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先生！”

　　　......

　　　阵雨早已停歇，你坐在宅邸里的壁炉旁边浑身发抖，半裸着包着一条毛毯。“真不好意思...”你慢慢地说，抱着歉意。“真是的，下次至少带把伞吧？淋成这样...”爱丽丝的关切让你满脸通红——你知道里面没有其他意思，她就是这样的姑娘，老好人一个，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那个...上次的...”你断断续续地汇报井上的情况。她看着你的眼睛，脸上露出的表情相当复杂——“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为了这种事情？”，“我明白了，谢谢你。”——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意思，你全部能看出来。“唉，你啊...”人偶师摇摇头。

　　　爱丽丝的孩子们围绕在屋子内外，跑来跑去的。

　　　它们默默打扫着暴雨过后的庭院和前门，擦洗着方形的木框窗户，将落叶集中到一起，排干门前的小水潭。它们每一个都与井上旅葵一模一样，小小的身体穿着小小的洋装，后脑勺系着大大的红蝴蝶结，披着一头长金发，睁着青蓝色的大眼睛，宛如活物。你留意着它们，不自觉地移动目光跟随其中一个小家伙从书桌上跑到屋子外面。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坐在方桌旁边的直背木椅上，垂着脸正在缝制一件小小的衣服。

　　　这里很暖和，没什么问题，嗯。你犯起瞌睡。总感觉一路上都在打瞌睡...什么的，果然体能还是跟不上......

　　　睁开眼睛时你发现自己正在被一大帮人偶搬运，就像被一群蚂蚁抬到头顶运送的蠕虫尸体，你大吃一惊，从人偶们头上滚下来，滚到地板上。

　　　应该没睡过去几分钟，这里是阁楼，看样子那些小家伙正打算把你抬到一张空床上。现在它们匆匆忙忙地离开阁楼回到一楼。你把手上毛毯抖了几下。从戒指里拿出备用的衣服——由于有前车之鉴，你在瓦戈里亚买了不少换洗的衣服以防突发状况。

　　　披上白色长袍，你走下楼梯。

　　　“要走了吗...？”“嗯，谢谢你，爱丽丝小姐，我不打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她的语气里藏着几分...寂寞？

　　　你走到门口的时候迅速转过身，直直瞪着她的眼睛，咧开笑容，直挺挺伸出左腿，弯下右膝和腰，低头，向后抻直左臂，曲起右臂收到胸前——郑重道谢。她被你的滑稽姿态逗得忍俊不禁。

　　　“再见！”你重新站直。

　　　“再见，马可先生。”

　　　结果刚开门就看见魔理沙降落在门前。“哦？这不塔克嘛。”解释了淋雨的事情。“哈哈，小心感冒，拜拜！”看样子魔理沙是像往常一样来找爱丽丝喝下午茶。与她别过后你动身前往博丽神社。该回去帮灵梦准备晚饭了。

　　　“我去。”你感叹道。刚登上石阶你就发现了坐在门前长廊上的那位，你揉揉眼睛，“四季映姬？”

　　　她不偏不倚地双手握着悔悟棒，将其竖在胸前，闭着眼睛好像在思考什么。

　　　你走近后她睁开眼睛。

　　　“四季大人！”你触电般啪地一声立正站直，直视眼前空气，鞠了一躬。

　　　“塔克亚·马可拓，下午好。”“您！好！”你铿锵有力地回答，好久没见她了。你挺喜欢跟她聊天。同阎魔对谈是一项高风险的行动，一不小心会变成单方面的说教，但四季她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沉迷于教训他人。如果仔细听取她说的话并给予穿针引线般的准确回应，她一贯紧绷的表情会渐渐舒展开——能发现她并不总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阎魔大人。

　　　“这段时间，你有好好贯彻内心的律令吗？”

　　　“当然！问心无愧。”你自信满满地说，“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十分惊讶！”含蓄地提问了。“我今天休息。”

　　　“什么啊，是塔克啊。”灵梦从房间里走出来。你朝她点点头，她诧异地看着你全身硬梆梆地站在阎魔跟前，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到屋子里。

　　　你在四季身边稍远的地方坐下来，同她搭上话。

　　　......

