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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 复活,2

小说:异能与少女收容计划异能与少女收容计划 2025-09-07 08:11 5hhhhh 9470 ℃

  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祖先一拍脑子就写出的名句,斯维塔兰娜把头从圆盘上抬起来,胳膊搭在了那织满了死动物皮毛的方向盘套上,看着长街另一头的那辆轿车轰地开动。兜里的手机传来几声震动,斯维塔兰娜没去管。

  有些信息不需要看,本身的存在与否即是最大的价值。

  她拧转车钥匙,恍惚想起并认为它曾经属于一个还算美满的小家庭,一对开着家冻肉作坊的中年夫妇,还有他们那个书读得一般的儿子。

  后来,那个喜欢穿条纹运动服的儿子套上了军装,死在了克里米亚,小作坊于是在某天关了门,衰老得毫无体面样的啤酒肚男人做了一辈子可能投机倒把也可能诚实守信的小买卖,这次却没有讨价还价地就把车卖给了她,带着恍惚的老婆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彼得堡。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许是莫斯科,也许是符拉迪沃斯托克,基辅和明斯克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是这么想象它的历史的,就像大作家契诃夫想象尼古拉·伊万内奇狭隘而悲剧的生命。

  车门上印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家族徽记的豪华轿车前行着,也许曾装满死鱼和冻肉的厢车远远地跟上它。

  斯维塔兰娜没开驾驶室的灯,仪表盘上的荧光照得她那张雪白的脸庞如发黄的蜡像,裙裤里的水渍冰冰凉凉地黏在两条腿和贴身衣物上,有点无伤大雅的难受。

  她总是一个人行动,干什么都这样。买菜砍柴、追凶杀人、礼拜祷告、刺探谍报,她很习惯这样了。

  她拧了拧收音机的旋钮,滋啦啦的噪声后跳出播放到一半的歌曲电台。应该是奥科萨娜常听的乌克兰曲子,毕竟是她买下的这台车。

  沉默不语的厢车在夜里行驶着,斯维塔兰娜的头又被动地开始抽痛,她忍不住呲了呲牙,又开始想象蕾娜塔该有多痛苦。银头发的女孩弯下身子,用一只手牢牢握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在副驾驶前的柜子里大力翻腾起来,稀里糊涂地一阵潦草之后,该找的和想找的都没找到。或许她也不知道它们都应是什么。

  斯维塔兰娜发泄式地猛蹬了一脚离合,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恨意十足地把头往方向盘上一砸,仿佛要用额头去撞碎它,或者被它撞碎颅骨。

  厢车在黑夜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只不过别人听起来只是一声鸣笛。因此明天会被罚款。

  斯维塔兰娜抓起操纵杆后面的矿泉水瓶子,拧开盖嘟噜噜地往嘴里灌,里面还剩下的大半瓶水一小半进了她的口,更多稀里哗啦地从下巴上洒落到全身上下。然后她将空塑料瓶狠狠捏瘪,随便丢在副驾驶座位上。

  焦躁的驾驶路途好像很长,但好像也没那么长。直至旷野寂寥无人,只剩前方一盏不再移动的灯。斯维塔兰娜把车开进藏在山坳的停车库里,冷着脸跳下来,往另一辆车那里走过去。

  楚岚刚刚把她的妹妹从车上抱下来,蕾娜塔自然而然地用胳膊环绕住男人的脖子,优雅地单脚触地站好,用眼角瞥视姐姐的表情。奥科萨娜朝斯维塔兰娜问候:“大小姐辛苦了。”

  斯维塔兰娜点点头,扫了一眼旁边那两个家伙,从月光下显得银白的鼻尖里发出一声轻嗤。冷淡的少女甩开了衣摆,独自往家的方向走。

  后面传来轻声的交谈,蕾娜塔偶尔的笑声在林间如一阵风铃。

  回到家,那个棕发头的修女正待在厨房里忙活,罕见的火焰在空气中上蹿下跳。值得惊奇的是,母亲叶夫根尼娅居然也套上了围裙,待在她身边,两人似乎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十分和睦。

