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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7: 旧时代的幽灵肉 ✦,1

小说:在那边的肉屋小姐/あそこの肉屋さん 2025-09-07 08:09 5hhhhh 2180 ℃

地下室的空气厚重而停滞。水培槽散发的湿土与植物根茎的气息,混合着角落里不易察觉的下水道反味,以及墙壁渗透出的经年霉菌的阴冷感,构成这里独有的底味。几只低瓦数灯泡吝啬地洒下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中央操作区域的轮廓,将更远处笼罩在模糊的阴影里。

店长从楼梯下来,帆布工具包的带子勒进她的肩膀。她将包甩在铺了防水布的木板台上——哗啦一声,里面的金属物件相互碰撞。拉开拉链,几把刀具显露出来:片刀、剔骨刀、还有一把厚重、刃口带着弧度的砍刀。旁边是一个带链条的金属吊钩,挂着一个锈迹斑斑但依旧坚固的铁环。

“剥皮刀丢在路上了——我没带备用的。”店长苦笑着,手指却指向天花板横梁上一个深色的、预埋的挂环——“挂那里。”

店员接过冰冷的吊钩,踩上一个翻倒的木箱,将铁环稳稳扣入。链条垂下,末端的弯钩是钢铁的问号,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打出属于店员的疑问——但她并不迟疑,俯身抓住地上那具身体的脚踝,将其拽了过来。女孩的身体如同一袋卸了力的谷物,沉甸甸地被她挂上吊钩——头下脚上,轻轻摇晃着。

店员挑了把刃长适中的切肉刀——“至少这个还没丢。”悬垂的身体依然在轻轻摇摆,她左手扶住那颗低垂的头颅,右手持刀,刀刃贴上女孩脖颈侧面冰凉的皮肤。

发力横切——严格来说这是备用的切肉刀,并不算极致锋利的刀刃并无一分为二的能力,浅层脂肪映在皮肤的断面中,暗红色的血珠立刻从切口渗出,很快连成线蜿蜒而下,顺着头发滴落——倒流的血泪仿佛拥有生命,急切地想要逃离这具逐渐冷却的躯壳。她加大力气,刀刃更深地切入,直到感受到下方肌肉的抵抗和颈骨的坚硬。血流骤然变粗,像打开了闸门,汩汩而下,注入下方店长放置的宽口塑料桶中。单调而持续的声响在地下室里回荡。浓郁的铁锈味迅速压倒了其他气味,霸道地占据了每一寸空气。

她退开一步,看着那红色的小溪逐渐变细,直至成为断续的血滴。桶里已积了小半桶粘稠的液体,像一锅冷却的糖浆。放血完毕——血直接丢弃就好了,桶也可以扔了不管。她重新握紧刀,沿着之前的切口,更深、更用力地切割——扭转刀柄的同时颈椎一声闷响,如同折断一根湿柴的声音是肉体最后的抵抗。女孩的头颅被彻底分离,她随手将其扔到墙角那堆杂物旁。

接着,刀尖向下移动——店员不止一次在戈壁上见过低劣的涂鸦,模糊的笔触勾勒出一个扭曲的、过分强调某些曲线的女性躯体轮廓,旁边还潦草地刻着几个难以辨认的、似乎是名字或某种祈愿的字符,带着某种强烈的、原始的欲望或执念——但纵然有无数人的追求仅仅是活人或者死人的这个部位,可这里对于店员来说只是湿漉漉的麻烦。她精准地划开会阴处的皮肤,切除多余的部分——刀剑围绕着排泄口小心地划了一个完整的圈,剥开污秽的果实——她伸手进去,手指摸索着,找到那根坚韧的、湿滑的管道,缓慢而坚定地将其向外拉扯出来,像从泥地里拔出一截纠缠的、带着黏液的植物根茎。扯到尽头,用一根布条迅速系紧端口,封住污秽的出口。喉咙下方,气管和食管也被同样处理,打上死结。

一切就绪。她深吸一口气,吞下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腥和汗味。刀尖自胸骨下方刺入,稳稳地向上划开。刀锋所过之处,皮肤和肌肉构成血肉的拉链,无力地向两侧分开——沿着腹部中线直至尽头。胸腔和腹腔被完整地打开,一股温热的、混杂着内脏特殊气味的湿气扑面而来,与地下室的阴冷形成短暂而奇异的对比。

灰白色的腹膜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气泡,温柔包裹着所有的内脏。她探入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整个托起,剥离腔壁。这团东西光滑、沉重,却脆弱至极——她将其完整取出,轻轻放在旁边的防水布上。悬挂的躯体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腔体,肋骨清晰可见,像一艘破船的龙骨。

差不多了,刀尖准确地找到肩关节和髋关节的连接处——骨与骨之间的缝隙是天然的弱点,切断肌腱、扭转,关节发出沉闷的断裂声,手臂和大腿放弃抵抗,呱呱坠地。

“还没好吗?”楼梯口传来店长的喊声,带着一丝戏谑,“等着肉下锅呢!”

