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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

小说:十年 2025-09-07 08:09 5hhhhh 3270 ℃

——等等,不行,至少不是現在…

粘稠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淌下來,逐漸模糊了視線。

——不行,不可以的…

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疼。手臂、大腿還有腰腹,每一處都在叫囂著自己受到殘酷的對待,向大腦發出嚴正抗議。可是無能為力的感覺包裹住身體,甚至以前能夠輕鬆玩轉吉他的手,現在卻連掛在不遠處樹枝上的項鏈都拿不到。

亮銀色的,用纖細銀鏈鏈接起來的頸飾,星星形狀的掛墜裡藏著心愛女性的照片。

用力地呼吸一下,沉悶的痛感讓大腦產生瞬間空白,哪怕想努力保持清醒,視線也還是在慢慢變得漆黑模糊。

——不行,不可以的,怎麼能夠…死在這裡。

頑固的意識拖拽著殘破的身體往前爬行。

終於,沾染著黏膩液體的指尖碰到了最重要的掛墜。勉強用力一扯,項鏈落入了懷裡,暗沉的紫色眼眸也徹底失去了光。

消息傳來的時機並不算很好,因為豐川家的小姐正在與自己的祖父扯一些已經說過無數次的事情。

關於婚姻、關於孩子、關於某個豐川家內部公開的秘密。

祖孫倆僵持不下,誰都不願意認輸妥協,於是扯來扯去總是落得不歡而散。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通電話進來。是豐川大小姐的手機。她愣了愣,有幾秒鐘的猶豫,最後還是禮貌地道歉,轉身接通電話。

結果只是一句話,就讓這位新上任的豐川家當主刷白了整張臉。

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眸裡爬上震驚與愕然,半張的嘴巴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直到年邁的祖父拄著手杖走到了面前,用那雙與自己的Alpha相同的眼睛看著她時,她才從乾澀的喉間擠出一個名字。

「…初音。」

恐懼著失去的感覺悄然蔓延開來,讓平日冷靜到殘酷的豐川大小姐有剎那的方寸大亂。但是她又很快鎮定了下來——牙齒咬破舌尖,任由粘稠的鐵鏽滋味在口中滋生——她先吩咐找人,然後掛上電話,在手機的屏幕上點了幾下。

一片地圖出現了,還有希望看見的紅點。

心裡的驚慌總算消退了些許。

她不再耽誤時間,抬頭向沉默的祖父道了別。離開辦公室之前,豐川祥子回頭看了一眼老人。

「…您知道對嗎?就像當年那些人準備針對父親時一樣。您都知道,但是從來沒想過要干預。」

「…祥子。」頭髮灰白的老人用那雙與年輕Alpha相同、卻又顯得嚴厲冷酷的深紫眼眸深深註視著她,「當年我告訴過妳,不想讓初音和妳的父親一樣,就應該讓她回屬於自己的地方。」

「——她哪裡都不會去,我的Alpha就應該留在我身邊。」

憤怒充斥大腦,理智險些罷工,最後總算是維持住應有的禮節和儀態。豐川祥子拒絕再和溝通不良的祖父多說一句,踩著高跟鞋、邁開和平日無異的步伐離開辦公室,走出大宅,坐進司機拉開門的汽車後座。

直到車門關閉,堅強的豐川家當主才捂住嘴、狼狽地彎下腰。

事發的第一天。

三角初音在一陣疼痛中掙扎著醒過來。最開始她看不見東西,眼前是漆黑的一片,額頭還在陣陣抽痛犯暈。她勉強能夠感覺到眼睛前蒙著東西,於是想伸手摸摸,最好是取下來。結果右手剛抬起來,就聽見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還有手腕被束縛的感覺。無法視物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再用力深吸一口氣,她想藉此讓昏沉的腦袋能清醒些。

可是完全沒用,還是難受得很。頭暈,看不見東西,四肢也在疼。

她快想不起來自己究竟遭遇了些什麼才有這種待遇。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還在頭暈的三角初音聽見類似鐵門被拉開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應該有幾個人,腳步聲還有些沉重。

