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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祥】神明与勇者 第三章 昨日青空,1

小说:灯祥大战独角兽 2025-09-07 08:10 5hhhhh 4230 ℃

第三章 昨日青空

街道上很干净,也看不到什么行人。

【人类】自进化出来一直是群居生活的动物,哪怕是那些自称讨厌社交、感觉与他人之间存在隔阂的人,如果突然身边真的一个同类都看不到了的话也会感到恐慌。人类可以习惯孤独,又始终害怕被遗弃。

但是,并没有不安。

迎面而来的风是熟悉的,沥青路面像被水彩晕染过的画纸,唇齿间还余留着早餐溏心蛋的鲜甜,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

以及,天空,好漂亮啊。

只存在于小时候的绘本中,从未于现实见过的,不可思议的蓝,仿佛将整片海水蒸馏浓缩后涂抹在天穹,连最细微的云絮都被小心地梳洗,干干净净。

如果可以,想在里面振动纯白的双翅游一游看。

“啊,早课…”

陪伴着羽丘女子学园校铭石的树开着不合时令的花。半透明的花瓣飘落,本能的伸出手,手心的触感像浸过蜂蜜的鳞片。

因为伸出的那只温暖的手,光芒之下也诞生出了阴影。

“早上好啊”

“昨天的演出也很精彩呢”

“校服的领带要打理规整”

“拜托了,物理作业借我一下”

校园里行动着的轮廓,有的像被雨水冲刷褪色的剪影,有的泛着旧报纸般的灰黄,但大家似乎对此都并无察觉,只是一如既往的发出与平常无二的声音。

“Tomorin!”粉色的影子蹦蹦跳跳地赶上来,那是谁呢?总感觉很熟悉,却叫不上来名字。

“跑起来,Tomorin,马上要打铃了。”

影子没有过多停留,跟随着光影的流动,来到脱靴室,下駄箱们在晨光中闪烁。

高尾

田中

河原木

铃村

小野

灰色的柜门与白色的名牌交替,如同排列整齐的琴键。

小林

中岛

伊藤

星野

【空白】

“…?”

这里,应该有什么人。

手指不由自主的抬起,摩挲那个空缺的平面。

并不光滑的表面,像是伤口愈合的疤痕。

这里,应该曾镌刻了谁的名字。

是谁?

去了哪里?

来不及多想,光影交替,名牌上长出了高松的字样。

手搭上把手,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要打开。不想打开。

门后面关着魔鬼,一经放出,就会用魔法让世界永远停留在无尽的冬日。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春天不曾到来,也就不用为她的逝去而依依不舍了吧?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感到悲伤呢?

“叮咚咚咚”

已经没有时间了,颤抖着拉开柜门。浅蓝色信封安静地躺在里面,和那天一样。

“不要——!”

身体的本能反应是立刻摔上柜门,但信封的反应更快,它挣扎着腾空扑来,发出尖利的呼啸。

护住头的手臂被撞开,信封也被撞得四分五裂,但它的碎屑没有甘于飘零,反而折叠成无数小小的千纸鹤,在头顶盘旋不愿离去。

无数气泡升腾而起,暖橙色的光球里浮动着的往昔如落樱般温暖,而在幽蓝的泡沫里,记忆是锋利的玻璃渣。

铁路桥上突然喊着“不可以”(ダメデスワ)扑上来的少女;

高一入学时佩戴胸花形同陌路的她。

钢琴房中一边弹奏一边轻唱,骄傲绽放的少女;

被逼入绝境跪倒在楼梯口无路可退的她。

合练那天练习室镜中光圈倒映出的少女;

那个雨天挥开小素世的手的她。

最后一次演唱春日影,微笑的脸庞被泪水粘湿的少女;

擦肩而过,递上“祝你幸福”的她。

“还没有结束!”

