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吧。」见我呆愣愣的看着她，林颖儿继续说道，「看着我干嘛？我才不要帮你。」

　　带着些柑橘味的清香，我分不清这是湿巾本来的味道，还是少女美好的一丝游离，又或者，是某种属于青春的、悦动着的生命力在这凉亭里悄然弥散。

　　「离午休结束还有一会，陪我走走吧。」

　　见我手忙脚乱的擦不对地方，林颖儿又大大咧咧的从胸口麻利的取出之前那面小镜子。在递到我手上时，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到我的掌心，莫名的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这面镜子还残留着少女那美好乳房的余温，仿佛仍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与温热，在怎么的心如死水，也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涟漪。

　　我见过林颖儿赤身裸体的样子，就在张曦的别墅里。

　　那晚的她即使喝了那些有问题的酒，在玩国王游戏时也依旧同张曦他们博弈着。丁依彤她们在她的谋略下保住了最后一件贴身的内衣，张曦他们便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颖儿也就成了那天唯一一个输光全部衣服的女孩。她那副愿赌服输的洒脱连张曦都有些被折服，我却能看到她潜藏于底的脆弱。在我毫不犹豫的说出「保护梓柔」时，我瞥见了她握住酒杯的手在发抖，那突然垂下的睫毛像是被风折断的蝴蝶翅膀，还沾着一点一闪而过的泪花。

　　待到最后捉迷藏的环节，兴许是愧疚感作祟，想到张曦他们找到她的后果，焦急的我首先在衣柜里发现蜷缩成一团的她。像个淋过雨的小动物一般，抽噎着死死地抱着一根棒球棍，在看到来人是我后，才胡乱的抹了抹眼泪，踉踉跄跄的环抱过来。

　　当她的额头抵在我的肩膀时，我衬衫的左肩被她的泪水沾湿，在我手掌轻抚她后颈的瞬间，她带着哽咽的质问像枚图钉扎进胸膛： 「小杰，你为什么没有保护我？」

　　平日里那宛如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般的身体正一丝不挂的拥上来，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我内心原本蒸腾起的情欲却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别丢下我一个人。」

　　脑袋被林颖儿敲了一下，我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同颖儿一起来到天台的铁栅栏前，自从我们前几届的一个学长因为学习压力从天台上一跃而下后，这里便成了学校的禁地。不过这可难不倒我，高一那些孤单的日子里，只要是杨辰不在，我便会偷偷的来到这里，一旁平台上的横梁成了通往禁地的捷径，苦恼烦闷的时候，我都会来这散心，这也是我青春时光除了去网吧外能做到的最为叛逆的事情。

　　我跟在颖儿身后，她翻过护栏的动作灵巧，六层楼高的过堂风灌满了她的校服衣袖。稍微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尘，在爬上消防梯前却又突然转过身来：

　 「小淫贼，你转过去，不准看我屁股。」

　　我皱着眉头听话的转过身，女生还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还大大咧咧的，现在又开始计较的害羞起来，我没好气的说道：

　 「大姐，你穿着裤子呢，能看到什么。」

　　「我不管，谁不知道你们男生啊，也不准你想，想也不行！」

　　学校天台的风景总能让呼吸变得顺畅。当铁栏杆的寒意渗入掌心时，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也被风掀开一角。远处的高楼被冬日的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身旁的颖儿也不再那么吵闹，侧着脑袋，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打量着我。

　　「喂，小淫贼，你是不是想考X 大？」

　　「干嘛突然问这个？」

　　即使掺进了阳光的温度，风还是裹挟着些许十二月的寒意。不远处校园的红砖外墙延伸至鳞次栉比的楼群。一聊起未来，世界就广阔起来，就好像这些日子困住自己好像是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都不过是生活的庞大拼图里微不足道的一块。林颖儿稍微凑近了些，我同她不过半臂的距离。

