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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千早爱音的男朋友,白月光是丰川祥子这件事,1

小说: 2025-09-07 08:12 5hhhhh 6210 ℃

我叫夏目悠真,是个普通的高中男生。

没有1米8以上的身高,也没有刀刻般的肌肉,若要说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那就是我会弹钢琴,还有学习成绩在年级勉强保持前三。

但我是幸运的。

国中毕业后的一次搬家,让我遇到了爱音。

我们这个街区都是一户建,她就住我隔壁。第一次在上学路上遇到的时候,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可我一眼就看出那种阳光有勉强的成分在里面,像是为了社交刻意为之。后来我才知道,她本来要去英国上高中,但是去了之后一句英语也说不出来,于是逃回了日本,现在是羽丘的学生。

羽丘女子学园和我们学校挺近的,所以我们搭电车都在一起,到最后一个岔路口才分开。

我说,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接下来就在羽丘好好度过三年吧。

她低垂着头,语气中带有一丝挫败感,说她国中毕业之前跟同学说要去英国留学,结果现在自己跑回来,要是被以前的同学知道,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问她,你跟以前的同学还联系么?

她摇头。

我说那就没必要烦恼,已经是过去的人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人会被埋进回忆里,对你而言也会变得没那么重要。你性格这么好,肯定会在羽丘交到新的朋友,跟她们一起玩就行了。

……变得没那么重要,真的么?

我在问自己。

——至少在那一刻,我是这么想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夏目同学真是个奇怪的人,知道我从伦敦逃回来,还说我性格好。

我知道她很开心,因为我包容了她的失败,因为我肯定了她的性格。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一点很戳我。

还有就是她长得很可爱,粉色的一头长发,修长的睫毛,灰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如果放到美少女恋爱游戏里,她是可以当女主角的类型。

后来她组了乐队。在这个大少女乐队时代,组乐队是很普遍的事情。她开始背着吉他上学,放学后总是去RiNG排练。以前我总是在岔路口等她,现在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想来还是有点寂寞。

不过,我们加了sns,还可以在手机上聊天。

有一天傍晚我躺在自己房间,收到她排练完发来的消息,她说rikki写的谱好难,五线谱我看不懂只能转成TAB谱,什么叫音程什么叫纯五度,倒了一堆苦水。

我发过去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说你又被队友压力了吧?

她发过来好几个生气的表情包。

我说这些都是很基础的乐理,只要系统学过音乐都会知道,anon该不会是纯靠背谱?

她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悠真学过音乐?

我说我会弹钢琴。

她发过来两个字:教我。

那是她第一次来我房间。窗外是纵横的电线和城市的夜景,初夏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我用电钢琴把她不懂的地方统统演示了一遍。她双手背在背后,上半身微微前倾,认真看着我指尖的琴键。柔顺的长发碰触到我的后背,芬芳的香水味飘入我的鼻腔。心跳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我告诉自己对待音乐要认真,但她像是站累了,有意无意把左手搭在我的右肩上,看到我没反抗,逐渐把重心压了过来。

这以后,爱音隔三差五就来我家,让我教她乐理,还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羽丘年级第一,作业有不会的都可以问她,结果在看到我的成绩之后马上没了气势,毕竟我的分数跟她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我笑眯眯的,“anon想怎么给我报酬?”

她思考了片刻:“悠真是一个人住,平时吃的都是便当?”

“这你也能看出来?”

“当然能看出来啊!”她指了指房间角落的黑色垃圾袋,“那里面都是便当盒。现在天气热了,不及时清理小心有虫子。”

我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这家伙观察力还挺敏锐,还好里面没有纸巾什么的,不然要被误会了。

“料理……我还是会一些的。”

“我也会,只不过洗碗洗锅太麻烦了。”

“那……你以后做饭,我来洗碗?”爱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在家偶尔会帮妈妈洗碗,不会把碗摔碎的。”

我在内心吐槽,为什么要做饭啊,便利店的东西又不是不能吃。

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后来我们会一起去买菜,然后在我家烹饪。爱音穿着紫白花格布围裙,看上去很专业,其实被油溅一下手就会吓得跳起来。

“我的手是要弹吉他的,烫坏了怎么办~”

我拿起黄瓜在她脑门上轻敲一下:“笨蛋,这么点油怎么会把手烫坏。”