反应过来时,已是狂奔。

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几乎与心跳同频,裙摆卷起的气流惊散了沿途的灰色影子。粉色的小狗布偶从书包侧袋探出头,亚麻色的狐狸挂件在胸前摇晃,紫色的狼和白色的猫咪一左一右的趴在肩头,创可贴包装里飘出的半透明企鹅和鲸鱼,与星座和石块一起跟随追游。

身体好轻,感觉不像奔跑,简直是飞行。

在并不宽阔的走廊中,在大家的围绕伴随下飞行。

原来可以这么快。

可是,走廊一点都看不到尽头的样子。

窗外的天空从湛蓝到蔚蓝再到深蓝,然后重新泛起微光。

不知道跑了多久,走廊有那么长吗?

下这样下去要追不上了。

“只要不停止前进,就会有结果。”变成粉色小狗的小爱这么说。

追不上了。要被丢下了。

就连唯一的方向感,也是笔直的走廊所给予。

由你开始的故事,就要结束了吗?

已经没有遗憾,也不用再留恋吗?

余生的幸福,已经给不出许诺了吗?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你要发出那样悲伤的【求救】呢?

抬头,那一直照耀前方的琥珀色星辰,原来只是浅绿色玻璃窗映出的眼睛。

——窗子。

猛地停下脚步,扑向窗边。

窗外是隆冬时节的校园,虚幻如叹息的阳光下,蓝色的身影划过玉盘般洁净无尘的中庭,向着校门口走去。

映在窗上的倒影正逐渐被靛蓝色侵蚀,发梢末端开始结晶成冰凌。

已经来不及了。

这么眼睁睁的,她就要从生命中错过,成为上一辈的故事。

不可以。

砸开锁死的窗框,手脚并用的爬上窗沿。

远远的似乎传来谁惊慌的尖叫,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气流从两胁下通过,追向即将摇起的车窗,司空见惯,却又豁然开朗的风景,开始在脚下流淌。

天,真的好蓝啊。

向温暖的冬日之阳、向轻飘飘的云,朝着更高、更远的方向跳跃,飞向有你存在的天空与未来。

……

下午两点三十四分,高松灯从睡梦中醒来。

不明所以的泪水浸润了睫毛,胸口残留着隐隐的哀伤和痛觉。

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朗。

原来,全部都只是一场幻梦。

于是,她的咽喉中溢出了轻轻的温暖呜咽。

“♬昨日的青空,随少年挥手消失在人海之中…♬”

事情的开始是那一天的练习。

“OK各位,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啊。”爱音又戴上了她那副黑框眼镜,站在练习室中间挥动双臂搅缠视线。

“粉毛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感觉越来越唐了。”

看着手机上时间的立希皱了皱眉:“流浪猫又迟到了,消息也不看,电话也不接。”

“都跟你说过很多次少看点海对岸的整活视频了吧,小爱音?”素世怀抱着贝斯,按弦进行音准的调试。

“不是,我这次真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嗨嗨,知道你在琴包上贴了新的贴纸了。”

“虽然能被Soyorin注意到我很开心,不过好歹我偶尔也是会干点正事的吧。将将将将——”

爱音得意地举起手机:“来自上海方面的特别邀请,对方希望我们去中国举办Live欸!”

过于冲击性的事实让大家都没能来得及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练习室内打倒了诡异的寂静。

直到立希的“哈?——”打破了沉默。

“上海!?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当然,谁叫Rikki平时就只知道训练和Live,根本就不关心账号公关,多亏了爱音大人吸引热度,现在我们MyGo!!!!!在中国可是炙手可热的现象级乐团呢。”

爱音说着,翻出一个带有乐队logo的头像,几乎把屏幕贴到立希的脸上。

“什么啊,这不才七十六的关注…万!?”立希眨了眨眼睛,几乎不认识那个跟在阿拉伯数字后面的汉字。

“怎么会,我们在INS上的粉丝量也只是最近才超过投稿数而已。”素世也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为什么这个账号的名称是Anon Tokyo?”立希发现了华点:“少女乐队与著名服装设计品牌…粉毛!!!”

“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Rikki。”

“你这家伙但凡拿出一半搞这些鸡零狗碎的精力在吉他上,也不会菜成今天这个样子!”

在立希开启日常爱音模式的同时,素世的手指将页面继续向下翻。

“小爱音,为什么评论区里的大家都叫你唐太宗?”

