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青衫出关窥沧桑 碧落照影现剑霜

小说:末法飞升 2025-09-07 08:09 5hhhhh 9780 ℃

第一回 青衫出关窥沧桑 碧落照影现剑霜

山间云雾渐散。

萧衍睁开双眼,入眼仍是一百年前那座青山。巉岩老松未改,泉流依旧叮咚,只是崖边那随手刻下的剑痕,已被岁月与青苔悄然侵蚀大半,石上字迹斑驳,依稀难辨。他轻叹一声,指尖拂过石面,苔藓簌簌剥落,露出当年随手所题的半句残诗——

"曾向青云窥日月……"

后一句是什么?他已记不清了。

百年前飞升前刻下的字,终究未能补全。

山风卷着林叶擦过他的衣角,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如今的身躯——青衫单薄,袖口略宽,身形比闭关前清瘦许多,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他伸手探向丹田,修为已散,半点灵力不存。指尖轻轻捻动,试图引出一道雷光,却未能激起一丝电花。

倒也无妨。

他缓缓站起身,袖袍轻轻一振,拂去衣上沾染的尘埃,步履从容地朝山下走去。

---

山路尽处,炊烟袅袅升起。

山下村庄仍是旧日模样,只是土墙斑驳更甚,屋檐茅草换了几茬。几个孩童穿着打补丁的麻衣,赤脚在泥地里追着一只瘸腿的狗嬉闹,笑声尖锐又鲜活。路旁老妪佝偻着背,正用木杵捣着石臼里的谷子,每砸一下,枯瘦的手臂便颤抖几分。

"老人家,如今是哪一年了?"萧衍停步问道。

老妪抬头,浑浊的眼珠望向他,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回道:"新朝大楚三年喽……小郎君打哪儿来?"

大楚?

萧衍一怔。他记得闭关前,南边还是大梁。

"我从山上来。"他淡淡道。

老妪闻言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孤零零的黄牙:"山上啊……那难怪不知。大梁早没喽,皇上把位子让给楚王,听说叫什么‘禅让’。"

萧衍颔首,摸出一枚铜钱递去:"多谢相告。"

他没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老妪喜滋滋的咕哝:"哎哟,够换两个炊饼喽……"

---

村口茶肆旁,几个庄稼汉蹲在墙角,捧着一碗浊酒轮流啜饮,见萧衍走近,其中一人醉醺醺招呼:"小哥儿,要不要来一口?"

萧衍摇头婉拒,那人也不恼,继续和同伴高谈阔论新朝如何如何,又骂了几句官府加税,最后竟乐呵呵地唱起俚曲来。嗓音粗粝难听,调子七拐八弯,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萧衍驻足听了片刻,眼神渐深。

修道百年,坐看云起,俯仰天地。可此刻看着这些凡人——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却在半碗劣酒里笑得如此痛快。

他忽地心有所悟,低声自嘲:"修道百年,未曾解凡尘一醉之乐。"

---

行至溪畔,他俯身掬了一捧清水。水面倒映出一张年轻的、陌生的脸——剑眉星目,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是他,也不是他。

他闭目凝神,缓缓内视,体内经脉空荡,却并无暗疾伤痕潜伏。沉吟片刻,他决定先去宗门走一遭。

"百年光阴,也不知清净山如何了……"

微风拂过溪面,涟漪轻漾,将倒影细细揉碎。

他轻抖衣袖,踏上了向东延伸的官道,渐行渐远。

---

萧衍站在山脚下,一时怔然。

记忆中绵延的村落竟已尽数湮灭,只剩几处断壁残垣隐在荒草之中,风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偶有几只精怪在草丛间穿行,山猫野狐化成的妖物丝毫不惧人,眼珠浑浊发亮,直直盯着他,似乎疑惑这人为何竟敢踏足此间。

"百年光景,竟至于此?"

他眉头微皱。当年他在时,山脚村舍连片,炊烟不绝,每逢初一十五,百姓抬着瓜果鲜蔬上山供奉,宗中弟子不时下山除妖解厄,此地早已安宁百年,不该有此破败景象。

山道早已被荒草掩埋,藤蔓攀扯过石阶,树木枝丫横挡在前,若非他认得此处地势,只怕连上山的路都寻不着了。他拨开横生的灌木,一步步向上攀登。每走一步,心中困惑更深——清净山乃一方修行圣地,何以荒废至此?

