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不该出现在四轩茶屋，但他还是来了。佐仓双叶替他的手机加装了屏蔽程序，如果有人此刻正在监听他的动向，就会以为晓在公寓里温习学校的功课——○管播放量最高的课程录屏，辅以家里蹲精选的居家学习白噪音，音量配比经过科学调整，隔段时间还会有搁笔倒茶、暂停视频思考一阵再把进度条往回拖的差分。沉浸式旁听高中生补课，让你在半分钟内失去监听兴趣！天才黑客拍着胸脯如此保证，当然在程序启动以前她不能把这话念出来，晓也不能在佐仓家突然穿越回吉祥寺的公寓开始自习，所以这些介绍只滚动在她的电脑屏幕上，后缀天气还热时晓常发给明智的颜文字。

　　没有不需要应对考试的人会想听高中课程，佐仓还是确保了音频内容在五个小时内全无重复，甚至还贴心地剪掉了厕所冲水声，以防音高不同能让人听出差别。有了这份天衣无缝的掩护，理论上晓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猜佐仓植入的程序可能不止一个——事到如今，这也不必在意了。晓已经对没有隐私的生活习以为常，再加一个怪盗团长的妹妹也无伤大雅。

　　老板指了指阁楼的方向，夹起一支烟，走到了门外。打火机的火光隔着玻璃亮起，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登上了楼梯。

　　皮鞋在木板上敲响，震起浮游的灰尘。摩尔加纳越过他跃向楼下，宣布自己要去外面散心，两天没见的明智就坐在床上，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可能从脚步声就听出是自己了。这个认知让晓心情好了一点，也有可能是摩尔加纳提前告诉他的，但晓更愿意选择让自己高兴的想法。

　　他们一言不发地对视了一会儿，明智颧骨侧面的擦伤尚未愈合，露出的手腕上还有因注射药剂时拒不配合产生的淤青。

　　“在审讯室里怎么样？”

　　比起桌子对面的认知存在，这个明智要鲜活太多了。

　　“你看上去呆呆的，”晓打量着明智的脸，“比现在这个样子可爱。毕竟是难得一见的表情。”

　　明智露出了更加少见的表情。“我是说计划执行得怎么样，虽然我人在这里就说明已经成功了，核对细节也还是必要的。”

　　晓越过他的肩膀，望向阁楼的窗户。这一带是居民小区，傍晚的喧闹声透过灰蒙蒙的玻璃传进来，卢布朗二楼的高度恰好和树冠平齐，鸟叫声格外响亮。“我按照狮童的吩咐把警卫骗进门，抢过他的枪把他毙了，接下来给你的脑袋开个洞，再把枪塞进你手里，假装全都是你做的。在这之前有碰见冴小姐，流程和真的计划一样。”

　　“就这些？”

　　晓的目光飘了回来：“一定要我承认我盯着你的认知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幻想枪如果握在你手里会怎么样？”

　　“我也会在你头上开个洞。”明智干脆地说，接着他挑起眉毛，若有所思，“我说不定还会挺开心的。”

　　“可惜拿着枪的是我。你就那样坐在桌子对面，一副双眼无神的表情，然后砰，你就砸在桌面上了。”晓比了个开枪的手势，注意到明智的眼神随着他的枪尖上挑，“说实话，我不想再来一次，但要是有机会我还想试试看捉弄你的认知会发生什么。那么迟钝的明智可不多见。”

　　“……我应该把枪塞进你的嘴里。”

　　“噢，”晓的手滑向领口的内袋，“我现在身上就带着把枪。不过我更希望你用别的东西这么对我。”他没有把枪取出来，动作和话语都停在那里。

　　时间的感知像一束穿孔而过的风，晓说不准这一刻持续了多久。明智的注视有如实质，在他没有异常起伏的胸前停留了一会儿，继而顺着领口往上，目光落在他的喉结，让他在轻微的压迫下放缓了呼吸。仿佛受到无形的呼唤，那双如熟透的石榴般映着暗光的深红眼瞳锁定了他的瞳孔，晓越发清晰地听见胸膛中搏动的声响。他什么都没有说，于是晓也不必为自己寻找托辞。认知世界的空间会随着主人的一念天翻地覆，每次进入时眼前都未必是相同的景象，但明智与他之间的引力是晓可以确信的东西。

　　“说正事吧。”明智垂下眼睫，调整了一下呼吸，“冒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狮童明天会来四茶拉票，你最好不要出门。”

　　“了解。专程跑过来就只是想通知我这个？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晓毫不客气地回望着他：“我可是最后一个确认你还活着的人。死人又不能发消息联络，除了亲自跑到卢布朗，还有更安全的做法吗？”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明智揶揄他的口气里少见地没有半分攻击性。然后他沉吟了一会儿，没什么关联地问道：“今天要去狮童宫殿吗？”

　　“不了，我刚从那里回来。你的伤还没好吧，再休息几天也不迟。”

　　“我没问题。”明智皱了皱眉，眉头的肌肉很快又平展开来，“都是些皮外伤，武见的治疗很有效，药物后遗症也不影响我战斗。”

　　“状态不好时硬撑也没什么好结果。一天改变不了什么，明天他的殿堂还会原模原样地待在国会议事堂的。”

　　“不用这种哄小孩一样的口气我也能明白……我只是不想再等了。”

　　“我也一样。”晓和他交换了无需说明的眼神，“很快就能结束了。我们都等得够久了。”

　　天色渐晚，晓的手离开明智柔软的发丝，他还有工作，今天能逗留的时间只到这里。明智起身送他，两人一先一后的脚步声在阁楼的木板上压出吱嘎的回响。晓有意放慢脚步，让送行持续得再长些，尽管他今天剩余的三个目标都位于印象空间深处，回去之后还要准备下次节目录制的发言稿。

　　可能是为了避免让客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老板已经关了店先行离去，卢布朗一楼笼罩在未开灯的寂静里，摩尔加纳也不知去向。晓正准备回头跟明智道别，只见他拿起挂在墙边的围裙，熟练地套过头向厨房走去。

　　“再等一会儿吧。今天的咖喱是我做的，你可以带上一份。”

　　晓的目光闪了闪：“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吧？”

　　他以为明智要装作没听见，后者走出吧台，递到他手中的饭盒还带着余温。

　　“这次是激辣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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