  二小姐蕾娜塔向母亲报了平安,又朝楚岚摆摆手,心情愉快地被奥科萨娜服侍着离开,回房洗浴休息。

  公共空间只剩下关系有些尴尬的两人,斯维塔兰娜立马回头死盯着楚岚,那银冷的眼神锋利异常,就差走过来揪起他的领子。

  楚岚跟着斯维塔兰娜上了宅邸的顶楼,顶楼上只有三个房间,她打开明显是最常用的那一间,是间面积很大的书房。

  看装修和陈设,它曾经的使用者和主人一定很爱惜它。

  “别傻站着,关门。”

  斯维塔兰娜皱了皱眉,在长书桌边上拉出座椅坐下。楚岚听从大小姐的指示,关上书房的门。

  头顶年久失修的灯光心有余而力不足,连书桌边上的区域也涂抹不尽,更别说整个屋子。这台书桌极长,边上却只有两三把椅子,楚岚抽出来其中一把,慢慢在她身边坐下。斯维塔兰娜把桌上散乱摊开的书合上,通通扔在了桌子边上。

  他看了一会,干脆上手帮忙,斯维塔兰娜突然瞪他一眼,楚岚于是住手。

  “有事吗?”他问。

  银发的俄国大小姐抬起眼睛看看他,嘴边的话却像卡了壳。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口:

  “你和她干什么了?”

  “谁?”

  “别装傻。我妹妹。”

  “她说——不让我告诉你,其实也没做什么。断开连接后一切依旧。”

  斯维塔兰娜咄咄逼人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压迫感的,楚岚往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

  “我都知道的。”

  “是吗?这么厉害啊。”

  “下流的男人。”

  她没了说话的兴致,桌面下的大腿一扬差点往桌腿踹上一脚,幸好及时收住。大小姐推开椅子站起来,耳垂上和妹妹一式两样的银耳钉闪闪发光。

  斯维塔兰娜跺了跺脚,转身像一阵风地离开,负气摔门而去,留下楚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有些不明就里。

  他随手翻开桌角的一本书,俄语在视网膜上翻成一串串他可以读懂的字符。哦,原来是普希金的诗。楚岚刚刚读完一首没头没尾的短诗,正在看页间上不知何人留下的手写注释的时候,有一只白净的手十分突然抽走了书籍。

  斯维塔兰娜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她把楚岚拿在手中的书夺走,一脸不善地抽出里面夹着的便笺。

  “好吧,有必要吗?”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做了什么?”斯维塔兰娜眯起眼睛,反问他的神态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狐狸。

  “虽然你妹妹的要求和举动很过分,但我可没占她的身子。”楚岚的手指在书桌的纹面上打转,他耸耸肩。

  “还算有点良知和理智。”斯维塔兰娜情绪略有缓和。

  楚岚没在意她言语中的夹枪带棒。

  “好歹快要去做事了,不能对同伴多点宽容吗?”

  “哼。你知道就好。”

  看着她毫无反悔的傲气样子,楚岚露出无奈的深情:“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能告诉我吗?”

  斯维塔兰娜捏了捏耳垂,上面的银耳钉令人印象深刻,确实和她妹妹的一模一样。

  “上面刻录有血脉术士的独有术式,能够共享两个人的感官。所以,别想瞒过我。”

  “原来是这样,厉害。做什么用的?”

  “感同身受而已。”

  “……真是个好姐姐。”

  斯维塔兰娜无视了他真心实意的夸赞,转身又要离开:“走吧,别待在这。”

  “好的。”楚岚接过斯维塔兰娜扔回给他的那本诗集,两人离开了这间灯光昏暗的书房。

  “到时候的计划,我已经把图文最终版发给你了,你看一下,心里有数。”

  楚岚点点头:“我需要准备什么吗?武器什么的?”

  “我会为你准备一些装备。你也可以带上你自己趁手的,以防万一。”

  “嗯,我会的。”

  “不过要记住,尽量不要发生战斗,我们的目标只有亲王一个人。”

  “我明白,一切听你指挥。”

  两人之间的对话自然而然地中断了,陷入了沉默。

  “希望一切顺利,也多拜托你。”斯维塔兰娜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幕,说道。

  “共勉。”

  斯维塔兰娜呼了一口气,要从楚岚身边离开,楚岚开口叫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了,不会是需要我送你回客房吧?”她罕见地开了个无聊的玩笑。

  楚岚微微摇头:“我想说,蕾娜塔她……大概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小姐那张冷傲脸上的表情从淡漠变成了带着一丝反感的不屑:“可你今天才认识她。呵,果然,十个男人中九个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剩下一个应该也得不到好的评价。”楚岚耸耸肩。

  “剩下那个是婆婆妈妈的软蛋。”

  斯维塔兰娜的嘴巴出乎意料的毒,说出来的话远比实际想法要偏激。而楚岚当下心情不错,只是咧嘴轻笑。

  “话说回来,蕾娜塔赴宴时是启动了你说的那个术式吗?”