待行至半山腰,忽见两列甲士把守道口,持枪而立,见有人来,登时将长矛一架,寒光闪烁。

"站住!"其中一人喝道,"哪来的?去何处?"

萧衍扫了一眼,这身甲胄款式与楚军不尽相同,倒像是地方招募的私兵,但腰间令牌却是朝廷样式。他微微拱手,淡然言道:"吾乃过路之人,欲往山上求师学艺。"

那士兵愣了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去山上拜师?小郎君可是走投无路或是梦中未醒?如今清净山已是人迹罕至,你竟还要往上闯?"

另一士兵亦随之咧嘴而笑:"无妨无妨,吾等奉命守此,但得铜钱足数,任他上天入地,皆由他去!"

萧衍默然不语,缓缓自怀中取出铜钱余下之数,递于士兵。那士兵掂了掂,嘴角微撇:"就这点铜板?还不够打发乞丐呢!"

"下山再补。"萧衍淡淡道。

"哼,倒算明白人。"士兵挥手放行,"记住了,下回多孝敬些,否则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求仙无门’!"

萧衍不再理会,继续向上走去,心中却已暗沉。清净山何时竟沦落到要士兵把守山道、勒索过路之人了?

---

山门已近在眼前。

眼前的景象比萧衍预想的还要萧条——牌坊上的"清净山"三字已被岁月蚀去大半,柱上漆皮剥落,青石阶缝里杂草蔓生,落叶堆积无人打扫。一名年轻弟子抱剑靠在门柱上,脑袋低垂,鼾声轻响,竟是睡得深沉。

萧衍上前,轻轻叩了叩他的剑鞘。

那弟子猛然惊醒,一眼瞥见陌生人矗立于前,顿时怒上心头:"何方神圣,胆敢擅闯我山门!"

"不是擅闯,"萧衍平静道,"是堂堂正正走上来的。"

弟子一滞,揉了揉惺忪睡眼,半晌才想起眼前这人确实是走正道上来的。他嘟囔道:"上山的路上不是有官兵把守吗?怎么放你上来的?"

"略施薄礼,得以通行。"

"啧,倒是出手阔绰。"弟子哈欠连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欲拜师学艺?只可惜山门早已封门谢客,还是趁早离去吧。"

萧衍不依不饶:"清净山立山千年,从不拒有缘人入门,为何如今拒客?"

"嘿!你这人——"弟子脸色一变,刚想呵斥,却忽觉眼前这青衫客虽无修为,但气度超然,言辞间竟有种令人难以反驳的威势,顿时底气不足,只含糊道:"反正……反正就是不收!"

萧衍盯着他,又问:"那些官兵为何把守此地?"

弟子脸色唰地一白,支支吾吾不敢答话。正当僵持时,忽见远处天际一道剑光掠来,如流星贯日,刹那间已至山门前!

---

剑光散去,露出一道清冷身影。

"何人搅扰山门清静?"

女子声如玉碎,凛然如冬泉。她一袭素白道袍,腰间束着靛青丝绦,发髻高挽,只簪一支青玉剑钗,清冷孤傲,不染纤尘。眉如远山含黛,目若寒星照夜,唇不点而朱,肌不敷而雪,整个人散发着凌厉孤绝、锋芒毕露的剑意,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利剑。

萧衍心头一震。

——夏卿棠。

百年过去,她眉目间再无当年稚气,身量长开,腰间悬剑,举手投足皆是剑修风范。

夏卿棠抬眼望向萧衍,见他竟胆敢直视自己,眸中寒光如刃,一闪即逝:"你是何人?"

萧衍回过神来,垂眸遮掩心绪:"在下仰慕清净山祖师萧衍之修为,特来拜师。"

夏卿棠眉梢微动,语气却仍是极冷:"你可知清净山已多年不收新徒?况且——"她上下打量萧衍,"你根骨不凡,若去楚都天机阁,怕是个嫡传弟子的位份,何必来这没落的清净山?"