她的吉他技术进步很快,没过几个月就能在不同的强力五和弦之间迅速切换,弹192bpm的节奏吉他谱。有一天她送了我一张RiNG的门票,邀请我去看live。演出很成功,她在台上各种摆pose,我在台下挥动荧光棒。这几个月她的努力,我全部看在眼里。

即使不需要我教她乐理了,她也还是会来我家。我们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就坐在床边看手机,把各自在sns上看到的有趣内容转发给对方,然后一起讨论一起笑。我有时候会弹钢琴,她有时候会带吉他过来练习。有一次我无意间按出了一段欢快的旋律,就像夏日的海浪,还有棕榈树上的鸟鸣。我很快把钢琴谱和吉他谱写了出来,让他弹一下看看。

“真好听啊,这个旋律,要是配上tomorin的歌声的话……不过,这么欢快的歌,适合给tomorin唱吗?”

我随手在电钢琴上按出一串琶音:“这首歌,就留给我们自己演奏吧。”

这是我们的歌。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我喜欢千早爱音。

但我没有勇气开口。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即使如此,在落叶飘零的季节,我们还是交往了。

爱音向我告白之后,我们成为了男女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会牵着手,在家里也kiss过几次。她的手很温暖,就像她本身一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以前难过的事情都不会涌上脑海。

我们一起去商场购物,买东西送给对方。我们一起去卡拉ok,她唱了Sumimi的《Here The Word》,嗓音很甜美,带着她独有的音色,完全是乐队主唱的水平。

秋去冬来,街上的人开始穿上棉衣,哈出的气体变成了白雾。

我的女朋友,最近好像有什么烦恼。

“……总之就是我们MyGO!!!!!成员的事情啦,tomorin、rikki、soyorin她们三个以前是别的乐队的成员,那个乐队是因为键盘手退出才解散的。本来她们都不明所以,因为键盘手退出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解释,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结果最近才知道那个键盘手家里出事了,所以她们都忙着去安慰前队友,live快到了也不来排练。”

我坐在床边。她上半身躺在我的床上,双手垫在脑后,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悠君……我该劝她们回来,还是帮她们尽快解决?”

“键盘手既然已经退出了,那就是过去的人,没必要那么在意吧,如果是我,我会让她们回来排练。”

我对那个乐队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

“是啊,明明她们才是被伤害的,明明我为乐队努力了那么多……”

爱音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靠在我的肩上,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

我握住她的手:“即使这样,你还是会选择去帮队友。”

她叹了一口气,说悠君真了解我。

平时很少能看到爱音情绪低落的一面,然而偶尔一回,更让我觉得她可爱,想抱住她,揉一揉她的脑袋。

我确实这么做了。

“其实,那个键盘手也挺可怜的,如果我遇到那种事,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爱音在我怀中突然说了一句。

“遇到了什么事?”我疑惑。

会让爱音觉得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应该是特别大的变故吧。

“就是……悠君有看过吗?那个新闻,丰川集团被诈骗168亿。被开除的社长,是键盘手的父亲。她曾经住在别墅里,现在却跟父亲一起住在一个很破的房子里,每天还要打工……”

丰川集团?键盘手?

……

有一些事情,即使刻意去忘记,也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占据脑海。

“那个键盘手……叫什么名字?”

“她叫丰川祥子,也是羽丘的学生,在我隔壁班。”

我第一次遇到丰川祥子,是在国中二年级。

那时候我参加一个钢琴比赛,弹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我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然而听到祥子的琴声,我才知道什么叫天才。她选的曲子和我一样,但跟她的比起来,我简直像一个机器在演奏,被她全方位碾压了。

最后她理所当然拿了第一,我屈居第二。令人意外,她并没有那种天才的高傲,而是温和地笑着,对我伸出手,说看得出来我付出了很多努力,这次她赢是运气比较好。

我说别谦虚了,我跟你水平都不在同一个档次,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看看什么环境能培养出你这种天才。

她问我,是不是想来我家看看?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毕竟那时候只是14岁的男孩,对于去女孩子家里这件事,还是有点浮想联翩。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我偷偷瞄了她一眼,自信大方,完全不像我这么胆怯。

她跟我说了一个地址,然后告诉我,明天早上去这个地方,她来接。

我疑惑,不能直接说门牌号?

