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個陽光舒適的地點坐下來，開始用手機查詢起那個藥物。記得是『Oblivionil（忘憂寧）』，輸入了這個字串後，居然沒能查詢到結果。所以這並非市面上的成藥嗎？可能是還處在臨床試驗階段的藥物？

沒關係，那就找找看製藥公司。早上的時候有把藥品的外包裝仔細看過，記得是……『Pyronex Biologics（焰核生技）』。於是再次輸入這個關鍵字。出來的頁面是一家本土的製藥公司，主要產品有疼痛控制、與精神舒緩類藥物。但是『Pyro』這個英文前綴所代表的意思，印象中是『火焰』的意味。在認識的人之中，隨著一把烈焰在心中燃起而浮現形象的，也就只有轟焦凍一人了。那該不會⋯⋯

進一步去搜尋這家公司的負責人，果然，在負責人那一欄的姓名，也是冠上了『轟』之名——這家製藥公司，是轟家的產業。再去看了一次產品列表，這次發現了Oblivionil（忘憂寧）的名字出現在了研發中的藥物中。可能因為寫在一張圖表裡頭，所以光用文字搜尋，才沒有找到這個結果。所以，說不定綠谷出久看診的診所，也是一條龍企業裡面的一環。這到底是什麼藥？真的不單只是抗憂鬱，真的能讓人忘記某些事嗎？在市面上未被流通的藥物，會被投放到綠谷出久身上，是因為他參與了臨床試驗嗎？爆豪勝己只能呆愣地想著，進入思考的死胡同中。

—

「小久。」

綠谷出久用吸管攪著飲料杯底下的冰塊，可能是這樣的動作太過反覆，又製造出了玻璃杯撞擊的聲響，所以同桌的同伴忍不住出聲叫喚了他的小名。抬眼望去，是在雄英高中唸書的時期就認識的好夥伴——麗日御茶子。她蹙著圓圓的粗眉毛，表情有點像是在瞪人。

「你說這樣，是不是沒希望了？」

「咦，呃，什麼？」綠谷出久求救似地看向同桌的另外兩名同學。是戴著眼鏡，坐姿端正的飯田天哉，還有正用著比常人略大的手掌，捏著吸管的蛙吹梅雨。

「你果然沒在聽。」麗日御茶子有點誇張地倒向了椅背，嘆了口氣。

「抱歉。能不能再說一次？」綠谷出久的確分心了。今天白天、與過去一週發生的事，都讓他感到有點違和。所以，即使是與舊同學難得的聚會，卻仍然漫不經心。

「他最近都有點心不在焉，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幫助綠谷出久回憶起，麗日御茶子在聚會前，本就有提到，有些關於現在往來的對象的事情想抱怨。是在說關於她的對象的話題。雖然不確定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就是了。戀人？曖昧對象？論及婚嫁？只要麗日御茶子沒說的太明白，綠谷出久也不會主動去深掘。朋友願意訴說多少，就會依著對方的分寸來進行話題。不踰矩、不追問，總是靜靜地聽，是他一貫的作風。

「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蛙吹梅雨語氣輕鬆但注意著用詞，小心地不要導向最糟的結果。

為什麼會持續與A班的這群同學往來，也是因為他們溫柔又善解人意，也懂得進退。對於綠谷出久的事情，也同樣不會問得太深入。這樣的相處距離，讓人感到舒適。

「不，我覺得不是。他和我在一起，好像沒有從前那樣開心。」

「開不開心這很難量化。」飯田天哉用著他從學生時代就持有的理性，推了一下眼鏡，一板一眼地說著。

心不在焉、不再開心⋯⋯這讓綠谷出久的帶入感有點深刻。怎麼好像也像是在描述自己的事情一般，有種從模糊之中逐漸顯現的重合感。

「唉⋯⋯」麗日御茶子抱著雙臂，的確用這種說法，飯田天哉這個臭直男是不會懂的。眼珠子一轉，又想到了其他例子，「他還突然出現在我工作的地方。他說順路，但其實根本不是。」

「這⋯⋯沒有約好就突襲，並非紳士的行為吧。」飯田天哉聞言，也開始不幫麗日御茶子的對象說話了。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對方花心，但現在看來不是那樣啊。」蛙吹梅雨聽了卻用食指貼在了下巴，微微仰首地說著。