萧衍不卑不亢:"天机阁虽盛,但萧祖师的剑道至精至纯,在下心向往之。"

提及萧衍,夏卿棠眸中冰霜似有松动,片刻后淡淡道:"我清净山如今确实式微,你若真心学剑,我自可指点一二。只是——"

她忽地一步踏前,指尖迸出一道剑气,倏然指向萧衍咽喉!

"若有异心,"她冷声道,"我虽只学了师父半成剑术,却也足够斩你。"

这道剑气逼人眉睫,萧衍却未退半步。四目相对,一个清澈坚定,一个冰冷戒备。

片刻之后,夏卿棠缓缓将剑归入鞘中。

"罢了,随我来。"

---

清净山内部的景象,比萧衍预想中的更为荒凉破败。

穿过正殿时,香炉中只剩冷灰,往日供奉的三清像已黯淡无光,连供桌上的果盘都空无一物。回廊石柱斑驳,有些甚至已有裂纹,廊下的阵法铜铃锈迹斑斑,显然久未催动。

"别看了,"夏卿棠头也不回,"清净山早已不复百年前辉煌。"

萧衍沉默。眼前的一砖一瓦,尽管熟悉依旧,却透着无尽的陌生,仿佛诉说着一个他已不再认识的宗门过往——这怎会是他亲手缔造的那番景象?

"弟子们都去哪儿了?"

夏卿棠脚步一顿:"死得死,走得走。"

萧衍望向她背影:"那你为何还守在这里?"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夏卿棠的声音极轻,却又极冷。

萧衍没有再问。

穿过几重院落,终于来到一处剑坪,夏卿棠停下脚步,回身道:"从明日起,每日卯时来此习剑。我只教你一个月,若你能入门,便算你与清净山有缘。"

萧衍点点头:"多谢。"

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最后只低声道:"我学的剑术不全,或许……耽误了你。"

萧衍摇头:"剑道贵精不贵多,足矣。"

夏卿棠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那一袭白衣渐渐隐入暮色中,只余剑穗微晃,如风雪中的一株孤梅。

山风吹过,满目皆是凄凉之色。

萧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

夜风微凉,萧衍在寂静的院落间踱步。

清净山月色皎洁,清冷银辉轻抚残破石栏,更添几分孤寂荒凉。远处灯火稀疏,映照弟子居所,乃夏卿棠所收流浪儿栖身之所,他们或酣睡或轻醒,浑然不知山外风雨几何。

萧衍的寝室仍保持着百年前的布置——一张竹榻,桌案上砚台笔架分毫不差,就连角落那盏青铜灯盏也未被挪动过,只是积了厚厚一层灰。他轻拂桌面尘埃,缓缓展开竹简,提笔默写经文,笔锋流转,字字铿锵有力,如剑出鞘,却又含蓄深沉,不露锋芒。他虽修为全无,但感悟仍在,只需灵气灌入,这些经文便能重新焕发光彩。

然而写到一半,笔锋忽然一滞。

心绪不宁。

他搁下笔,起身推门而出。

---

夜风拂过山阶,远处传来虫鸣与隐约的水声。萧衍循着记忆一路往上,穿过几处荒废的楼阁,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碧落宫外——这是夏卿棠的居所。他顿住脚步,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听见宫内有异响传来。

水声荡漾,似有人沐浴。隐约夹杂几声微弱的低吟,如猫儿轻叫,又似压抑的喘息。

萧衍眉头微拧,不知是被风吹动还是怎的,他竟鬼使神差地靠近后窗,窗纸早已破旧不堪,轻轻一戳便露出一处小孔。

烛火摇曳间,屏风后两道人影交缠——

男人虎背熊腰,粗粝大掌钳住一双雪白脚踝,狠狠分开,女人那双长腿被迫张作一字,修长玉柱般的腿根处,被撞得水光潋滟。

木榻不堪重负地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悲鸣,肉体碰撞声混着水声,竟是清晰可闻。男人低吼着狠顶,掌心掐着女人丰盈的臀肉烙下红痕,每一掌都换来更加急促的喘息,像是野兽搏杀般凶狠激烈。

“呃……剑仙大人,今晚可比前几回湿多了……”男人喉咙里迸出沙哑的嘲弄,“轻轻一插……就全吃进去了……你这身子等不及了吧?”

