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音也很坚持，“而且，我们乐队的风格，不就是想给人带来力量和勇气吗？”

可是…明明一开始的时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

放在以前，他们或许会互相妥协，或者干脆各自写一个版本再融合。

但现在，立矢内心的愧疚感让他无法像从前那样坦然地坚持自己的想法，而爱音那份刻意的“体贴”也让她不愿意真正地表达内心的固执，只是反复强调着“积极”、“力量”这些正确的词语。

沟通陷入僵局。

立希在一旁不耐烦地敲着鼓边，灯低着头沉默不语，乐奈打了个哈欠。

素世安静地坐在角落，翻看着乐谱，没有发表意见。

最后，立矢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惫：“算了，先这样吧，我再想想。”

爱音看着他明显带着不悦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些软化的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句：

“嗯…好。”

排练不欢而散。

立矢独自留在琴房里，对着键盘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是素世。

她端着一杯热可可走进来，轻轻放在键盘旁边。

“还在想刚才的曲子？”

她在他身边坐下，声音轻柔。

立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素世拿起他放在一旁的乐谱，仔细看了看那段引致分歧的旋律。

“我觉得…立矢君的想法其实很好。”她轻声说，手指点在其中一个和弦上，“这里用……，确实更能体现那种迷失方向、寻找出路的感觉。”

“只是…”她顿了顿，“可能在衔接上，需要更自然一些的过渡，避免太突兀。”

她拿起铅笔，在谱子上写了几个替代的和弦进行，又哼唱了一小段旋律。

眼睛亮了起来。

“这里…这样处理的话…”

琴房里只剩下交织的音符和两人专注的低语。

立矢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也忘记了…

他看向素世，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对音乐同样的热爱与理解（并非）。

【果然…还是……】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

（轨迹八：依赖）

立矢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素世的存在了。

不仅仅是在乐队里。

当他忙于事务，忘记吃饭时，会收到素世发来的订餐截图和“记得按时吃饭”的提醒。

当他需要查阅一些冷门资料时，素世总能在他开口之前，就将相关的链接或者电子书发送到他的邮箱。

当他偶尔抱怨起某个难缠的教授或者繁琐的行政手续时，素世总能耐心地倾听，有时也会给出一些建议。

她从不过问他和爱音之间的事情，也从不提及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

她只是在那里，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他开始习惯在遇到问题时，下意识地去征求她的意见。

开始习惯在感到疲惫时，收到她恰到好处的关怀。

开始习惯…将她视为一个可以全然信赖、无需设防的存在。

对爱音的愧疚感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啃噬着他的内心。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不用再承担爱音那份过于沉重和直接的依赖，也不用再面对她那双充满“体贴”却让他倍感压力的眼睛。

他可以沉浸在音乐里，可以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而当他需要帮助和安慰时，素世总会在那里。

温柔地，耐心地，恰到好处地。

这种潜移默化的渗透，让他渐渐放松了警惕，也渐渐…习惯了这份唾手可得的舒适与安宁。

------

（扭曲的爱）

又一次乐队排练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音符交织后的独特气味。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他和爱音的关系，似乎在一种“相敬如宾”的体贴中，变得越来越遥远。

他感到一种不知道如何挽回的挫败感。

素世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

她看着立矢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看着他和爱音之间那层越来越厚的隔阂，看着自己精心编织的网，正在一步步将猎物困住。

这段时间，在她的“协调”之下，立矢和爱音表面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她会在排练间隙，不动声色地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会在立矢因为愧疚而回避时，巧妙地将话题引向爱音；

甚至会在爱音因为立矢的疏离而失落时，温言安慰，替立矢解释。

她扮演着完美的“伙伴”和“调解者”，游刃有余地维系着三人之间脆弱的平衡。

然而，看着立矢偶尔因为爱音一个不经意的亲近而露出的、带着挣扎却又无法抗拒的微小动容；看着爱音脸上因为得到回应而重新绽放的光彩…

某种更加深沉、更加扭曲的情感，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看向她？】

【为什么她只是稍微靠近一点，你的眼神就会动摇？】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

嫉妒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理智。

那份被压抑了许久的“爱”，终于要破土而出。

她要给他…更多。给他一些…只有她才能给予的东西。

排练结束后，素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整理东西，而是走到角落的保温箱旁，取出了一个精致的保温杯。