「對吧！我也覺得是不是他有其他人了⋯⋯咦，等一下，不是那樣的話，是怎樣？」麗日御茶子原本以為蛙吹梅雨是站在同一陣線，但後面那句話又顯得事情不那麼單純。

突然出現在工作的地方⋯⋯這點讓人這麼不能接受嗎？綠谷出久想著。回想起今天上午，轟焦凍也是沒事先聯絡就跑到了學校。不過，那是因為他以為手機搞丟了吧。而且，綠谷出久覺得能在工作的時候暼一眼轟焦凍，這讓他有種不同於平日的亢奮感。看到對方身體好些了，還特地到雄英高中來見自己，這沒什麼不對勁的吧？反正轟焦凍本來就常常會神出鬼沒地，出現在身邊的任一個角落。

「這是在查勤啊。」蛙吹梅雨語帶笑意地說。

「原本聽妳說，還以為是對方花心。但其實是，對方以為茶子妳花心吧？」她會這樣笑著的理由很簡單。麗日御茶子心繫對方，所以才跑來與昔日同學商量，但分析了她對象的行為，蛙吹梅雨察覺到了對方也同樣在意著麗日御茶子，那問題就不大了嘛。

「呃⋯⋯這麼說來，他還有想跟我借手機。」麗日御茶子被點醒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妳借了嗎？」飯田天哉問道，也是其他人想問的。

「沒有，關係又不是那麼穩定⋯⋯」

「咦？」綠谷出久疑惑地發出聲音。因為他以為麗日御茶子會把手機交出去。原來即使是看似頗為親密的人之間，也不一定會放心地把手機交給對方的嗎。綠谷出久自認沒有任何事情隱瞞著對方，所以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但是，轟焦凍呢？他對自己，也是這麼地毫無保留嗎⋯⋯？想起了轟焦凍借了自己的手機，轉身打電話的那一幕。總覺得有哪裡，和平時不一樣。

「那可要好好談清楚啊。妳還喜歡他吧？」蛙吹梅雨又勸道。

「是啊，我會的。但，小久你幹嘛那麼驚訝。大家總會有個一兩個秘密，再怎麼親近的人，都不會想給對方知道吧？」麗日御茶子比起自己的事，更優先想吐槽她這個天真的老同學。她覺得綠谷出久當了教師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單純的環境造成的、還是怎樣的，社會化的曲線比起其他人更加緩速。讓人總感覺有些不完整，彷彿破碎不安的虛像。雖然隨著年齡增長，也是有漸漸走向穩定。但是，卻在一年前左右，整座沙塔崩毀過一次。現在好似又被重新塑型堆疊，修復成了原本的模樣。

她絕對明白一年前左右，導致綠谷出久崩毀的理由，是出自什麼原因。她想在座的每個人都一清二楚。卻是也是在這近一年，才能夠理解一直以來支撐著綠谷出久的是什麼。或應該說，是『誰』才對。那樣的姿態令她自慚形穢，從此以後再也興不起想競爭的心情。

所以，剛才的那句話，是試探，是關心，是麗日御茶子不著痕跡的打探。即使有個人能無條件地、無怨無悔地扶持著綠谷出久，他都不應該像是放棄了自我的全身骨架一般，軟綿綿地依賴在那個人身上。從綠谷出久那聲疑惑的發音看來，他一定會是在對方要求看手機的時候，完全赤裸地交出去的那種人。如果，只是如果，綠谷出久全身心信賴的對象，揣著一把匕首在懷裡，他可能也會傻傻地、心甘情願地挨上去。而麗日御茶子希望那不要發生。

麗日御茶子甚至不知道綠谷出久算不算是在談一場戀愛。與其說戀愛，那不如說像一種犧牲奉獻的宗教信仰。哪方對哪方的，並不好說。或許兩方都是吧。

「嗯、嗯，對啊⋯⋯」

聽到綠谷出久心虛的回答，麗日御茶子又更加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開著一隻眼睛斜瞄向對方。那個人的做法，也只是讓綠谷出久從一個深淵，跳進了另一個深淵而已。但若綠谷出久不主動提起，大家也會有默契地不追問。

他們這些旁觀者能做到的，充其量也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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