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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1

小说: 2025-09-07 08:13 5hhhhh 4570 ℃

第一章:囚笼

灰色。

我的世界,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剩下这种颜色。不是暴雨前那种浓烈、充满力量的铅灰,也不是拂晓时分那种温柔、带着希望的银灰。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蒙尘的、如同廉价水泥墙壁般毫无生气的……灰。

它糊在窗外的天空上,厚重得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抹布,将阳光隔绝在外,只留下均匀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惨淡光线。它涂抹在办公室的隔断上,每一块纤维板都散发着陈旧塑料和打印机墨粉混合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它渗透进我廉价的、永远带着一股洗衣粉残留味道的化纤制服里,紧紧包裹着我的皮肤,带来一种持续的、微弱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刺激感。

就连食物,似乎也是灰色的。食堂里那些煮过头的蔬菜,颜色黯淡,口感如同嚼蜡;那些用不知名肉糜压成的、形状规整的肉饼,切开后是均匀的、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散发着防腐剂和劣质调味料混合的、令人反胃的气味。我日复一日地将这些“燃料”塞进嘴里,味蕾早已麻木,只剩下机械的吞咽动作。

我的生活,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老旧的机器,在固定的轨道上,发出单调乏味的噪音,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早上六点半,被手机里设定好的、刺耳的默认铃声惊醒。洗漱,换上那身灰色的制服,将自己塞进同样拥挤、充满汗味和早餐气味的地铁车厢。在格子间里坐八个小时,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毫无意义的数据和文字,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如同某种……不知疲倦的啄木鸟,在啄食着我早已空洞的灵魂。下班,再次挤上地铁,回到那个租来的、只有十几平米、墙壁同样是灰扑扑的出租屋。吃掉灰色的外卖,看一会儿手机上那些更加虚假、更加五彩斑斓到令人眩晕的短视频,然后沉沉睡去。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没有……激情。甚至连愤怒和悲伤,都变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我的情绪,似乎也变成了灰色,如同死水般停滞不前。

同事们也是灰色的。他们穿着和我差不多的制服,脸上带着标准化的、疲惫而麻木的微笑,谈论着房贷、孩子的补习班、以及哪个牌子的打折商品更划算。他们的眼神空洞,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偶尔闪过一丝对晋升或奖金的渴望,但那光芒也转瞬即逝,迅速被更厚重的灰色所吞噬。我们彼此客套、疏离,像一群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出着同一场乏味到令人发指的戏码。

有时候,我会躲进卫生间,那个唯一相对“私密”的空间。廉价的瓷砖地面总是湿漉漉的,散发着消毒水和尿液混合的刺鼻气味。头顶的节能灯管发出持续的、低沉的嗡鸣,如同某种……昆虫的振翅声。我会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神黯淡、穿着灰色制服的女人。那就是我吗?这张脸,因为长期缺乏睡眠和阳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头发因为疏于打理而显得有些毛躁,随意地扎在脑后。

我感觉不到她。感觉不到这个名为“林雅”的、占据着这具躯壳的灵魂。她像一个陌生人,一个……被困在灰色囚笼里的、沉默的囚徒。

我常常会有一种冲动,想要尖叫,想要嘶吼,想要用尽全力去打破这面镜子,去撕碎这身灰色的制服,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灰色的世界。但每次,喉咙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口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如同被巨石压住般的……痛楚。

无声的尖叫,在灰色的囚笼里回荡。

唯一能带来一丝“色彩”的,或许是……那些偶尔出现在我视野里的、微小的生命。

一只苍蝇,固执地撞击着会议室的玻璃窗,发出“嗡嗡”的、带着绝望意味的声响。它的复眼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翅膀高速震动,留下模糊的残影。它想要出去,想要逃离这个充满空调冷气和人类废话的密闭空间,想要回到那个充满阳光、花蜜和……腐烂气息的、属于它的世界。我看着它,竟然生出了一丝……嫉妒。至少,它还在挣扎,还在用尽全力去追求自由,哪怕最终的结局可能是力竭而亡。