她说,照我说的做就好desuwa。

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她是丰川家的大小姐,住的别墅有很大的庭院和花园,还有专门的佣人。古色古香的房间,放着三角钢琴和台球桌,一间就比我整个房子都大。奢华的丝绸窗帘,精致的烛台,跟电影里描绘的贵族一模一样。

她弹着那台几千万的钢琴,轻声唱着歌,旋律柔和像春日里飘落的花瓣和清泉。我突然涌起一种冲动,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右手按着琴键与她合奏。一曲终了,她投来赞许的目光,说我即兴能力不错,问我有没有试过自己写歌。

我摇摇头,说没有。写歌这种事情,总感觉很遥远。现在的我,真的有用歌曲表达自己内心的能力吗?

她说,刚才那首歌是她写的。

后来我还见到了她的父母。清告先生是个开朗的人,说那场钢琴比赛他也去看了,我弹得很好,祥子要多加努力别被超过了。瑞穗女士身体不太好,卧病在床,但话语很和蔼,说看到祥子交到我这样的朋友很开心。

“夏目同学?你怎么了?”

吃完午饭,我站在琴房的窗前,对着窗外翠绿的植物和乌黑的栅栏发呆,突然祥子走过来,戳了一下我的后背。

我深吸一口气:“丰川同学能演奏出那样的音乐,大概是因为……生活在充满爱的环境中吧。”

祥子歪着脑袋,问我什么叫充满爱的环境,难道夏目同学的生活环境没有爱吗?

我说也许吧。

我明白,跟这种大小姐解释她也听不懂。我父母都在国外工作,很久才回来一次。我没有兄弟姐妹,朋友也很少。

我指了指旁边的台球桌:“会打吗?”

她愣了一下,说会一点。

其实我不会打台球,也对台球不感兴趣,只是如果不找点事情做,我就该回去了。我模仿着同学打台球的样子,左手四根手指架在球桌上,拇指和食指根部形成一个支架,右手握着球杆用力一推。一声脆响,颜色不同的球四散开来。

最后只剩下一颗黑8,被祥子抢先打了进去。

什么嘛,原来大小姐的水平也跟我差不多。

有那么一瞬间,我和祥子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

那天我在丰川家吃了晚饭才走,临走前还跟祥子加了联系方式,因为祥子说有空想去我家看看。一开始我以为是客套话,没过几天她竟然真的来了,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用黑色丝带扎了头发,很优雅,跟我这间公寓一点也不相配。

但她说,不管是别墅还是公寓,对我而言这里就是家。如果是家的话,那就没有优劣之分。

我打开电视和ps5,拿出游戏手柄,问她打不打游戏。

她说平时没打过。

我说,要不然现在试一下?

她对琳琅满目的电子游戏表现得很好奇,说要把每个都看一遍再决定玩什么。

最后我们选了个赛车游戏,开局我就油门踩死冲了出去。

她一脸惊慌,说危险驾驶是不可以的desuwa。

我说,那我们慢慢开。

旋即我把车开回去,跟在她那辆时速40km/h的兰博基尼后面,老老实实按照车道行驶。

后来我问她,平时不打游戏,闲下来的时候靠什么消磨时间?

她说看书。

我有点不信,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传统的人。闲下来就算不打游戏,能忍住不刷短视频?

直到后来我练熟了一首曲子,去她家想弹给她听,看到琴盖上一本《安娜·卡列尼娜》,夹着甲虫图案的书签。

这家伙还是个文学少女。

那时候我会幻想,时间能不能就此停住,让我一直留在她身边。

但我终究还是被放弃了。

寒假的时候,我想约她出去,问她要不要去银座逛街,听说那边开了一家很棒的omakase餐厅,晚上可以在那里吃饭。

她说,回来的时候肯定很晚了,爸爸妈妈会担心,还是去她家吧,她让厨师也搞个omakase。

结果我跟她在别墅花园的长椅上看了一下午的书。

晚上来了个绿发女孩,背着一把粉色的七弦吉他,祥子说她叫若叶睦。我听着睦和祥子的对话,很快就明白她和祥子的关系不是我能比的。她知道很多事情,关于祥子的,而我不知道。我就像在听复杂的英语对话,只能从关键词里寻找线索。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每当我想跟她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最后都只会迎来失败的结局。

我把最近很火的一本轻小说拿给她看,跟她说我很喜欢里面的女主,双马尾的造型很漂亮,傲娇的性格也很可爱。她兴致缺缺,叫我不要喜欢虚拟的东西。

后来她组了乐队。

一开始,她还会在sns上跟我说乐队的趣事,还说要登上武道馆。

后来她全身心投入到了乐队上,我们的关系渐渐变淡,就像升上高中之后和初中同学之间的关系一样。

我不知道她的乐队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登上武道馆,我也没理由再去给她发消息询问。

忘了她吧,我对自己说。

但是,命运的齿轮又一次让我开始在意她的事情。

爱音说,她的父亲被开除了。

她放弃了组乐队,离开丰川家,住在一个很破的房子里面,每天还要打工。

为什么明明已经打算忘掉了,内心却还是一阵一阵的难受?