還不等她開口,幾步外就傳來了聲音。

「確定了?就是這個人?」

「對。」

「欸,比電視上還漂亮,可惜居然是Alpha。」

「豐川大小姐的小白臉,當然得漂亮。」

「呵,聽說可不止是小白臉那麼簡單。」

一隻手落在了腦後,用毫不溫柔的力道揪住頭髮抬起她的臉。

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籠罩而來。

「…還是豐川定治的私生女呢。」

秘密被輕描淡寫地公開。

「等、這不就代表…有錢人真是會玩。」

「…行了,確定人是對的就好。現在再給她處理一下傷,別讓人死了,畢竟僱主沒說要死人。還有讓人在外面看著,我去匯報一下任務。」

腳步聲逐漸走遠了,鐵門被用力關上,周圍的環境再次回歸冰冷沉寂。

一直強忍疼痛的三角初音這會兒才終於輕哼了一聲,放鬆緊繃僵直的身體。她無法確定對方是否發現自己醒了,但是無論怎麼樣,現在都難以自救。

等待大概是唯一的辦法。

缺失了視覺,人對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背靠冰冷墻壁的年輕主唱只能勉力維持清醒。

頭暈,傷痛,還有那種如影隨形的奇怪無力感,所有的一切都讓自救的想法難以實現。就在她快因為疲累和疼痛而再次睡去時,鐵門被拉開的聲音再度響起,然後是一陣腳步聲。聽著只有一個人,腳步落下的節奏略快,也很輕巧。

多半是女性,但是不知道是Alpha還是Beta。

那人靠近了,陌生氣息讓三角初音緊張,身體下意識瑟縮。結果她就聽見一陣笑,輕佻且又放肆。對方在嘲笑她的怯弱和不安。

原本以為進來的人還會再說些什麼,但是什麼都沒有。她只聽見某些令人不安的聲音:水聲、塑料摩擦的聲音、還有類似瓶塞被拔出來時的聲音。

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妳想幹什麼?」

「噓。」氣息貼近耳畔,一隻手按在了脖頸後,「千萬別亂動喔,大明星,不然弄傷了妳的腺體可就不好了喲。」

「等、妳要幹什麼!」

身體因為恐懼而本能地掙扎了起來,卻被頸後的那隻手死死按住。緊接著,尖銳的硬物刺入了頸後腺體,冰涼的液體被注入進其中。

「老老實實的再睡一下覺吧,等妳醒來,事情應該就全部結束了。」那人的語氣輕巧,仿佛一切已經盡在掌握。

被束縛住的Alpha無力掙脫,連一句質問都說不出來。沒過多久,她軟下了身體,靠著墻壁陷入了昏睡。

車子在山道邊停下,豐川家的年輕領導人沉默地走了下來。不遠處就是事發地點,已經拉開黃色警戒線,有警察在進進出出地忙碌。

豐川祥子的臉色並不算糟糕,如果忽略掉泛紅的眼角,那麼她必然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豐川董事。深吸一口氣,她走到了山道前的圍欄處,皺著眉往下眺望。

很高,下面都是樹,搜查不是很好進行。而且警方介入了,豐川家再想插手會顯得過於招搖。更何況那些人不是就想看見她這樣嗎?

——因為一個人而喪失理智,將整個豐川家棄之不顧。

幼稚,可笑。豐川祥子在心裡嘲笑這樣的想法,同時撥通了電話。

幾分鐘以後,有人走了過來。他的腳步急匆匆,神情有幾分忐忑,毫不穩重的模樣實在對不起身上的那身制服。

豐川祥子沒空提醒,徑直迎了上去。

「豐川小姐。」並未透露職位的警官先生在豐川祥子開口前先露出了苦笑,「很抱歉,我們還沒找到人。…但、找到這件東西。」

攤開的掌心裡躺著半截亮銀的細鏈,上面有明顯的磨損,以及暗紅色的污跡。

至於應該被銀鏈串起來的星星掛墜,現在已經不見蹤跡。

一陣眩暈感襲來,最近操勞過度的豐川家當主險些當場暈倒。幸好司機就在身邊,眼明手快的將她扶住。她按住額頭深深吸氣,等頭暈目眩的感覺退去,她捏著手裡的銀鏈對眼前的警察說——

