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

長崎爽世被千早愛音壓在潔白的床上，這個場景如果就敘述來看的話，真的很曖昧。

但前提是這兩人的身份是普通人，而且在上面的那一方沒有掐住底下那人的脖子。

主治醫生、精神病患。

神經病。

千早愛音是神經病，好不容易在意識快要消失前被鬆開，長崎爽世咳了幾聲，起身後手扶上了自己剛被自己負責的病患控制住的地方。

「そよりん覺得如何呢？」

千早愛音是神經病。因為她現在甚至是笑著問自己的。

很痛苦，長崎爽世吐出一口氣，她才不會這樣乖乖地回答對方。

「愛音ちゃん鬧夠了吧，該吃藥了喔。」

對方的手上全都是疤痕，有些還是尚未癒合的痂。明明其他護理師已經把病房內所有的尖銳物品都收起來，長崎爽世自己也檢查過很多次，但這個精神病患總是可以變出新花樣來自殘。

割腕、吞藥、上吊、跳樓。還有其他的，但長崎爽世不想在現在細想這些。

有些後悔陪對方這樣胡搞瞎搞，早知道就不要為了讓這個病患吃藥而答應對方的請求了。快窒息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對方看到自己扭曲的表情後卻笑得跟陽光一樣燦爛，真的讓人感受不到任何一絲溫暖。

把藥放到千早愛音的手上，長崎爽世接著倒了一杯水遞給對方。

千早愛音張開口，把藥倒進，接著喝下開水，再吞嚥下去。

「吃完藥了呢，愛音ちゃん很棒喔。」

就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用著溫柔的聲線，長崎爽世以主治醫師的身份稱讚了對方。

「そよりん還沒有告訴我感想呢。」

紙杯被收走，長崎爽世對千早愛音微笑並站了起來，啊，這個人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啊。眨了眨眼，意會到對方行動代表的事後，盯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再次露出笑容。

嗯，要如何讓對方只能看著自己呢？

有個想法從千早愛音的腦中浮現。

／

因為喜歡，所以想用自己的手傷害對方。

因為喜歡，所以想從心理層面打擊對方。

因為喜歡，所以想看到步入毀滅的對方。

因為喜歡，所以千早愛音現在在自己的病房門口抓住了長崎爽世的手、解開了長崎爽世的衣服，讓自己骯髒的唾液沾染上長崎爽世那猶如完美一般的胴體。

會上癮。

對方明明是可以推開自己的，畢竟做這種事並不算在醫生治療精神病患的工作範圍內，但這名棕髮女子卻沒有反抗，頂多在千早愛音動作過大時因疼痛而發出些許抗議的嗚咽聲而已。

「そよりん，可以告訴我感想嗎？」

不喜歡的人在自己的體內，是什麼感覺？

當初被我掐住脖子時，是什麼感覺？

處理我這個病患，是什麼感覺？

「我不太曉得、愛音ちゃん在說些什麼呢？」

長崎爽世的臉已經皺在一起，卻還是用那個與本音沾不上邊，但又和毒品一樣的聲音跟自己說話，什麼啊，被我用那個暱稱稱呼就那麼討厭嗎。千早愛音戲謔地笑了笑，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

「我有好好做前戲才進來耶，而且そよりん明明也都濕了。」

千早愛音明顯沒辦法正確理解長崎爽世現在的感受。

剛進門就被扣在門板上問可不可以跟自己發生肉體關係，還逕自把白袍脫下，開始愛撫胸部和全身。

專業的主治醫生被自己負責的病患抵在牆上做愛還沒辦法逃脫？這個傳出去的話會被當成笑話吧。不過長崎爽世並沒有辦法阻止事態的延續，只能放任自己的身體順著對方的意起反應。

