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渐染芳华

“上次测试，大家第17题错的最多，现在就给大家讲一讲。”我转过身去，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函数坐标轴——

“来，同学们，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我们要……额……欸…？”

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尴尬的敲了两下，，咦？之前这个方程式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是应该怎么推导来着？脑子一片空白，公式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明明昨晚还特意复习过的，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怎么一觉醒来，就好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

“同……同学们，稍微……等一下啊……”

我的心跳开始砰砰加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握住粉笔的手不禁微微颤动，掌心也开始变得湿腻，只觉得全班的视线，都在狐疑地盯着我的屁股，仿佛在审视着我的无能。终于，我灵光一现，或者说，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般地：

“对，大家看！先算出这个函数的解来……”

结果，刚写了几行板书，耳边就传来了数学课代表的声音：

“老师，你上一步算错了。”

我赶紧向上看去，坏了，果然错了！怎么会？我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听到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着我的耳膜， 我赶紧转过身搪塞：

“这道题……我回去和其他老师研究研究，下…下节课回来给你们讲……”

我的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学生面前出尽了洋相。再拿起粉笔，手腕怎么软得像没力气，脚踩在鞋里也空荡荡的，像小了一号。

这堂课上得就像地狱一样，铃声响后，我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室，临走前似乎还听到一些吐槽我的声音：“这数学老师水平太差了，就这儿点本事，也能来一中实习？”

实习？对啊，我现在只是个实习老师而已…犯点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可是我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作为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怎么能被这些还没经历过高考的小孩子看不起呢？

怀着郁闷的心情，我回到了办公室。正巧李老师也下课了，见到我闷闷不乐的，李老师立马看穿了我的心事：

“怎么了，今天上课又有题没做出来？”

“李老师，您怎么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声音低落。

“嗨，又不是头一回了，我都习惯了。”

我从李老师那微微眯起的眉眼中看到了一丝不齿，是啊，一个数学老师三番四次地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做错题，不被学生和同事瞧不起才怪！但这种羞耻感，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麻木的感觉。

不行，我不能这样下去，我的责任心刺激着我，一定要洗刷耻辱！于是我戴上耳机，翻开试卷，开始研究上面的习题。现在只有认真备课，才能挽回我的尊严！

可恶啊……这道题还是怎么算都算不出来，公式像一个个扭曲的符号，在我眼前跳舞，看得我头昏脑胀。到底出什么问题了？要不看看别人是怎么讲的？我从裤子口袋掏出套着粉色硅胶壳的苹果手机，打算用搜题软件查一查解法。

点亮屏幕，我一下子被花里胡哨的图标搞得有点摸不着头，一时不知道该点哪一个。我什么时候……下载了这么多软件？一直用的搜题软件在哪里？

屏幕右上角的一个app图标上，有着大大的红点，这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小红书吗？我好奇地点了进去，一大堆笔记跳了出来：“日系少女元气穿搭教程！”“挖到宝！这个夏天超显白的口红色号！”“哦莫！韩系温柔风编发，手残党也能学会！”“OOTD，梨形身材怎么穿出高级感……”

乱花渐欲迷人眼，我不自觉的点进一篇又一篇笔记，哇塞，这个外套真的挺时髦……嗯，这个女生的头发是怎么卷的，怎么这么有气质……哈哈这张照片是不是P的啊，身后墙缝都变形了……指尖不自觉地滑动屏幕，精美的图片，时尚的穿搭，种种有趣的说说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欲罢不能。

这些东西…我以前从来不在意，甚至有点嗤之以鼻，觉得是浪费时间。怎么现在觉得……还挺好看的？甚至，心里隐隐还有点…渴望？这条裙子配那双鞋，站在阳光下是不是很抓眼？如果我也能像她们这样，每天打扮地漂漂亮亮的，不用备课上课，不用板着脸，是不是比现在开心多了……

我捧着手机遨游在小红书的时间流中，偶尔觉得胸口会传来一阵钝痛，还有点发紧，该买新衣服了吗？看看姐妹们都有啥推荐——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我茫然地抬起头，啊？这就下课了？我还没来得及搜题呢！看到我茫然无措的表情，对面的李老师失望地摇了摇头，好像这种事情她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就在这时，王东旭推门而入，开朗的笑着说：

“午休了，张老师，要一起去吃饭吗？”