　　「好奇嘛，这不是马上要高三了吗。」

　　「不是。」

　　「不是？之前那次励志活动我明明看你写的就是X 大啊。」林颖儿突然探身越过暧昧的分界线，看着我害羞的表情又是一阵轻笑。

　　「你怎么还看我隐私！」我转过头懊恼的白了她一眼，她则伸手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丝。

　　「我负责收信封，看到你的名字就拆开看了。」颖儿吐了吐舌头，调皮之下难得的带上了些许歉意。

　　「现……现在不是了。」

　　「你不会想和梓柔读一所大学吧，就你？」

　　「我……我怎么了。」

　　被戳中心思，我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像泄了气的皮球，越说越没有底气，「只要我努努力，就一定能……」

　　「哦，原来是为了这事愁眉苦脸的。」少女单手托腮，眼睛明亮，像是睫毛忽闪时漏进了几粒阳光。同龄女生本就比男生要早熟些，更何况敏锐如颖儿，我只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个透明人。

　　呼出的白雾消散在空中，我躲闪着不敢同她对视，极目远眺，视线尽头蜿蜒的道路正通向远处的群山，或许是故地重游的触景生情，记忆也就又回到了颖儿第一次对我恶作剧的那一天。

　　那天到了下午我的鼻子依旧有些发酸，不过脸颊终于不再感觉麻麻的了。在食堂吃过晚饭，我翻过栏杆来到天台散心，却没曾想那小魔女竟然也跟了上来。

　　「还在生我气啊。」

　　即使是散心，我潜意识里也依旧记挂着这是违反校规的事情，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吓了我一跳，回头发现是她时，我厌烦的「嗯」了一声。

　　「你这散心方式也真是奇特，来死过人的地方舒缓心情。」颖儿双手背在身后，蹦跳着上前。

　　「关你什么事！我只是觉得这里清净罢了，你刚才一直跟着我？」

　　颖儿没有说话，见我对她还是有些抵触，便翻身越过栏杆，来到没有护栏的平台上，转头朝我招手，又露出和上午一样的狡黠眼神：「过来，陪我坐坐，放心，这次没有恶作剧啦。」

　　「我不要，我才不信你。」

　　颖儿坐在平台的边缘上，刻意改短的裙摆下是象牙般白嫩的大腿，舒缓晃荡的小腿线条在夕阳里泛着蜜釉般的光泽：

　 「横梁都敢翻，这就不敢了？还是你想到那个跳楼的学长，怕啦？」

　　「不想和你一起。」

　　「好啊，你不过来我就去告你违反校规。」

　　「你不也来了？」

　　「同归于尽咯。」

　　拿她没有办法，我只得翻过栏杆，朝她走去。颖儿往边上稍微挪了挪，随后将那修长匀称的美腿缓缓蜷缩起来，那一股狡黠的危险气息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咪。她的脸上又是得逞的笑，将脸颊轻轻埋在膝盖之间。约莫一次心跳的时间，她又侧过脸来，那精雕玉琢的脸蛋贴着膝盖，那一双好看的眸子满是俏皮。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媚意，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我很不自在，下意识的低头时，却发现她那条短裙仿佛挑战着视觉的极限，刻意被改短的裙摆堪堪遮住那丰韵挺翘的臀部，带来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

　　「从这个角度看，你还挺帅的嘛。」

　　我瞬间脸红，也不知是少女那引人遐想的大腿还是那直白的话语，支支吾吾道：

　 「啊……啊？」

　　「哈哈，你的脸怎么那么容易红，不会真信了吧。」

　　我的脸上又是一阵尴尬的燥热，勉强积累起来的好感度瞬间清零，嘴唇紧抿，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没好气的开口道：

　 「就说这些？那我走了。」

　　「别走，我都说了要道歉嘛，你的脸还麻麻的吗？」

　　「麻了一上午。」

　　林颖儿毫不避讳的凑上前来，脸上又挂起那俏皮的笑。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我耳边响起：