一只蜘蛛,在我的出租屋墙角,默默地编织着它那精美而致命的网。它的八只细长的腿,如同最灵巧的舞者,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蛛丝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带着一种冰冷的、残酷的美感。它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它的世界,充满了算计、等待和……杀戮。简单,直接,遵循着最古老的丛林法则。这比人类社会那些虚伪的客套和背后的算计,要……纯粹得多。

一只蟑螂,在深夜悄无声息地爬过厨房的地面。它那油亮的、深褐色的甲壳,像一件古老的盔甲。它的触须警惕地晃动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弱的信息。它卑微,肮脏,被人厌恶,却拥有着惊人的生命力。它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繁衍,将自己的基因顽强地传递下去。这种近乎不朽的、对生存的执着,让我感到……一丝敬畏。

我开始……留意它们。留意这些被大多数人忽略、甚至厌恶的、微小的生命。

我会在午休时间,偷偷跑到公司楼下的花坛边,观察那些在花草间忙碌的蚂蚁。它们分工明确,秩序井然,为了集体的生存而奔波忙碌。它们的世界,渺小,却又无比宏大。

我会在下班的路上,停下来看一只蜗牛,背着它那沉重的壳,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缓慢而坚定地爬行,留下一道银色的、闪亮的痕迹。它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耐心和……笃定。

这些微小的生命,它们的世界与我所在的这个灰色世界截然不同。它们的世界,充满了色彩(哪怕是泥土的颜色、腐烂的颜色),充满了活力(哪怕是挣扎求生的活力),充满了……真实。

一种奇异的渴望,开始在我心中悄然滋生。

我渴望……触摸它们。

不是用杀虫剂,不是用拖鞋底,而是……用我的指尖,去感受它们那不同的质感。感受甲壳的坚硬光滑,感受绒毛的柔软细密,感受……那种属于异类的、冰冷的、或者……温热的生命触感。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灰色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微小的、带着罪恶感的涟漪。

我知道这很奇怪,甚至……有些变态。但我无法抑制这种渴望。它像一株悄然生长的藤蔓,在我的意识深处蔓延,缠绕,越收越紧。

在一个失眠的深夜,我又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蚊子叫声。它在我耳边盘旋,发出“嗡嗡”的、挑衅般的声响。换做以前,我大概会烦躁地挥手驱赶,或者打开电蚊香。

但那天晚上,我没有。

我静静地躺在黑暗中,任由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翅膀震动带来的、微弱的气流,拂过我的脸颊。

然后,一阵极其轻微的刺痛,从我的手臂上传来。

它停下来了。它在……吸我的血。

我没有动。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那细长的喙器,刺穿我的皮肤,探入血管。我能感觉到我的血液,正通过那根纤细的管道,被它贪婪地吸走。我甚至能想象出它那原本干瘪的腹部,正一点点地变得饱满、充盈,呈现出一种……妖艳的红色。

一种奇异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不是疼痛,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合着被侵犯的羞耻感和……某种病态的、被“连接”的……兴奋感?

它在汲取我的生命。而我,在默许,甚至……在隐秘地享受这个过程。

这感觉……很危险。

但同时……又该死的诱人。

它像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在我的眼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门的那一边,不再是单调的灰色,而是充满了……各种难以想象的、奇异的色彩和……可能性。

蚊子吸饱了血,晃晃悠悠地飞走了,留下一个微微红肿发痒的小包。

我躺在黑暗中,抚摸着那个小包,感受着那持续的痒意和微弱的刺痛。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我的心头: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我想要的……更多。

更深入的……接触。

更彻底的……连接。

更……危险的……体验。

我渴望……逃离这个灰色的囚笼。

哪怕代价是……坠入一个更加黑暗、更加粘稠、充满了未知恐惧的……绿色深渊。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不再身处那个灰色的城市。我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墨绿色的森林里。无数的、形态各异的虫子,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覆盖了我的身体,钻进我的皮肤,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