“啊这。”

“这个问题嘛…你看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唐太宗可是中国历史上首屈一指的皇帝,把我称作唐太宗,那是对我能力的认可啊,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样啊。”

素世微微一笑,把手机还给爱音。

“小爱,好厉害。”在场的人中,似乎只有灯是发自内心的在夸奖爱音。

“…还有下次这种事情至少提前跟大家商量一下,一声不吭就把事情谈下来算什么事。”

“唉唉,其实这事情已经有一阵啦,本来打算趁着上周聚餐的时候跟大家说的,不过那次不是气氛有点不对嘛。”

“破坏了小爱音邀功的气氛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这样的话又有了新问题。”素世点着手指头:“我们MyGo!!!!!都还没有主流出道吧,也可以参加这种规模的商演么?”

爱音略微正色道:“关于这个,对方也做了考虑,大家先看合同吧。”

点开爱音上传到乐队群里的文件,素世和立希不知不觉的凑到了一块。

“双语并行,还是以日语版本为准,还有第三方机构认证,如果是恶作剧成本未免也太高了。”

“以公益演出的名义?所得收入全部用于乡村建设,还不需要乐队承担相关开销,能有这种好事?”

“还附带有品牌联动条款,演出场馆是…”

“素世,这部分我有点拿不定,你那边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搞不好容易沾上顶协助销赃的帽子呢,先看看主要资方都有些什么机构,我记得像这种合同后面应该会写的有。”

“很厉害嘛,不愧是月之森出身的大小姐,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都一清二楚。”

“只是之前帮妈妈整理合同文件的时候,顺道了解了一点点而已。”

合约,赞助,资金分配,冠名权…

跟以往很多时候一样,高松灯不太能听明白伙伴们在讲什么,但她能感觉受大家的热忱。

“哎?Tomorin?”感觉到一旁的视线,爱音看了过来。

“小爱,辛苦了。为了乐队一个人默默做了那么多,很了不起。”

“啊,也不完全是啦,毕竟乐队一直组下去,这种事情早晚会有的,就当事先熟悉一下未来的业务了。”爱音有些不自在地搔搔脸蛋。真是奇怪,明明对Soyorin和Rikki时就很想她们多夸夸自己,但面对Tomorin这样直球的赞美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Tomorin也看了吗?有什么疑问尽管可以问我。”

“嗯,没事的,小立希她们认为没问题就好了。”

灯很清楚自身能力所在,面对友人时尚可以通过情绪上的反馈抓住一点关键信息,但白纸黑字的合同上完全不会有任何情感传递出来。

不过最关键的是,她有足够托以信任,约定好一辈子的伙伴们的支持。所以,稍微怠惰一点也没人会指责的。

不过她还是将文件一路拉到最后。那里有几个附件链接。

点开,不出意外的是各种看不懂的数字报表,或者单个来看似曾相识,连起来读却一窍不通的中文说明。

除了一个以外。

“小爱,这个是?”

爱音的脑袋凑近过来,看了眼文件内容。

“哦,这个啊,主办方希望我们在Live时加入一首中文歌,原谱和歌词都在这。”

灯看向歌词部分,不由轻轻念出标题。

“昨日青空。”

“中文歌?”立希听了,也看了眼最末尾的附件。

“这个读音,不应该是‘きのうあおぞら’么?”

“不知道,但感觉就应该是这么读…”

灯的内心被一股难以言明的微妙感搅动着。

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这首歌的歌词…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那种感觉更像是某个随清早醒来而消散的梦正在重新变得明晰,又或者听到自己一直压在舌底不知从何说起的话从旁人口中呐喊出来。

在莽荒世界得以定位,知晓自己并非孤独地怀抱着这份情感的喜悦,强烈到甚至直接击穿了语言的隔阂,唤起一种想要立刻奔向某人,边跑边大声将这份感动传达给她的渴望。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自己想唱这首歌。

“有意思的曲子,要弹。”

不知何时出现在练习室里的乐奈,在这么说的同时指尖已经在吉他上撩出了几串音符。

“哎?这就要加入新曲吗?可我连《処救生》都还没弹熟啊?”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虽然这次干得还算可以,但爱音你确实是最该练习的那个。”立希摇着头,在自己的鼓组后坐下。