　 「那为了表达歉意，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什~ 么~ 样~ 的~ 都~ 可~ 以~ 哦~ 」

　　故意拖长的尾音让我顿时瞪大了眼睛，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小年轻的我那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内心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刚才少女裙摆下那若隐若现的朦胧春色，让我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然而，少女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当头的一盆冷水，将我内心刚刚燃起的激动瞬间浇灭。她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仅限脖子以上，只能用手，既然你是脸麻，那我就让你揉揉脸吧。」

　　「这有什么意思！你不都替我想好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心虚的又瞟了一眼颖儿的大腿根。

　　「那你想干什么！」察觉到我目光的颖儿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气鼓鼓的模样居然有些可爱。她微微皱起眉头，两只手压住自己的裙摆，就好像刚才那个有意无意撩拨我的人不是她一样。紧接着，她小嘴一撅，冲我娇嗔道：

　 「色狼！流氓！淫贼！小淫贼！」

　　被戳穿的我一时手忙脚乱，脑子一团浆糊，支支吾吾的狡辩着。却发现林颖儿偏头笑出两个梨涡。我又上当了，我可不是那些被她轻易拿捏的男生，气血上涌着正要发作。林颖儿却又不慌不忙的掀起自己的裙摆，动作轻柔又带有几分挑逗。

　　「别生气嘛，想看这个？」

　　暮色在天台的铁栏杆上流淌着，刚刚升起的恼怒瞬间被甩的烟消云散，心脏都仿佛要跳出自己的胸膛。却没曾想裙摆下面是一条显眼的安全裤。林颖儿再次笑得花枝乱颤： 「都说安全裤是这个世界上最扫兴的发明吧，你们男生怎么都这样，又色又傻的，数数看被我这招骗了几回啦。」

　　与后来我的「逆来顺受」不同，当时的我面对林颖儿还有着极强的反抗意识。她大声嘲笑着我刚才的反应，我则趁机按住她的肩膀，不怀好意的两只手伸向她的脸颊。

　　「你干嘛……唔……」

　　「你刚才答应了的。」

　　「唔……这是偷袭……不……不算……」

　　颖儿张着嘴巴还想抗议，转瞬间又被我揉得挤出几声可爱的怪叫。被摆了不知道几道的我哪里能客气。指尖陷进她脸颊的瞬间，恍惚间错以为自己是在揉捏奶油团子。十六岁的少女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随着我的手指滑过，那泛起的红痕从耳尖一路烧到锁骨，像是那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细腻光滑的感觉稍一用力便会变形，却又在指尖离开时迅速恢复原样。

　　「够……够了。」

　 她试图偏头躲避，却又迎来我更加大力的揉搓，手掌覆在她的两个脸蛋上，被揉的嘟起的腮肉正诚实的在我指缝间打颤。没了刚才的俏皮，这幅任我拿捏的倒是我见犹怜。微风卷着她洗发水的柑橘香味钻进我的袖口，直在我的心尖荡漾，混着她后颈薄汗蒸腾的温度，在这咫尺之间酿出酒糟一般的甜腻，连带着我也有些发醉。

　　我算是有些理解那些总是围绕在颖儿身边的那些男生了。

　　待到终于松开了手，林颖儿捂着发红的脸颊，精心打理过的刘海也有些凌乱。没了平日里的顽皮，倒是有了种楚楚可怜的破碎感。我则换上了她刚才那副得意的表情，欣赏着我的杰作。

　　「怎么样，服气没？」

　　「我要告诉苏老师，你偷偷来天台，还欺负我。」

　　「别啊，你说可以揉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颖儿气鼓鼓的样子像是河豚，双手紧紧的拽着衣角，缩成白色的一团。我没想到真把她弄生气了，明明一开始是她道歉，现在却是我在求爷爷告奶奶的安慰她。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她才一副勉强消气的样子，第一次敲了敲我的脑袋说道：

