绣春阁内残留的熏香气息还未散尽，余莺儿便被两名太监架着拖出了殿门。她脚上的绣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丝质罗袜蹭在青石板上，很快磨出了血痕。太监们一言不发，手臂像铁钳般卡在她的腋下，指甲深深陷进她细嫩的皮肉里。

"我自己能走！"余莺儿挣动着想要甩开钳制，喉咙里挤出尖利的嗓音。她下巴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角却已烧起了两簇火苗。"我是皇上的答应！你们这些奴才..."

年长些的太监冷笑一声，手上加力掐得她痛呼出声。"余小主，圣旨已下，您还是省些力气吧。"他朝身后的小太监使个眼色，"去请刘公公来验明正身，别耽误了时辰。"

余莺儿被推进一间阴暗的耳房，房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她扑到门前捶打，却只换来门外侍卫的呵斥。屋内只有一张矮凳和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火光在墙上投下她扭曲的影子。她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今晨精心涂上的凤仙花汁。

门外响起脚步声，刘公公带着两个生面孔的侍卫走了进来。老太监面无表情地展开一卷黄绫，"余氏接旨。"

余莺儿跪伏在地，耳朵嗡嗡作响。圣旨里那些"心怀叵测""构陷嫔妃"的字眼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耳朵。直到听见"赐死"二字，她终于瘫软在地。

"不可能...皇上答应过要护着我..."她喃喃自语，发疯似的扯住刘公公的衣摆，"是皇后！一定是皇后害我！我要见皇上！"

刘公公一脚踢开她，示意侍卫上前。"余小主，这是最体面的死法了。"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按例该是白绫，但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给您换了绞架——说是怕您力气小，勒不死自己，反倒受罪。"

侍卫架起瘫软的余莺儿往外拖时，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倒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猫。院子里已经搭好了简易的绞架，横梁上垂下的麻绳打了活结，在暮色中微微摇晃。

"放开我！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余莺儿拼命扭动身体，发髻散乱，金钗坠地。侍卫毫不留情地掰开她死死抓住门框的手指，指甲劈裂的疼痛让她又是一声哀嚎。

绞架前站着个穿褐色短打的刽子手，正慢条斯理地往手上缠布条。见人拖过来了，他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按吩咐办，三收三放。"他对刘公公点点头，"保准让这位娘娘走得...明明白白。"

余莺儿听到这话突然僵住了。她听说过这种酷刑——犯人会被反复绞勒，直到彻底断气。恐惧如冷水浇遍全身，她开始剧烈地发抖，牙齿磕碰出细碎的声响。

"求求你们..."她转向刘公公，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给我个痛快...我什么都招！是皇后指使我给甄嬛下药...我有证据..."

刘公公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扬手扇了她一记耳光。"堵上她的嘴！"他厉声喝道，"临死了还要污蔑主子！"

粗糙的布团塞进口腔，余莺儿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她被拖上木箱，麻绳套上脖颈的刹那，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内侧淌下。刽子手调整着绳结的位置，冰冷的绳索贴着喉管慢慢收紧。

"第一次。"刽子手低声宣布，猛地踢开了她脚下的木箱。

余莺儿整个人悬空了。绳索瞬间勒进皮肉，她本能地踮起脚尖想要减轻压力，却只是徒劳地晃动身体。气管被压迫的剧痛让她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耳边响起雷鸣般的血液奔流声。她的指甲抓挠着脖子上的绳索，很快就见了血。

肺部开始燃烧，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索要空气。她的眼球凸出，视线变得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到刘公公袖手旁观的身影。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大腿肌肉剧烈抽搐，脚尖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就在黑暗即将吞噬意识的瞬间，她突然感到身体一沉。刽子手拽住绳索将她提了起来，空气重新涌入肿胀的喉咙。余莺儿像离水的鱼一般张大嘴巴，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垂落。她瘫软在地，剧烈咳嗽着，每一下都像是要把内脏呕出来。

"这才到哪儿啊。"刽子手蹲下身，扳起她汗湿的脸，"娘娘别急，咱们还有两次呢。"

余莺儿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他脸上的狞笑，胃部一阵绞痛。她挣动着往后退，却被侍卫牢牢按住。口腔里的布团被取出，她立刻发出嘶哑的哀求："杀了我...求你现在就杀了我..."