「請、幫我將人找回來。……就算是屍體,也要幫我找回來。」

「請您放心,豐川小姐,我們會竭盡全力地搜尋與施救。」

得到了承諾,她才推開身邊的司機,自己坐回汽車後座。

「先別進來,讓我自己待會兒。」

「是,小姐。」

豐川祥子無法形容自己目前的狀態和心情。

她從來沒有得到過血親真正的標記,依然是獨立的Omega,而身體裡的淺層標記早就已經在這個月的發情期結束後不久消失。現在存在於這具身體裡的東西,大概就只剩下一點微不足道的信息素了。興許再過兩三天,連這點信息素也會消失。

她將失去和那個人之間的所有關聯。

令人窒息的恐慌在心間肆意地蔓延,就如同當年明白母親已經去世,不會再回來一樣。

身體開始不自覺地顫抖,頸後的腺體在陣陣抽痛。豐川祥子下意識地抬手按在了頸後。

那裡,Omega的腺體在莫名疼痛。可是她分明沒有被完整標記過,為什麼在痛?

「……初音。」

咽下所有的悲憤與苦澀,豐川祥子攤開左手手心。

殘留著血污,已然損壞的精美項鏈是數年前她所贈送的禮物,甚至是由她親手戴上的。項鏈從戴上的那天開始就從沒有離開過那個人。那人將項鏈當作護身符、更當作陪伴,珍惜得仿佛是從天上摘下的星星。

可是現在項鏈不復完整,上面的星星掛墜也隨主人消失不見。

那些只注重血統、只注重門楣的老傢伙就這麼想讓她的Alpha消失是嗎?

找死。

將半截銀鏈小心放回上衣口袋,豐川家的年輕當主一抹眼角,搖下車窗。

「走,回去。」

她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不想過舒坦的日子了。

事發第二日。

辦公室裡的電話響得此起彼伏。不光座機,連桌上的另外一部手機也沒有片刻的消停。在又一次偃旗息鼓後,坐在辦公桌後的豐川董事動作利索的將電話線拔了,然後拿起桌上的文件,一頁頁地翻看。

這份文件有幾分特殊,並不是關於生意的,而是關於她那些零零散散家族成員的。

文件有個五六頁,不算是很多,但是也少不了多少,裡面雜七雜八在列的名字與信息,與豐川祥子心裡的預估差不多。

全是些和祖父同齡的老頭還有老太太,頑固得要命。

她不禁歎息一聲,隨手就將文件撂下,再抬頭望向站在辦公桌前的人。

「很好,這些我就收下了,辛苦你了。現在讓我們談談另外一件事情。初華人呢?」

「在找,已經有線索,最遲不會超過三天。」

「盡快,需要什麼找助理走我的私賬。」

「明白,那麼我先告辭了。」

西裝革履長相普通的人很快離開了辦公室,將清冷與安靜盡數還給了這裡的主人。

過了好半天,豐川祥子都沒動,她坐在辦公桌後面,沉默地看著桌上的那份資料,鎏金的眼眸裡閃爍著思索的光。

這時候,手機又響了,豐川祥子的思緒被打斷。

她頗為不快,卻沒有放任手機響個不停或者是自己掛斷,而是很快接了起來。

「什麼事情?…什麼?告訴他,我現在沒有時間見…妳說什麼?………好吧,妳將他帶上來。」

是意料中的拜訪,訪客則是豐川家分家的成員。可惜豐川祥子沒記住、也沒想起對方的名字。因為並不重要。她允許那人上來的理由只有一個。

——這位先生說,他知道初華小姐的消息。

他最好真的知道。

豐川祥子把玩著手裡的簽字筆,靠著椅背等待所謂的「消息」。

人真的能夠記住多年未見的童年玩伴的模樣嗎?