是因为我还喜欢她么?

我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我的身边已经有爱音了。一切已经过去,珍惜当下才是对的。

我内心难受,只是出于对昔日之友如今处境的怜悯。这是人性,不是爱情。

那个时候,对落败的我伸出手的她,在别墅里弹奏三角钢琴的她,在花园的长椅上读书的她……我难以想象她打工的画面,在餐厅里端盘子,或是在街头低声下气的发传单。

爱音说得对,如果我以前过着那种生活,突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悠君……悠君?”爱音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使我回过神来。

“啊!那个……”我有一瞬间的慌乱,旋即恢复镇定。

毕竟是在女朋友的身边想另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难免有些心虚。

“所以说,明天去这个新开的甜品店啦~”爱音把手机拿到我面前。照片里的甜品店装修精致,有很多看上去就很诱人的蛋糕。

这家伙的情绪恢复还真是快,把苦水倒给我之后,又变回了平时那种充满活力的样子。

“好啊,等你排练完就去,我去RiNG门口等你。”我微笑着点头,把脑海中关于祥子的事情抛掉。现在我是爱音的交往对象,至于祥子,虽然我希望她能幸福,但如果命运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明天我们MyGO!!!!!没有排练哦,放学了就可以一起去,刚好避开饭点,不会排长队。”

即使没有约定地点,我也知道在岔路口见面,这是属于我们的默契。

“我觉得我会先到。”

“我会比你先到!”

这是我们以前一起放学的时候,会竞争的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好像先到的就赢了,后到的就输了。我总是赢少输多,不是因为我们学校放学更晚,而是羽丘离那个岔路口更近。

“话说回来,这家甜品店已经放上圣诞装饰了吗?明明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星期。”我看着爱音的手机屏幕,吐槽道。

“虽然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星期,但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已经开始计划圣诞节怎么过了哎……”她有意无意地试探。

我笑了一下,说我没有安排。

她先是有些踌躇,而后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们一起?”

就这样,我们立下了一起过圣诞节的约定。随后我们探讨了平安夜去哪里逛街,订哪一家餐厅,看什么电影。

直到晚上我关了灯躺在床上,还在想象平安夜的场面。冷风吹着的街道上,我们穿着羽绒服,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聊着两个人都感兴趣的东西,比如音乐,比如美食。

太青春了,太现充了。

过去的我一定不会想到,会有这么幸福的一天。

我能遇见爱音,何其幸运。

不是我有多优秀,只是我比更优秀的人先遇到她罢了。

只是,半梦半醒间,我又不知不觉想起关于祥子的一幕幕。

等一下……

丰川清告先生被开除,被扫地出门,为什么祥子要过那种日子?难道丰川瑞穗女士坐视不管吗?

不可能。

如果这世上有谁希望祥子得到幸福,祥子的母亲一定排在最前列。

我想起丰川瑞穗女士卧病在床的样子,在我印象中,她好像身体很不好,一直在生病。

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

丰川瑞穗女士已经不在了。

我从床上惊醒,在黑暗中陡然睁开眼。

祥子经历的变故,可能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可怕。

为什么要去打工?她父亲一个成年人,难道不能养活自己和女儿吗?

极有可能,丰川清告先生失去了工作能力,病了或者遭受事业家庭上的双重打击一蹶不振。

离开家族,解散了乐队,父亲也不再守护她。

如果那个叫睦的绿发女孩没有站在她身边,那么……

她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

“抱歉,爱音,我明天不能去了。”

“……嗯,最近降温,我有点感冒,去医院开点药。”

“不用了,不用一起去,你和高松同学一起去甜品店就好了。”

挂断电话,我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不仅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结,也是为了让爱音的乐队能更好的前行。