刽子手充耳不闻，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掐着她的下巴灌进去。"参汤，吊命用的。"他拍拍她惨白的脸颊，"可不能让你这么快就解脱。"

参汤的苦味在舌根蔓延，余莺儿感到一股热气从胃里升起，心跳变得更加剧烈。她蜷缩在地上喘息，脖颈上那道紫红色的勒痕火辣辣地疼。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她汗湿的鬓角，曾经精心养护的青丝如今沾满尘土，像枯草般纠缠在一起。

"时辰到了。"刘公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余莺儿还没缓过气，就再次被架上了木箱。这次麻绳勒在了原先的伤痕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第二次。"刽子手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木箱被踢开的瞬间，余莺儿的身体猛地一抽。这次的痛苦比上次更甚，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她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第一次被皇上临幸的夜晚，甄嬛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余莺儿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摆动，像一条挂在钩子上的鱼。绳索深陷进皮肉，切断了她所有的呼吸通道。肿胀的舌尖从齿间挤出，紫黑的颜色与惨白的脸色形成骇人的对比。这次窒息来得更快更猛，眼球仿佛要冲破眼眶，视野边缘开始泛起诡异的绿色光晕。

她无意识地抓挠脖颈，指甲在原先的血痕上又添新伤。指腹触到喉骨下方一处柔软的凹陷，那是她曾经戴着皇上赏赐的金锁片的位置。锁片上刻着"恩宠常在"四个字——现在想来简直是个恶毒的玩笑。

肺部灼烧般的痛苦突然变得遥远，余莺儿感到自己在往下沉。耳边响起奇怪的嗡鸣，像是昆曲班子里的笙箫，又像是宫墙下蟋蟀的鸣叫。她看见十四岁那年的自己，跪在储秀宫外的石阶上，掌心朝上接住飘落的雪花。

"第三次。"刽子手的声音劈开幻象。

绳索骤然松弛，余莺儿像破布娃娃般砸在地上。空气冲进受损的气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她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嘴角溢出粉红色的泡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湿漉漉的杂音。被挤压的血管重新流通，带来万针攒刺般的剧痛。

"肺脏破了。"刽子手用脚尖翻过她抽搐的身体，对刘公公解释道，"再吊一次，准断气。"

余莺儿听见了。她努力聚焦涣散的视线，看见刘公公弯腰凑近的褶皱脸庞。"皇...后..."她气若游丝地吐出这两个字，牙龈因缺氧渗着血丝，"她...怕我...说..."

刘公公突然直起身子，厉声道："还不快些了结！"他袖中滑落一枚金瓜子，悄无声息地落入刽子手掌心。

参汤再次灌入喉咙时，余莺儿已经咽不下任何东西。液体从鼻孔倒流出来，带着细小的血泡。她的瞳孔开始扩散，却仍能感受到绳索第三次缠上脖颈的触感——这次用的是浸过桐油的牛筋绳，粗糙得能刮下皮肉。

"最后一次。"刽子手在她耳边低语，气息喷在汗湿的耳廓上，"娘娘放心，这回一定送您上路。"

木箱被踢开的声响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余莺儿的身体猛地一坠，牛筋绳生生勒断了表层皮肤。剧痛如闪电般劈开混沌的意识，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双腿在空中踢蹬，脚上的绫袜早已磨穿，露出青紫色的脚趾。

喉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余莺儿的下巴不受控制地仰起，露出脖颈上层层叠叠的紫黑色淤血。她的眼球布满血丝，视线却诡异地变得清晰——她看见屋檐下结网的蜘蛛，看见远处宫墙上惊飞的乌鸦，甚至看见刘公公袖口沾染的一点胭脂。

那是她今早亲手调制的胭脂。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皇后宫中那盏掺了药的茶，甄嬛苍白如纸的脸色，皇上震怒时摔碎的九龙杯...走马灯般的画面在濒死的大脑中飞速闪回。她想要尖叫，却只挤出一串血沫。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余莺儿的挣扎渐渐微弱，只剩下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动。她的膀胱终于失禁，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下，在青石板上积成一汪小小的水洼。最后一次痉挛过后，她的头歪向一侧，散乱的长发垂落在空中，像一面破碎的旗帜。

刽子手等了二十息才松绳。尸体砰然落地，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姿态。脖颈几乎被勒断，四肢却仍然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他蹲下检查瞳孔，又探了探颈侧，对刘公公点点头。

"酉时三刻，余氏伏诛。"

刘公公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怀中取出朱笔在名册上画了个圈。晚风突然转急，吹散了地上那具躯体最后的体温。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混着不知哪个宫里飘出的琵琶曲，悠悠荡荡地融进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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