  斯维塔兰娜嗯了一声,嘴角微扬:

  “她其实很讨厌这东西,觉得这是我们对她毫无意义的怜悯和施舍。所以,哪怕是最痛苦的病重时蕾娜塔也从不愿打开她。

  呵——看来她可是早有预谋的,至于是什么样的图谋,自己思虑去吧。”

  “不太重要。我只是想问……”楚岚停住话语,注视着斯维塔兰娜那张俏脸:“所以你当时也很舒服吗?”

  少女当即愣住,水灵灵的耳根在银发簇拥之中飞快地染上可爱的红晕。她猛一跺脚,然后转身飞快逃走。

  “下流!”她骂着楚岚。

  楚岚耸肩,回了房间,阿格妮丝正趴在床上翻书,两只白净的脚丫露在被子外面,一晃一晃。

  听到楚岚开门,她扭头朝他摆摆手:

  “楚岚先生,我给你做了粥喔……就放在桌子上的保温壶里。”

  说完,阿格妮丝继续津津有味地读书,楚岚没去打扰她,道了一声谢后坐在桌边,打开盖子开始品尝阿格妮丝的作品。

  很有长进,只是依旧加了太多糖。

  楚岚慢慢喝着温热的粥,目光穿透木窗棂之间的迷蒙,心里则又一次盘算着和斯维塔兰娜的行动计划。

  入夜的宅邸很安静,这间客房里更是如此。壁钟一顿一顿的计算时间,阿格妮丝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使人安心。

  “你要喝点吗?”

  楚岚给她留下了一些,端过去给她。阿格妮丝哇地一声张开水润的小嘴,楚岚只好拿勺子一口一口喂她。

  等到阿格妮丝喝完,时间也已经不早,楚岚关上灯,拍拍她的肩膀。

  “睡觉。”

  阿格妮丝听话地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身子往下一缩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还发出表示舒适的呜呜声。

  楚岚关上灯,也躺下来。

  圣女小姐的手摸了过来,握上他的手掌。

  “加油哦。”

  “我会的。”楚岚闭上眼睛,摸了摸她的头。

  清晨,楚岚醒转,身边已经没人。阿格妮丝今天居然比他起得还早,原来是去掺和做饭了。

  平平无奇的吃完几顿餐饭,楚岚消磨时间直到傍晚。计划的时间已经到来,他和斯维塔兰娜一同走出宅子。

  并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否知道此事,楚岚也没有探究此事。面对宅邸外围林海间苍茫的雪原,斯维塔兰娜停了下来,看向楚岚。

  “要不要提前适应一下我的术法?”

  “好。”

  “把手给我。”

  楚岚照做,握紧她柔软而娇小的手掌。

  “会有点快。”她呼了一口气,重新正视前方隐隐约约存在的路线,她的眼睛里渐渐泛起超越人质的银光。

  楚岚清楚地感觉到她刚刚还有些温凉的手掌此刻飞速变得冰凉,他不懂术士们施展血脉里遗传的另类魔法的原理和程序,但空间中神秘指数的抬升却是任何一个超凡者都能感受到的。

  银色的流光覆盖过他们的身体,包裹住物质实体的不仅是斯维塔兰娜身为术士的魔力,还有引导其的坚定意志。那是怎么样的术法呢?