今天是阴天。

即使已经是放学后的时间,也看不到西斜的日光,天空一片灰蒙蒙。寒风裹挟着地上的枯叶,发出刷啦啦的声音。

我在校服外面套着棉衣,双手插进口袋里,沿着回忆里的街道一路前行。

“有空见一面吗?”这是我早上用手机给祥子发的消息,她一直没回,也没显示已读。

她肯定很抗拒。

以我对她性格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让朋友知道她身上发生了那些事。

母亲去世,父亲被开除,住在很破的房子里。

所以,即使是曾经和她一起组乐队的人,也是在最近才得知她的处境。

即使是去打工,也会瞒着所有人。

但这样是不行的。

这样下去,没有人会获得幸福,你也是,那些关心你的人也是。

我知道我已经出局了,我也已经下定决心忘了她。

所以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作为曾经认识的人给她一个忠告。

还有,作为爱音的交往对象,希望她不要再给爱音的乐队添麻烦。

代代木一丁目38-7,直觉告诉我应该是这里。

我问了门卫,在这里当客服的几点下班。门卫说六点到十点都有。

那就等吧。

倚着路边的电线杆,我把耳机塞进耳朵,放了一首林肯公园的《Don't Stay》,同时注视着客服大楼门口。

六点刚过,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现在的她对我会是什么态度。

单看外表的话,现在的她和回忆里没有太大区别。一头蓝色的长发,用黑丝带扎起两条细细的辫子,一件白色丝质长袖上衣,一条高腰过膝灰白菱形花纹长裙。希望她不会觉得冷。

她的步伐有一种麻木感,那是我只在社畜身上看到过的。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笑容,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的身体比大脑快一步做出了行动,摘下耳机塞进口袋,走上前去。

“丰川同学。”

在这种地方被认出来,她的神情先是有些慌乱。旋即她看到我,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夏目同学,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搬出去了,从那个豪宅里。”

听到我这么说,她像被揭穿了很丢脸的事情似的,先前的冷静荡然无存。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脸颊发红,右手紧紧攥着裙摆,咬着牙说。

我微微叹了口气,并非意料之外的回答。

现在的祥子,什么都想自己扛在肩上,那些对她伸出援手的人,都会被视为对她尊严的挑衅。

想起两年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不是这种样子,又或许她本就如此。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让她在养尊处优的时候能成为任何人的太阳,如果有一天跌落谷底,她就会把周围的人拉入泥潭。

她亲近我,疏远我,直到今天终于要走到讨厌我这一步。

这样就好,对我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让我最后为她的人生做一点努力,然后彼此分道扬镳,成为两条渐行渐远的线。

我说:“请你回到丰川家。”

“你又知道什么?我从家里出来,到现在为止做的一切努力,你想全都否定掉吗?”她的眉眼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恶,“为什么我的身边都是这种人,抱着半吊子的心态想去拯救别人……你这个人还真是只想着自己呢。”

说着,她转身就走。

啪的一声,我抓住她的手腕。

“疼——”她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着想甩开,扬起另一只手想把我的手拍掉,结果另一只手也被我牢牢抓住。

“我知道你爸被开除了,我知道你住在贫民区。我知道你打工是为了养活你爸,还有让你爷看到你离了丰川家也能活,”我盯着她,用很快的语速冷声说,“我知道你后悔解散了乐队,因为我听过那首歌。歌词是高松同学写给你的吧?写得跟情书一样,她要是在你面前唱,你能承受得住?”

“还有……”我放开她的双手,偏过头去,“瑞穗女士的事情,我也……”

我并不想说这么多,只是事情的发展超出我的预料。

我不是必须让她回到家族,只是我不想被误会为半吊子。

没有人跟我说过具体发生了什么,甚至我怀疑这一切除了祥子还有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但我正是怀揣着这些推测而来,所以我把可以确定的部分全部甩到了她脸上。

她的气势渐渐弱了下去。

“我没有解散乐队,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她自言自语似的说。

“那不然呢?”

“我只是退出了……解散乐队是她们的自由。”

我不想跟她争论关于乐队的事,毕竟我也没组过乐队。我看见她那双吊角眼眨了几下,眼眶泛红,眼角闪着泪光,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我心想,刚刚可能对她太粗暴了,“对不起。”

“吵死了,”她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后脑勺,然后偷偷用手背擦眼泪,“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让我回家。”

我明白她的意思。让她回家就等于否定她离家之后的所有努力,等于告诉她“没有丰川家族你什么都不是”。她那么骄傲,从来都不会向谁低头,让她回家比让她当一辈子客服都难受。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回家,别再过这样的生活。”