可以吧?可以的。因為豐川祥子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張臉。

足夠清晰的輪虧,可稱俊美的五官和透亮眼眸,還有金沙一般的髮絲。這確實是存在於記憶裡的臉,是豐川祥子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模樣。

但是現在這張臉的主人並非豐川祥子想看見的。

「妳是…」

她聽見了自己倒吸涼氣的聲音,還有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充斥著驚訝的疑問。別說她,連將人帶來的助理都在看見那張臉時愣了,愕然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在這世界上竟然有容貌這樣相像的兩人。

「豐川…唔、…祥ちゃん。」

那人在叫她,表情有剎那的尷尬與猶豫,不過很快就變為率性開朗的笑臉。

像太陽公公。

豐川祥子的神情有片刻恍惚。她真的有一刻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童年時期曾經待過的小島。而眼前的這個人,陪伴自己度過了整個夏季,她們一塊抓蟲子、撿貝殼、還在玫瑰花下吃曲奇,是她無可替代的玩伴。

可是…

太陽始終都是太陽,無法取代月亮與群星為伴。

鎏金的眼眸眨了眨,短暫的恍惚被驅散,豐川祥子斂去所有情緒,皺眉看向自己的助理和那個連名字都說不出來的家族成員。

「帶他出去,不要再讓我看見他。」

「是。」

「等、等等!祥子,我是妳的……」

「你以前是。」豐川家當主的目光沉冷,眼底匯聚著層層的陰霾,「將人帶出去。」

豐川祥子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生氣,原本綿軟的臉龐都變得不再溫柔和友善,眼底的陰沉更說明她的忍耐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

很快,連名字都沒有被記住的家族成員被助理帶離辦公室。現在,偌大的空間裡只剩下豐川祥子和她多年未見的童年玩伴了。

近九成相像的容貌、近七成相似的眼神,以及那乍聽之下毫無差別的聲音。豐川祥子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沉默幾秒後向她走近。

她聽見她說:祥ちゃん,妳好呀,好久不見了。

英俊的美人笑得很爽朗,豐川祥子卻本能後退,將原本已經縮短的距離再次拉開。

「——初華。」

「真開心吶,祥ちゃん還記得我。」

「…妳分明知道的,我絕不可能忘記這個名字。」

再次往後倒退幾步,在將二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開的同時,豐川祥子用禮貌卻又疏遠的眼神註視著眼前的訪客,眼裡是毫不掩飾的了然和冷淡。

她在告訴她:我知道妳為何而來。

普通的升斗小民哪裡是豐川財閥董事長的對手。只是簡單的一眼,還未出口的謊言就被全然擊碎。

「……初華。」這是今天她第二次叫這個名字,「告訴我,帶妳來的人說過什麼。」

「祥ちゃん…」三角家唯一的孩子笑不出來了,她僵著臉,眉宇間是慌張和無措。

「妳回答我,剛剛被帶出去的那個人對妳說了什麼。」

「……他說,豐川董事長養在身邊的小白臉失蹤了,現在心情很糟糕。如果我能夠藉著這張臉討妳歡心,往後就都不用愁了。」

「於是妳就同意了?」

「祥ちゃん,三角初華本來就是我的名字和身份啊。」

豐川祥子形容不了自己的心情,只能一遍遍地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長大了、成年了,是豐川財閥的董事長,應該學會掌控情緒,而非被情緒挾持。

哪怕已經被氣得兩眼發黑。

過了片刻,飆升的血壓終於降下來了一些。她揉揉太陽穴,重新看向陌生的朋友。

「…初華,回去吧。看在初音的份上,我不會和妳計較的。」豐川祥子歎息一聲。

「為什麼…」不甘心的情緒在亮紫的眼眸裡浮現,「祥ちゃん,明明是我們先認識的,我們一起在樹林抓蟲子,在海灘邊撿貝殼,在玫瑰花下吃餅乾…這些是屬於我們的回憶啊,和初音沒有一點關係的!」