可惜的是，千早愛音的病房有監視器。想到這點，長崎爽世就無法放下心演出對方想看到的樣子來讓事情盡快結束。

好討厭啊。

長崎爽世還是一樣沒有打算回答對方。

—

那對長崎爽世來說實在不是一件舒服的性事，甚至連自慰都比千早愛音幫自己用還要好。

因為長崎爽世在對方的手下，無論如何都高潮不了，最後甚至還是因為對方覺得沒勁後才結束這個猶如惡夢一般的行為。

好麻煩，但長崎爽世沒有辦法像手機訊息一樣已讀不回、不讀不回或封鎖對方，因為這是自己的工作。

很不想再看到對方。畢竟只要見到面，一天的好心情就會消失殆盡，但長崎爽世還是只能打開門面對。

映入眼簾的是乖乖坐在床上的千早愛音。

長崎爽世正訝異著對方居然在那種事發生後卻一點異樣都沒有還如此乖巧，仔細打量後才發現了白色的被單早已變成了紅色，而對方的手上也握著一小段刀片。

剛剛看監視器時，還沒有的。

所以是自己走過來的路上用的？長崎爽世有些頭痛，千早愛音這個人是怎麼預測自己什麼時候會開始移動的啊。

「刀子，哪來的？」

「藏在床底的。」

還挺誠實，身為醫生不能在病患面前做出任何負面舉動，所以就算很無奈，也還是只能將嘆息給忍住。

真的很麻煩。長崎爽世用隨身的鑰匙取出鎖在抽屜裡的繃帶和藥膏正要幫對方包紮，千早愛音就又露出了那個燦爛的微笑。

「そよりん一直以來都不回答人家，害我很受傷喔。」

所以就割腕了。雖然那只是其中一個不怎麼重要的原因就是了。

還沒有問就自己說出動機，長崎爽世聽到對方的話，在心裡默默反思著下次行動要更周詳時，粉色少女繼續說了下去。

「吶，そよりん，再跟我做吧。」不是問句，長崎爽世感覺自己的頭變得更痛了，「不然下次人家割的就是脖子了。」

明明是醫生卻沒有辦法搞懂病患到底在想什麼，當初在剛開始負責這個病例時，長崎爽世甚至感嘆過居然有人可以如此身體健康、平步青雲，交友狀況也十分良好最後卻還是淪落到要住精神病院的情況出現。

千早愛音這個人一開始也挺正常，問起曾經做過的事時會開心地說起在學期間做過學生會長，還出國留學過的回憶，頂多有時在晚上偷偷做些自傷的事，然後再自己按呼叫鈴叫讓值晚班的人幫忙善後而已。

不過沒病的人，怎麼可能會需要住精神病院呢？所以千早愛音馬上就穿幫了，長崎爽世回想了一下，在那時發作得算嚴重的一次應該是對方在吃藥時直接吐在自己身上，顧不得嘔吐物的腥味，經驗還不算多的棕髮醫生只能安撫全身都在顫抖、口中還一直發出囈語的對方。

那瞬間長崎爽世才意識到對方真的是自己的病患。

而且現在還越來越嚴重了。

因為有病，所以對方拿命來威脅自己也是見怪不怪，長崎爽世放任眼前因用藥和缺乏食慾而比自己瘦很多的人用力抱住自己的身體。

這次千早愛音將主動權交出來是真的讓長崎爽世有些意外，畢竟她其實原本都已經做好預備要再經歷一次會跟那個糟糕的記憶重疊的事了。

千早愛音的身體很冰。長崎爽世勾起放在粉髮少女體內的手指並側眼查看對方的反應，結果緊抓住自己白袍的她臉上卻好像什麼都感受不到一般，一點表情都沒有。

什麼啊，妳這不是跟我一樣嗎？

「……愛音ちゃん，要不要也告訴我感想呢？」

早知道就不要使壞了。長崎爽世在開口問出來的那一刻就如此後悔著。

／

「哎呀，原本想說如果讓そよりん來的話會不會比較不一樣，結果沒有呢。」千早愛音無奈地瞇著眼並用一隻手撓著頭，看起來有些惋惜，但長崎爽世才不會管對方現在究竟外表是怎樣。

「愛音ちゃん。」因為沒有椅子所以站床上，天花板那原本拿來掛簾子的滑輪上面綁著被單，「妳先下來。」

已經忘記是第幾次了，但拜託妳不要再嘗試上吊了好不好。

像沒有繩子綁的狗一樣，過於奔放。長崎爽世還是一樣沒有想過千早愛音居然能拿病房內少少的東西在自己沒有注意時搞出這些事來。

就算滑輪可能沒有辦法撐住一般人的體重好了，這個狀況還是很可能讓長崎爽世忍不住自己的怒火。

「嗯……」千早愛音的頭放在綁成一個圓的被單上，離吊上去只差一腳了，主治醫生的心跟她的腳一樣懸在那裡，不過這個粉色病患卻停突然了下來，表情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樣，「不然そよりん妳現在笑一下好了。」

莫名其妙，沒有人知道千早愛音究竟在想些什麼，長崎爽世覺得除了頭以外，自己的胃也開始痛起來了。

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現在的所有情緒。

冷靜。對。冷靜下來。

千早愛音是，身為主治醫生的自己該負責的病患。

笑，要笑。長崎爽世努力揚起嘴角，她明明已經照顧千早愛音這個精神病患好幾個月了，但還是沒有辦法理解對方行動的動機與腦袋的構造，說實話還是挺氣餒的。

不知道千早愛音會對自己的笑容作何感想？至少長崎爽世知道她自己現在的表情跟之前相較起來，已經沒有辦法是完美的了。

但這個瘋子卻只是頓了一下，看起來還有些欲言又止。

「……真好。」千早愛音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無法聽見。沒想到她說出的話完全不在自己的預料之內，對方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悵然，但馬上又換回了與平常一樣的笑臉，「是人類そよりん呢！」

