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社的窗边在下午四点会准时透进菱形光斑。文静总在这个时候把椅子挪到靠窗第四块地砖的位置，那里能避开直射阳光又不至于太暗。书架间的浮尘在午后的光线中起舞，每次低头读书时，总感觉后颈被谁的目光轻轻抚摸着。

这间活动室原本是音乐教室，墙面的隔音海绵被历任文学社员贴满短笺和便签。如今文学社却是名副其实的幽灵社团，实际参加社团活动的通常也只有文静和三年级的学姐筱晴罢了。

"文静同学又在抄什么词句？"筱晴的指甲叩在桌角，三下轻响带着某种韵律。她的长发编成了两条锁链辫，发梢轻轻垂在书页上。"在看泉镜花的时候，有什么想法吗？"

文静慌忙用掌心盖住笔记本边缘的涂鸦，"还在看《高野圣》……那个，关于僧人遇见女子的段落……很瑰丽的想象。虽然和志怪故事看似一样，但从女子的角度看却...

"却有什么说法？"筱晴忽然从身后靠过来，四股辫像猫儿的尾巴般在文静眼前摇过，他闻到柑橘混着杏仁的香气。

”女子既有把被魅惑的男人变化的魔法，但又像慈爱的母亲一样照顾着病孩。她的爱与恨...一定有自己的标准，但外人看来确是难测可怖的妖怪吧。"文静没有回头，余光瞥见学姐锁骨处淡青的血管。学姐的胸部很平，不过文静当然有不拿这个开玩笑的自知之明。

”古人爱用劝世文章掩藏自己的，怎么说，性癖。大部分读者看的时候，大概还是以僧人的视角，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又回味女子的体温吧？呆在魔女的身边，如果不是白痴，就会变成兔子和蛤蟆呢~"

学姐的轻笑声，让文静感觉耳尖有些发烧："但作者让女子主动放走了僧人……"

"所以是更高明的意淫呀。男人的异性幻想嘛，大体上就是渴望被吞噬或者渴望被救赎，最好是不必自己在二者间做抉择。是不是很矛盾？明明不想当猴子就是害怕失去选择的权力。"筱晴轻轻抚着窗沿，"从他者想象中寻找女性的主体性，很好的视角。不过……"文静注意到她今天涂的透明指甲油泛着珠光，"有想过更彻底地从女子的角度考虑这个故事吗？“

”虽然这么说，我是男生，怎么样也代入不到女性的立场——“

"这可不一定。"筱晴轻轻捏住他正在转笔的右手，"我看文静同学握笔的姿势，捻纸角的样子……倒也像学妹一样秀气呢。"

"才、才没有那种事！"文静像被烫到似的猛地起身，一个踉跄后腰便撞上书架，好几本书哗啦啦砸在他肩上，筱晴也跌倒在地。

"痛痛痛......"学姐单手撑地的姿势像是古典雕塑的受难女神，发绳松脱让四股辫散开几缕，她蜷起的膝盖蹭开了深蓝色连衣裙的下摆，白色的小药瓶从裙袋里滚出来，停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

"对不起！我扶您......"少年蹲下来时瞥见药瓶的标签——淡紫色的英文字母。正要细看时，筱晴已经撑着书架直起身，冰凉的手掌覆住他的手腕。

"治疗贫血的药，要帮我保密哦。"学姐利索地将药瓶放回口袋内，"倒是文静同学，反应这么大，意外地有男子气概呢。"

"是学姐突然说奇怪的话！"文静别过脸去整理散落的书籍，后颈汗毛还竖着。

窗外飘来管乐社练习的旋律。筱晴腕间银链轻晃："抱歉啦，玩笑开过头了。作为赔礼......"她从保温袋取出用和纸包着的点心，樱花状的马卡龙渗出淡粉糖霜，"要尝尝看吗？我今早烤的。"

文静咬破酥壳时，某种带着花蜜味的暖流在舌根漫开。

“是不是之前也抱怨过，不喜欢别人把你比做女孩子？如果在这方面困扰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哦，文静同学觉得呢？”

“别人怎么看我，也是我没办法的，学姐别这样捉弄我就好了...”