“马上!”店员回了一句,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与蔓延——有些变形。她拿起那把厚重的砍刀。对准脊柱,高高举起,借助重力猛力劈下——砍刀砸在坚硬的脊椎骨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骨头顽固地抵抗着。她调整呼吸,再次举起,劈下。一次又一次。砍刀沉重,每一次挥舞都牵动着她手臂和背部的肌肉。汗水从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用手背随意抹去。地下室里只剩下砍刀劈砍骨头的巨响,以及她越来越重的喘息声。终于,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脊柱从中线被彻底劈开。躯干分成了左右两半。

她扔下砍刀,换回了更灵活的切肉刀。现在,是精细处理的时候了。

刀尖变得像一条饥饿的蛇,以闪着寒光的刃尖为信,游走于那些曾经属于少女的骨骼之上。它贴着骨头滑行,时而轻快,时而迟滞,锱铢必较地将附着其上的一切赤红的肉从苍白的骨头上剥离、刮取下来。肌腱连接处需要更用力地切割,脂肪层则被顺手剔除。大块的肌肉被片下,手臂、大腿、背脊、肋条……它们比起肉更像湿润的红色黏土,被不断地从土地中分离出来,丢进旁边的金属桶里。

当桶里的肉块堆积到接近满溢时,她才停下手。拎起沉重的桶,走到角落的水箱龙头下——拧开,冰冷的水流哗哗地冲刷着桶里的肉块,带走残留的血污和细小的碎骨。水流冲击着她的手,刺骨的寒意让她因劳累而发热的身体激灵了一下。她反复冲洗,倒掉浑浊的红水,直到水变得相对清澈。

金属桶的底部磕碰到水泥楼梯的边缘,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哐、哐”声。店员拎着桶上了楼,桶的重量让她的手臂肌肉绷紧。她将桶放在房间中央那张遍布刀痕和污渍的木桌旁。湿漉漉的红色肉块堆在桶里,紧挨着桌上那些淡黄色的土豆块和一小堆被挤压变形、汁水横流的西红柿碎块。

店长已经从货车里取来了装备。一个方形的、外壳有些凹陷的便携式燃气灶——燃料很难获取,所以她们永远都把这个留作备用,如果不是她们从地下室里发现了几个规格相同的燃气罐的话。

一簇蓝色的火苗猛地窜起,随后稳定下来,安静地舔舐着锅底的金属——店长拿起一个没有标签的油罐,倾斜,往锅里倒了一些浅黄、近乎凝固的油脂。独属于人类脂肪的胡萝卜素接触到热锅底,渐渐从黄色变成透明——桌上残留的半个洋葱被她用随身小折刀快速划了几下,大小不一的洋葱碎掉进热油里。一股强烈的、带着甜味的辛辣气息猛地炸开,冲淡了房间里原有的血腥和霉味。

店长用一把长柄的金属汤勺在锅里搅动,勺子刮擦锅底,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停下动作,看向店员,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肉桶——店员将伸手探入桶中,抓起一把湿滑冰冷的肉块,甩手丢进锅里。

剧烈的声响爆开,伴随着大量白色的水蒸气腾起。肉块接触到滚烫的油脂和锅底,表面瞬间由鲜红变成灰白色,边缘蜷缩起来。一股不同于之前血腥的、更接近“烹饪”的肉类气味弥散开来,混杂着洋葱的焦香。店员将桶里剩下的肉块一股脑全部倒进锅中。锅里的油花四溅,蓝色的火苗被溅落的油脂染成一瞬间的橘黄色。

店长接过汤勺,开始翻动锅里的东西。她的手臂动作幅度不大,只是用勺子将底部的肉块翻到上面,再把上面的压下去。勺子不断碰撞着锅壁,发出“哐啷、哐啷”的单调噪音。肉块在锅里翻滚,颜色逐渐变得均匀的灰褐。