「對,是我們先認識的啊,妳還說會來東京找我,因為妳想當偶像不是嗎?可是妳沒有來啊,甚至在我離開前的最後一天,陪伴我的人也不是妳。」

「那是因為我病了,初音才會…」

「我沒有要責怪妳的意思,只是想陳述一個事實。」坐回辦公桌後面的豐川董事長已然恢復冷靜,她的語氣毫無波瀾,平淡得仿佛是在講述一個故事,「初華,當年陪我看星星的人是初音,來東京當偶像想找我的人也是初音,陪我組建樂隊的人還是初音——初華,難道妳想憑這張臉,和早已經模糊的童年回憶取代初音在我這裡的位置?妳難道真的相信帶妳來的那個人所說的話?相信我和妳姐姐之間只存在金主和情人的關係?」

「…難道、不是嗎…初音,她過去明明不會唱歌,也不會吉他,作詞作曲什麼的…沒有妳的幫助,她怎麼成為大明星…」

「是初音不會,還是妳從來沒有了解過她?妳——」

質問戛然而止,豐川祥子疲累地閉上眼睛,抬手指向大門。

「回去吧,別再摻和豐川家的事情了,這裡不是屬於妳的世界。」

如今豐川祥子的世界裡哪裡還有什麼三角初華啊。三角初華這個人,從當年在東京重遇三角初音開始就已經不存在了。

曾經的童年玩伴終於離開。她們沒有道別,就像知道彼此未來再也不會見面一樣。

辦公室恢復了清冷和肅穆,除了規律的呼吸之外,最有存在感的也許要數落地窗外那片通紅的火燒雲。

血紅一片,將安寧的人世短暫地拉入了逢魔時刻。

豐川祥子的眼底也有這樣的一片猩紅。陰沉冰冷,是被憤怒所渲染的色彩。

幾輪呼吸過後,桌上的手機被拿起來,指尖輕點,一串號碼很快撥了出去。

嘟嘟…

兩聲忙音過後,電話接通。

「我只給一天時間,將人給我找回來,順便把那些查到的東西全部發給相應的人。他們不是想威脅嗎?我倒是要看看,誰的把柄更大、誰又更怕丟人。」

說完,她毫不禮貌地掛斷電話,被隨手扔到桌上的手機承載了主人大部分的怒火。

事發第三日。

茫然地睜開眼睛,乏力與眩暈感還在。以至於她好半天都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強忍下惡心的感覺,又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全身的不適才稍稍退去了些。

三角初音慢慢地坐起來。

房間很狹窄,除了一張不乾不淨的床以外什麼都沒有,而自己剛好被鎖在床上。金色的眉微微皺起,菖蒲色的眼眸看向右手。右手的待遇不太好,腕間正銬著一輪亮銀“飾品”,貼合金屬的位置已經磨破皮。

她不禁歎息一聲,繼續環視起這間小小囚室。

房間裡沒有燈光,唯一的光源來自於頭頂的窗戶。那窗戶也小,大約只有足球那麼大,三角初音忍不住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是墨黑、是暗藍,是星空的顏色,而在那夜空下,只有一輪彎月在與孤獨為伴。

這太糟糕了。

三角初音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還想起了昏迷前的情景,沒有被鎖住的左手下意識按在了脖頸後。阻隔信息素的抑製貼被撕了下來,掌心下的腺體略微有些腫脹的痛感,伴隨著指尖按壓的試探,疼痛與眩暈感一同襲來。

她險些摔下了床。

這很不對勁,昏迷之前被注射的東西必然有問題,卻又很難判斷究竟是些什麼。頭痛地揉了揉眉心,三角初音現在也只能祈禱那些不過是會讓Alpha喪失反抗能力的藥物。

那麼現在怎麼辦?

