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裂隙中渗入，如烙铁般炽白。

阿涅丝睁不开眼。

她仿佛被浸泡在冷盐水中，又像被细火慢炖着煎熬，每一寸肌肉都在悸动颤抖，神经被拉至极限。魔力的流动已然断裂，仿佛灵魂的根基被人一刀斩断。

她清楚那是什么。

——魔封术。

封印系法术中最残酷的一种，至少八阶。她……破不开。

身负重伤，魔力禁绝，此刻的她不过是一件无法反抗的“战利品”。

思绪在剧痛与意识迷离之间浮沉，一度记得自己被抬入一座巨大的塔下。身旁站着维尔泽，那身破碎的赤甲犹如燃烧残烬，却依旧逼人。

“……绯罗缇斯传送亭已开。”

一道女声响起，柔媚如丝，却带着军令般的不容置喙。

她被抬入法阵。空气忽然沉重，法阵启动的瞬间，体内仿佛有千百只手扯住她的血脉与魂核，强行拖拽至某个远方的世界。

下一刻，她被投掷在完全不同的现实里。

——绯罗缇斯。

阿涅丝勉力睁开一只眼，只有一道缝，却仿佛雷击贯脑。

这不是地狱，也非淫窝。

这是一座艳丽到令人羞耻的都市。

她被安置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车窗未关，帘子随风轻扬。

街道铺着红金交错的魔纹砖石，阳光洒下，仿佛火焰在大地流动。

而街上的人……让她几欲错认世界。

女性们穿着近乎猖狂的战装：比基尼式金属甲胄、漆黑皮革缠绕的短裙、镂空高叉紧身衣、半透轻纱披风，甚至有人干脆将链甲与乳罩混编为一身。她们不是奴隶，不是妓女，而是笑靥如花、目光炽热的女战士、女商人、女贵族。

一位女子倚在路边弹奏琵琶，双腿交叠时，露出大腿根部刺着蔷薇链印；路过的男子吹了个口哨，她只是眨眼挑眉，回以笑骂中指。

街角，一名身披红斗篷的小腹纹着“淫纹”的女子望了眼调笑她的俊男，忽然一拉，便将那男人拖入阴影巷内。男子愣了一瞬，却随即笑着解开衣襟，欢然赴约。

阿涅丝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认得那纹路。那是夜莺的绯红纹章，与奴隶烙印几无二致。

可那女子的脸上，没有屈辱，没有哀恸——

只有炽热的欲望，还有……喜悦。

这……就是绯纱？

她曾以为这里是女性的地狱，是契约魔法将灵魂炼成狗的暗影国度。

可街道上的男人看着那些比妓女还放肆的女性，却没有一人敢出手亵玩；有人调笑，有人求欢，但被拒后只是一笑而过。

“……这是……什么地方？”

她终于低声喃喃，语音破碎。

车外，一名绯纱女卫听见了，回眸一笑。那笑容不带怜悯，反倒像姐姐对迷路少女的调侃。

“这啊，小姐，是我们的首都。北方人常叫它——‘淫都绯罗缇斯’。”

“淫都……”阿涅丝的声音带着沙哑。

“嗯，听起来难听对吧？但我们早习惯了。”女卫耸肩，抬手束起头发，动作自然地露出小腹那道红纹——夜莺的标记。

“你看，我们活得还不错，对吧？”

她朝窗外指去。

“每一个敢活出自我的女人，都是公国的光。”

阿涅丝没有回应。

只是静静望着窗外，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炙烤，血液刹那凝滞，随即如熔铁般沸腾。

她的信仰——那个骑士誓言构筑的信仰，在那一瞬摇晃了。

这些女人……不是奴隶。

这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自由。

自由得……令人羞耻，却难以否认其力量。

马车穿过街市，驶向城郊的高地。远方，一座巨大的红黑殿宇拔地而起，宛如魔焰凝聚的宫殿。

——赤誓神殿。

名声狼藉的赤誓神殿，夜夜燃烧情欲的灵魂熔炉。

而她，将成为下一个献祭之人。

她咬紧牙关，闭上双眼。

可那街角将男人拉入巷中的女人身影，却如梦魇般，永远刻在她的眼睑下方。

她无法理解……

为何那女人，还能笑得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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