杯子里，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红茶。

但这一次，红茶的颜色，似乎比往常要浅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乳白色泽。

那是她…花费了一些“功夫”，才准备好的。

她走到立矢身边，将保温杯递给他，脸上是惯常的温柔笑容。

“立矢君，辛苦了。喝点热的吧，补充一下体力。”

立矢接过保温杯，入手是温暖的触感。 他拧开杯盖，一股混合着红茶清香和淡淡奶味的奇异香气飘散出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液体，颜色…有些奇怪？

像是加了牛奶的红茶，但又比普通的奶茶更浓郁一些，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带着生命气息的甘甜味道。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上次在咖啡厅昏睡过去的记忆。

【这次…又加了什么？】

警惕心再次升起，他抬起头，看向素世。

素世只是微笑着，用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品尝。

没有解释，没有催促，只有温柔和…期待。

立矢看着她，又看了看杯中的红茶。

疲惫感再次涌来。

他累了。

真的累了。

不想再猜疑，不想再挣扎。

或许…就这样吧。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醇厚的甘甜，和他从未品尝过的独特奶香。

味道…有点奇怪。

但…出乎意料地好喝。

甚至比任何他喝过的奶茶都要顺滑、醇厚。

那份甘甜的味道，仿佛直接渗透进疲惫的身体里，带来一种奇异的、被滋养的慰藉感。

立矢放下空杯，感觉身体里的疲惫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不少，精神也为之一振。

“很好喝。” 他看向素世，由衷地说道，“谢谢你，素世。”

素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那是混杂着深沉爱意、病态满足和极致占有的复杂情感。

【太好了…立矢君喜欢…】

【这是…只属于你的…】

【我的…全部…】

以后，她还会做给他喝。

只有他，才能品尝到这份，用她的身体和爱意，精心调制的、独一无二的“奶茶”。

------

冬日的阳光，透过蒙着薄尘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千早爱音略显凌乱的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淡淡的失落气息。

爱音蜷缩在椅子上，怀里抱着那个印着可爱企鹅图案的抱枕，目光放空地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

桌上摊开的乐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那是昨晚熬夜的成果。

新曲的过渡段，她最终还是按照立矢最初的想法进行了调整。

不是妥协，只是…她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情和他产生争执。

明明，他们曾经不是这样的。

她将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鼻尖蹭着熟悉的布料，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被时光蒙上尘埃的画面。

（回忆：告白）

熟悉的大学校园，银杏叶铺满了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那是刚入学的第一个秋天，空气里弥漫着清爽而略带凉意的气息。

她和他并肩走在放学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段时间，因为考入了同一所大学，他们相处的时间比高中时多了很多，曾经因为距离而产生的隔阂，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消融。

那天的她，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心全是汗。

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喧嚣。

“立矢君…”她停下脚步，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我…我喜欢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

落叶旋转飘落，风声也安静下来。

她能感受到立矢投来的目光，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惊讶。

他的沉默，敲碎了她所有的勇气和期待。

完了…他一定是要拒绝我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蓄满了眼眶，视线变得模糊。她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将自己最宝贵的心意捧出来，却只换来对方的错愕。

就在她转身想要逃跑的时候，手腕却被轻轻抓住了。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看到立矢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里，映着夕阳的余晖，惊讶褪去后，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并没有厌恶。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只是一个字，却改变了她的整个世界。

惊喜和幸福感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要晕眩过去。

原来…他不是要拒绝她…

原来…他也…

（回忆：依赖）

交往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名正言顺。

立矢依旧是那个话不多、看起来有些冷淡的周防立矢。

但他对她，却有着旁人无法触及的温柔和耐心。

她开始肆无忌惮地依赖他。

选课时，她会缠着他要课表，选那些能和他一起上的课。

小组作业时，她会理所当然地和他分到一组，然后把需要动脑的部分都丢给他。

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她会第一时间跑去找他，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看他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拿起笔，条理清晰地为她讲解。

他的可靠，像一张细密柔软的网，将她稳稳地托住，让她可以安心地做那个有点任性、有点迷糊，却总能得到回应的千早爱音。

（回忆：甜蜜的约会）

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

人潮汹涌的游乐园，她拉着他的手，在旋转木马的光影里笑得像个孩子。

安静的美术馆，他会耐心地听她对每一幅画作的“独特见解”，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

夜晚的河堤，他们并肩坐着，看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聊着未来的梦想和乐队的规划。

他会记得她喜欢的口味，会在她冷的时候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会在过马路时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内侧。