我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完整。

醒来时,窗外依旧是那片令人绝望的灰色。

但我的心里,却悄悄地,埋下了一颗……绿色的、正在发芽的……种子。

那颗种子,带着毒性,带着诱惑,低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指引着我……走向那片……注定将吞噬我的……森林。

第二章:低语

那颗绿色的种子,一旦在我死寂的心田里扎下根,便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生根发芽。它汲取着我日渐枯萎的生命力作为养分,枝蔓缠绕着我的神经,叶片遮蔽了我的理智,并在我的耳边,日夜不停地,用一种只有我能听见的、如同亿万虫翼振动般的频率,低语着同一个词——

“森林……”

“去森林……”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我。在灰色的办公室隔间里,在拥挤的地铁车厢中,在空旷的出租屋床上,那片墨绿色的、充满了未知生灵的森林幻象,如同鬼魅般,不断地侵入我的视野,叠加在令人作呕的现实之上。我开始出现幻听,键盘单调的敲击声会变成某种甲壳摩擦的脆响,空调的嗡鸣会变成蜂群的低吟,同事们毫无意义的交谈声会变成……某种虫类的、我无法理解却又感到莫名亲切的……嘶鸣。

我的工作效率急剧下降。数据在我眼中变成了扭动的、细长的符号,如同蠕虫。报告上的文字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黑色的、如同蚂蚁般爬行的笔画。主管找我谈过几次话,他那张油腻的、缺乏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挤出了一丝担忧(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他自己奖金可能受到影响的担忧)。他说我精神恍惚,需要休息,甚至暗示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只是麻木地点头,目光却穿过他那稀疏的头顶,望向窗外那片依旧灰蒙蒙的天空。心理医生?他们怎么可能理解?他们只会用那些冰冷的、贴标签式的术语来定义我——焦虑症、抑郁症、或者更严重的什么。他们会给我开一些让大脑变得更加迟钝、更加麻木的药片,试图将我重新塞回那个灰色的、所谓的“正常”轨道。

不。我不需要“治疗”。我需要的是……解放。

我开始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在网络上搜索关于“森林”的信息。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地浏览那些风光图片,但很快,那些普通的、经过美化的、适合人类徒步和野餐的森林公园,就让我感到厌烦。它们太干净,太规整,太……“安全”了。那不是我梦中那片原始、黑暗、充满了未知危险和……生命力的森林。

我的搜索关键词变得越来越……具体,越来越……诡异。

“原始森林”、“无人区”、“禁地”、“失踪”、“怪异生物”、“毒虫”、“寄生”……

屏幕上跳出的信息,大多是些危言耸听的旅游警告、语焉不详的地方传说、以及一些被斥为无稽之谈的所谓“目击报告”。但这些信息,非但没有让我退缩,反而像兴奋剂一样,刺激着我那早已偏离常轨的神经。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以为那片森林只存在于我的梦境和臆想中时,一个被淹没在无数信息垃圾中的、毫不起眼的论坛帖子,抓住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关于本地(或者说,是这个城市远郊)一片名为“黑瘴林”的区域的讨论。发帖者用一种近乎迷信的口吻,描述着那片森林的诡异。他说那里常年弥漫着一种灰黑色的、如同瘴气般的薄雾(黑瘴林的由来),即使在盛夏,阳光也很难穿透。森林里的树木长得异常茂密、扭曲,藤蔓如同毒蛇般缠绕,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常年不化的腐殖层。更重要的是,他说那里的“虫子”特别多,而且……特别“毒”,特别“怪”。

帖子里提到,几十年前,那里似乎还有一些零星的村落,但后来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有人说是因为瘴气和毒虫,有人说……是被森林里的“东西”吞噬了。官方的说法是自然搬迁,但帖子里暗示,真相远非如此。近些年,偶尔有胆大的探险者或者偷猎者闯入,但大多下落不明,即使有人侥幸逃出来,也往往变得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说森林是“活的”,里面有“眼睛”在看着他们。