“都倒进去。”

店员把桌上那堆形状不规则的西红柿碎块和方正的土豆块一起推进锅里。红色的汁液和黄白色的块茎落入翻腾的肉块之间。旁边的水壶被店长拿起,注入的水流淹没了锅里的固体,汤色变得浑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表面有些磨损的金属盐罐,拧开盖子,倾斜,白色的盐粒簌簌落下。又拿出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看不清内容物的深色粉末,捏了一小撮,撒入锅中。粉末在汤面上散开,慢慢沉下。她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液体呈现出一种复杂的、介于红褐与土黄之间的颜色。

盖上锅盖后的片刻,持续不断的沸腾声开始宣告着终局的来临。水蒸气从锅盖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带着越来越浓郁的、混合了肉、蔬菜和那不明粉末的复杂气味,在房间里缓慢扩散、盘旋。

两人不再有交流。店长依旧站在灶台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身体站得笔直。她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那个不断冒着热气、发出咕嘟声响的锅上。房间里只剩下锅里的炖煮声、角落里机器持续不变的低沉嗡鸣,以及那依旧规律的、水滴落下的“嗒、嗒、嗒”声。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无法忽视,顽强地试图覆盖这空间里所有其他的气味。

店员没有留在原地。她转身,走向房间角落那个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掀开盖着的地毯,拉开活板门。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泥土、霉菌和之前屠宰残留血腥味的冷空气从下方涌上来。她没有犹豫,顺着简陋的木梯爬了下去。

地下室比楼上更暗,也更冷。之前屠宰留下的痕迹已经被初步清理过,但空气中那股铁锈般的腥味依然挥之不去,与原有的潮湿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厚重感,墙角堆放着那包被血浸透裹起来的废料。

店员没有理会这些。她的目光扫过这个不大的空间。角落里堆放着几个木箱和一些大小不一的金属罐头。她走过去,蹲下身,开始翻看了起来——木箱大多没有上锁,只是用简单的插销固定。她打开一个,里面是一些生锈的工具:扳手、螺丝刀、锤子,还有一卷发硬的胶带。另一个箱子里是一些叠放整齐但已经发黄变脆的旧衣服。她随手翻了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又合上盖子。

她的注意力转向那些金属罐头。大部分罐头上的标签已经脱落或模糊不清,罐身布满了锈斑。她拿起一个,晃了晃,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试图用手指抠开拉环,但拉环纹丝不动,已经锈死。她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扁头的螺丝刀,用石块当锤子,对准罐头盖的边缘,用力敲击,试图撬开一条缝隙。

金属敲击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响亮。试了几次,终于撬开一个小口。她凑近闻了闻,一股酸败的气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把这个罐头丢到一边。

她继续尝试其他的罐头。有些是空的,有些里面的东西已经明显变质。但也有收获。——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半人高的金属柜子上。柜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黄铜挂锁。她走过去,试着拉了拉,锁得很牢固。她又回到工具箱旁,翻找了一阵,找到一根粗壮的金属撬棍。

她将撬棍扁平的一端插入柜门和柜体之间的缝隙,双手握紧撬棍的另一端,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金属以痛苦的声音控诉自己的变形,缝隙被撑开了一些。她调整角度,再次用力——挂锁的锁鼻被硬生生撬断,掉落在水泥地上,一声不吭。

她拉开柜门。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桶深绿色的汽油桶,旁边还有几瓶未开封的机油,一些用油纸包裹着的、形状各异的备用零件,散发出浓重的机油味。最下面,还放着几个扁平的纸盒,上面印着“蜡烛”的字样,和一个装满了火柴的大号玻璃瓶——虽然她们的电动货车用不上,但总会有人需要的。她将能带走的燃料(汽油太重,她只拿了一小桶备用)、机油、蜡烛和火柴都搬了出来,和之前找到的罐头放在一起。

她的视线又落到行军床旁那个用木板和砖头搭成的简易书架上。上面除了几本破旧的书,还有几叠用绳子捆着的厚笔记本。她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面是硬纸板,已经有些卷边发黄。她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字迹,字迹工整,但有些潦草,似乎写得很急。内容大多是图表、数据、地名、路线草图,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公式——“栖光区”这个词反复出现,旁边标注着距离、可能的障碍、水源点猜测等等。这是她父母的执念,也是诅咒——她快速翻了几页,看不懂具体内容,但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她将这几叠笔记本都抱起来,放在搜集到的物资旁边。

