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揩去唇边最后一点阳炎饼的碎屑，茜特菈莉的动作带着一种慵懒的优雅。那块点心的温热和甜糯似乎在她体内化开，连带着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也稍稍融化了些许。她终于直起身子，不再完全倚靠门框，虽然房间内部依旧是那副堆满了书籍、零食和玩偶的“安乐窝”景象，但通往这片私密空间的入口，似乎已经为带着“诚意”的访客，稍稍敞开。

“好了，”她开口，声音比之前清亮了些，那双剔透的紫水晶眼眸扫过旅行者，带着几分“吃人嘴短”的了然，“看在阳炎饼的份上，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麻烦事，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出马？”

旅行者刚想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茜特菈莉那张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柔和的粉紫色长发，白皙细腻的肌肤，略带圆润的脸颊线条…无论怎么看，都和“奶奶”这个称呼以及传说中那位活了至少两百岁、令部族敬畏的大萨满形象相去甚远。他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派蒙的耳朵，用气声问道：

“派蒙，你确定…眼前这位，真的是传说中的‘黑曜石奶奶’？”他的视线快速地上下扫了一下，“她看起来…也、也太……”他没把那个“年轻”或者“像小孩子”的词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派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低语弄得一愣，小小的身体在空中晃了一下，然后赶紧凑近，同样用极小的声音，但语气却十分肯定地回道：“就是她啦！错不了！你别看她这样，她可是烟谜主部族的大前辈！超——厉害的！嘘——小声点，她听力好得很！”

两人的窃窃私语虽然音量极低，但在相对安静的门廊和茜特菈莉敏锐的感知面前，却无异于蚊蚋嗡鸣。

刚刚还因为点心而稍显缓和的气氛骤然凝固。

茜特菈莉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那对黑曜石般的犄角发饰仿佛都随着主人的不悦而微微颤动了一下。原本半开的门，在她“唰”地一个转身推动下——

“砰！！”

沉重的关门声在门廊里回荡，震得派蒙的小翅膀都抖了一下。木门板严丝合缝，彻底隔绝了屋内可能残存的点心香气和那道慵懒却危险的身影。

“都怪你！”派蒙气得在空中跺了跺脚，绕着旅行者飞了一圈，声音又急又小，“我不是说了嘛！她是‘黑曜石奶奶’！很——厉害的前辈！你怎么能在她面前提年纪和外表！”

旅行者看着紧闭的门扉，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我只是…有点意外。”他低声说，视线落在门板上那细微的木纹上，“这下糟了，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门内传来茜特菈莉冷冰冰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板：“背后议论长辈的年纪和样貌？哼，看来你们带来的麻烦，还没重要到能让你们学会基本的礼貌。”

“听到了吧！”派蒙更加着急，拉了拉旅行者的衣角，“怎么办啊？她不肯帮忙，我们的事情就……”

旅行者皱着眉，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在门前来回踱了两步。道歉？刚才那句冷冰冰的话显然表示道歉没用。点心？刚刚才被阳炎饼短暂收买，现在这招也失效了。他需要一个…一个能精准戳中她兴趣点的理由，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诱饵。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空空的手——刚才用来递点心的手。点心不行，那…什么行？记忆碎片飞速闪过：屋内散落的书籍，她提到的小说名字…

“等等…”旅行者眼睛一亮，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派蒙，“轻小说！”

派蒙愣了一下：“轻小说？”

“对！她那么喜欢看书，尤其是轻小说！”旅行者语速加快，思路逐渐清晰，“你说，如果我们能找到一本她特别想看，但又很难弄到的…比如绝版的？”

派蒙的小脸上也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小小的手指点着下巴：“绝版的轻小说…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和八重宫司聊天的时候，她好像提过一嘴，说稻妻八重堂早年出版过一本《蜃楼战记》的作者签名初版，因为印量极少，现在几乎找不到了！奶奶好像也念叨过这个名字！”

“就是它了！”旅行者立刻做出决定，“走，派蒙！我们去找找看！”

于是，一人一派蒙的身影立刻消失在通往茜特菈莉宅邸的小径尽头。

…………

纳塔午后的阳光变得更加柔和，斜斜地洒在茜特菈莉那扇依旧紧闭的门扉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经过一番周折——也许是软磨硬泡了八重堂的编辑，也许是深入某个遗迹找到了藏匿的宝箱，总之，旅行者再次站回到了这扇门前。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

这一次，他没有空着手。他小心翼翼地怀抱着一本用防尘布精心包裹着的旧书，封皮虽然有些泛黄，但能隐约看出上面精致的烫金标题和似乎是作者龙飞凤舞的签名。派蒙紧张地悬浮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喘。

旅行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然后抬起手。

笃、笃、笃。

沉稳而郑重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寂静。门内，茜特菈莉正有些烦躁地翻着一本看到一半的小说，之前的怒气还没完全消散。这不依不饶的家伙……她蹙着眉，但这次的敲门声似乎又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一点点被勾起的好奇，再次起身走向门口。没有了之前的拖沓，但脸上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门，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缝。茜特菈莉那双剔透的紫水晶眼眸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不耐，从门缝里锐利地射出。

“又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冷淡，像纳塔高山上的冰雪。

门外的旅行者，此刻站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恭敬。他微微躬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防尘布精心包裹的物体，像捧着稀世珍宝。派蒙则紧张地悬浮在他肩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茜特菈莉前辈。”旅行者开口，声音清晰而诚恳，“我知道刚才多有冒犯，但…我想，您或许会对这个感兴趣。”