　 「再有下次……」

　　我完全被她镇住了，第一次遇到女生这样的反应让我满头大汗，长舒一口气后，缓缓地晃悠到消防梯前。走在前面的颖儿突然转过身来，我以为她又要发作，心里一紧，却没曾想她垫着脚尖轻轻吻上了我毫无防备的唇瓣。那柔软细腻的触感还没等我多回味，她便一个健步跳到横梁上，随即快步翻回到走廊里，转头笑着说道：

　 「本姑娘的初吻，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

　　我摸着发麻的下唇，呆愣在原地。

　　却看着她咬着皮筋边绑头发边冲我挑眉：「七点要收英语卷子哦，可别被我迷住太久交了白卷，我先回教室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我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彻底宕机，看着那跃动着的高马尾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也分不清这是她的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或许她就是想用这个吻来赔罪，前面这一大段只是单纯的拿我寻开心，又或者她就是想看看我被突然亲一口的反应。后来的她倒是再也没有提过这个吻，只是和女生们说我在天台打算偷看她裙底的事。我百口莫辩，「小淫贼」的称号也就是这么来的，以至于杨辰都会在林颖儿同我打闹后，尖着嗓子学着她的口吻小声道：「小淫贼，小淫贼。」

　　被寒风吹拂有些冻麻的耳朵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我也被从回忆强行拽回到现实，林颖儿正一脸严肃的揪住我的耳朵：「你又在走神，亏我说那么多安慰你的话。」

　　「疼啊，松手，我有在听的。」

　　她适时的松手，我熟练的揉耳赔笑。

　　她的指甲无意识的抠着栏杆的绿漆，故作嫌弃的说道：「每次都笑得贱兮兮的。」

　　少女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毛衣缝隙漏出些沉闷的声响，她扭头看向远处的山峦，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对梓柔……是认真的吗？」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嘴里的话语还在酝酿，下意识的点头动作倒像是上了发条一般。颖儿那双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收缩的瞳孔像被是吸走了些墨迹。见我呆愣愣的盯着她，她竟少有的慌乱起来，手指轻快的划过栏杆底部，融雪在指尖聚成些浑圆的水珠，轻轻泼洒在我的脸上。

　　「最好是真的，这些天梓柔为了你的事也愁眉苦脸的，你是男生，就为了这点小事拖拖拉拉的，耽误人家梓柔学习。」

　　她有些不自然呛出几声咳嗽，右手食指又扣弄起栏杆上的铁锈，发出些刺耳的摩擦声，「其实你也不用非得去冲击梓柔的大学啊，现实一点，xx大就不错，分数线挺适合你的，还和梓柔在一个大学城里。」

　　「对哦。」我一下子恍然大悟，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大，满脑子都是梓柔让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你了解的还挺深入的。」

　　颖儿的眼神有些躲闪：「当……当然啦，我也要高考嘛，那本册子上有我就多看了些。」

　　「是吗，那你选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远处突然惊飞起一群麻雀，正好盖住了彼此喉间滚动的声音。颖儿伸手帮我理好衣领，本来看向别处的眼神聚焦在了我的身上，短暂的沉默过后，我看见她的睫毛忽闪着颤了颤：

　 「这是个秘密，暂时不告诉你。」

　　回到教室时午休正好结束，推门而入时，我下意识的去寻找那个我心心念念的身影。

　　梓柔单薄的肩头颤动，从厚重的外套之中露出被压出红印的侧脸，碎发被午睡时的薄汗沾湿在颈间。那双总是含着雾气的眼睛在看清我的瞬间倏地睁圆，又在和我视线相触的刹那仓皇垂落。