“所以其实果然没有人真的关心合同里可能藏着什么陷阱呢,小立希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拒绝的选项纳入考量过吧。”

“我又不是什么职业经理人,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好了。”

“…呼,合同我会回去再好好研究一下的。”素世将手机收了回去。

“所以我们的长崎大社长可以开始练习了吗?”立希话是往素世身上说的,眼睛看着的却是爱音。

时间回到现在。

《処救生》的旋律衰竭,随着吉他一同放下的还有一声不大却很清晰的“菜”,自由的猫咪便跑到门外觅食去了。

素世低眉顺目,一副风暴来临,关我屁事的样子。

立希右手拿鼓槌,在左手掌心一下一下地敲着,和善的笑容上是青筋突突直跳的脑门。

爱音,汗流浃背了。

“终于,千早爱音小姐,你还是堕落到C和弦都按不明白的地步了吗?”

“等、等等!关于这个我可以解释!”

“没有什么好解释,在少女乐队的世界观下菜就是原罪,我要把你的头盖骨做成镲片,再拿你的皮蒙鼓,最后用你的股骨来敲,恐怕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的纠正你那软绵绵的按弦和无可救药的音准。”

“别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么恐怖的事情啊!Soyorin快救我!”

“不用担心小爱音,我们可是要组一辈子的乐队,到了下面也要记得好好练习,明年的今天我会记得烧纸吉他和新歌的谱子给你。”

爱音还想说什么,就被一条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从后面锁住了脖子。

“咦嘻嘻嘻嘻,粉毛我要惩罚你口牙。”

“补药啊立希姐,我把珍藏的Tomorin校园写真给你!”

卡住爱音命运咽喉的手猛然收紧:“什么!?你这家伙居然敢污摄灯,真是太让人羡慕…布兑,简、简直是不知廉耻!”

当然,正如有些乐队兼职汽修厂营生以及野生菌类鉴赏大会一样,这种程度的打闹在Mygo!!!!!也是一种日常,今天的训练过程中也没有任何一只粉毛受到伤害。

“嘿嘿,Rikki虽然嘴上老是凶巴巴的,其实还是很会来事的嘛。”爱音喜滋滋的捧着饮料,这么说着。

“你呀,平时就不能让她少发点火,多放点心思在练习上么,明明一开始上手那会儿进步还挺快的。”素世摇了摇头。

“没办法啊,毕竟账号的投稿和粉丝互动之类的都是我一个人在弄,哪有那么多精力兼顾所有方面,人家也有一个女子高中生该有的娱乐和社交生活呐。”爱音咬着吸管翻了个白眼。

“而且,Rikki不也很认可我的功劳吗,还请了大家饮料。”

“你搞清楚点,乐队的进步又不是靠谁一个人的努力,这次算是看在大家份上,不是鼓励你不务正业。”

立希的声音从餐台那边飘过来。

“真是不坦率呢Rikki,这年头傲娇早就退环境了哦。”

“所以说啊,小爱音你每次受难不说罪有应得,也是让人同情不了一点。”

热可可上冒出的热气,将伙伴们的音声和色调糅合在一起,任何一处感官的反馈都是温暖。

正因如此,少女轻轻将舌尖上想要帮忙的话又咽了回去。

而且,说是想帮忙,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虽然已经习惯了有时听不懂大家在说的话题,但如果涉及具体事务,是不可能光靠着感觉就能做好的吧?

就像不会做的数学题,如果没有小爱在身后小声指点,答不上就是答不上。

要是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了,那不是反而让小爱更辛苦。

所以灯时常也会想,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像星星和石头一样明白易懂就好了。

“呼…”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灯,有点累了么?”立希端着一杯白水在灯旁边坐下。

“啊,说起来,Tomorin这两天上课走神的频率也有点高哦。”

“咕呃…”少女的脸蛋微微发热,果然,自己不知不觉中还是给小爱添麻烦了啊。

一直专心炫芭菲的乐奈突然抬头。

“灯,背着大家在偷跑。”

“唉!?”“欸(夹)!?”“哈!?”