文静的性格有点逆来顺受，只是在别人说他“娘”的时候才会激烈地主张自己，结果倒是引得这类玩笑更变本加厉了。从前就很讨厌剪头发，上大学这半年多来把头发留到齐肩，显然也只起到了反作用。

筱晴学姐和他们不一样，熟络起来后，虽然时不时喜欢捉弄自己，但从来不会触碰到自己真正厌恶的、不愿意的地方。不知不觉地，这间社团活动室已经成了自己的某种避难所。

筱晴托腮看他咀嚼的样子，睫毛在眼底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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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

管乐社的练习声从四楼飘来时，筱晴正摆弄着茶具，骨瓷杯底磕在托盘上发出清响："听说江户时代有种疗法，用催眠术治疗武士的失眠症哦。"

"又是哪来的奇怪豆知识？说到底江户时代有催眠这种概念吗，是不是明治后的再发明..."

"别小看豆知识哦"筱晴往红茶里注入奶油，漩涡中心浮出大理石纹路，"现代人压力太大，如果能用古典方式减压......"她忽然用茶匙轻敲杯沿，金属颤音让文静眼皮一跳，"要不要试试？"

文静盯着茶匙上晃动的光斑："这种玩笑......"

"就当学术实验嘛。"学姐从帆布包里掏出镀银怀表，链子缠在指间像条小蛇，"我上周末刚在旧书店淘到的道具。放心，只是测试专注力的小游戏。"

怀表在阳光下划出弧线时，文静注意到表盖上蚀刻着交缠的蛇纹。筱晴的嗓音混着茶香变得粘稠："看着摆锤......对，呼吸跟着这个节奏......"。

“古时的催眠师还会在茶室里点线香呢，文静同学现在闻到了什么吗？”

“茶...茶水的气味，玫瑰的芳香，还有，柑橘与杏仁的气味...”文静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怀表的摆动，视野逐渐缩小到只有那块晃动的银色圆盘。书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短笺，墙角堆放的社团杂志，都像褪色的背景般退去，只剩下眼前这小小的银色世界。

"很好。现在像泡温泉那样放松……对，肩膀放松，手臂也放松……很好。"筱晴的声音像丝绒般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指尖是不是暖暖的？”

少年努力想要聚焦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意识却随着摆动越发模糊：“这和……学术实验有什么关系……”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专注。”冰凉的钢笔尾端突然戳在他喉结下方，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已经动弹不得。“想象自己躺在夜航的游船上，月光从头顶洒下，很美的月光。在月光温柔的包裹下，你觉得无比放松。每次船晃到左边时，就吸一口气……吸气……呼气……”

管乐社断断续续的练习声从走廊渗进来，混着筱晴裙摆摩擦椅子的沙沙声，仿佛一首安眠曲。文静的呼吸逐渐与怀表的节奏同步，意识也如水面上的浮萍。当他的瞳孔完全扩散成漆黑的潭水时，学姐的钢笔尾端划过他脖颈：“整理读书笔记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羡慕过女生的字迹？”

"没有......"少年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却细弱蚊蝇，带着一种不自觉的迟疑。

"说谎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针哦。之前那本《假面自白》上批注用的粉色荧光笔很漂亮呢。那种柔和的粉色，很衬你。”

少年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中指侧的笔茧：“只是...只是觉得颜色比较醒目...顺手拿到的...”