女人死死咬唇,手指攥紧床单,却在一波又一波的撞击中终究松了牙关,发出几声难以抑制的呜咽——又被男人一记重槌碾碎成颤抖的娇吟。

萧衍瞳孔骤缩。

那喘息的声音……分明是夏卿棠!

---

风忽然停了。

伴随着一声低吼,男人猛地掐住她的腰狠狠压下,将她死死钉在榻上,浑身绷如弓弦,显然已到了极限。

“呜……!”

夏卿棠仰起玉颈,喉间迸出一声拔高的尖叫,双腿痉挛着夹紧男人的腰,脚趾蜷曲如钩。

男人俯身,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她起伏的胸脯上,重重拍了她臀肉一掌,笑道:“爽成这样?……可惜时间有限,否则能玩得更尽兴些。”

烛光下,夏卿棠肌肤泛着娇红,额前碎发湿漉漉贴着面颊,红唇微微张着,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只是眉梢眼尾还染着一丝未褪的欲色。

她嗓音微哑,却仍是冷的:“有屁快放。”

男人咧嘴一笑,起身穿衣:“剑仙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搁在案上,“给宗门的物资明日就会送到,至于江湖大比的名额……国师大人给了你一个,可惜你怕是没拿得出手的弟子。”

夏卿棠冷笑一声,拉过薄衫掩住身子:“这就不劳钱塘王殿下操心了。”

钱塘王系好腰带,伸手在她颊上轻佻一抹,被她偏头躲开,他也不恼,反而畅快大笑:“还是剑仙够味——操了这么多次,还是这副眼神!”

他俯身在她耳边,热气喷吐:“下次再品尝……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国师的信可别忘了看。”

说罢,扬长而去。

夏卿棠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才抬手,重重擦了擦方才被触碰的肌肤,眼中冰冷如霜。

萧衍立于窗外,浑身血冷如冰。

---

月光照在他脸上,一片惨白。

他缓缓后退几步,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晨光初绽,薄雾未散。

清净山东侧的大剑坪上,十余名弟子已列队而立,手中或持铁剑,或执木枝,千奇百怪的姿势间却透着同样的专注。他们的身形大多瘦削,衣袍打着补丁,脸色因常年清苦而泛黄,但眼神却极亮,手中剑虽不成章法,挥落时却都带着一股韧劲儿。

夏卿棠一袭素白道袍,纤长的身影在晨雾中如一道清冽剑光。她负手踱步于众弟子之间,时而以指尖轻点某人的腕背,纠正其握剑姿势;时而驻足凝眸,抬手示范一剑的角度。那些动作极为简单,不外乎劈、砍、挑、抹之类的基础剑式——在道家正统中,这套入门剑诀有个粗俗却又贴切的名字,《砍柴诀》。

"剑走中线,力由地起。"她声音清冷,却毫不敷衍,"腕沉三分,肩松一寸。李二牛,你再弓着背,今夜便去后山挥剑三百次。"

那名叫李二牛的少年闻言一凛,赶紧挺直腰杆,不敢再懈怠。

萧衍悄然踏入剑坪时,恰见这一幕——夏卿棠立于晨光中,眉目如画,指尖轻敲弟子剑背的刹那,恍然令他想起百年前自己教导她时的情景。

众弟子很快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纷纷侧目而视——实在是他太过醒目,青衫素简却掩不住一身风华,立于此间如鹤立鸡群。

夏卿棠察觉到动静,回首瞥了一眼,神色如常,仿佛昨夜种种从未发生。

她抬手示意众弟子停剑,清声道:"今日山中来了新弟子。"略一停顿,忽似想起什么,转向萧衍,"对了,还未问你姓名?"

萧衍微微一笑:"与祖师同姓,单名逸,此生愿逍遥。"

这话说出口,夏卿棠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百年前她初入山门时,萧衍也曾这般问她名字,而她只怯生生递上一块绣着"夏"字的破布。当时那人轻笑道:"夏字甚好,便取《诗经》'棠棣之华',唤作卿棠如何?"

