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玠苦思一夜无果，才用了早膳，又去雷素染那里混了脸熟。

　　之后在雷府晃荡，意图勾引出心怀不轨的家伙，结果府上的伙计一个比一个的老实本分。

　　没有办法，反正也没线索，那就干脆逛逛这云烟城。

　　云烟城距离鏡山也就是几路的距离，鏡山上的问剑秘禁每五十年开启一次，距离下一次开启也就只有两三年的时间。

　　云烟城的繁荣景象正在与日俱增，最鼎盛的时候应该就是问剑秘禁开启的那段时间，然后再次陷入衰落。这也算是依附资源的特殊景象。

　　散修已经开始扎堆出现，时不时的还能看见道门修士，甚至还有佛门和尚的身影，至于魔门应该也是有人的，只是平时拉仇恨太多，此刻不敢显露真身而已。

　　“算卦了！一次卜卦只要一枚兽晶！”

　　“各位看看嘞！鏡山问剑秘禁内的天境示题，只需要一枚七阶兽晶！”

　　“鏡山寻宝图，保真保真！原图三百兽晶，拓印三兽晶！”

　　大大小小的吆喝声让云烟城热闹非凡，不过里面真少假多，没有手段最好还是不要赶着去上当受骗。

　　云烟城的巡逻队不管这种骗人的勾当，当然有人发现上当怒而爆起，他们同样不管。只要没有祸及他人，巡逻队也愿意看个乐子。

　　有保障的还得是有固定商铺的地方。

　　首选诸天连锁的大品牌。比方说万宝轩、灵法阁、药芝林等等。次一点也要找有大宗门做主的店铺。比方说丹辰宗名下的丹药坊，灵霄宗名下的霞衣间等等。最低也要选背靠本地有头有脸的势力的店铺。比方说公输家的偃兵坊、陈家的锻器楼等等。

　　流动的摊位之所以流动，自然就是因为坑人方便容易跑路。

　　陆玠和寒江雪大摇大摆的找乐子，当然是逛摊位这种地方更有意思一些。

　　还别说，真就让他俩眼尖捡漏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原本摊主还想欺负两人年轻，来骗来碰瓷，结果陆玠一抬手指头将他的货物切成乱七八糟，才意识到遇到铁板了，连忙道歉加大出血赔偿，这才让陆玠大方原谅了他。

　　可能是靠近问剑秘禁的原因，这里的商品虽然大多数都是假的，但是或多或少有一些价值不高的真东西。

　　一天下来，陆玠和寒江雪淘到了不少合眼缘的，只是导致流动摊位里的真货大幅度下降，让后来者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件仙器长剑的碎片和书中藏书的特异功法《养剑术》。长剑碎片里面有一道微弱的残存灵性，如果能遇到一位锻造大家进行重造，说不定能打出一把上乘灵器。至于《养剑术》就是字面意思，可以在气海培养一道剑气，这剑气孕育的时间越久就越强悍，唯一的问题是剑气被使用出来经脉绝对承受不住，算是同归于尽的秘法。

　　再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其貌不扬的灵材。生机内敛的破损雷杏核、沾染不知名神兽之血的灵壤、断根较多的三年红玉参、一只土中沉眠的幼年金蝉、浑浊血藤结晶、青悠鹿自然蜕落的骨角、枯萎的化石草、内藏玄玉的赌石等等。

　　满载而归的陆玠和寒江雪都很开心，准备明天再来玩。

　　回到雷府，被管家告知家主雷筱在【天下楼】设宴，请雷诺携带侍女前去赴宴。

　　陆玠暗自用从【风后玄机壁】得来的【羲皇卦术】推算，发现有些微妙变故，让寒江雪留在雷府保护雷素染，自己一个人去赴宴。

　　—————

　　天下楼，地仙界著名连锁青楼，号称只要有城池就一定会有此楼，最开始据说叫怡红院的，只是这名字太过于媚俗让人感觉廉价又普通，这才改成了天下楼。

　　天下楼包含了住宿、餐饮、歌舞等项目，但是最出名的还是“一楼观尽天下事，九州听全风闻声”的情报买卖。敢做这种生意还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是有大背景。不过知道的人不会说，不知道的人也不敢乱说，就显得神秘隐晦。而陆玠出身黄丘苏氏又拜师灵霄宗，自然是知道天下楼的背景。