筱晴的吐息喷在他耳后，温热的气息撩拨得他耳廓一阵酥麻，柑橘混着杏仁的香气也变得更加浓郁。“承认吧，你为自己的手指像女生一样纤长，还能写出比女生更秀丽的字而窃喜过。那种偷偷的，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喜悦。”她解开文静衬衫领口的扣子，露出少年白皙的锁骨，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里的肌肤，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有没有过？偷偷地，在心里？”

"那是..."文静的呼吸开始急促，他感到燥热从脸颊蔓延到全身。

"回答我。"筱晴的声音既不容他逃避，也带着包容的温柔，仿佛母亲在等待孩子承认错误，“看着我的眼睛，把你的想法诚实地告诉我。”

少年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对上筱晴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睛，此刻却像幽深的潭水。“......有过。”这个机械的回答像是扣动开关，开启了通往心底不为人知渴望的门径。

"现在用一到十分评价，文静同学觉得自己有多少男性气质呢？"

"大概……六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点不自信，“毕竟体育课总是垫底。”

"那女性气质呢？"钢笔尖顺着他的耳廓游走，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想要缩起脖子。

"顶多两分……"尾音突然发颤——筱晴冰凉的指甲在轻轻刮蹭着文静的后颈，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抚摸家猫。

"太谦虚了。"学姐的吐息如吹过花丛的熏风，“明明比你想象的更有潜力呢。现在重新评估，每当我数一个数，文静同学的女性气质分数就会上升。”她轻轻晃动着怀表，银色的光芒在他眼前闪烁，“三——”

"变成……三分了？"文静的声音有些茫然，被动地接受着筱晴的暗示。

筱晴坦开文静的衬衫上半，指尖按住他锁骨凹陷处，感受着少年肌肤的细腻和脉搏的跳动：“继续，四、五——”

"五……五分？"文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的温度也逐渐升高。

"看，文静同学的膝盖并得多优雅，就像教养良好的淑女一样。现在想想家政课上穿围裙的时候……七分会更合适吧？"

少年的大腿内侧开始渗出细汗。

当分数被推至八分时，筱晴突然撩起他衬衫下摆，指甲在他腰窝处轻轻打转，细微的触感让他一颤：“如果现在给你看蕾丝内衣的图片，心跳会加速吗？”

"不……"文静想要否认，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真遗憾。"学姐拿出手机，将屏幕贴在他眼前，画面上是缀着蝴蝶结的蕾丝吊带袜，嫩粉色的颜色和繁复的花纹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血液都涌上了大脑，眼前一片模糊，“瞳孔放大了哦？心率也在加快呢。上周五下雨时，你盯着我晾在更衣室的蕾丝阳伞看了很久，当时很着迷吧？”

"因为…花纹像蜘蛛网…很特别…"文静脸庞泛起红晕，滚烫的热度几乎要将他烧着，汗珠顺着脊线没入裤腰。

"哎呀，花纹吗？"筱晴掩嘴轻笑，“明明是蕾丝花边吸引了你吧？文静同学果然很喜欢女孩子的东西呢，喜欢漂亮又精致的东西。”

文静的喘息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筱晴的唇几乎贴上他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上，仿佛毒蛇向麻痹的猎物吐出致命的信子：“承认吧，你渴望被蕾丝包裹的触感，想象过把丝袜提到大腿上的束缚感，想过自己穿上那些漂亮的女孩子衣服的样子。这不是羞耻的事哦……你心里很想要把分数提到十分，想要的不得了。当女生夸你皮肤好，手指长时，其实都在偷偷兴奋吧？是不是很想像女生那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不是......那种......"文静无力地反驳，声音破碎而微弱，自我主张已经逐渐被筱晴的暗示所吞噬，如同被海浪卷入洋底的沙砾。

"嘘——"沾着红茶的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带着甜腻的香气，“诚实面对自己才能获得解脱哦。文静同学自慰的时候……幻想的东西是什么呢？是女孩子的身体吗？”

"书架……第三层……《枕草子》里夹着的……"文静的声音颤抖着，语无伦次，“文化祭海报……”