随着不看脚下导致的撞击,她在行军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属于“旧世界”的零碎物件——几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容模糊;一个缺了胳膊的塑料小兵人;几块色彩斑斓但已经磨损的玻璃弹珠;还有一个小小的、银色的音乐盒,她试着拧了拧发条,没有反应,已经坏了。

她没有兴趣看里面还有什么,只是把盒子盖上,也放到物资堆里。搜刮完毕。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楼上,那锅炖肉的香气似乎更加浓郁了。

金属桶的边缘在木桌上留下一个湿润的圆圈。店员将最后一批搜刮来的物资堆放在墙角,走回桌边。锅里的炖肉还在冒着细密的热气,浓郁的、混合了肉、土豆、西红柿以及某种难以辨别的香料粉末的气味,沉甸甸地弥漫在房间里,几乎要将空气挤压成实体。

店长已经熄了火,正用勺子在锅里缓慢搅动,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锅底的汤汁因为长时间炖煮而变得浓稠,挂在勺子上,缓缓滴落。她舀起一小块土豆,送到嘴边,轻轻吹散缭绕的热气,然后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感受着那已经完全失去形状、入口即化的绵软。她点了点头,似乎表示满意。

她将锅从灶台上端下,隔着几层厚布垫放在桌子中央。锅身散发着灼人的热量,布料接触的地方颜色变深,几乎要冒出焦烟——理论上厨师有优先品尝权,此时的店长已经正用勺子在锅里缓慢搅动。她舀起一小块炖得软烂的土豆,没有自己先尝,而是递到店员嘴边,示意她张口。“小心烫。”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店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开嘴。土豆很烫,但已经炖煮得极为软糯,入口即化。

“吃吧。”她说,语气温和了一些。

两人各自拿出自己的金属餐勺——锅里的东西炖得极烂。土豆块吸饱了汤汁,轻轻一碰就散开,融入浓稠的汤底。肉块也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变得酥软,纤维分明,用勺子边缘就能轻易划开。西红柿的酸味已经完全融入,给原本只有咸和肉味的汤汁带来一丝微弱的层次。店员舀了一大勺,混合着肉、土豆泥和汤汁,热气扑面。她低头,用力吹了几下,然后将满满一勺送进嘴里。口腔立刻被温热和饱腹感占据。她仔细地咀嚼,感受着不同食材混合在一起的口感。肉不柴,甚至可以说有点肥,带着一种特殊的、不同于她们以往处理过的任何“货”的微妙味道。土豆很面,几乎不需要咀嚼。

“这次的肉…”店员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说,“好像…比以前的嫩一些?”她看向店长,像是在寻求确认。

店长小口吃着东西,闻言抬起眼,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嗯,大概是没怎么受过苦。”她用勺子轻轻拨弄着锅里的肉块,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冷硬,“环境不一样,肉质自然也不同。”

店员没再深究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说,那个‘栖光区’…真的会有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憧憬,“像她画在地图上那样,有河谷,有屏障,还有…稳定的光源?”

“地图是旧时代的产物了。”店长回答,声音依旧平静,但多了些耐心,“信息可能已经过时。但既然有人费那么大功夫研究路线,总归是有它的道理。”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店员,“想去看看?”

“她父母,”店员接上话,声音低了下去,“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在思考措辞,又或者只是在咀嚼食物。她放下勺子,眉头轻轻皱起,“会不会…像我之前说的,他们到了地方,就把这边忘了?”她抬眼看向店长,眼神里带着一丝探询。

店长舀汤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店员脸上。她的眼神很平静,但似乎比平时更深邃一些。“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店员耸了耸肩,避开了店长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勺子,“找到了更好的地方,谁还愿意回头看?特别是……还拖着个累赘的时候。”她用勺子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扔掉旧的,才能开始新的。不是吗?”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讨论天气或者某个交易的细节。