那些看似平淡的瞬间，串联起来，便是她整个青春里，最甜蜜、最闪光的记忆。

------

可是…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爱音从回忆中抽离，抱紧了怀中的抱枕。

是那次他“生病”，在素世家待了一天一夜之后？

不…好像更早。

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让她心慌意乱的念头。

他还是那个立矢。

还是会在排练时认真指导，还是会在她遇到麻烦时提供帮助。

只是…那份曾经只属于她的温柔和专注，好像被分成了很多份。

他看向素世的时间，明显变多了。

他开始下意识地依赖素世的照顾和安排。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愧疚、挣扎、还有…刻意的疏离。

那份曾经让她无比安心的依赖感，正在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患得患失的不安，和一种…快要抓不住他的恐慌。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地扮演那个“体贴懂事”的女朋友。

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爱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抱枕滑落在地。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要去确认。

去确认立矢的心意。

去确认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答案是什么，她都要去找到。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冲出了房间。

楼下，阳光正好。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微冷的空气，朝着那个承载了她无数回忆和羁绊的地方——LIVE HOUSE RiNG，快步跑去。

------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为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首先感受到的是包围着自己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以及肩窝处均匀轻柔的呼吸。

他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素世安静的睡颜。

他发现自己正靠在她的怀里，姿势亲密而自然，像是已经这样依偎了很久。

昨夜的缱绻与安抚，此刻还清晰地烙印在心头。

【已经…无所谓了吧…】

一种沉重的无力感，混合着些许自暴自弃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他闭上眼睛，将脸颊更深地埋进那片温软之中，企图用这短暂的、虚假的安宁，来麻痹自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素世的眼睫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怀中人近在咫尺的脸庞，眼中没有一丝惊讶，只有水一般的温柔。

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发，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带着安抚的力量。

“醒了？”

没有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只是用最轻柔的声音确认他的苏醒。

立矢没有回答，只是在她怀里微微点了点头。

就这样沉默地依偎了片刻，阳光在窗帘的缝隙中愈发明亮。

“该起床了呢，立矢君。”素世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不舍，还有恰到好处的催促，“今天还有排练。”

她小心翼翼地从他怀中退开，站起身，走到衣柜旁。

“对了，之前顺手帮你准备了一套新的便服。”她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递到他面前，“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试试看？”

立矢看着她递过来的衣物——一件设计简洁的白色连帽卫衣，搭配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款式是他偏爱的风格，简约而不失潮流感。

他有些意外。

他自己对衣服的尺码向来没什么概念，以前都是邻居富山阿姨帮忙挑选，后来和爱音在一起后，衣柜里的衣服几乎都被她包揽了。

素世…是怎么知道他的尺码的？

他没有多想，接过衣服。

“谢谢。”

他走进浴室换上，对着镜子看了一眼。

很合适。

不大不小，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形，仿佛量身定做一般。

素世看着他换好衣服走出来，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太好了…尺寸没记错。】

【这套衣服…买了好久了吧？本来以为很快就能用上的，没想到…立矢君比我想象中…更能坚持呢。差点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很适合你，立矢君。”她真心称赞道。早餐的准备，是在一种安静而默契的氛围中进行的。

没有刻意地分工，只是自然地配合着。

阳光洒落在料理台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还有烤面包的微焦气息。

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有偶尔器皿碰撞的轻响，和两人不经意间交汇又迅速错开的目光。

立矢发现，自己似乎…不再感到那么不自在了。

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紧绷感，那种因为内心挣扎而产生的别扭，都在这平和的晨光与默契的协作中，渐渐消融。

他开始…能够平静地接受她的存在，接受她的照顾，接受这份…或许并不纯粹，却异常舒适的关系。

餐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享用着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射在温暖的地板上。

吃过早餐，两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前往RiNG。

素世替他整理了一下卫衣的领口，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立矢没有躲闪，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走吧。”素世拿起自己的包，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嗯。”

两人并肩走出公寓，踏入了冬日清晨明亮的阳光之中。

前往RiNG的路上，他们依旧没有太多话语。

只是偶尔，立矢会侧过头，看到素世被晨风吹起的棕色发丝，和她脸上那份宁静而满足的浅笑。

他知道这不对。

但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那些沉重的问题了。

至少现在…不想。

------

清晨的阳光透过RiNG咖啡馆的玻璃门，在吧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千早爱音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推开了那扇熟悉的玻璃门。电子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早上好…立希…”爱音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和倦意，粉色的长发因为昨晚的辗转反侧而有些凌乱，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色。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对立矢的担忧和那些挥之不去的疑问。