  斯维塔兰娜还未行动,飘逸的银发便已在身后飞舞如波浪。她小踏一步,身子前倾动作缓慢地前冲,但下一刻,连着她牵着的楚岚,两人的身形骤然消失在现实之中。只有一道若有若无、贴地飞行的银梭,穿越过起伏的山林。

  那道拖曳着微光的银线轻柔而无形,所过之处并没有多大声势,连脚下的雪层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两人的极速穿越是在另一个世界进行。

  周边的景色随着他们的飞跃而飞快变化,楚岚一开始还试图用视觉感受这超乎现实的图景,但很快便为这难以言喻的眼花缭乱而头晕起来。

  他们的速度的确很快,等到楚岚的双脚重新站稳在现实的土地上,他们已经到了有了人烟的柏油路旁。

  一停下来,楚岚才发觉到脑子和胃里都是一片翻江倒海。他弯下腰,忍不住想要吐点什么,可是也没能吐出来点任何东西。楚岚只好狠狠地咳嗽了几声,斯维塔兰娜面冷心热地扶住了他,帮他重新站稳。

  他感觉好些了。

  这的确是个令人震撼的术式,仿佛删除了时间或是空间,他们来到了预定的路程终点。

  “真厉害……”楚岚用哑哑的喉咙赞叹道。

  “距离有点远,难受是正常的。”

  “咳……哈……别告诉我,之后还要靠这个去尤苏波夫宫。”

  “不用,我们打车。”

  戴上了墨镜和兜帽的斯维塔兰娜拦下了辆出租车,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两个人坐了上去。

  车厢里全是中年司机制造的二手烟味,哪怕胡子拉碴的司机很有职业素养地掐灭了香烟,但车内的皮靠背早已被呛人的云雾给腌入味了。

  楚岚的头晕感还没完全缓过来,他只好捂住口鼻,感觉更难受了。

  斯维塔兰娜把车窗摇下来,冰冷的空气灌进来,让楚岚好受了一些。他心怀感激地看了眼身边的银发少女,女孩的姿态一如既往,淡漠而冷静地注视着他的一切。

  “习惯就好了。”

  “好。”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提上箱子,在离尤苏波夫宫还有三条街的距离下车。

  苍灰色的天空下起了慢慢的雪,运河边的冷风刺骨,吹醒他的神志。

  斯维塔兰娜走近护栏,往远方看,品位莫伊卡运河的寂寥。楚岚在她身后静静等待,直到银发少女回头重新站在他身边。

  她再一次抓住楚岚的手腕,轻声说:“准备好了吗?”

  “已经可以了。”

  话音落,银色的流光一闪而逝,雪花覆盖上他们刚刚的落脚点。

  还是一样的景色变化和晕眩感,这次楚岚的状态更好了些,能够体会到雪狐术士此等法门的奥妙。

  在近乎空间移动的飞速前行中,他们其实是进入了另外一个超凡力量营造出来的空间,以此得以无视了现实世界中的时空间阻碍。

  的确是超乎寻常的超凡技艺,也许应该向斯维塔兰娜请教一下它的名讳。

  这次的距离算不上远,所以旅程也极快结束。斯维塔兰娜和楚岚落地,不约而同地翻滚卸力。楚岚警惕地环绕四顾,斯维塔兰娜同样如此。

  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风险。

  楚岚站起身来,他们正身处一个宽敞的起居室。

  室内华丽繁复的装潢和那些只有最显赫的家族才负担得起的陈设,以及墙壁上各种猎物头像标本之间的那张自画像……无不表示这就是尤苏波夫亲王的寝房。

  斯维塔兰娜靴底的铁片轻轻压过起居室松软的铁片,没有留下痕迹。

  她朝楚岚看了一眼,楚岚会意,慢步去到门边监视走道的情况。

  斯维塔兰娜举起古朴木桌上还飘香的热茶壶,从随身箱子里取出一包透明塑料包裹着的白色粉末,往里面轻轻抖落着致命的延时毒药。

  楚岚用多种感官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斯维塔兰娜比了个已经完成的手势,一切依旧无有波澜,顺利得不可思议。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躲进了起居室最不起眼的角落。她的指尖擦过左手的虎口,手心当即裂出一道细长的创口。或许这也是术士血脉的特异,那道不算大的伤口却能够血流如注。

  斯维塔兰娜拿手指蘸上自己的血,她的血液在指尖奇异地凝而不散。少女把手伸向楚岚,楚岚低头,用嘴唇接住那一抹滚烫的鲜血。斯维塔兰娜把剩下的血液也抹在自己的唇上,无声默念某种咒文。