　　颖儿说的全是真的，对于梓柔来说，比起图书馆的遭遇，或许我这些天刻意的逃避更让她难过。

　　我攥着校服的下摆缓缓上前，抬头时正对上已经回到座位上的颖儿瞪着的杏眼。

　　「那个……」

　　我的脚尖蹭着地板裂缝，「新发绳……挺好看的。」

　　我干巴巴的夸赞引来了颖儿的白眼，我不敢再看她，低头发现梓柔下意识捋头发的手指骤然收紧。空气在尴尬中凝滞了几秒，梓柔翻起了抽屉里的书本。

　　「是妈妈非要我绑的，说是可以换换心情。」她将垂落的鬓发别至而后，那道已经是樱粉色的伤口正在透进来的阳光下泛起半透明的光泽，「但……还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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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这一个大段是丁市长的设定，我本来就对依彤无感，再加上篇幅原因不打算废笔去写，就罗列出来，没有经过仔细推敲，可以跳过看下一个大段，只需要了解原作反派都没有得逞，依彤本来答应同颖儿考同一所大学却被送去国外就行）

　　越靠近高考，青春便越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在颖儿的影响下，我和梓柔也渐渐的走出了图书馆的阴影。在高三的上半学期，紧张的学习之余，我们还顺带插手了张曦和杨辰之间的纠葛。除此之外，我总感觉颖儿和丁依彤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不过无论我怎么说，她们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只是隐隐的感觉和李峰有关。

　　等到毕业后，童小熙和丁依彤举着身份证的举报视频倒是让我们的高中在全国都火了一把，不出所料，李峰老师，连带着蹲在牢里的谢凯都被抓去审查。再到后来便是德高望重的周校长被停职调查的消息，没过太久，又出现了一些高管落马的新闻播报。

　　待到后来从林颖儿断断续续的描述里，我才勉强拼凑出故事的全貌：

　 丁依彤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身为官二代，只是耳濡目染，阅历也远比同龄人更深。更何况丁依彤的家庭并没有多少人情味，丁父作为市长精力有限，不会花心思培养不成器的孩子，更别提心理方面的呵护。

　 至少在丁依彤的记忆里，丁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她还能模糊的记起一些自己骑在父亲肩上逛动物园的一些零碎场景。那时的父亲官职不是很大，身边幼儿园的同学们都嘲笑父亲是吃软饭的软蛋，自己则可能是野孩子，那时的她也会面红耳赤的去辩解。长大一些后，她才明白自己不多见的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父亲同母亲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感情。

　　丁父是一路从底层拼杀上来的，顶尖大学的博士学历让其获得了选调生的资格，紧接着便是乘龙快婿这一条捷径。丁父本就长相帅气，也就被她的母亲相中，但随着年龄的苍老，再是优越的生活，激情也会被单调的柴米油盐所击溃。母亲喜欢的只是皮囊，这从一开始便是一场交易。即使母亲把那些男人带到家里来，丁父后来也不会在意，等到混到了理想的位置，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离婚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同一般底层打拼上来便只会享受的家伙不同，丁父的追求显得纯粹，比起那些权力的依附品，他对权力本身更为痴迷。市里开会时，他享受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到一号位置的感觉，却又在更高级的会议里看着他理想中的位置而心痒难耐。长久的拼杀让他失去了情感，只剩下了对权力欲望的执着。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的，是忍痛蹬掉陪伴自己从高中到研究生的初恋女友？还是第一次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厮混的膈应？

　　已经记不清了，某种程度来说，他也是个纯粹的人，同他深爱着的权力一样，这一切的开端便是童年时探讨理想时的随口一提，而如今，从他前脚刚和初恋女友发完分手短信，后脚就单膝下跪向前妻求婚的那一天起一切便已经无法回头。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被任命为市长的那一天，年轻时为了巩固家庭关系而纵欲过度的下体居然在那一天恢复了晨勃。倒不是因为什么性欲，更像是同他深爱的权力做爱之的一种前戏。