"……若你无名,我可帮你起……"她鬼使神差说出这句,随即自觉失言,眉头轻蹙,迅速改口,"萧逸从今起为宗门唯一亲传,诸位见他同唤师兄即可。"

"萧师兄!"众少年齐齐抱剑行礼,声音稚嫩却洪亮。

人群中忽有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往前一步,剑眉倒竖:"师尊,此人初来乍到,凭什么直接当亲传?"

夏卿棠看向那少年——苏麟,众弟子中根骨最佳者,也是唯一突破筑基之人。他本是江南苏家旁支子弟,因仰慕剑仙之名硬是舍了家族安排,独自上山求道。

"苏麟,"夏卿棠平静道,"你筑基多久了?"

少年挺起胸膛:"两年零一月!若在四大宗门,这般进境足以入内门了!"

夏卿棠闻言,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你可知为师从筑基到金丹,用了多久?"不等回答,她自问自答,"三个时辰。"

苏麟面色骤变,却仍梗着脖子道:"师尊天赋绝世,自然不能比!可这人连修为都没有——"

"锵!"

一声清越剑鸣截断话音。夏卿棠腰间佩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在她清冷的眸子里,如一泓秋水。

"那便比试一场。"她收剑入鞘,声音轻得发冷,"苏麟对萧逸,十招为限,败者扫一月剑坪。"

晨风拂过,撩起她鬓角一缕青丝,露出耳后一抹未消的红痕——昨夜欢爱的印记,在晨光下竟如此刺目。

萧衍移开视线,握紧了夏卿棠刚扔来的木剑。

晨霜未化,剑坪凝寒。

苏麟手持木枝,眉宇间尽是轻蔑。他生得唇红齿白,哪怕一袭粗布麻衣也遮不住世家子弟的贵气,此刻嘴角微翘,眼中讥诮之意几乎溢出来:"木剑对铁剑确实不公平——"说罢将手中枯枝一抖,"这下扯平了。"

枯枝末端还沾着泥,分明是刚从地上拾起的残枝败叶。

众弟子不由屏息。苏师兄这般作态,分明是要当众羞辱新来的亲传。有人暗自摇头——这姓萧的年轻人气质虽佳,可看着并不健壮,如何是筑基修士的对手?

萧逸却只是微微一笑,转向旁边一名瘦弱弟子:"可否借剑一用?"

那弟子一怔,下意识将手中铁剑递去。剑是粗铁所铸,剑锋泛着冷冷青光,虽远不如法器,但在晨光下仍然锐气逼人。

苏麟笑容僵在脸上——他本想用枯枝羞辱对方,岂料对方反将一军,竟要用铁剑对他这截烂木头!

"……好!"他怒极反笑,"有些胆色!来,你先出手!"

萧逸不再多言,双手握剑缓缓抬起,竟是最基础的《砍柴诀》起手式——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弯如弓,背脊似松实紧,平平无奇的一记"上段劈砍"蓄势待发。

苏麟瞳孔微缩。这姿势他见过无数次——那些刚入门的泥腿子每天都要练上百遍。但他从不在意,认为这等粗浅剑式不过是打发蠢人的把戏。此刻见萧逸摆出这般架势,不由冷笑一声,竟负手而立,连防御姿势都懒得做——他要以最羞辱的方式赢下这场比试!

山风掠过剑坪,卷起几片落叶。

萧逸动了。

他的步伐极稳,每一步都如老樵夫上山,膝盖微曲,身体重心始终下沉,铁剑斜举身前,竟真似樵夫扛斧上山一般朴实无华。一步、两步……铁剑渐渐逼近苏麟面门。

"就这?!"苏麟终于不耐,手中枯枝倏然上挑——他早算计好了,只要格挡这一击,立刻便能施展家传绝学"回龙风劲",一招便可华丽取胜!

"锵!"

木铁相击,爆出刺耳锐响。

苏麟虎口剧震,整条手臂瞬间发麻!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竟似泰山压顶般沉重,枯枝几欲脱手!他骇然抬眼,正对上萧逸沉静如水的眸子——那里面没有讥讽,没有轻蔑,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不及细想,第二剑已至!

这一剑更加沉重,萧逸整个身躯如一张拉满的硬弓,双腿前后分立如铁铸,腰部猛然拧转发力,铁剑划出一道青虹——

"啪!"