下面的回帖,大多是嘲笑和不屑,认为发帖者在危言耸听,编造故事。只有一个匿名的回复,用一种同样隐晦的语气写道:“不要去招惹沉睡的东西。有些门,打开了就关不上了。”

黑瘴林……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倒钩的虫足,瞬间勾住了我的灵魂。

就是它了。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我梦中那片森林,这就是那颗在我心中疯狂滋长的绿色种子,所指向的……最终归宿。

那一刻,我做出了决定。与其在这个灰色的囚笼里缓慢腐烂、无声尖叫,不如……纵身跃入那片未知的、危险的、却可能蕴藏着真正“生命”的……绿色深渊。

我辞掉了工作。没有犹豫,没有留恋。主管看着我的辞职信,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同事们用一种混合着惊讶、不解、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我。我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收拾好我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走出了那栋灰色的、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办公楼。

阳光(即使是灰色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竟然有种久违的、微微刺痛的感觉。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面无表情的人们,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即将启程,去往另一个世界的……异类。

我用仅有的一点积蓄,购买了一些最基本的户外用品——一个背包,一些压缩饼干和水,一把瑞士军刀,一个指南针,还有一个……药箱,里面装满了各种治疗跌打损伤、以及……处理毒虫咬伤的药品(虽然我隐隐觉得,我可能用不上它们,或者说,会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使用”它们)。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父母早已不在,朋友……我没有那种东西。我像一颗脱离了轨道的、孤独的行星,即将坠入一片黑暗的星云。

前往黑瘴林的旅程,本身就是一种……蜕变。

我先是乘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离开了这座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城市。车窗外的景象,从高楼大厦、钢筋水泥,逐渐变成了低矮的村庄、农田和……越来越浓郁的绿色。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虽然还夹杂着汽车尾气和尘土的味道,但至少……不再是那种空调系统里循环的、陈腐的死气。

长途汽车的终点,是一个偏远的小镇。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低矮破旧的房屋。镇上的人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好奇。大概是很少有像我这样,独自一人、背着巨大背包的外来者吧。

我没有在镇上停留,只是根据网上查到的、极其模糊的信息,找到了一条通往山林深处的小路。这条路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布满了杂草和碎石,越往前走越是崎岖难行。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更加潮湿,更加……浓郁。植物的种类也开始变化,不再是那些常见的、温顺的树木花草,而是出现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形态奇异的植物。有些树木的枝干扭曲得如同挣扎的手臂,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深绿色的苔藓;有些藤蔓粗壮得如同蟒蛇,紧紧缠绕着树干,几乎要将其绞杀;地面上,各种蕨类植物和低矮的灌木丛异常茂盛,几乎将小路完全吞噬。

声音也变了。鸟鸣声依旧存在,但似乎……带上了一种尖锐和警惕。更多的是……昆虫的声音。无处不在的、各种频率的嗡鸣声、嘶鸣声、咔哒声……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充满生命力的……音墙。这声音,非但没有让我感到烦躁,反而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仿佛……回到了故乡。

气味,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里那种工业废气、垃圾腐臭、以及廉价香水混合的污浊气息,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浓烈的气味所取代。那是潮湿泥土的腥气、腐烂植物的甜腻、各种花朵(有些花朵的颜色异常妖艳,散发出的气味却带着一种不祥的甜香)的异香、以及……越来越清晰的、那种独属于昆虫的、混合着信息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的气息。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心脏因为兴奋和期待而剧烈地跳动着。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粘腻地贴在身上,但我毫不在意。疲惫感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强烈的、被“召唤”的感觉。

仿佛森林本身,正在向我张开怀抱,低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终于,在傍晚时分,当最后一缕阳光即将被地平线吞噬时,我来到了……它的面前。

黑瘴林。

它就像一堵无边无际的、墨绿色的高墙,耸立在我的眼前。树木极其高大、茂密,枝叶交错缠绕,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林缘地带,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如同轻纱般的……灰黑色薄雾。那雾气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缓慢地、如同活物般地……流动、翻腾。阳光透过雾气,变得黯淡而诡异,给整个森林边缘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寂静。