　　在太上道祖开辟道门之前，人族是以练气士和炼血者为主要修炼方式的时代。其中练气士有一脉特别强盛，那就是【玄女派】。

　　【玄女派】的每一代领袖都被称为玄女，嫡系都是收养女子进行教导，她们是最早参悟阴阳之道的流派，而且往往精通阴阳交合之术。最出名的事迹就是有一代玄女（为了和其他玄女有所区别，这位也被尊称为【玄牝氏】）教出了一个圣王轩辕氏。轩辕氏的传人又是黄丘苏氏，所以论起来关系还蛮近的。

　　太上道祖开辟灵修与武道创立道门后，玄女派也顺势加入了道门，如今地位极高只是声名不显，哪怕是太上一系的嫡脉也要给人家面子。至于为什么？在黄丘的记载中，太上道祖还未成道前曾领略过某代玄女的教导，也就是如今地仙界道道佛魔三门势力极大，这才导致没谁敢宣扬此事。（玄女の教え，乐）

　　云烟城天下楼的老板是一个风韵极佳的妇人，名叫风姿越。

　　居然亲自在楼下迎接陆玠，而且言语熟络，就差把“我认识你小姨说出口了……”。

　　挺微妙的，感觉雷诺这层身份跟纸糊的一样，是个有来历的人就能弄清楚自己是谁。

　　雷筱定的宴席在天下楼的九楼，也是建筑最高的那一层。

　　等陆玠入场时，里面的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都是云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诶？怎么还有一个和尚？也没听说云烟城有厉害的大师啊？

　　罗威和公输昱集的位置在右边，陆玠的位置则是在左边的首位。右尊左卑，这是一直以来的礼仪，左边基本上都是雷家亲眷家臣的位置。

　　已入座的人看见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自顾自的坐在了左边首席，皆是脸色一变。

　　陈家家主陈彦是一个留有长须的中年男子，似笑非笑：“这是谁家的子嗣，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高大粗壮满面胡髯的黑脸包不同裂开血盆大口，别有用心的说道。

　　“反正不会是雷筱的儿子！这云烟城谁不知道他早就生不了了，哈哈哈哈！”

　　雷家亲戚雷骓虽然心里也不赞同雷诺的位置，可是有外人在此绝不能让他们落了雷家的脸面。

　　“这是我家素染夫人的独子名叫雷诺，才从师门归来，这位置自然是公子的。”

　　名为位置实为继承权。雷家家主之位风雨飘摇的最大原因就是雷筱没有子嗣，或者说曾经有过现在没有。

　　对于其他家族而言，一个摇摇欲坠的雷家才是好事。

　　陈彦严肃说道：“素染夫人的独子不是早夭了吗？怎么如今凭空出现？你们雷家莫不是被人蒙骗了吧？”

　　“就是就是！这人到底是不是还说不准呢！”

　　“嘿！这小子看着可不像雷家人的面貌……”

　　凑热闹捣乱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一些雷家人也目光闪烁颇有心思。

　　陆玠不在意一帮子蝼蚁的言语，自顾自的吃着案台上的食物，吃了几口发现里面有奇怪的东西，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毒性，被两种真气炼化后对元神还颇有助益，于是不管他人看法，自己大吃大喝起来。

　　可这在别人眼里，异常行径无疑是露怯的表现，于是言语越发过分。

　　公输昱集脸色复杂，若是雷诺被这些混蛋气走，愿意跟他回公输家也是一件好事。

　　罗威不想放弃这个抱大腿的机会，一声冷哼天位武宗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全场立即鸦雀无声，有个倒霉鬼口吐芬芳停不下来结果一下子闭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老夫与素染夫人颇有交情，今日作为见证，有谁质疑可以站出来！”

　　陈彦和包不同面面相觑。

　　他们之前实在想不到如今衰落的雷家还能请得动一位天位武宗，只当这位前辈来此地刚好遇到了宴会就给个面子而已。原来这是给雷诺这个小儿站台！怪不得他们之前上去想混个脸熟就被随便打发走了。看来以后要对雷家客气一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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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禅师入了云烟城，顺手做了几件好事，比方说劝告无奸不商的摊贩、指点专修卦术的散修、引导颇有慧根的无赖等等。