　　　“...好啊，原来如此。”她露出淡淡的微笑，“真是受教了。”你们俩结束了关于公平与平等的争论，那并不激烈。你胸中有很多很多话想跟阎魔大人分享，单纯只是因为她是少数愿意耐心听你讲废话的人，也能跟她聊古斯托迪亚各地法院的判决差异。四季映姬给出的某些提法和反驳依据几乎同她自己一样古老，有时简直令你发笑。你没有忘记这里是幻想乡——时常地，在外界原理性和根基性的某些规则在这里受到颠倒甚至破坏，你那一套东西实际上跟某个拦路强盗的铁板床没有区别。正因为如此交谈才能好好地继续。“呼，”你长出一口气，“所以我才喜欢跟您聊天！”

　　　四季阐述了“因果”的话题。

　　　“...报应并不存在。”你抿起嘴唇摇摇头说，作为一堆垃圾话的总结。你知道这番话无异于直接同她观念对顶。阎魔紧锁眉头瞪着你，你并不躲闪。“太草率了...”她不紧不慢地开始讲述。你注意听取她的话语，思考着，全身心放松着。“...当然，我根本没有您那样的阅历...”你点点头，“但是...”

　　　争辩持续着。

　　　“哈哈哈哈，谢谢您，我对人生有改观了。”你放声大笑，换来的是四季困惑的表情。“每次讨论你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因为啊，”你看着天空，太阳散发着相当的热力，但已开始西斜，“我喜欢。”你直截了当地说，“我喜欢和您讲话，就是这样。”

　　　阎魔扬起半边眉毛，没说什么，仍然很不解的样子。“罢了，不管原因是什么，听得进去就是好事。”

　　　四季她爱着幻想乡的一切，尤其是生灵和死灵们。在空闲的时间她总是会四处抓捕倒霉蛋花上整个半天来说教。其实，她只是希望每个人在身体尚能活动的时候多行善事，以求死后获得正面判决。你看着堆着大块高积云的天空。她说过“罪恶”的事，其中令你好奇的是她说“判决他人”是罪恶很重的事情，所以外界阎魔大人的形象才会是那样的红通面目。因为受到了“口灌热铜”这样的严酷惩罚，面庞总是滚烫的赤红。你没有追问是谁给阎魔下达刑罚。

　　　“四季大人喜欢吃什么呢？”你挑起日常的话题。

　　　......

　　　“...真能说啊，塔克亚·马可拓。”那个四季映姬居然在讨论中显露出一丝疲态。“不好意思，”你站起身，“我去给您倒茶。”

　　　灵梦不在屋子里，桌上有冷掉的绿茶和茶杯。

　　　“谢谢你。”四季转身接过你递过来的茶杯，“确实口渴了。”

　　　“气氛都到这份上了，我为您揉揉肩膀吧。”你合掌道。

　　　“这......”她有些犹豫，“...好吧。”

　　　地藏吗，这窄窄的肩膀简直硬得像瓦戈里亚荒野上的巨大砂岩。你必须用非常的努力来使它松动，大拇指几乎连根折断。“四，四季大人...您实在应该...呃，注意保养身体。”双手太用力导致你说话都不利索，你不得不绷紧全身肌肉来服侍这非同一般的石肩。“嗯...”她舒服地发出哼哼声，略微扭动脖子，“可以再用点力，谢谢你，塔克亚·马可拓。”“...您，您站着说话不腰疼！”“嗯？我可是坐着的哦。”她难得地开起玩笑。

　　　“话说回来，您好香啊，是橘子吗？”在这个距离你能清晰地闻到阎魔身上那股清新。这种直冲眼眶的感觉让你想起永远亭的驱蚊水。“是洗发水。”她淡淡地回答。

　　　“啊，顶不住了，容在下休息一会儿...”你向后一仰，泄气地躺下不住喘粗气。双手因长时间过度用力引起激烈的血管跳动，它们现在肯定已经红成一片。“嗯，做到这个程度就很好了，再次感谢，塔克亚·马可拓。”四季映姬微笑着扭头对你说。你心里还是很有点不甘心的。本想借此难得的机会占点四季大人的便宜——就是出于这么简单轻率的想法，结果遭了大罪。真是偷鸡崽不成反蚀三斤米。