  两人的存在感便在雪狐术士的血祭咒的作用下很快降到最低。

  接下来,只等亲王亲至,天色已黑,用不了多久。

  楚岚和斯维塔兰娜耐心地等待着。楚岚盯着亲王的猎物看了一会,鹿头漆黑空洞的眼眶和雪豹光彩不再的皮毛一一倒映在他的眼底。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斯维塔兰娜,发现她那对海蓝底色的眼眸已经全然覆盖上了属于超凡血脉的银色,激动地打转。

  楚岚突然在心底叹了口气,却说不出任何理由。

  感官无法判断长短的十分钟之后,门口传来人声。

  老尤苏波夫亲自打开了门,打发走了殷勤的侍从。他走进房间,关上门。

  亲王松了松腰带,那身华服很快变得松松垮垮,他刚要在桌边坐下,却又在嗅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后起身去了浴室。

  潜伏着的两人静静地听着水声从开始到结束。

  尤苏波夫亲王换上了睡袍,慢悠悠地坐下到书桌边上,翻阅起堆放的文书来,偶尔还嗤笑一声。

  刚洗澡完的人总是口渴的,于是老尤苏波夫拿起热茶壶,倒进中国出口的汝窑天青瓷杯里。

  楚岚感觉到身边女孩心跳的加速,她的手掌抓住他的小臂。

  尤苏波夫亲王满足地喝完了一杯毒茶,剂量已经足够,他却毫无察觉,不知死亡已成定局。哪怕楚岚和斯维塔兰娜立马就转身离开,他也会在三十分钟后死去,无人会知道真相。

  斯维塔兰娜的指尖用力,楚岚明白她的指令,他鬼魅般地从厚重的窗帘边上闪出,扑向起居室的房门,将其全部上锁,并密切监视起外面来往的动向。

  斯维塔兰娜也从隐匿中现出身形,不同于楚岚,她直取亲王而去。「少极狐」的速度非同凡响,顷刻之间已将银刃架在亲王的喉边,轻轻一抹便可人头落地。

  这当然都不是两人想要的,尤苏波夫亲王缓慢举起双手,目光中惊疑不定。

  不愧是久居高位的政治家和贵族,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老尤苏波夫也尽量保持了镇定。他相信,只要眼前不知身份的刺客没有第一时间杀掉他,就一定还有斡旋的空间和时间。

  金钱、女人、珍奇物品、名号、超凡力量的法门甚至于这个国家实质的权力,都可以是保全他性命的筹码。他毕竟已经老了,流淌的血脉除了所谓的尊贵已没有任何用处,面对这两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他寝宫、明显非同一般的刺客,反抗毫无胜算。

  “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斯维塔兰娜转动着刀锋,斗篷兜帽下发出沙哑的声音。

  “亲王阁下好,我已经在您刚刚喝过的茶里下了慢性毒药,不出意外的话,三十分钟后您就会死的毫无颜面。现在,又少了几秒钟。”

  亲王茫然地瞟了一眼那壶热茶,其上飘着的水雾依旧那么诱人。他的喉结上下一番,咽了咽口水,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需要用什么换取解药?金库的钥匙在我的柜子里……”

  “钱虽好,我们更想要情报。”

  “什么情报?”

  “这次军事行动的真正原因,以及十年前克里米亚行动的详细经过。”斯维塔兰娜说着,把刀往前送了送,几乎要割开亲王喉间气管上的皮肤。

  再养尊处优的保养依旧抵不过时间的侵蚀,一柄普普通通的刀便可置他于死地。

  这比尤苏波夫亲王想象中的要求比起来,反而要轻松许多,他只是微微思索,便点头:“好。口述还是文书?”

  “找文件,同时口述。”

  斯维塔兰娜押着亲王走向存放着机密文件的保险柜,看亲王微微颤抖着手翻找资料。

  她的心中是什么感受,是否有一种快意呢?楚岚没法知道,默默地同时关注着房间内和房间外的情况。

  亲王脖子上架着刀,重新到桌边坐下,在桌面上摊开几份文件。

  “没有什么真正的原因……一切只是无数次矛盾的厚积薄发,灵咒同盟也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斯维塔兰娜飞速扫视着文件,楚岚来到桌边,用高精度摄像机拍摄下每一张上面的内容。

  亲王看着两个人沉默的样子,又不得已开口:“如果说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或者目标,那就只有超凡方面的……”

  “教会也支持吗?”斯维塔兰娜打断亲王的话,问。

  “原因那就是我要说的原因——失窃的圣物喀山圣母像,现已查明由东美国纽约城大都会移交给了灵咒同盟,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斯维塔兰娜冷不丁地发问:

  “教会方面希望以此向布鲁塞尔施压?来得到喀山圣母像?”