所谓离家出走,看似很有骨气,其实受苦最多的还是自己。

“你这个人……不可理喻!”她背对着我用力跺了一下脚,赌气似的快步走开。

我叹了口气,既然说了这么多都没用,那我也没办法了。

回去吧——

我这么想着,忽然脸上、脖子上冰冰凉凉,地面上出现了深色圆斑,越来越多。

滴答,滴答。

下雨了。

泫然欲泣的天空,在寒潮来袭的时候选择下雨。

片片雪花卷在风和雨丝之间,落在冬季傍晚六点的东京,在城市夜空中仿若飘舞的柳棉。

她没有带伞。

而且以她的性格,应该会尽快离开,不会找避雨的地方。

虽然我知道,去给她送伞大概率会被拒绝,还会被说高高在上。

但我还是看不得认识的人淋雨。

即使不是丰川祥子,换一个跟我关系好的男生,也一样。

我沿着她离开的道路追过去。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很快就把街道全部淋湿,路面不平的地方积了一滩滩水。傍晚的路上车水马龙,红的黄的车灯照出雨丝的形状。行人不多,撑着伞在雨中行走,都穿得很厚,像一个个会动的松茸。

我看到她倒在路边,蓝色长发披散在地,沾满了泥泞。

她蜷缩着身子,发抖着。我喊她的名字,似乎她已经失去意识。

有那么一瞬间,我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不知如何是好。

夜晚,街道,雨夹雪的天气。我曾经喜欢过的女孩,淋着雨昏倒在路边。我对爱音撒了谎来见她,事情却变得越来越麻烦。

放着不管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下一刻,我打了救护车电话。

鸣着笛的救护车停在路边,两个医护人员下来把祥子抬上了车。我也跟着上车,一同向医院驶去。

还好,检查一番后,医生说祥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劳累过度,又淋了雨,体温下降才晕倒,让我带她回去好好休养。

“一定要回去,不能住院吗?”

“可以,住院费是3万一天,到窗口办手续就行。”

医生一句话把我噎了回去。我想起住院一般都是出院的时候缴费。

3万对我来说还算负担得起,但对于祥子来说,无疑会让她的生活雪上加霜。想想她从医院病床上醒来突然收到一张3万的账单,那简直太绝望了。

当然,我可以替她出,但她绝对不愿意。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

难不成,要带她回我家?

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她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送她来医院已经仁至义尽。要是让爱音知道我带了别的女孩回家,带的还是给她乐队添过麻烦的人,肯定产生误会。

虽然爱音性格很好,最后肯定会谅解,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爱音带别的男生回家,即使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我心里终究还是会不舒服。我不想让我们的感情出现间隙。

只能这样了。

我在心里对祥子说了声抱歉,拿起她的手机,映入眼帘的屏保是一个人偶。在我印象中,这个人偶总是放在她的钢琴上。

“0214……”

两年前,我曾经看到过她的手机密码。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当时我和她坐在一起看书,她拿起手机回了个消息。

成功了。

我记忆力真好,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记得。

通讯录里有个备注“父亲”的人,想必这就是丰川清告先生。

我打过去,嘟了十几声才接通。

“sakiko……?”

这声音让我吓了一跳,又虚弱又沙哑,跟我记忆中的丰川清告先生大相径庭,让我一度怀疑是别人接的。

“叔叔,我是夏目悠真,现在祥子在医院,您有空吗来接她一下……”

回应我的只有咕嘟咕嘟的声音,然后是喝完东西的大喘气,最后是一个响亮的嗝。

“sakiko……爸爸已经不能再努力了……sakiko……”

电话另一头胡言乱语着,仿佛能隔着屏幕闻到酒气。

我挂断电话,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丰川清告先生怎么变成了这种样子,难以想象祥子怎么跟他一起生活。

现在的祥子基本可以算是没有家人了。我想起在丰川家见到的,弹吉他的绿发女孩。她跟祥子关系那么好,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抛弃祥子吧。

她的名字我还记得。祥子说过,她叫若叶睦。

电话很快接通。

“saki?”电话另一头传来轻柔的声音。

我说,我是夏目悠真,祥子现在在医院,请你来接她一下。

她说现在就来。

我挂断了电话,打开sns找到了睦的账号,把定位信息发了过去,附上了“E区”“E09诊室”等具体位置。这家伙的头像是一朵小黄花,让我想起爱音的荷花头像,吉他手的品味是不是都差不多?

她发过来一串字:25分钟。

25分钟后,她打来电话,说迷路了。

我嘴角微微抽搐,迷路了你不会找别人问?不会说话吗?

我问她在哪,她把附近墙上、门牌上的字都报了一遍。我说我差不多知道了,你站在那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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