　　　“哦呀，这是谁呀。”萃香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饶有兴趣地看向你们俩，“阎魔和塔克？”“下午好，伊吹萃香。”裁判官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咋，今天终于不啰嗦了嘛。”鬼嬉笑着挨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四季的肩膀。“那不是啰嗦，”四季看上去情绪很好，耐心地说，“是对你们有好处的建议，怎么，你想听吗？”“不了不了，”萃香察觉到危险，连忙收起笑容拉开距离，“我要忙着发呆呢，没时间听那种话。”她吹着口哨甩着葫芦，转身走下石阶，沿着参道离开了博丽神社，不知去向。

　　　“啊哈哈...”你尴尬地发出动静，“萃香也是老样子...”但是彼岸的裁判官似乎没把这放在心上。

　　　好闲，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呢。

　　　要不请她一块出去走走吧。

　　　这个念头让你心跳猛地加速。

　　　“四季大人。”你紧张得心跳不止，说话结巴。“怎么了？”她转过脸，神态自然地露出温和的笑意——简直闪耀着光芒。“如，如果有时间，您能否屈尊同在下一道出门散散心呢？”啊......完全搞砸了...

　　　“哦？你想带我去哪儿呢，塔克亚·马可拓？”“嗯...还没想好...要不去山脚转一转，您觉得呢？”“当然可以。”她大大方方地答应，站起身来。噢！太棒了！你的内心雀跃着，总算没有让机会溜走。下一次见到她根本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自己又不可能随心越过三途河，你实在不想与她就此别过。

　　　“话说回来，小町呢？”“她在工作。”

　　　空气湿度仍然相当高，雨后的魔法森林散发着浓郁的草木气息。你们慢悠悠地走着，保持着距离，四季映姬跟在你身后。随着路程渐渐接近山麓边缘，四周开始传来淙淙的流水声，不时有陌生的妖精们欢笑着从你们旁边飞翔而过，卷起一阵阵小小的旋风。一路上你们没怎么交谈，你留意着幻想乡的生态，向阎魔提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换以前，走到这个位置大约已经被天狗敲晕了，你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还好今天后面跟着四季映姬，否则又要遭罪了。“我以前在这附近被天狗袭击过，”你向身后的阎魔打起小报告，“他们不让我进山。”“这座山一直严禁人类踏入，”四季映姬平静地说，“不过，塔克亚·马可拓...”“嗯，我确实是外星人。”

　　　请求了四季，恳求她把对你的称呼改成“塔克”。

　　　“这样就好吗，塔克？”她看着你的脸，抿了抿嘴唇眨眨眼睛，好像暂时有些不习惯。“对对对对对对对的对的，”你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您！”

　　　向她询问了“坐吃山空”的意思。

　　　“倘若一个人不事生产，终日闲坐着，哪怕他有山般大小的财富，也很快将被吃尽，”阎魔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你在思考‘勤奋’吗，很好，我刚好有些话想对你说...”

　　　......

　　　.........

　　　太阳落山前你们回到了博丽神社，你心满意足地与她告别。

　　　“偶尔这样走一走也不错，那么下次有时间再关照了。再见，塔克。”

　　　“你跟她散步去了？”灵梦从大堂里走出来，面朝阳光伸懒腰。“嗯，我早想这么干了！”你回答说，“去山脚走了一会儿。”“你还真擅长对付那家伙，”巫女呵呵怪笑道，“跟阎魔散步，匪夷所思。”“哼哼，”你自满地翘起鼻子，“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有一套的啦。”“是是是。”巫女敷衍地撇嘴，转身走回屋子里。

　　　“噢忘了跟你说了，”屋里传来巫女的声音，“她今天好像是特意来找你的，我还以为你又犯事儿了。”

　　　啊？四季映姬？专门？

　　　你站在赛钱箱前方的空地上，凝神看着渐渐落到山脉背后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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