店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鼻翼轻微翕动了一下。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表示赞同。她只是看着店员,似乎在审视她这句话背后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那是她的父母。”这几个字她说得很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父母又怎么样?”店员抬起头,迎上店长的目光,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近似挑衅的东西,但很快又被一层漠然覆盖。“我那对儿,”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把我往城西那片废墟里一扔,不是也拍拍屁股走了?他们是恋爱,而我是意外——现在天知道他们抱着自己的恋情在哪儿了。”她说完,低下头,用力地将勺子里剩下的一点土豆泥刮进嘴里,咀嚼的动作显得有些用力。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一次,连咀嚼的声音都停止了。只有机器的嗡鸣和水滴声依旧固执地响着。锅里的热气渐渐散去,汤面上凝结起一层薄薄的油脂。

店长没有立刻回答。她静静地看着店员,目光专注而深邃,似乎能看透她话语背后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越过桌子,用指关节蹭了蹭店员紧锁的眉头。“别胡思乱想。”她的声音放得很低,近乎耳语,“人心是复杂,但…”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也别总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糟。”

店员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她低下头,避开了店长的目光。“我只是…打个比方。”她小声嘟囔着,拿起勺子,用力戳着锅底的一块肉。

店长收回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问道:“我父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店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店长。“呃……记得不多。好像是——生病?还是什么事故?”

“嗯。”店长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锅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具体怎么走的,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大概就是……很普通的告别吧。”她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她说完,轻轻将勺子放在桌上,表示自己吃完了。

店员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将锅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食物刮干净。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食物带来的温热感在胃里扩散,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也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

“好了,吃饱了就干活吧。”店长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干练。她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动作依旧麻利。“把痕迹都处理干净,我们得在天亮前离开这里。”她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堆物资,最后落在店员身上,眼神温和而坚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店员也停下了动作。她握着勺子,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她看着锅底残留的、混杂着肉渣和土豆泥的汤汁,眼神放空。这顿饭,就这样在一种奇异的、未言明的氛围中结束了。胃被填满了,但某种空缺感似乎更明显了。

“收拾。”最终,店长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效率。她拿起空锅和灶具,走向水槽那边。

店员也站起来,没有说话,开始动手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物资进行整理、归类,准备搬运。她的动作麻利而熟练,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地下室的清理工作还在等着她们。夜色已深,窗外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

餐后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食物带来的短暂满足感很快被现实的紧迫取代。店长将空锅和灶具拿到角落那个简易的水槽边,用冷水冲洗。水流声哗哗作响,打破了之前的宁静。

店员则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她们搜刮来的物资。她将罐头食品和蜡烛、火柴等小件物品仔细地装进一个厚实的帆布背包里。那几叠写满了字的笔记本被她小心地用防水布裹好,塞进背包的夹层。汽油桶和机油瓶则准备直接搬到货车上去。

至于那个装着旧日零碎的小木盒,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它也塞进了背包的角落。

“地下的东西。”店长洗完了锅,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向店员。

“嗯。”店员点头。

两人一起走向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再次掀开地毯,拉开活板门。那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和淡淡血腥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

店长先下去了。店员紧随其后。

地下室比之前更显凌乱,残留的污渍已经干涸,变成了暗褐色。墙角那包刚刚用破布包起的废料和那颗孤零零的头颅静静地躺在那里。

“处理掉。”店长指了指那包东西。

店员点点头。她走到墙角,试图将那包内脏搬起来。比预想的要沉。她使了些力气,才将其拖到地下室中央。店长则在检查她们之前留下的痕迹——她用一块湿布仔细擦拭着操作台和地面上可能残留的血迹和脚印。又检查了那个被撬坏的金属柜子,确认上面没有留下明显的指纹或其他可以追踪的线索。

店员找来一把铁锹——也是从地下室角落翻出来的工具之一。她走到地下室远离水培装置的一角,那里的地面没有被铺装上象征文明的石砖——是相对松软的泥土,也会是女孩最终的坟墓。她开始挖掘。铁锹插入泥土,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她一锹一锹地挖着,泥土被翻出来,堆在一旁。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后背。地下室的空气不流通,挖掘的动作又很费力气。

店长擦拭完痕迹,走过来,默默地看着她挖坑。没有催促,也没有帮忙,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

坑挖得差不多深了。店员停下来,喘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走到那包“废料”旁,将其拖到坑边,然后用力一推。包裹翻滚着掉进坑底。接着是那颗头颅,也被她踢了进去。

她拿起铁锹,开始回填泥土。一锹一锹,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回坑里,直到将坑完全填平。她又用脚踩了踩,让泥土更紧实一些。最后,她从旁边扫来一些散落的杂物和灰尘,覆盖在挖掘过的区域上,试图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好了。”她直起身,看向店长。