枯枝应声而断。

剑势未尽,铁刃挟着风声直劈苏麟面门!少年英俊的脸庞上已能感受到森寒剑气,瞳孔骤然收缩成针——

"点到为止。"

夏卿棠的声音如冷泉溅玉。

剑锋在距离苏麟鼻尖三寸处戛然而止,激起的劲风却刮得他面皮生疼。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浑身僵直,仿佛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连呼吸都忘记了。

全场死寂。

"师、师尊……"苏麟嗓音干涩,"这次是弟子轻敌……"

"若是生死相搏,"夏卿棠缓步走来,雪白道袍下摆扫过青石地面,"你的脑袋已经像熟透的瓜一样爆开了。"她指尖轻点苏麟颤抖的手腕,"《砍柴诀》第一要义是什么?"

"……力从地起。"少年面如死灰。

萧逸收剑归鞘,温声道:"苏师弟只是缺乏实战经验,下次就不会了。"

(——师弟?!)苏麟咬紧牙关,指节发白。

朝阳已升,剑坪上的霜渐渐化了。夏卿棠挥袖遣散众弟子,待人群散去,忽然转身凝视萧逸:

"我以为你会好好教训他。"山风撩起她鬓边青丝,露出耳后一抹未消的红痕。

萧逸摸了摸鼻子:"师尊什么都没教,弟子也使不出什么花样啊?"

"哼。"夏卿棠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转身离去,"欲速则不达……申时来碧落宫,我亲自授你几式。"

白衣远去,萧逸躬身长揖:

"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道随步伐晃动的剑穗上——青丝编织的绳结已然旧损,却仍固执地系在剑柄末端,一如当年他亲手为她系上时那般。

---

暮色四合,清溪倒映着晚霞,天边一道绛红色的火烧云绵延至山峦尽头,将清净山的青瓦染上一层金辉。远处群鸟归巢,掠过林梢时惊落几片黄叶,悠悠飘至剑坪上。萧逸负手而立,踩着地上斑驳的树影,心中默算着时刻——申时已过,怎还不见夏卿棠踪影?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学会迟到了?”

他低声自语,眉梢微挑。百年前的夏卿棠可从不误时,每每晨练早到,夜修迟归,如今倒学会拖沓了。正思忖间,忽闻一阵细碎水声,抬眸望去——

夏卿棠踏着最后一缕残阳而来。

她青丝未束,湿漉漉披散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珠,在青石板上洇开点点深痕。素白的道袍换成了轻薄纱衣,隐约透出肩颈肌肤,因刚沐浴的缘故,脸颊泛着浅浅红晕,眸中似含着一汪雾气,抬眼时眼波流转,竟比晚霞还艳三分。

萧逸心头一跳。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长成了这般绝色?

“山里什么时候有温泉了?”他暗自嘀咕,“地质分明不宜引泉……倒是奢侈。”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恭敬垂首:“师尊,弟子等候多时。”

夏卿棠听出他话中暗讽,却只是淡淡一瞥,抬袖一挥,三册剑诀自虚空飞出,悬浮于萧逸面前。

“我挑了三种剑术。”她嗓音微冷,指尖轻点最左侧一册,“《落日杀剑》——”

剑谱无风自动,哗啦翻至最后一页,画中一道残阳如血,剑影藏于霞光之后,竟真似落日沉入山峦的最后一瞬,逼得人不得不眯眼。

“辉似霞光,势如落日,杀招藏于光亮消失的刹那。”她缓缓道,“但若出招迟滞半分,便是找死。”

萧逸微微颔首,手指又拂过第二册。

“《柳叶飞剑》。”夏卿棠目光微动,“剑气拟柳叶,飘逸缠绵,变化莫测。压制有余,杀伐不足。”

最后一册最为陈旧,封皮泛黄,边角磨损,上书《六祖禅剑》四字,却非道门常见的朱砂题字,而是墨迹内敛,笔锋拙朴。

夏卿棠顿了顿,语气微缓:“此剑诀非我道门所创,乃禅宗六祖所留。剑招晦涩,名头不显……你师祖曾说,这并非剑诀,实是禅经。”

三册剑诀轻旋于空,日光斜照,映得纸页半透。

萧逸眸光微闪——他自然认得这些剑诀。当年《落日杀剑》的创始人柳残阳曾败于他手下,那招“霞隐”还是他亲自破的;《柳叶飞剑》则出自青城山一脉,他百年前便见过其传人。至于《六祖禅剑》……禅宗慧能悟道时,他恰在岭南做客,还讨过一碗粗茶。

夏卿棠这一手,显然是在试探他的心性。

他唇角微勾,忽地伸手抓向《六祖禅剑》。

“弟子选它。”

夏卿棠眸光一凝,显然没料到他会选这本。沉默片刻,她轻声道:“为何?”