　　之后来到天下楼化缘，没成想遇到了风姿越，于是被安排下来到了第九层。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九楼非同寻常，化缘化到这里来了就挺奇怪的，白云禅师不得不疑心自己久别地仙界，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入了什么圈套。于是随便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听见旁人的闲话，才明白今日宴会的主人正是自己此行的目标雷家，不由得打起精神听得更仔细一些，别人聊闲一言一语的愣是让白云禅师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心中喜悦难鸣，只能道一声佛号。

　　“原始佛尊在上！”

　　原本他还在想怎么调解雷家公输家的关系，没想到这两家居然有了一个共同后裔---雷诺，说不定化解这孽业的关键便在这孩子身上！

　　就在他好奇打量陆玠的时候，陆玠也回过头正好看见了他，彼此皆是一惊。

　　‘云烟城怎么会遇到这种强者？’X2

　　在陆玠眼中，这不知名的僧侣空若无我，哪怕【窥灵心眼】也看不出半分不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在白云禅师眼里，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两团追逐不休循环往复犹如阴阳双鱼般的气旋，似乎还能隐约听见鸟啼犬吠声。

　　陆玠颇为好奇，白云禅师也有意询问，两人便先后去了幽窗栏杆处。

　　“小子雷诺，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啊？未曾听闻云烟城有您这般的人物。”

　　陆玠主动打招呼抱拳施礼，白云禅师双手合十回礼。

　　“无量寿佛。贫僧凡俗时也算是云烟城人，如今入了禅宗，施主可以唤贫僧白云禅师。”

　　陆玠心里一咯噔，第三方不会就是这面善心恶的老和尚吧？！自己才到云烟城，这和尚就一起冒出来了，实在是太巧。

　　“原来是白云禅师当面，吾听闻大师已经成就罗汉果位前往诸天修行，为何会突然现身至此啊？”

　　白云禅师望着繁华夜景华灯初上，叹气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

　　陆玠可不会惯着谜语人，直言不讳的说道。

　　“大师是为了雷家和公输家的恩怨而来？或者说你就是这两家视如仇雠的幕后黑手？”

　　“？”小孩子一直这么勇吗？

　　白云禅师被这话惊得不轻，连忙说道。

　　“贫僧昨日才重返地仙界，雷家公输家之间的恶因虽有贫僧一份，但是孽果绝非贫僧所为！”

　　空口白话陆玠当然是不肯信的，白云禅师也不愧是大德高僧，见陆玠不信也没有勃然大怒，反而严肃的阐述起最初的缘由。

　　陆玠之所以敢当面质疑一位禅宗罗汉，一方面是自己的实力完全不虚对方，另一方面就是早就把后台找来。

　　此刻光凌子正在天上围观事态发展，若是这和尚要以大欺小，那就别怪她的剑比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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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问心是个孤儿，吃百家饭艰难长大，至于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全是因为当初他的襁褓上绣了这句话，长大后就直接以此为名。

　　后来意外遇到了在鏡山参悟剑道的雷敓，因为他的无心之语，让雷敓有所收获，便将他收为了弟子，排行第三。

　　之后便被带到了云烟城，开启了修行之路。

　　师父宽厚师兄弟团结，这种日子他以为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强大如师尊也会被天劫折去性命。

　　渡劫失败后，《雲岫无心剑》传承按照师父的遗愿，在【灵法阁】的见证下分成了七部分交给了他的四名弟子，周易问心独得其四，其他三位弟子只得其一。

　　大师兄那份有二百三十页，二师兄那份有三百七十页，四师弟那份有二百八十五页……周易问心那份只有渺渺四十八页。

　　虽然数量不对等，但是质量却是相差无几。数量最少的反而是精华所在。在雷敓看来最是公平，可是在他的弟子看来很是不公。

　　在【灵法阁】退去后，三个弟子就开始大打出手。周易问心为了缓和矛盾，便将自己那份分享交给了三人，可惜他的那份立意太高让其他人完全看不懂，以为是废稿而已。

　　对于他所提议的“大家共享传承”，被二师兄嘲讽心机深沉，想要用“废稿”骗取其他人的秘法。周易问心虽然问心无愧，但是还是忍不了同门的冷嘲热讽，便转身离开了云烟城。

　　作为雷敓收留的孤儿，离了云烟城周易问心又回到了最初的小镇，当上了教人识字的私塾先生，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平日里研读雷敓留给他的那四份传承，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穹，天人交感之后才创出《云散天空经》。