李老师的眼神如芒在背，现在只要能离开这里，做什么都可以！，于是我赶紧站起来走向王东旭，一起携手溜出了办公室。感觉，和他在一起，似乎一切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正午的阳光洒在路上，晒的人浑身暖洋洋的，我跟着王东旭信步闲行，感到无比放松，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朦胧中还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令人安心的气味。王东旭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我有些好奇，便凑近一点问道：

“你在看什么呀？”

王东旭也不避讳，把手机屏幕偏转过来：“喏，我在看一个偶像的生图。”

我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看到屏幕上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头稍稍向后靠去，右手则比着美丽的兰花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最抓人眼球的是她的及腰长发，或许是这张照片拍摄时她正在转身，浓密的淡金色头发像昙花一般铺开，如同一片闪光的云雾跟在她的身后绽放，衬地她身段愈发婀娜。

“怎么样，漂亮吗？”

“确实很漂亮。“我点点头，心里却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怎么，你喜欢这种长头发的类型啊？”

王东旭思量了一会儿：“我确实对她挺有好感的。”

男生果然都喜欢长头发，我撇了撇嘴，默默地低下了头。忽然，夹在耳朵旁的耳机震动了一下，我感觉自己的头皮像过了一阵电一样有点发麻，不断有沙沙声从我的头顶传来，脸上、背上都有点痒痒的，好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轻抚，眼前也有些细碎的毛发侵入了我的视野。

“…不过，我觉得张老师的头发，和这位偶像比也不遑多让呢。”

“欸？我的头发吗？” 他…是在夸我吗？

我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指尖传来了顺滑如丝绸般的质感，一把抓过了颈后的头发，闪亮的淡棕色发丝从指尖滑落，散落在我的胸前，沁出好闻的玫瑰花香。我的头发…已经长得这么长了吗？不过，这下总不会输给他手机里那个女生了！于是我欣喜地抬起头看向王东旭问道：“喜欢吗？”

“我当然很喜欢。”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炙热，看得我脸颊发烫。

“哼，油嘴滑舌~”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王东旭也笑了，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揽我的肩膀：“怎么，还吃明星的醋啊？”

我赶紧把他的胳膊推开，嗔道：“你干嘛，这是在学校呢。”说着便昂首看向他那挂着坏笑的脸。呃……我现在为什么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感觉这个视线似乎有点不对啊？我又转过头，试图平视他，可目光只能落在他的下巴上。

是他又长高了？还是……我变矮了？我困惑地看了看旁边的杨树，感觉树也变高了？

就在我迷糊的时候，王东旭又打断了我：“给你说哦，这个爱豆的歌也很好听呢，我放给你听。”说罢，王东旭用手机蓝牙连上我的耳机，点了播放。

这次的音乐和之前听到K-POP又不一样，没有新奇的合成器和有力的鼓点，取而代之的是婉转的女声在典雅的钢琴和小提琴的伴奏下慢慢地低吟浅唱，听起来真的让人觉得世界的节奏都变慢了….空灵的女声如清泉般流入耳中，抚平了内心的烦躁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放松。

对啊，我都在疑虑些什么呢？我本来就没有王东旭高嘛，本来就是一个矮矮笨笨的废柴老师而已，就像那句俗语所说的，头发长，见识短？笨拙又平庸，这才是真正的我吧。也许…笨笨的…也没什么不好？ 不用承担那么多的责任和压力，不用绞尽脑汁地备课讲题，不用面对他人的质疑和嘲笑…只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享受大家的夸夸，似乎……也挺幸福的？

终于，我们走进了食堂，王东旭去打了一大份炒河粉和一块鸡排，而我看着那些油腻腻的食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打了一小份青菜和半碗米饭。刚和他坐在一起准备开动，就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端着餐盘走到我们身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东旭：“王老师，这两个座位有人吗？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王东旭抬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没人，当然可以坐。”

两个女生立刻兴奋地坐了下来，就在王东旭的旁边。才刚落座，其中一个就迫不及待地问：“王老师，您今天课上的那篇范文是怎么写出来的啊？真的文采斐然啊。”王东旭微微一笑：“同学谬赞了，这个其实是我借鉴王小波的手法……”话音未落，另一个女生又接着说道：“那老师，你在文章里引用的古诗词有什么深意吗？”王东旭继续侃侃而谈：“这首词是苏轼的代表作，这是他被贬黄州时写的……”