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之前路上那些喧闹的虫鸣鸟叫,在这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偶尔从森林深处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生物的、怪异的啼叫声,以及……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

空气,粘稠得如同糖浆,带着更加浓郁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腐殖质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这气息,钻入我的鼻腔,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以及……更加强烈的兴奋。

这就是……入口。

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我站在森林的边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的狂跳。一部分的我,在为即将到来的未知而恐惧颤抖;但另一部分的我,却因为终于抵达了“应许之地”而兴奋不已。

我注意到,森林边缘的树干上、地面上,似乎……比外围有着更多的昆虫。一些体型奇异的甲虫,在树皮上缓慢爬行;几只色彩斑斓得近乎妖异的蜘蛛,在低矮的灌木丛间结着巨大的网;甚至……我看到一条足有我小臂粗细的、浑身覆盖着粘液的、类似蠕虫的生物,从厚厚的腐叶堆里钻出半截身体,用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部,朝着我的方向……“感知”着?

它们似乎……在等待着我。

或者说……在审视着我。

森林深处,那灰黑色的瘴气缓缓流动,仿佛在向我招手。

绿色的低语,在我的耳边,变成了清晰可闻的呼唤。

“进来……”

“到我们这里来……”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而怪异的空气充满了我的肺叶。

然后,我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迈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踏入了黑瘴林的……怀抱。

身后,仿佛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的声响。

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

第三章:门槛

一步,仅仅一步之遥,世界便彻底改变。

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柔软却又坚韧的屏障,身后那属于人类世界的、稀薄的光线和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墨绿色的昏暗。

光线。这是最直观的感受。头顶那茂密到几乎不留一丝缝隙的枝叶,如同无数只交错缠绕的、深绿色的手臂,将天空彻底封锁。只有极其微弱的、被过滤了无数次的、带着一种病态绿意的光线,如同尘埃般,稀稀疏疏地洒落下来,勉强勾勒出周围扭曲的树干和垂落的藤蔓的轮廓。能见度极低,前方几米之外,便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涌动的黑暗。

温度,也骤然下降。森林外的傍晚,尚带着一丝白日的余温,而这里,却像一个巨大的、天然的冷藏室。潮湿、冰冷的空气紧紧包裹着我的皮肤,带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腐烂木头、湿润泥土、以及……某种奇异的、如同麝香般甜腻又带着微微腥气的味道。这味道,比在森林边缘闻到的更加强烈、更加……具有侵略性。它钻入我的鼻腔,渗透进我的肺叶,甚至……仿佛要融入我的血液。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感官冲击,而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但更多的,是一种……灵魂深处被唤醒的、战栗般的兴奋。

声音,也变得截然不同。外界的一切声响都被彻底隔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放大了的、细微的、属于森林内部的交响乐。有水珠从高处的叶片上滴落,砸在厚厚的腐叶层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如同古老钟摆般规律的声响。有不知名的小虫,在枯枝败叶间窸窸窣窣地爬行,发出“沙沙”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有远处传来的、如同梦呓般的、怪异的鸟鸣或兽吼,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不安的力量。甚至……我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

脚下的触感也变了。不再是坚实的土地或碎石,而是一层厚厚的、松软的、如同地毯般的……腐殖层。踩上去,会发出“噗嗤”、“噗嗤”的轻响,脚踝几乎要陷进去。这层由无数岁月积累下来的、腐烂的枝叶、死去的昆虫、以及……或许还有其他什么的有机物组成的地面,散发着浓郁的、带着发酵酸味的腐败气息,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蓬勃的、黑暗的生机。

没有路。

之前在森林边缘看到的那条模糊的小径,在这里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扭曲的树干,如同地牢的栏杆;粗壮的、带着尖刺的藤蔓,如同布满陷阱的绳索,从空中垂落,或是在地面蜿蜒;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生长得异常茂盛的灌木和蕨类,它们层层叠叠,将前方的去路彻底堵死。