茜特菈莉的目光本是冷漠的，但在看到旅行者那郑重其事的姿态，以及他手中那个被严密保护的、明显是书籍形状的物体时，她的眼神微微一动。

旅行者看准时机，小心地掀开了防尘布的一角，露出了底下泛黄却保存完好的封面——正是《蜃楼战记》！而且，封面上那略显褪色却依旧清晰的烫金标题旁，还有一个龙飞凤舞、带着独特风格的签名！

“是初代亲笔签名的《蜃楼战记》孤本。”旅行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那一瞬间，茜特菈莉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她那原本冰冷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钉在了那本书上。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下一刻，门“唰”地被完全拉开！

茜特菈莉眼神一厉，手快如闪电般伸出，几乎是带有掠夺意味地，一把将那本被精心包裹的书从旅行者手中“夺”了过来！她的动作快得让派蒙都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哼！”她夺过书，紧紧抱在怀里，视线却贪婪地在那古旧的封面上流连，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个签名，力道轻柔得与刚才抢夺的动作判若两人。她甚至顾不上去仔细翻看，只是确认了这是真品。

然后，她才像是刚想起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似的，猛地抬起头，脸上却迅速切换回一副高傲的、不情不愿的表情。她刻意避开与旅行者对视，下巴微扬，对着空气发号施令：

“算、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她说着，侧身让开通道，自己则率先抱着书转身往屋内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别把外面的灰尘带进来！”

那语气，那姿态，活脱脱一副“我才不是因为这本书才让你们进来的”的傲娇模样。

旅行者和派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哭笑不得和如释重负。他们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间传说中“黑曜石奶奶”的宅邸。

而眼前的一幕，瞬间让他们两人都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屋内并非想象中的庄严肃穆，反而…乱得惊人！柔软宽大的地毯上、靠墙的书架边、甚至那张看起来无比舒适的大型沙发床上，到处都堆满了东西！一摞摞高低不齐的书籍，其中大部分似乎都是轻小说，封面五花八门；拆开的零食包装袋散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旁边甚至还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奇特造型的杯子；几个造型古怪、带有纳塔风格的龙兽或蛇形玩偶抱枕随意地靠着，与之前看到的旅行者和派蒙Q版玩偶挤在一起；角落里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似乎是萨满仪式用的器具，却被几本杂志随意地压着。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甜点、某种草药以及…一丝淡淡的酒香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整个空间与其说是大萨满的居所，不如说是一个资深宅女精心打造、但疏于整理的“安乐窝”。

“哇——！”派蒙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轨迹，试图将这“壮观”的景象尽收眼底，“这里…这里简直是…书和零食的天堂！”

旅行者也是目瞪口呆，视线在这片与“黑曜石奶奶”传说中的威严形象形成巨大反差的房间里逡巡。他看着那个正小心翼翼地抱着绝版轻小说、连背影都透着一丝雀跃的茜特菈莉，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茜特菈莉可没空理会他们的惊叹。她抱着那本《蜃楼战记》的签名孤本，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轻车熟路地绕过地上堆积如山的书堆和几个奇特的龙兽玩偶，几步就回到了那个被柔软靠枕和织物层层包围的“巢穴”——一张宽大的、看起来像床又像沙发的卧榻。

她极其自然地窝了回去，后背舒适地陷进几个蓬松的靠枕里，双腿交叠，那双绑带繁复的角斗士凉鞋的鞋底蹭着柔软的毯子。她怀抱着书，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封面，指尖带着近乎朝圣般的虔诚抚过泛黄的纸页，目光立刻被第一页的文字吸了进去。那件贴身的黑色上衣随着她蜷缩的姿势微微上移，露出腰间一小截白皙的肌肤，紫色的装饰腰带和冰蓝色的神之眼也随之调整了角度。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才想起还有客人在，她头也不抬，视线依旧牢牢粘在书页上，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慵懒的询问，声音含混在翻书的沙沙声中：“好了，书我收下了。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麻烦事，非要找到我这儿来？”她的手指划过一行文字，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似乎在默读。

旅行者正想开口，旁边的派蒙已经按捺不住，像个抢答的小学生一样，嗖地一下飞到茜特菈莉卧榻边，悬停在半空中，声音又快又急：“是旅行者啦！他、他身体有点不对劲！”

旅行者脸色一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派蒙完全没察觉到旅行者的窘迫，继续竹筒倒豆子般地说道：“就是…就是他那个…下面啦！经常会…会自己突然变得很大很硬！尤其是看到、看到漂亮的女孩子的时候！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很苦恼的！”派蒙一边说，一边还挥舞着小拳头，试图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空气瞬间凝固。旅行者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烧一样，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连耳根都变得滚烫。他下意识地并拢双腿，身体微微侧转，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说点什么来补救，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只能狠狠地瞪了口无遮拦的派蒙一眼。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茜特菈莉，对此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淡。

她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书本一秒。听到派蒙那直白得近乎粗鲁的描述时，她只是拿着书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又极其自然地继续向下移动，追踪着文字。唯有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掠过水面。

她一边翻过一页，发出清脆的纸张摩擦声，一边用一种近乎事不关己的、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语调，慢悠悠地回应，声音依旧慵懒，甚至带着一丝被阅读打断的不耐：“唔？非自主性勃起？视觉性或情感性刺激引发的海绵体组织生理反应亢进？”

她说话时，胸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带动着黑色上衣领口细微的褶皱变化。她似乎完全没把这当回事，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讨论天气或者纳塔火山的某种常见矿石。

“哦。”她又轻轻应了一声，像是确认自己理解了情况，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视线依旧专注在书上，“人体构造的冗余功能罢了，偶尔失控也正常。或者是什么低劣的小诅咒，影响了以太循环？大概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番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旅行者的脸更红了，窘迫得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让他钻进去。而派蒙则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还没完全理解刚才那串听起来很高深的词汇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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