失去人身自由的大明星不想坐以待斃,何況這事兒還牽連到她的Omega,更加不可能無動於衷了。

腦子急轉間,自由的左手觸碰到腰間的皮帶。

皮帶是豐川祥子成為董事長後不久送給她的,首次使用時甚至還親手扣好。皮帶的扣環與市面上的不同,上面有倒懸的月亮浮雕,一看就知道是取自樂隊的象征。而數次出門前,她的Omega總會在玄關前用指尖輕輕勾扯皮帶。

『初音。』

『我在。』

『路上小心,然後記住我告訴過妳的…』

稍矮些的Omega墊起腳尖,嘴唇湊近她的耳畔。

『如果遇見了什麼危險,記得啟動皮帶上裝的定位器。』

定位器。

清明透亮的深紫眼眸眨了眨,三角初音下意識抬手按在了腰間。

她差點就忘記了,現在總是事事周全的豐川董事長怎麼會沒有預留後招呢。

手機的屏幕亮了,彈出的消息框正好落在豐川祥子的眼裡。

燦金的瞳孔裡立刻閃過一抹光亮,而後悄然消失。

她並沒有馬上拿起手機,反倒與眼前的幾位家族成員對視一番。他們誰都不願意輕易地服軟,於是和年輕氣盛的家主僵持到現在。

很快,第二個消息框彈出來。這次豐川祥子拿起了手機。

「還有事情嗎?」在解鎖手機前,她特意問了一句。

結果無人回答。

倚老賣老的長輩們不肯妥協,妄想讓年輕的董事長率先道歉認輸,然後按照他們的人生規劃前進。奈何學生時代的豐川祥子就不是一個特別安分守己的孩子,她見沒有人理自己,倒也毫不生氣,甚至還能保持著優雅的儀態向幾位長輩道別。

「既然沒事了,那麼請容許我先行告辭。」

說完,她拿著手機,邁著輕巧的步伐走出大宅。

屋外,司機已經在等待,見她出來就立刻上前拉開車門。

這時候的豐川祥子少了幾分從容,她走得很快,一下就來到車前。當她準備坐進去時,身後傳來呼喚。

「祥子…!妳等等!」

是不久前讓談判陷入僵局的年邁長輩們。他們追了出來,神情有些許嚴肅。

可是這次豐川祥子不再有禮。她回眸投去一瞥,轉身坐進了車裡。

「走,去中心病院。」

「是,大小姐。」

車子啟動,一切不想聽的聲音都被拋棄在身後。

三角初音在睡,蒼白的臉色讓她看著格外脆弱,全無往日在舞台上的颯爽與精神。

豐川祥子並未立刻進入病房,而是在外面等待。片刻後,醫生匆匆走過來,為豐川家的董事長遞上了一份身體檢查報告。

「直接說。」

「是。」

醫生用最簡練的語言向豐川祥子陳述檢查結果。

結果自然不算很好。身體各處都有不同程度的挫傷不說,腦袋還因為撞擊而造成了輕微的腦震蕩。最嚴重的則是腰腹處的一道傷疤還有腺體的問題。傷疤是尖銳石塊造成的,幸好處理及時,沒有引發感染的情況。

麻煩的是腺體。

被注射進身體裡的藥物經過檢測確認為市面上禁止的違禁品。是在注入後,能夠立刻就生效,快速抑制Alpha的信息素,使其喪失反抗能力的違禁藥物。這些東西基本上只在灰色地帶流通,作用也不一,只是一次兩次還好,用得多了就可能導致腺體不可逆的損傷。

「三角小姐的情況還算好,不過可能得難受一段時間,也許還會有些易感期紊亂。但是請您放心,只要好好調養,很快就能恢復。」

「…謝謝,後面還需要麻煩您。」

道別醫生,豐川祥子在靜待片刻後終於走進病房。

單人病房的條件極好,不止安靜舒適,隔絕一切吵鬧,日常用品也已經準備妥當。

電視電腦、書桌書櫃。還有沙發衣櫥,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病房,恐怕當作獨立的房間也沒問題。

在這種環境裡,因為傷勢而入院治療的Alpha看起來更像是在正常休息。

如果忽略掉那蒼白的臉色與頭上頸上的繃帶。

豐川祥子的腳步很輕,關上門後就悄悄來到床邊。她站在床邊看著自己的Alpha,琥珀色的眼眸裡是粼粼的波光。

她的大明星何時這樣狼狽過了?