"呀？"筱晴轻轻咬住下唇，起身走到书架边，果然在第三层抽出了那本有点旧的《枕草子》，找到了夹在里面的东西——那是去年文化祭神乐舞的宣传海报，那时文静还没入学。海报上的筱晴穿着巫女服，笑容明媚，光彩照人。海报折叠的痕迹多得可疑，看来每次用完后都好好放回来的样子。如此古典又隐晦的做法，清少纳言泉下有知，想必有些绝妙的讽刺之辞。

“如果筱晴学姐说想养宠物，用一到十分来算，有多想成为学姐的宠物呢？”

“...九分...但是不能被发现...不要告诉别人...”文静无意识地把膝盖并拢，像一只害羞的小动物，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甚至不需要任何引导，在这方面未免太过忠于自己的欲望了，筱晴心想。

"真可爱~但是呢，必须一直这样可爱才能当学姐的宠物哦。"筱晴一边继续诱导，随手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这样的话，文静同学就还有很多要努力的地方了。你最大的性幻想，就是变成可爱的女生然后当学姐的宠物，这个念头带给你极大的幸福和兴奋。想象一下，穿着吊带袜，戴着蕾丝发带，像小猫一样依偎在我身边……”

文静僵着无法行动，胸腔里原本无法描述的躁动，却逐渐获得了具象的形体与画面。

"现在深呼吸，告诉我......如果变成女生的话，最想先试试涂什么颜色的唇膏？"筱晴把怀表链缠在文静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贴着他温热的肌肤，带来一种奇特的束缚感，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正在收紧。

"......透明......带亮粉的......"文静的声音细弱蚊蝇。

"哎呀，和我用同款呢。"学姐满意地笑了笑，在少年掌心轻轻画着圈，指尖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酥麻，“文化祭要你扮女装参演的话，想穿浴衣还是西洋蕾丝裙？哪种更可爱呢？”

“不要……”文静下意识地拒绝，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拒绝的话语中带着隐秘的期待。

“不要？可你的乳头立起来了哦。看，在衬衫上这么明显，像两颗小小的红豆。”她故意点明他的生理反应，让他更加羞愧难当。

“都……都想……想要和学姐……搭配的……如果学姐也穿的话……”

“乖。”学姐奖励似的轻触他脸颊，“接下来每呼吸一次，这份渴望都会膨大一倍哦。就像气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满。”手腕上的怀表链越收越紧，仿佛在牢牢地锁住他的意识。

"那么，在被学姐当成女孩子对待的时候，子宫会有被温水注满的幸福感吗？"

"子宫......？"文静的小指无意识地勾着怀表链，纤细的手指像被蛛丝黏住的凤蝶般颤抖。

"对哦，每个好孩子都该有的东西，是储存你所有憧憬和向往的地方哦。现在闭上眼睛，想象有朵花在盆骨上绽放……"

暮色浸入社团室。文静揉着发酸的手腕，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抄写《高野圣》的段落时睡着了，墨水在纸页上晕开，模糊成一团团墨渍，页边上则是歪歪扭扭的百合花纹涂鸦。学姐的圆头皮鞋轻轻踢了下他的帆布鞋侧边："催眠体验如何？"

"根本没什么感觉。"少年扯了扯卡在喉结处的扣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以及若有若无的香味，"就是普通打了个盹。"

"是吗？"筱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拿起他刚抄完的笔记本，指尖划过一行笔触沉重的字迹——「将我温暖地包裹在花香中，即便是当即死了我也情愿」。她忽然用书脊轻敲文静的膝盖，发出清脆的响声："腿并这么紧不累吗？文静妹妹。"

"都说了别开这种......"文静本能地想要抗议，却在听到“文静妹妹”这个称呼时，感到一阵温暖与幸福感自小腹深处洋溢开来，仿佛得到了生来未有的极大满足，一种甜蜜而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这突如其来的感触让他感到慌乱，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渴望更多。当他回过神来时，社团室里却已空无一人，只剩下窗外昏黄的暮色，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香薰气息，令他怅然若失，胸口空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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