早上醒来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甚至连简单的洗漱都忘记了，就急匆匆地跑来了RiNG，想要确认今天的排练是否照常进行，更希望能早点见到立矢。

正在吧台后擦拭咖啡杯的椎名立希抬起头，看到爱音这副明显没睡好、甚至有些狼狈的样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喂，爱音。”立希放下手中的杯子，语气是她一贯的不耐烦，但仔细听，似乎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情绪，“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没睡醒？还是…根本就没回去？”

她的目光在爱音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像是有些不忍再看。

爱音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昨晚满心都是立矢的事情，早上又急着出门，根本没顾上收拾自己。

“我…我…”她有些语无伦次，脸颊瞬间涨红，“我马上…马上去整理一下！”

她抓起背包，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看着爱音匆忙离去的背影，立希靠在吧台上，无声地叹了口气。紫色的眼眸里，是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

【真是…笨蛋一个…】

她知道爱音这副样子是为了谁。

也知道…那个家伙，此刻大概正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享受着所谓的“安宁”。

而她们，都选择了沉默。

选择了默许素世那疯狂的行为。

是为了乐队？

为了灯“一辈子”的愿望？

还是…仅仅是因为她们也同样依赖着立矢的存在，害怕失去？

立希不知道。

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深想。

承认这份“默许”，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软弱和自私。

她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乐队再次分崩离析。

也无法…想象没有立矢，灯的歌声会变成怎样。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对爱音充满了愧疚，却又无法开口说出真相。

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式，发泄着自己内心的烦躁。

------

等爱音重新从洗手间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个光鲜亮丽的模样。

头发重新梳理整齐，脸上也简单化了淡妆，遮盖住了倦容。

只是眼底那份挥之不去的不安，依旧泄露了她的真实心绪。

她走到吧台前，刚想开口点单，却看到立希已经将一份简单的早餐推到了她面前——一杯热牛奶，还有一份烤得恰到好处的三明治。

“喏。”立希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视线落在别处，“看你这样子，肯定没吃早饭吧。”

爱音有些意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早餐。

“立希…”

“我请客。”立希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透着些许别扭的关心，“快点吃，等下还要排练。”

爱音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虽然立希一开始对她很凶，说话也很刻薄，但后来的相处让她知道，立希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就像现在…

“谢谢你，立希。”爱音坐回窗边的位置，小声地道谢。

她拿起三明治，小口地吃起来。

温暖的牛奶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清晨的寒意，也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立希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默默地擦拭着吧台，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她。

看到爱音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那副努力想要振作起来的样子，立希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如果…如果爱音知道了真相…

她会怎么样？

这个乐队…还能继续下去吗？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烦人的念头驱散。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

先顾好眼前吧。

------

早餐很快吃完了，胃里有了暖意，爱音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她从背包里拿出昨晚修改好的乐谱，那是新曲的过渡段。

她犹豫着，要不要…先给立希看看？

立希虽然脾气不好，但在音乐上是很严格也很敏锐的。或许…她能给点意见？

而且…如果立希认可了，等下立矢看到，会不会…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她拿着乐谱，看向吧台后的立希，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际——

“叮铃——”

门口电子风铃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咖啡馆的宁静。

爱音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瞬间停滞。

门口，逆着清晨明亮的阳光，站着两个人。

是周防立矢。

还有…长崎素世。

两人并肩站着，素世正侧头对立矢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而立矢微微低着头，也在回应着她的话，唇角似乎…也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出温暖的光晕，画面和谐得如同精心绘制的插画。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而且…看起来…还那么…

自然？

爱音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她怔怔地看着门口那对“璧人”，手中修改好的乐谱，无声地滑落在桌面上。

立矢似乎也察觉到了咖啡馆里的视线，抬起头，目光正好与爱音惊愕而受伤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他脸上的那点浅淡笑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愧疚。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拉开和素世之间的距离。

而素世，只是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保持着自然的姿态，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爱音，最后，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看向了身旁的立矢。

吧台后的立希，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门口这突兀而又在意料之中的一幕，眼神复杂。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

阳光从敞开的玻璃门外涌入，铺满了咖啡馆的地板，却照不亮此刻凝固的空气。

立矢站在门口，看着爱音那张写满了震惊和受伤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下意识地想要解释，想要否认，想要将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境地中解脱出来。