　　—————

　　陆玠一边听着白云禅师讲述过去的故事，一边和师尊光凌子聊天。

　　师徒交流之间，光凌子算是把白云禅师的底都透露干净，陆玠也借此知道了许多秘事。

　　比方说《云散天空经》的出世，导致禅宗秘法传承《释空经》大放宝光照彻三千世界。

　　何为《释空经》？此乃【释空如来】（禅宗领袖，至境）所创经书，立意深远境界极高。在祂看来，世界万物都由“空”这一本质衍生而出，如何从“色”的表象求取“空”的真谛便是修行的意义。《释空经》直指至境可问真境，一现世便有禅音金莲遍天而生，历时三月不曾消退。

　　不过光凌子却有不同的观点：“释空如来的《释空经》确实是第十三等无上级功法，但是门槛太高，神境之下完全看不懂，而神境修士不会自废千万载修持而来最适合自己的大道再转修此功法。这就导致了《释空经》百万年无人能修的尴尬局面。”

　　所以当《云散天空经》引动《释空经》异变，【释空如来】便最先查算因果了悟契合之人，专程遣下三具报身引渡周易问心拜入禅宗，自此白云禅师出世。

　　这里面就出了大问题！因为在《雲岫无心剑》这个功法的因果牵连下，周易问心算是早就被【苍极剑圣】预定。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雷敓应该在灵境苦修千余载，将《雲岫无心剑》完善到第七等传说级的功法后，再去尝试突破仙境然后渡劫身死转世重修。这时候雷敓的其他弟子因为机缘悟性毅力等等方面不足早早衰老死去，只会有周易问心这一个合乎法理的继承人，经过修炼成就剑仙后，在鏡山【问剑秘禁】内感悟《苍云九极问剑经》，成为【苍极剑圣】的真传弟子。

　　听到这里的陆玠心中无语：“师尊，我也是类似这些因果算计才拜你为师的吗？”

　　光凌子无所谓的说道：“当然，你以为那些【灵霄赤云令】那么好拿啊！”

　　陆玠古怪问道：“可是……当时师尊确实是我自己选的啊？”

　　光凌子笑了一声：“哈哈，当你在【百草神木林】里听闻那个故事的时候，你我的师徒缘分就已经定下，这就是因果命数。当然，定下是定下，实现是实现，这是两码事。以后你必须将这东西学会学精，否则落入别人的罗网那就难受了～”

　　陆玠暗中发狠，一定要把【羲皇卦术】修炼到最高境界，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真是太糟糕！

　　话说回来，周易问心变成了白云禅师，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毕竟改变因果布局，绝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陆玠就准备直接问光凌子，谁知道无良师尊嘿嘿一笑，留下一句“等会你就知道了～”就掐断了两人的联系。

　　而白云禅师也终于讲到了祂为何在这个关键时候回归地仙界。

　　“原本老僧遵从释空如来法令，将《云散天空经》传播于诸天。有一日突然心有所感，仔细掐算才发现往日的因果如今快要了结……”

　　“哎，二师兄的子嗣灭绝时，贫僧隐世潜修未曾听闻，等知道的时候又为时已晚。大师兄四师弟的后代子孙即将灭绝，贫僧实在是不忍心这等惨案再次发生，所以才回归了此地。”

　　陆玠脸色严肃：“大师慈悲！可是吾记得中央大陆为人族兴盛的地，也是天地法理最浓重的地方。这里所能承受的极限便是灵境，大师早已经是禅宗罗汉，如今落入此地怕是十分法力也用不出半分？”

　　白云禅师坦然无畏，摇头说道。

　　“不是半分，是一丝也用不出来。同时贫僧未尝携带灵器符篆等物。”

　　“这是为何？！”

　　陆玠无法理解这离谱的操作。

　　现在的白云禅师就等于一个空有血条没有攻击技能的高阶野外Boss，哪怕是没有修行的普通人都可以砍翻祂，说不定就能爆出极品装备，当然最大可能是被禅宗打下红名仇恨标志。可问题是云烟城这小地方根本不知道禅宗是啥啊！

　　白云禅师双手合十。

　　“这便是因果，贫僧受师尊启道之恩，从一无所有开始，如今也当一无所有结束。”

　　陆玠听明白了此中意义，白云禅师是来偿还师徒因果的，如果猜得不错，这师徒因果既是雷敓与周易问心的，也是苍极剑圣与周易问心的。

　　可就是因为听明白了，所以才悚然惊之。这师徒因果怎么比还前世烂尾楼的房贷还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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