　　在无依无靠的早年间，在那个扒手和恶性案件遍地的洪荒年代，他也曾自污以打入某些圈子。但等到自己形成一方势力后，自己的履历需要清白，这对于丁父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短暂的屈从算不了什么，他的眼光长远，也有耐心。也许是轻轻拨弄下司法系统，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便会让出狱的犯人遇上当年的仇人；又或是地产开发时一次不经意的利益倾斜，便会让兄弟反目、夫妻成仇；再或者，只需缩短一些工地的工期，便会让一些司机铤而走险，超载外加疲劳驾驶的重型卡车就会「巧合」的出现在某些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而这一切很难追根溯源，无非是权力的一次小小任性罢了。

　　他早就知道周校长他们的勾当，这座城市的每一处监控都可以说是他的眼睛，每一条道路都可以说是他的血管，他认识市里政府部门关键节点的每个人，对他们的家庭情况也了如指掌。有点类似于《1984》里的老大哥，年轻时却也曾看到那些被折磨的少女的照片时滚落出几滴「杜松子酒气味」的泪滴。但渐渐地，除了离他梦想的位置更进一步时会浮现出些兴奋感，他也不再有这些累赘般的感觉。

　　直到那些家伙将许诺给他的位置留给了他们圈子的人，没有愠怒多久，脑中便酝酿起了反击计划。出发点正是周校长他们的勾当，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肥肉，这种体量的性丑闻足以将那些老家伙搅个粉碎。

　　十几年前他们倒还享受到了「士」这一阶层所带来的红利，而如今，往日的嚣张劲也只能收敛，性交易的输送链条也就转移到了地下。这帮鸡贼的老狐狸在这方面的效率倒是出奇的高，各部门的配合也是十分的默契，好几次的检查组都被他们糊弄过去。对付他们，丁市长也并不轻松。比起冒着被策反的风险找一个卧底来收集证据，成功后落人口实不说，棋差一招便可能满盘皆输，从更好控制的角度出发，丁市长更相信自己的女儿。

　　在翻看到女儿作业本上的年级正好吻合后，他倒是短暂的又扮演回了曾经的那个父亲。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风险，他只是不在乎罢了，孩子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丁依彤作为女儿，现目前最大的价值也不过是联姻的工具，更何况他还不止这一个女儿。

　　对于依彤来说，重获父亲的关爱让她又找到了那种童年时才有的，被重视、被需要的感觉，只需要利用这些情感，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周校长这样的老狐狸自然知道背景深厚的丁依彤和文梓柔不能动，林颖儿和童小熙才是需要重点关注的目标，但他手下的李峰和谢凯却没有这方面的定力。

　　谢凯栽在文梓柔身上后，丁市长在同周校长的互相试探中差点失策，做出迫于梓柔父母压力的样子派人搜查，却又碰到林成这么一个意外因素，因为谨慎而耽误的一段时间让他们将谢凯做成了弃子和完美的替罪羊。

　　这件事后，周校长倒是收敛了起来，但是李峰却沉不住气。丁依彤无数次若有若无的撩拨，每一次都精准的卡在最关键的时间点逃离，直到高三毕业晚会，想着再也见不到丁依彤时，有些红了眼的他钻进了林颖儿设计好的陷阱里。

　　紧接着便是丁依彤和童小熙手举身份证的实名举报，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像是狩猎一般，巡查组正好在市里考察，也就顺腾摸瓜，将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一个个的敲掉。

　　女儿被牵扯进去也洗清了他的嫌疑，丁父甚至更进一步的站到台前，在媒体面前因为女儿也是受害者之一而声泪俱下的样子收获了大量同情，义正言辞要一查到底的话语也成功挽回了公信力，进而让事情不会太过于难看。

　　我也很难理清林颖儿是如何牵扯进去的，或许是在体育课上被李峰骚扰的那天，总之在最初的胆怯之后，迅速稳定下来理清状况的林颖儿很快便引起了丁市长的注意，在察觉到女儿身边的这个闺蜜后，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欣赏的感觉，像是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同类一般。在偶尔的交流中，比起丁依彤，林颖儿倒更像是他的女儿。