可是…他能说什么？

说他们只是碰巧一起过来？

说他昨晚住在素世家只是因为“不舒服”？

这些苍白无力的借口，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么能去欺骗眼前这个，因为信任他而遍体鳞伤的女孩？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僵硬得如同石膏一般。

站在他身旁的素世，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温柔。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爱音，又落回立矢身上，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没关系，有我在。

这份无声的支持，在此刻却像是一种无形的推手，将他更深地推入愧疚的深渊。

爱音怔怔地看着他们。

看着立矢身上的白色卫衣——那不是他平时会穿的风格，却意外地很适合他。

看着素世脸上那份与平日无异的、温和的笑容。

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立矢…不是那种…会出轨的人，才对。

她一直这么坚信着。

他是那么可靠，那么温柔，虽然话不多，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支撑着大家。

他拯救了灯，鼓励了立希，包容着乐奈，也…接纳了她。

和她交往之后，他甚至刻意减少了和其他成员的亲密接触，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属于他们两人的界限。

他明明是那样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和素世一起，在清晨，从外面…一起走进来？

而且…是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衣服。

就好像…他们刚刚从同一个地方…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她的心头，让她浑身发冷，几乎要站立不住。

立矢终于动了。

他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朝着爱音的方向走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浓重的痛苦和挣扎。

他走到爱音面前，看着她那双因为震惊和泪水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灰色眼眸，心脏被愧疚感狠狠撕扯着。

“对…”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只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已经对素世说了太多次。

而现在，面对爱音，他却发现，这简单的三个字，竟然重若千钧。

“不要说…”爱音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仿佛害怕听到那个残忍的答案。

她宁愿相信…宁愿相信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可是，立矢脸上的痛苦和挣扎，素世那平静得过分的表情，还有…吧台后立希那复杂而回避的眼神…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立矢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破碎的信任和绝望，心脏像是被彻底碾碎。

“……”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

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在爱音的世界里炸响。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

“爱音酱！”

一个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

是灯。

她先前刚刚走进咖啡馆，正好看到爱音摇摇欲坠、而立矢站在她面前说着什么的一幕。

灯连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差点摔倒的爱音。

“灯酱…”爱音抓住灯的手臂，泪水终于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咖啡馆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乐队，完蛋了？”

一个懒洋洋的、却带着某种洞悉一切意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要乐奈，正趴在吧台上，歪着头，用那双异色的猫眼看向身旁的立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立希身体一僵，没有看乐奈，也没有看那边的混乱，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回了一句：

“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可能吧。”

------

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默认了乐奈那残酷的断言。

一直趴在吧台上的要乐奈，却没有像上次立矢宣布降低活动频次之后，想要转身逃开。

她抬起头，金蓝异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陷入混乱的众人，最后落在立矢身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不会结束。”

立希猛地转头看向乐奈，眼中充满了不解。

这种时候…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什么意思？

乐奈却没有再解释，只是重新趴回吧台上，像一只事不关己的猫，静静地观察着这场闹剧。

------

长崎素世看着被灯扶住、泪流满面的千早爱音，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看到爱音因为立矢的道歉而崩溃，那份心碎和绝望如此清晰，让她…有些微的心疼？

不。

素世在心底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心疼的，一定不是这个夺走了立矢最多关注、让乐队陷入危机的粉发女孩。

心疼的，是立矢。

是那个因为自己的温柔和歉疚，而被逼到如此境地的立矢。

是这段本该美好的羁绊，因为自己那无法抑制的爱意和占有欲，而变得支离破碎。

对，一定是这样。

都是立矢的错。

如果他没有那么温柔，没有对每个人都那么好；

如果他对爱音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没有让她产生“理所应当”的错觉；

如果他没有突然说出要减少活动、要结婚这种话…

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大家…都是重要的伙伴啊。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素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是那抹恰到好处的表情。

她走到爱音身边，声音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爱音酱…”

爱音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像姐姐一样照顾着自己的女孩，声音哽咽着，充满了不解和痛苦：

“素世…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素世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避开了爱音带着控诉的目光。

她没有直接回答爱音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和惋惜的语气说道：

“因为…立矢君之前和大家说，他最近太累了，想要…降低乐队的活动频次。”

“只是…只是因为这个…？”

爱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难道就因为这个…立矢就要…背叛她吗？

素世…就要抢走立矢吗？

素世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更加复杂的表情，像是同情，又像是……怜悯。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一个…足以将爱音彻底击垮的秘密：

“还有…”

“他还说…准备…要和爱音酱结婚哦。”

结婚？！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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