  “他们也只可能有这一个理由。”亲王这么说完,那人便不在言语,问话就这样单方面地中断了。

  沉默像窒息一样压迫着亲王,他翻开另一份文件,那是十年前克里米亚行动的全程记录,机密程度要比这次的军事行动还要高得多。

  不过既然已经果断决定了苟且偷生,便再不必保持愿意为了国家利益牺牲自己的装扮姿态。

  “十年前……”

  斯维塔兰娜夺过亲王手中的文件,自己翻阅起来。楚岚接手控制住亲王。

  亲王看向这一位寡言的刺客,兜帽下露出的那双眼睛让他心底感到一阵发凉。

  斯维塔兰娜连连翻动文书,直到在某一页停了下来。

  接着,她抄起桌面上的另外一份文件,再次比对查阅。

  楚岚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亲王也注意到眼前刺客的明显失态,试探着开口:“你想找……什么?”

  “……”斯维塔兰娜没说话。

  “斯维塔兰娜?你是斯维塔兰娜?”

  亲王突然开口说,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些个不算情报的信息,潜入尤苏波夫宫的能力和先期情报、所图的事物、停在文件的页数……最后心里得出一个让他感到惊诧的结论。

  楚岚的手指悬在亲王的太阳穴表面,只等斯维塔兰娜下令就立刻用异能击晕他。

  斯维塔兰娜沉默着摘下兜帽,露出真容,标志性的银发和刀刃一般,明晃晃地映在亲王的眼前。

  “是我,尤苏波夫。”

  亲王来不及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就语重心长地开口:

  “斯维塔兰娜,不要冲动。”

  斯维塔兰娜站在那里,少女依旧娇美如花,但全身散发出的气氛让楚岚都感到阴沉死寂。

  “你父亲的事情,我们都很遗憾……但是命令的确是……”

  “所以你们事先都知道么?”

  “……是的。你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和费奥多尔一样走上同样的……”

  斯维塔兰娜·费奥多洛芙娜·陀思妥耶夫卡娅猛地抬头,梦幻出尘的银发在突然间炸开。晦暗的光芒一闪,伴随着一声入肉的钝响,她的刀尖刺入亲王的心脏。

  “你不配这么说!”

  血液从心口顷刻涌出,斯维塔兰娜愤恨地咬着嘴唇,拔出刀锋。亲王来不及哀嚎,抽搐着的身子歪倒下去,很快没了声息。这位叱咤风云的大贵族,就这样被她暴起刺死。

  明明没怎么用力,但斯维塔兰娜的胸口却开始激烈地上下起伏。

  “这群肮脏的无耻之徒……”

  她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的低嚎,像胸腔里堵塞着难以言喻的痛恨。

  楚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没多说什么。然后他立马开始收拾痕迹,尤其是将亲王翻出来的几封文件拍照记录后重新归档。

  亲王生命体征消失的那一瞬间,古宫内的警报瞬间响起。这种级别的人物,一定是配备了监测系统的。

  滴滴嘟嘟的警报声刺耳而急促,楚岚已经能听到更加紧张的脚步声从楼上楼下朝这边跑过来。

  外面的风裹着细雪,绷紧了砸在窗上。楚岚拉起还在呆愣中的斯维塔兰娜,手指戳刺她的虎口。

  “还能用那个咒术吗?我们得撤了。”

  斯维塔兰娜握紧拳头:“给我十秒钟。缓和血脉。”

  起居室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举着防爆盾的保卫科士兵闯进来,见到房间中站着的那个身穿黑斗篷的蒙面人,便立马抬起枪口对准他。