　　丁依彤期待的赞许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林颖儿的身上，她只是父亲买给她的那些精致的洋娃娃。事情成功解决以后，作为奖励，丁父不容置疑的为丁依彤安排好了出国的路，至于女儿和闺蜜同读一个大学的愿望，他根本不在乎，女儿应当被更完美的包装，以便用来笼络那些有前途的新秀，来保证他的屹立不倒。

　　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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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学习只不过是陪衬，每天想的最多的依然是和梓柔相关的事情。林颖儿能做的只是避免我与梓柔的内耗，但身份的差距依旧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高考百日冲刺的这段日子里，我同梓柔又渐渐地恢复了之前那种有些暧昧的朋友关系。我知道梓柔还记得凉亭下的那个拥抱，一次晚自习时翻开她借给我的笔记本，夹层里掉出张愿望清单上，字迹娟秀的「考上x 大」旁边那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同我被苏老师抽背单词时的窘态一模一样。还有一次是在高考最后一个月的午休时扫过她的草稿本，通红的耳尖旁，那边边角角里稀稀拉拉写着的「程杰」二字。

　　同之前追求她时，那些涵养和家教所营造出的「她喜欢我」的错觉不同，我知道自己不能辜负梓柔的这份感情。等到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结束时，第一个冲出考场的我从父母接过中午时去花店偷偷买的花朵。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为女孩挑选的花束。当时的我站在花店里，手心都浸出些薄汗，生怕梓柔会不喜欢，又担心自己挑的俗气。提前在网上查了很多攻略，可到了花店还是纠结半天，好在是高考的午休时间紧迫，才让我最终下定了决心。

　　父母特地帮我喷了些清水，浅绿绵纸的包装被我攥得微皱，像捏着颗七上八下的、忐忑着的少年心事。我逆着人潮往回挤，衣服后背泅出汗渍。转角处梓柔白色的裙摆闪过，刚要激动地喊出声，却见一辆平日里我只敢想象的豪车安静的停在路边。一个身穿浅灰色西装的少年躬身递过花束，腕表折射的光晃得我有些眯眼。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T 恤，握花的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他怀里那些高贵的花束衬得我手里的鲜花廉价且毫无美感。

　　躲进梧桐的树影里暗自伤神了好一会，直到肩膀突然被戳了戳，我惊得差点翻进了眼前的垃圾桶。

　　「小杰。」梓柔歪头打量着我藏在身后的鲜花，「躲在这干嘛呢？」

　　「没躲啊，刚在找你呢，人太多了。」

　　「这花是送给谁的？是送给颖儿的还是……」我后颈的汗顺着脊背往下滑，梓柔的眼神在我和花束之间游离。

　　我猛吸一口气，别过头将花束胡乱的塞过去。

　　「送你的，我随便买的，想着高考结束了嘛。」后半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我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也就软了下去，「你要不喜欢，扔了也行。」

　　「我很喜欢，谢谢小杰。」梓柔将花束整个抱进怀里，转身往林荫道里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冲我笑着说道，「我们一起走走吧。」

　　陪梓柔回家的路上，我们的角色好像调换了。平日里总是在找话题的我像是被抽走了声音，反倒是她，这个有时说话都怕惊动空气的姑娘，笨拙的抛出一个个话头。我仿佛只剩下木讷的空壳，每个回应都显得干瘪。直到我们站在梓柔的小区门口，我才发现她脸上的满心欢喜已经带上了些许焦急：

　 「小杰，你今天……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想起了自己从惊蛰琢磨到芒种的告白，此刻却卡在喉间却说不出口。冬夜凉亭下的拥抱明明还熨在胸口，脑中却浮现起刚才那个精致少年远远投来的审视般的目光。内里掩藏着的自卑再次汹涌起来，我第一次在梓柔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我终究是个懦弱的家伙，或许至少得有那个男生十分之一的耀眼，我才敢拿出百分之一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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