店长点了点头。她又环顾了一圈地下室,确认没有遗漏什么明显的破绽。“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爬出地下室。店员将活板门重新盖好,又把那块脏兮兮的地毯铺回原位,仔细抚平褶皱。

房间里,之前炖肉留下的香气已经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灰尘和旧物混合的气味。她们将整理好的物资分批搬到停在外面的货车上。汽油桶被固定在车厢后部。背包和其他零碎物品则放在副驾驶座和脚下。

一切准备就绪。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片荒凉的土地。只有几颗疏离的星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

店长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所有她们带来的东西都已经带走,所有可能暴露她们身份的痕迹都已被抹除。她关上汽车旅馆房间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两人坐进货车的驾驶室。店长发动引擎。老旧的电动机发出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然后转为平稳的嗡鸣。车灯亮起,两道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坑洼不平的土路。货车缓缓驶离了这座废弃的汽车旅馆,碾过砂砾,驶向未知的远方。旅馆的轮廓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货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孤独地行驶。老旧电动机的嗡鸣声恒定而低沉,像某种不知疲倦的昆虫在耳边震动,构成了这趟旅程不变的底噪。轮胎碾过路面上散落的砂砾和硬物,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偶尔压过较大的石块或坑洼,整个车身会随之猛地一震,金属构件发出吱吱嘎嘎的抱怨。

车前灯投出两道昏黄的光柱,奋力切开前方浓稠的夜色——光线所及之处,是破败、龟裂的沥青路面,以及路旁模糊不清的、被风沙侵蚀得不成样子的低矮建筑残骸或枯死的植物骨架。光柱边缘之外,便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驾驶室内只有仪表盘上几个指示灯散发出微弱的、冰冷的绿色荧光。这点光芒勉强照亮了店长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以及她专注凝视着前方路况的侧脸轮廓。她的姿态稳定,呼吸平缓,仿佛已经与这辆颠簸的机器和无尽的黑夜融为了一体。

店员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身体随着车辆的节奏轻轻晃动。她没有睡,眼睛睁着,目光投向窗外那片飞速掠过又瞬间消失在身后的黑暗。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机油味、扬起的灰尘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之前那顿炖肉留下的油脂气味。她伸手触摸车窗,玻璃冰冷刺骨,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时间在这种单调的行进中仿佛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店员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她俯下身,在脚边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里摸索起来。手指触碰到罐头冰冷的金属外壳,蜡烛光滑坚硬的蜡质,笔记本粗糙的纸张边缘。最终,她的指尖停留在了一个形状规则、触感光滑的小物件上。

她把它拿了出来,凑到仪表盘那微弱的光线下。

是一个亚克力材质的立牌摆件。底座是块厚实的透明塑料,边缘有些细微的划痕和磕碰。上面立着一个大约巴掌高的、用鲜艳色彩——虽然现在已经有些黯淡和磨损——印刷出的女孩形象。她有着一头蓬松的、介于象牙白和浅灰色之间的短发,发根处挑染着依稀可辨的浅紫色。简洁的纯白却附带有领结的衬衣与黑色短裙覆盖着她的身体,脸上被种混合了困惑、警惕和茫然的表情填满——右手握着一个与身体比例不太协调的小号手电筒,灯头直直指向前方,试图照亮未知的前路。整个立牌因为年代久远,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划痕,但图案本身还算清晰。

店员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立牌光滑的表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将这个小东西举起来,放到店长的脸旁。

“你看这个。”她说,声音在引擎的嗡鸣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店长目光依旧盯着前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旧时代的东西。”她的声音平稳无波,“大概是玩具,或者——纪念品?”

“嗯。”立牌上茫然的表情映在二人眼中,反射出同样疑惑的光。“旧时代……”她低声重复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立牌放在了仪表台上,靠近挡风玻璃的位置——她调整了几次角度,让那个举着手电筒的小人正好面向前方,面向那片被车灯切开又迅速被黑暗吞没的公路。“那时候的人,”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立牌,像是在自言自语,“都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吗?没什么用,就是摆着看?”

“大概。”店长应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我们不是也见过很多花哨的图片资料?”

“花哨......”店员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立牌的底座。它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晃动,但没有倒下。“把它放在这儿,”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表情复杂的女孩形象,在微弱的绿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但是放在这里还挺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能理解当时为什么会生产这种东西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自己也不太确定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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