他们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笑声不断。而我则一个人被晾在旁边，像个透明人。我干脆低下头闷声吃面，可是过长的头发老是动不动就往下垂，没办法只好先把头发披散在背上了，就算这样，吃不了几口就又得用手按住滑下来的发丝……真麻烦……

我有点恼火地抬起头，看到王东旭依然在跟那俩女生谈笑风生，只觉得鼻子一酸，明明都有我在这里了，他还要跟别的女孩子——！

欸…这么说来…我也是男生来着？！…那为什么看到王东旭和其他女生在一起时，我的心里，会这么难受？……两股错乱的认知在脑海中盘旋不定，我用手抵在额头上，愈发心烦意乱……哼，我不要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我把筷子拍到餐盘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起身时，感到牛仔裤紧紧包裹着臀部，大腿内侧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擦感，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丰满了？

我几乎是逃一般地冲进了教学楼的教师专用卫生间。反锁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我才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走到洗手台前，我抬起头，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起自己的脸。

也许是长时间在粉尘飞扬的讲台上工作的缘故，镜中人的肤色稍显干瘪枯黄，高耸的颧骨显得脸颊棱角分明，大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能看到缺乏睡眠带来的黑眼圈，这副尊容，确实跟青春靓丽的高中女生没法比啊……除了这一头闪亮的秀发，还有那个发卡状的耳机……

也许……换个发型能让我看起来更精神点？我双手握紧耳侧的头发，正欲做成双马尾的形状，这时耳机又震了一下，一股奇异的酥麻感瞬间从头皮传遍全身，我忍不住“嘶”了一声，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同时，脸上仿佛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爬，痒痒的，麻麻的。

搞什么嘛？我吓了一跳，松开双手抬起眼镜揉了揉眼睛，再向镜中望去，总觉得，我的脸部好像发生了点变化？我对着镜子，不停地眨着眼睛，很快，我就看到自己的眼角就打开了一点点，睫毛好像也长长了些，在眼睑下方投下温柔的阴影，眼神也变得朦胧而湿润。直到眼前清晰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摘下眼镜，视线反而豁然开朗，世界变得无比清晰，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甚至连皮肤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对着镜子凝神看去，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清澈的杏仁眼，淡棕色的虹膜像宝石一样镶嵌在纯净的、没有一点血丝的眼白里，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妙目眨动扇起一片片碎风。

我开心极了，又轻轻地嘟起嘴巴，只见原本薄薄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唇珠变得饱满，唇形也变得精致而富有曲线，与之相对的，上方的鼻翼在几个呼吸间收缩抹平，挺翘的鼻梁上，找不到一丁点长期戴眼镜造成的压痕。

种种奇妙的变化令我的心脏怦怦狂跳，我继续对着镜子抚摸着自己的脸，指尖摩挲之处，突兀的颧骨被饱满的苹果肌包裹覆盖，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圆润，淡黄的肤色晕染上了一抹光亮的绯红，精致的五官经过这番契合，整个散发着娇艳的青春活力，与那些当红偶像相比也毫不逊色。

不过光有脸还不够啊，我似乎还比那两个女孩子壮了不少？要是我的上半身能更窄一点就好了。

于是我双手交错搭在肩上，试图向里挤压。嘎嘣~嘎嘣~——纤细的手指释放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略显粗壮的肩胛骨和三角肌，随着我的按压不断向内收缩，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模具重新塑形，很快就与颀长的天鹅颈形成了优雅的二十度角溜肩，我揉着肩膀，感觉锁骨凸出来了，手一按还能摸到薄薄的骨头，比以前清晰得多。

头上的耳机发出嗡嗡鸣响，一股股颤动像电流一样沿着脊椎向下传递，腰侧的肋骨开始慢慢向身体中间缩去，几个呼吸之间就向内拉近了两圈，与之对应的，骨盆扩张时的噼啪弹响也沿着窈窕的腰肢一路传导到我的耳中，胯部传来一阵酸胀感，骨骼仿佛在被一点点拉开，重塑。

我禁不住身体前倾，双手叉腰，只见镜中倒映出一个令人砰然心动的倩影。耶！这下我的身材可比之前棒多了！待会儿回去，看看王东旭还会不会继续跟那俩个小骚蹄子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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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潇洒地离开了厕所。遗憾的是，回到食堂时，王东旭已经不见了，看着空荡荡的座位，我的心里竟然也有些空落落的。他…就这样走了吗？甚至没发现我离开了？

一丝委屈涌上心头，眼眶也微微发热。结果，变漂亮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留不住在意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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