森林,似乎并不欢迎我这个外来者。或者说,它在用这种方式……考验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臂护住脸,开始艰难地向前跋涉。身体不断被粗糙的树皮擦过,被带刺的藤蔓勾住衣服,发出“刺啦”的声响。脚下的腐叶层又湿又滑,好几次都差点滑倒。茂密的枝叶不断拍打在我的脸上、身上,留下细微的划痕和黏腻的汁液。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浓稠的、绿色的海洋中逆流而行,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汗水很快再次浸透了我的衣服,但这一次,汗水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带来的是一阵阵寒意。

那灰黑色的、如同瘴气般的薄雾,在这里变得更加浓厚。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在林间缓缓流动、缠绕,时而稀薄,时而浓密。当雾气变得浓密时,能见度会下降到几乎为零,我只能凭借着感觉和指南针(虽然在这片诡异的森林里,我严重怀疑它的准确性)来判断方向。

光线透过雾气,变得更加诡异、更加扭曲。树木的影子被拉长、变形,在雾气中摇曳、舞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偶尔,眼角的余光会捕捉到一些……快速闪过的、模糊的黑影,但当我转过头去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这片森林里,真的潜伏着某些……看不见的东西?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在这里变得更加强烈、更加……无处不在。

不再是之前在森林边缘那种,被某个或某些特定生物审视的感觉。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弥散的……意识。仿佛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每一块石头,甚至……连流动的空气和弥漫的雾气,都拥有了眼睛,都在默默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我这个闯入者。

这种感觉,让我脊背发凉,头皮发麻。但我心中那股病态的兴奋感,却也随之水涨船高。被注视……被一个如此庞大、古老、充满了异样生命力的存在所注视……这本身,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的体验。

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小时。周围的景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永远是扭曲的树木、缠绕的藤蔓、弥漫的雾气、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绿色和黑暗。疲惫感开始逐渐侵蚀我的身体,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天色……似乎更暗了。或者说,是森林内部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微弱。我意识到,我必须尽快找个地方休息,否则,一旦夜晚完全降临,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森林里,我恐怕……撑不了多久。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前方浓密的灌木丛后面,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不一样的“气息”。

我奋力拨开挡路的枝叶,眼前豁然一亮——也不能说是“亮”,只是相较于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浓密,这里显得稍微……空旷了一些。

这是一个不大的林间空地,直径大约只有七八米。地面依旧覆盖着厚厚的腐叶,但相对平坦一些。空地的中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形状怪异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坑洼和苔藓,看起来像一颗巨大的、布满褶皱的心脏,或者……某种生物的头骨?岩石的下方,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由于光线太过昏暗,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空地的周围,环绕着几棵异常粗壮、古老的巨树。它们的树皮如同龟裂的黑色盔甲,枝干虬结,向着天空(虽然我看不到天空)伸展,如同守护这片空地的……沉默巨人。

这里……似乎是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息点。至少,比在密林中穿梭要好得多。

我将沉重的背包卸下,靠在其中一棵巨树粗糙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树皮紧贴着我的后背,带来一丝寒意,却也让我感到一丝……踏实?

我从背包里拿出水壶,拧开盖子,狠狠地喝了几口。水的味道带着一股塑料味,与周围空气中那浓郁的“森林气息”形成了奇怪的对比。我又拿出两块压缩饼干,强迫自己吃下去。饼干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但我知道,我需要补充能量。

吃东西的时候,我的目光(感知)始终没有离开那块怪异的黑色岩石,以及它下方的那个……洞口。

那洞口……散发出一种……更加阴冷、更加……幽深的气息。仿佛……通往地底深处?或者……是某种生物的巢穴?

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恐惧的冲动,诱惑着我上前去一探究竟。但我仅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我。天色已晚,我不能再冒险了。

我决定,就在这棵巨树下休息一晚。

我将背包放在身边,从里面拿出那把瑞士军刀,紧紧握在手里。虽然我知道,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大型猛兽或者……更可怕的东西,这把小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但至少,它能给我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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