“禅宗虽不如密教势大,却另有一番深意。”萧逸展开剑谱,指尖点在一段话上,“此诀通篇不讲剑招,只论砍柴、烧饭、捕鱼、杀牛……看似琐碎,实则不然。”

“哦?”夏卿棠眉梢微挑。

“六祖之意,无非是让人放下执念——砍柴时只砍柴,烧饭时只烧饭。千遍万遍后,身体自会记住,何须心念驱动?”他合上册子,轻声道,“更有教诲如何避免冲突,若无冲突,何须拔剑相向?剑的本质是无剑。”

话音未落,夏卿棠瞳孔倏地一颤。

——无剑。

百年前,萧衍教她练《砍柴诀》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倏然转身,衣袂翻飞如鹤翼,强压下心头波澜,冷声道:“倒有些见识。那你便自学罢,反正……我也不会这招。”

说完竟径直往碧落宫行去,宫门未关,纱帘轻晃,似是无言的默许。

萧逸摇头苦笑,只得跟上。

……

碧落宫内烛火初燃,映得梳妆台前人影朦胧。

夏卿棠端坐铜镜前,正执笔描眉,一笔一画极是认真,如同当年研习剑谱般专注。胭脂晕染双颊,唇脂点绛,远山眉下梨涡浅现,竟是一副盛妆模样。

萧逸怔了怔:“师尊要出门?”

“去建康做客。”她嗓音平静,指尖沾了朱砂,在唇上轻轻一抹。

“很重要?”

“嗯。”她顿了顿,“对宗门很重要。”

萧逸眸光微沉:“国师?”

夏卿棠执眉笔的手一顿,斜眼瞥他:“你又如何知晓?”

“外界皆言国师对清净山多有照顾。”

“……确实如此。”她放下眉笔,玉指抚过发髻,声音轻了几分,“若无他扶持,清净山早该关山门了。”

萧逸忽地踏前一步:“弟子能否同去?”

夏卿棠蹙眉:“你还未筑基,须留在山中——”

话音未落,萧逸丹田一震,周身骤起一阵清风,灵气流转如江河奔涌,赫然是筑基境的气息!

“你筑基了?!”夏卿棠惊得站起,袖中玉手倏地探出,一把扣住他腕脉。灵力一触即收,她眼中惊色更甚——这哪里像是初入筑基?分明是积年修者的雄浑根基!

“何时……怎么会……”她喃喃自语,指尖几乎掐进他肌肤。

萧逸笑而不语。

半晌,夏卿棠终于松开手,长睫低垂,轻吐几字:“……随我见见世面也好。”

说罢转身走向屏风后,丢下一句:“背过身去。”

萧逸依言转身,只听身后窸窸窣窣,衣带摩挲,偶尔几声金玉轻撞。待脚步声再起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看罢。”

他回眸,呼吸一滞——

夏卿棠高束马尾,青丝如瀑垂落腰际,玉颈被雪白高领遮掩,束腰紧系,勒得胸前浑圆如蜜瓜,随步伐轻晃,竟有沉坠感。长裙下摆拖曳至脚踝,侧面却开高衩至大腿,行走时玉腿若隐若现,臀部缎面紧绷,衬得腰臀曲线惊心动魄。

她正弯腰系着罗袜,葱白指尖勾着袜缘缓缓上提,透出足踝一抹粉润。待到踩上白玉履,才抬眼望来,眸如点漆:“这般装扮,好看吗?”

萧逸一时失神,片刻后低笑:“清水芙蓉,翩若惊鸿。”

夏卿棠耳根微红,面上却还冷着:“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宗门可没这般传承。”

小说相关章节:末法飞升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