  “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护卫喝道。

  楚岚的视网膜前滚出一串字幕,他的手中原本只有一把斯维塔兰娜事先给他的刀,他缓慢松开手,短刀顺着重力坠落。

  尤苏波夫宫的亲王护卫们相当一部分都有过战场经验,此刻当然不会被楚岚的动作分散注意力,他们保持着警惕缓慢靠近这个举起双手的刺客。

  而刹那之间,刺客扬起的手猛地加速,到达头顶后又骤然变线下压,如同劈下一记没有目标的手刀。

  伴随着他不明所以的动作,涌进房间的护卫们却立刻感到脚下传来的强大推力。

  他们被凝固的空气抬升起来直到撞击在房间华丽的吊顶上,连他们枪口迸发出的子弹、火焰和能量束也都未能幸免。

  被超凡的暴力抛起的十几具身体撞碎了天花板上的线角和石膏,下一刻又像楚岚的手一样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一瞬间,初步围困楚岚的敌人便全部人仰马翻,晕眩感和痛苦让他们站不起身,若有身体素质更强的漏网之鱼,便被紧随而来的刀锋撕开皮肉。

  重新掩盖住面容的斯维塔兰娜从角落和阴影里走出来,她握住楚岚的手,银色的血脉又一次开始沸腾。

  越来越多的敌人在各种地方临近,连同楼下的小庭院也水泄不通。可以想象,在警报响起之后,上天入地皆是无门。

  楚岚侧过身,拉着斯维塔兰娜闪开窗户玻璃的爆裂碎片和比碎片更快的一串狙击子弹。

  来不及多说,两人向窗外奔跑而去,撞开窗框,一跃而下。

  “嘭——”

  超凡者身体撞碎磨砂玻璃的瞬间,银色的流光狂热地覆盖过他们的身形,有一道通往自由的门在前方敞开。

  周遭的景物飞速后退,斯维塔兰娜的眼眸爆闪着雪狐血脉的光芒,她甚至呼唤了行刑人背负的逆十字,利用神力来稳固那个全新的世界。

  在她的全力施法之下,即便尤苏波夫宫配置的军用级空间隔绝仪器也不能够阻止他们的逃脱。

  “嘶—嘶拉—!”

  而就当眼前的目标开始变得稳定清晰的时刻,相位世界却发生了骤变,身边的一切如同被装进了老式电视机,噪点和雪花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稳固,有别的力量向他们绞杀过来。

  斯维塔兰娜惊讶地张开嘴,想要让楚岚帮助她稳定下——可还没来得及想好解决手段,景物就彻底扭曲成了文森特·梵高的抽象画,变质的相位世界再也无法容纳他们的穿越。

  天旋地转,他们坠落而出,牵着手一起重重地摔落在浓厚的雪层和枯寂的树林间。

  两人转了好几个圈,最后以楚岚的后背撞上一颗已经被砍伐的粗木桩上而结束。

  这是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在哪的寂静僻野,只有飘落的雪和刺骨的风让脸颊感到熟悉。

  楚岚扶着状况糟糕到极致的银发少女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十步之外那道强壮的身影。

  那道身影也在摇晃头脑,扶额缓神。

  显然,对这位强大的超凡者来说,要破坏行刑人的终极血脉术式也绝不轻松,哪怕他已经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年轻超凡者中公认的最强者。

  刚刚,另一道强有力的超凡力量搅碎了雪狐术士那最神秘的技艺。同样是血脉之力,却代表着与她细腻优雅力量另一个相反的极端——斯拉夫民族自以为豪、可与一切熊类比肩的、那极致的力量。

  可那股血脉的力量此刻依旧滚烫强悍,更胜过身边因为血脉反噬而十分虚弱的斯维塔兰娜不知多少倍。

  小亲王阿列克谢·尤苏波夫,人们称他为「金帐的猎人」,用以称赞他高贵的血统和无与伦比的强大。

  而斯维塔兰娜萎靡不堪,眼下的状况还真是糟糕。

  楚岚想把斯维塔兰娜先安置在一边,自己前去迎敌。但少女朝他摇了摇头,海蓝和秘银色彼此倾轧的眼底中,那份坚强和信念让他不得不收回了念头。

  “你杀了我父亲?!斯维塔兰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你疯了吗?你居然敢——”

  阿列克谢不知为什么能够轻松认出斯维塔兰娜。他此刻的面上是无比暴怒的浓郁杀气和带着无尽不解的深切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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