說著，千早愛音向前跨了一步。

就和想像中的一樣，滑輪沒有辦法支撐一般人的重量，於是千早愛音就這樣摔到地上。

所以？耍我嗎？很不悅，腦中滑過方才千早愛音居高臨下地笑著，還微微露出她那銳利的虎牙的畫面後，棕髮醫師變得更不悅了。

什麼意思啊。長崎爽世最後還是選擇忽略了對方那因被掉下來的東西砸到而發出的「好痛——」的聲音。

—

又一天，拉開房門，長崎爽世走進病房。

千早愛音今天坐在窗邊，這次她的主治醫生就不怎麼緊張了，由於之前的病患也有打算跳樓，所以窗戶早就加裝了鐵柵欄，點子多的千早愛音更是迫使院方把柵欄變得更加牢靠。

而且這裡是二樓，就算摔下去也頂多變植物人而已，雖然植物人好像也不算什麼「頂多」就是了。

「愛音ちゃん，吃藥了喔。」

拿出藥跟水，給位置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對方，千早愛音這次也乖乖地將藥倒進嘴裡，拿起了自己給她的水。

接著身上白袍的衣領被捉住，還沒有辦法正理解發生了什麼事，長崎爽世就已經感受到舌頭上那發苦的物體還有柔軟的觸感。

察覺不了。被逼著嚥下對方用不正當的方式遞進口中的東西，長崎爽世皺了皺眉，自己交給對方的是管制用藥，普通人可是不能隨便亂吃的啊。

而且長崎爽世還是空腹。

「そよりん覺得很苦嗎？」

看見面部表情全部擠在一團的醫師，病患這次沒有露出笑臉，只是用力提起了長崎爽世的衣物。

「真好呢，人家已經什麼都嚐不到了。」

說完，再次吻了下去。

然後長崎爽世又像之前掐脖子那次一樣，被對方壓在了病床上。

床鋪因為兩人體重而發出的吱呀聲真的很難聽。長崎爽世在第一次跟千早愛音做愛時就已經下定決心這輩子不要再聽第二次，不過現在卻是第三次聽了。總覺得有些諷刺。

「那個啊，そよりん。」千早愛音的表情沒有變，但手上突然出現了一條被單，是剛剛就預備好的？棕髮女子很是不解，「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動作很溫柔，千早愛音抓著被單緩緩繞過長崎爽世的脖子並綁了起來，接著用力拉住固定在對方頸上的布，又將擅自藏起來的刀片放在自己主治醫生的手上。

「幫我割腕。」千早愛音最終還是露出了笑容，她總是在長崎爽世內心不想要她做什麼事的時候做出那件事，「如果不割的話，死的就會是そよりん妳了喔！」

說著，還故意扯了扯手上用來比擬繩子的被單，長崎爽世因喉嚨受到壓迫而吞了吞口水，這次是真的會死。

這個精神病患終歸還是開始威脅起了自己主治醫生的命。

所以長崎爽世還是認命地握起了刀片。

但這名棕髮醫師其實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堅強。

一刀一刀劃下，千早愛音還口頭教導自己究竟要怎麼割才可以用得比較深，大概割幾刀可以剛剛好不用縫針。

血一滴一滴流下，原本白色的被單又被染紅了，好幾次想要停下，對方卻示意自己還不能停下來。

「そよりん放心，我真的一點都不痛喔。」

誰在意妳到底痛不痛啊。

可是說實話傷口已經很深了，甚至一樣的還不只有一個。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長崎爽世很想就這樣逃跑。

「不是那個問題吧，愛音ちゃん，可以結束——」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自己可能至今以來真的有些過於放縱千早愛音了，所以長崎爽世才會在沒隔幾分鐘的現在又被對方推倒在床上，還被用對方那沾滿血液的手摀住嘴巴吧。

而且那幾道傷還在流血，嘴裡因此充滿了血腥味，這個瘋子卻還突然開始做起了前戲。

這次長崎爽世是真的沒有辦法起反應，而且還只能發出悶哼來抗議，不過對方還是一意孤行地繼續著動作。

妳到底想幹嘛啊？

「……そよりん，我喜歡妳喔。」

告白時的表情很深情，但粉髮少女這次卻意外地沒有打算讓她的棕髮醫師回答。

感受對方對自己身體做的事，看著那些隨著對方行動而滑下的暗紅色，那是千早愛音的血呢。想到這些，長崎爽世就覺得有些反胃。

她真的恨不得現在就結束這一切。

好痛苦啊，好難受啊，好麻煩啊。

好噁心。

如果我也喜歡妳的話，這一切會比較好受嗎？可是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長崎爽世吐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腹吃藥的關係。

還是千早愛音這個神經病患的關係？

／

之後幾乎每一次長崎爽世來到千早愛音的病房時，她們都會做愛。

而且長崎爽世已經可以忽略掉掛在天花板上的監視器並專心看著對方了。

她們做的事叫做愛，不過長崎爽世其實並不知道她們之間究竟有沒有愛。

但千早愛音看起來很開心，所以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

因為喜歡，所以想用自己的手傷害對方。

因為喜歡，所以想從心理層面打擊對方。

因為喜歡，所以想看到步入毀滅的對方。

因為，所以，長崎爽世還是被千早愛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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