“小灯,难道说…”

“灯,什么时候…”

“等等,等等等等,小乐奈说的偷跑大概跟我们想的不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乐奈身上。

乐奈的目光集中在了芭菲身上。

“啊啊啊受不了,再给你来一杯,好好给我把话说清楚!”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不出意外还是立希。

“呼呼呼”

猫儿发出欢快的呼噜声。

“灯打算唱听不懂但是有趣的歌。”

“听不懂但有趣…啊,难道是那个。”

“きのうあおぞら?”

“‘昨日青空’。”灯罕见的打断了大家。

目光微微垂落,单线程的小脑瓜开动起来,尝试将接下来想向大家表达的东西组织成语言。

“这首歌…很特别。”

“明明不是我作词,说的却好像都是自己的心情。”

“很熟悉,不需要费多少努力就记下来了,如果只是朗诵的话,完全没有问题。嗯,曲调也是。”

灯轻轻哼了一小段前奏,乐奈眨巴眨巴眼睛,露出玩味的神色。

“并不是学会了,就好像它一直在脑袋里,只是之前被忘在了一边,现在又想了起来。”

“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如果在Live上唱出来的话,一定会有什么发生。”

“或许是某件事的结束,也可能是某件事的开始,但是,如果不唱出来,是无法知道的。”

“所以,想和大家一起,看看后面究竟是什么。”

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大家,泛着不容拒绝的潋滟波光。

回味了片刻,素世捏起杯耳,小啜一口。

“…真是的,小灯又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嘛,毕竟是主办方的要求,那首歌我也看了下,我们要演奏的话需得把键盘的部分改成吉他,声部分配也需要再做调整,现在还没弄好,没想到灯这么看重它。”

“唉唉,也就是说Tomorin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学会了一首中文歌吗!?”

对于爱音的大惊小怪,立希给出了回答。

“有什么奇怪的吗,很多专业歌手学习外语歌都来得很快,毕竟又不是备考,没有那么多语法词汇的要求,就算完全不懂那门语言,只要结合韵律把发音记住就够了。”

“那也很厉害了好不好,口语什么的超难的啦!”

“总之,既然是灯的希望,我这边会尽快把谱子敲定的。”

立希郑重的点了点头。

“野猫这边肯定没问题,素世…也不用太担心,所以最后还是粉毛你。”

“啊,搞半天压力又来到我身上了吗?”

“谁叫你水平最差还不好好练习…不知道木桶效应吗?要是还在演出的时候被人发现节奏吉他手连和弦都玩不明白,这乐队也就差不多完蛋了。啊,别误会灯,我说的只是从商业角度。”

“事到如今被外国粉丝当作烂梗刷出圈的事已经无论无何都再说不出口了啊…”

立希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

“嗯?短信…啧。”立希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怎么了吗,小立希?”

“不要紧,家里有点事,先走一下。”立希急匆匆的站起身:“抱歉灯,今天没法送你回去了。凛凛子小姐,晚班我想请个假…”

待换好便服的立希离开Ring,爱音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瞅向了素世。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玩玩吗?”

回答她的是素世毫不留情的一刀:“为了防止下次见面变成小立希的握力计,我觉得小爱音还是回去好好抱一抱佛脚的好。”

“谢谢惠顾。”

将一直没能入手的海洋生物系列第六弹创口贴小心收进急救包中装好,再把店员递上的找零硬币一枚一枚捡入钱包。从路过的第四家便利店出来时,高松灯认为自己突发奇想徒步回家的决定并不是错误的。

“…对了。”她想起了什么,转头又拿了一盒抹茶布丁,这才走向那个从刚刚开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发异色瞳少女。

“小乐奈,这个,给。”

乐奈接过布丁,少见的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享用,而是将它放进口袋。

“今天,满足了,过后再吃。”

蜂蜜色的黄昏顺着薄暮缓缓流入街巷,灯的脚步小心绕开地上斑驳的落叶,跟从自己的影子。

身后跟随的猫咪则拖着小拖车毫无自觉的踩上去,将它们碾碎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小乐奈,是想到我家去玩么?”