「…祥ちゃん?」

大明星醒得毫無預兆。當疑問的聲音響起時,豐川祥子才發現那雙菖蒲色的眼眸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始終明亮、始終專注,哪怕飽含倦怠與疲累,看向她時的目光也永遠溫柔。

眼淚差點不爭氣地掉下來。

「…初音。」

「咳…我在的,祥ちゃん。」

妳也許差點就不在了——這樣的話怎麼可能說得出來?豐川祥子只能在床邊坐下,傾身貼近全身滿佈瘡痍的病患,以親密的肢體接觸來確認這一切都不是夢。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三角初音的臉上浮現疑惑,「祥ちゃん並沒有做錯事情。」

「當然有。是我沒能及時發現並且阻止這件事情,才導致妳弄成現在這樣。」豐川祥子相當自責。她總是太忙了,以至於忽略了些事情。比方說那些早應該暗度晚年,現在卻總在給她找麻煩的年邁長輩們。

「……如果要這樣說,那我也應該感謝祥ちゃん。」躺在床上的大明星歪了歪頭。

「什麼…?」

「妳送的東西救了我的命。」

循著三角初音的視線望去,只見窗邊的沙發上正搭著這次外出時穿的私服。當然,私服現在已經又髒又亂,但是不妨礙豐川祥子在一堆衣物裡發現那條由自己送出去的皮帶。

「啊,初音還記得呢。」

「嗯,記得喔。因為祥ちゃん有時候喜歡用手指勾住這條皮帶……」

「等、初音!」

與現在情況完全不相關的畫面因為Alpha的描述而在腦海裡逐漸成型。豐川祥子有剎那的羞惱,她下意識瞪向傷患,卻對上了那雙含笑的眼睛。

她微微一怔,繼而無奈地笑了出來。

三角初音這個人,總是溫柔又寬容。特別是在對待她的時候。

「啊,對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三角初音露出愧疚表情,「祥ちゃん對不起,我把妳送的那條項鏈給弄丟了。」

項鏈?

略微一思索,豐川祥子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了。

於是就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她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件東西。

亮銀的光澤仿佛天邊的月亮,斷裂的痕跡與污漬也被清理得一乾二淨。在最下面,星星的掛墜隨著動作前後搖擺,忽遠忽近的影子倒映在深紫的眼眸裡。

「這是我的…」

「警察在事發地點找到後送還給我,我又專門找人按照原樣修復。」

「祥ちゃん…謝謝妳!」

「可不能再有下次喔,不然我真的會生氣。」

「嗯,我保證不會了!」

象征情意的項鏈終於重新回到主人的身上,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的三角初音立刻從病殃殃的模樣變回快樂小狗。

但是到底受了傷,她很快就又倦了。在睡著前,她握緊豐川祥子的手,仿佛擔憂著只要沒有抓緊就會徹底地失去這個人。

被限制自由的人也沒有拒絕,反倒順從地回握住那隻手,直到Alpha的氣息變得平緩。

窗外,太陽逐漸西沉,又是一個逢魔時刻來臨。

豐川董事長在確認自己的Alpha真的熟睡之後,才小心地抽回手,悄悄走出病房。

門外,西裝革履的人在等待。

「先找些簡單的動手,給一點教訓,省得他們總以為我不會生氣。」

「是。」

沒有丁點的廢話,得到命令的人迅速轉身離開。只留下神情冷淡的豐川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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