“…?”

乐奈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

“想听灯唱有趣的歌。”

“昨日青空么。”

“我们的歌,被别人先唱出来了。”乐奈说,灯的神情变得有点落寞。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再弹一遍,就会重新变成我们自己的歌。”

“那样的话,歌不会被抢走吗?”

“那之后会有两首歌,他们的,还有我们的。”

乐奈的话让灯陷入了思考。

然后,她将歌词倒入旋律中,就像将蛋液和牛奶和入面团一样慢慢搅拌。

“忽然一瞬间长大

就像被时间的手擦模糊的画

我们啊各自要去哪

问题好傻谁又能回答?

……”

究竟是因怀恋而感到悲伤,还是因悲伤所以无法不怀恋?无论是哪种,口腔都早已记住了歌的形状。

通过这种形式,少女能够更真切的触摸那股渴望。

渴望被听到,渴望被发现,孤独的蓝色星球在茫茫宇宙中发出的无名信号。

这或许是高松灯平生第三次不受控制的想去做好一件事。

乐奈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灯的变化,不过随即,她的瞳孔略微收缩,一头白发似乎也微微炸开。

“烧焦的味道。”

“?”

闻言的灯抬起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但没有闻见什么异味。

乐奈看着前方的巷口:“燃烧的女孩子。”

灯有些不明所以,站在巷口朝里望去,夕阳下的小巷温暖而祥和,看不出半点前日的阴森。

“绕路,或者等烧完再走。”

“靠得太近,自己也会被点着的。”

“啊,小乐奈…”

“拜拜。”

乐奈拖着她的小车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灯踌躇了片刻,还是钻进了巷子。

正常来说,人们会避开曾经遇到过危险的地方,又或者曾伤害过自己的事物,严重的话还会导致ptsd。

如果说有人违背了这一定律,那多半是没遭重。

巷子上方的天空是一条暖紫色的狭缝,杂物与自动贩卖机之间也堆出的狭缝宽度刚好够把一个偏瘦体型的人像花生米一样嵌在其中。“初华”就蜷缩在缝隙里,躲避着太阳的瞥视。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靠近,她抬起脸,血丝密布的眼睛深陷在灰白的眼眶中,脸颊被灼出不自然的红晕。

她看上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顶出一个嘲弄的笑。

“又是你?没人教你乖小孩要少走小巷么?”

对方的声音沙哑,语气很不友好,但灯没有被吓走。

一方面可能是觉得这个样子的她并没有威胁自己安全的能力,另一方面,灯隐约觉得对方可能并不算坏人。

毕竟坏人不太可能一边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要讨还,一边只是从钱包里拿走几个硬币买了罐小豆汤就把受害者放走的。

于是,灯尽量不去触碰“初华”的视线,来到自动贩卖机前。

刚刚找零的硬币,现在正好用上了。

“咣当”

刚从取货口拿出的罐子微微温热,灯迟疑着,但看到对方的眼睛时,干脆眼睛一闭,飞快的把东西塞进了她手中,随即拉开距离。

“呃。”

紫色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什么意思…你是在施舍我么?”

“你要同情一个三天前才勒索过你的人?”

“你…咳咳咳…”

一阵咳嗽打断了对话,金发少女把头埋进膝盖,似乎是不愿被人看到自己这副衰弱的样子。

“…算了,你走吧。”

她好容易把呼吸平复下来。

“以后少在这种地方瞎逛。”

她把小豆汤包进满是污渍的袖口,眼睛又闭上了。

过了十几秒,迟迟没听到脚步声的眼睛又重新睁开。

“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还想怎样,算我求你,滚吧,爱滚哪儿哪儿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灯没有回话,只是低头看向她伸在外面的双脚。

运动鞋的鞋底近乎磨平,边沿也多出绽线,露出包裹在里面,被凝固的血痂和泥泞粘成肮脏一团的袜子。

“…啧。”

少女耸动膝盖,试图把惨不忍睹的双脚藏起来。

“很疼吗?”

“关你屁事。”

灯的回答是无声的,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小急救包,里面除了创可贴之外,还有棉签、碘酒和小剪刀。

这样的话,遇到有人受伤,就不用专门还要跑回天文部或者家了。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少女以自己能拿出的最凶狠的姿态抗拒着,不过她的力气不比被大雨淋湿的幼猫大多少。

“可能会有一点疼。”灯试着脱掉那只千疮百孔的鞋子,但它似乎已经硬结在了少女的脚脖子上。

不得已,她只能将它和同样破败的袜子一同剪开。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剪刀,刚刚还不安分的乱动的少女瞬间老实起来。

“别扒拉我!”

“嘶!哇啊!你这家伙是要杀了我吗!?”

“你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生点?”

“疼疼疼!轻点,轻点…”

虽然嘴上还是一刻都不停就是了。

将贴覆在脚上的脏污剥离,又用碘酒将创口和水疱抹遍,灯撕开刚买的创口贴。

“这是加拉帕戈斯企鹅,是现存唯一一种生活在赤道附近的企鹅,也是唯一在北半球也有分布的品种,他们的特征是粉红色的眼角…”

被行走的企鹅百科全书抓起来一顿输出,少女终于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我在流血,你却跟我讲企鹅。”

“!啊,对不起…”

“你们东京人,都是这样脑袋里只装得下自己的么…”

方才的挣扎似乎耗尽了这具身体最后的力气,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直到变得如梦呓般细不可闻。

灯意识到对方的手脚冰凉,额头却一团滚沸。

“初华”的身躯比真正的初华更沉重,尽管可能瘦一点,但将近170的块头在日本女高中生里完全可以用庞然大物来形容,如果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仅凭灯的力量是不可能强行将其带回家的。

“这是怎么回事,小灯!?”高松光眼看女儿把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给架了回来,赶紧关上电磁炉,快步上去帮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一起将其扶住。

“好烫,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小灯,帮我把她抬到沙发上…”

母女两人七手八脚地扒掉了少女身上被雨水打透了的外衣,又拿来毛毯和体温计。

“这是…三角…同学,今天社团活动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灯完全不知道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话要怎么骗过妈妈,好在妈妈很了解女儿的性格,没有追问诸如对方怎么没穿校服之类的问题。

40.1度,即便对于鸟类而言也超出正常范畴太多了。

在母亲的指导下,笨拙的雏鸟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和枕头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巢。

不够坚固也不够美观,但足以提供必须的保暖。

忙完这一切,母女才坐下来,将晚饭热了热吃。

灯一边吃着,时不时向楼梯看一眼,明白她心思的妈妈无奈的笑了笑。

“小灯,一会儿能帮妈妈一起给三角同学煮点粥吗?”

“…嗯!”

果然,进食专注起来,这孩子一直很好懂。

阿德利企鹅有时会偷别人的石头来筑巢,但它们并不是坏孩子,它们只是太想有一个家了。

丈夫于海难中丧生后,大女儿远走东京,母亲带着小女儿离开了小豆岛,兜兜转转,最后又改嫁给了一位大阪的单身白领。

或许是离开了自己的原生环境,或许是无法融入到重组家庭中,又或者始终无法从丧父的哀恸中走出来,原本活泼开朗的小女儿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逃学,飙车,酗酒,偷窃,斗殴,夜不归宿,各种被无数家长视为洪水猛兽的习性,她在短短几个月就全沾染上了,并且性格愈发叛逆乖戾,学校几次召家长商谈,无济于事。

时间一长,老师们也都放弃了挽救她的努力,同学们虽然没有敢惹她的,但背后的流言蜚语从来不少。在家庭中继父自不必说,长期患有双向情感障碍的母亲能给予她的唯一教育,也只有在她闯祸的时候锁起门将其痛骂一顿。就这样,女儿成了名扬乡里的不良,人们眼中自甘堕落的典范。

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女儿可能最终变成一个纹满大花臂蹲在西成区马路边上的女混混,运气不好在某次械斗中被一刀攮死哪条小巷,混得好的话被哪路黑道吸纳进组织,然后在某次高层权利纷争中被跳出来的无名之辈一刀攮死在小巷里。

如果母亲没有被查出胰腺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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