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是周三来的，是送到楼下宿管大爷手里的，说是有一封给他的信，陈昊问起大爷谁给的，“一个黑衣人，看不到脸嘞，可怕得很，留下了信封和字条就走了，字条上写的是交给你。” 大爷举起字条凑到陈昊面前，“你先看看这是不是你，看看这个名字，陈昊是不是你，对不对 ” 。

托着字条的另一边“昂对对对” 黑衣人？正想着注意力转移到信封上，信封厚实，纸张摸起来像是昂贵的那种，上面用尖锐的笔锋写着我的名字——陈昊。里面是一封律师的信，措辞正式而简洁，告诉我我的父亲，一个我几乎没有印象的人，已经去世了。他留给我一处房产，一座位于城郊的庄园。我坐在床上，床簧吱吱作响，盯着信上的字发呆。我的父亲，一个童年里的幽灵，在我还太小不懂事的时候就消失了，母亲在我六岁时去世，之后他也就人间蒸发了一样，留下的只有模糊的记忆：一个高大的身影，低沉的声音。为什么现在？为什么是这个？

我在手机上查了地址。庄园离市中心不远，大概三十分钟车程，藏在城市喧嚣退去的郊区，那里的树木正在安静的占据地盘。

明天课排得满，干脆定在周六下午去。周六我顺便收拾点行李——没什么讲究的，带够一两晚的东西就行。好奇心像猫爪一样挠着我。什么样的男人会给一个他从不认识的儿子留下一整座庄园？

陈昊的大学生活像一团快进的画面：讲座、图书馆、食堂的喧闹。他喜欢校园的氛围——中心广场梧桐树的荫凉，食堂红烧肉的香气，还有林晓晴。晓晴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家与陈昊母亲交好。母亲去世后，林家收留了他，像家人般养育他。

晓晴比他小一岁，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温暖得像冬天的炭火。他们一起偷吃她母亲做的糖醋排骨，一起熬夜看恐怖片，日久生情，晓晴对他的感情似乎超出了友情，只是陈昊从未往那处想。她是他生命里最稳固的依靠，他怕任何改变会毁了这份珍贵。

高中时，陈昊开始觉得寄人篱下有些别扭，像占了林家的位置，也担心会不会妨碍到将来晓晴要找男朋友。他开始打工，搬出去独自生活。考大学时，他和晓晴竟考上同一所，友情像根韧性十足的线，始终没断。

周四中午，食堂里人声鼎沸。陈昊找到晓晴，她正低头戳盘里的土豆丝，嘀咕着什么。他把信的事告诉她，语气尽量平静：“我爸死了，留了栋房子给我。周末想去看看。”

晓晴抬起头，筷子悬在半空，眼睛瞪圆：“你爸？你不是说他早就不在了？”

“对，我也懵。”陈昊苦笑，夹了块鸡腿塞进嘴里，“几乎没印象的人，突然冒出来，还是死了。”

晓晴皱眉，放下筷子：“那你怎么办？一个人去？”

“先去看看，地址查了，离市区不远，半小时车程。”他顿了顿，“你觉得这事怪不怪？”

“怪，太怪了。”她点头，眼神带点担忧，“要不……我陪你？多个照应。”

陈昊愣了一下，没多想，点点头：“行，省得我一个人无聊。”

晓晴笑了，眼角弯起，像是藏了点小心思：“说好了，周六早上学校门口巴士站见。”

周六，陈昊收拾了个背包：T恤、牛仔裤、充电器，简单至极。晚上和晓晴发消息聊了会儿，她说查好了庄园附近的公交线路，还叮嘱他带水。他笑着回了个“遵命”，心里却有些乱。父亲，庄园，这些词在他脑子里打转，像拼图缺了关键一块。

当日清晨，阳光明媚，空气带点初秋的凉意。陈昊和晓晴在巴士站碰头。她穿了件白色毛衣，牛仔裤，背着小背包，头发扎成马尾，晃来晃去。她冲他挥手，笑得明亮：“走吧，探险去！”

巴士晃了半个多小时，窗外的高楼渐渐变成绿树和低矮的屋舍。车停在一个安静的路口，司机喊：“到站！”他们下车，沿一条小路往深处走。两侧的竹子整齐排列，像卫兵，中间隔出一条石板路。空气里有松树的清香，阳光从竹叶间漏下，斑驳地洒在地面。

路的尽头，是一座庄园。铁门半开，门后站着一人——准确说，是个装扮怪异的人。她全身裹在黑色蛇皮质地的紧身衣里，头脸全被蒙住，外面穿着女仆装，穿着长裙，和黑色圆头鞋，裙摆微微晃动，脚跟处白色的丝袜若隐若现。晓晴抓紧陈昊的手臂，低声说：“这什么情况？”

那女仆微微鞠躬，声音轻柔却清晰：“欢迎回家，家主。我叫华。”

陈昊脑子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家主？什么家主？”

“您是陈先生的继承人，这座庄园现在属于您。”华语气恭敬得像在演戏。她扭头转向晓晴，“这位女士是？”

“她是晓晴，我朋友，陪同我一起来看看房子。”陈昊赶紧解释，声音有些不稳。

晓晴脸颊微红，眼神在华和陈昊间游移，像想问什么又没开口。陈昊也好不到哪去，脑子里全是疑问：父亲哪来的这种庄园？这个叫华的女仆又是什么来头？那身衣服……人能这么穿？蒙着头怎么呼吸？不会是机器人吧？

华打断了他的思绪，接过晓晴的背包和陈昊的行李箱：“这边请，家主.....和这位客人。” 似乎在用身份刻意隔开两人。

她领他们穿过铁门，进入庄园。大厅宽敞得夸张，地面是大理石，泛着冷光，墙上挂着几幅油画，画框雕工精致。阳光从高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像是金色的光晕。楼梯是深色木质，扶手光滑，踩上去吱吱作响。华带他们上二楼，穿过一条长廊，长廊两侧是紧闭的门，窗帘半拉，阳光斜斜切入，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线。

她推开一扇门：“家主，您的房间。”房间宽大，床铺整齐，窗外可见后院草坪。” 华又带晓晴去了旁边的客房，放下行李后，他们约好在大厅会客室碰头。

会客室里，深红色沙发软得像能陷进去。晓晴坐下，四处张望，低声说：“这地方……太夸张了吧？你爸到底是干嘛的？”

“不知道。”陈昊苦笑，盯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

华走进来，依旧是那身诡异装扮：“两位饿了吗？有无忌口？我去准备晚餐。”

“随便来点，不挑食。”陈昊看了晓晴一眼，她点头附和。

晚餐很快端上：香煎牛排，配奶油马铃薯，一盘烤蔬菜，旁有刚出炉的面包，香气扑鼻。牛排切开，汁水渗出，入口嫩得化开；马铃薯浓郁得让人想舔盘子。晓晴吃得眼睛发亮，冲陈昊小声说：“这厨艺绝了！”

陈昊吃着，目光却忍不住瞥向一旁的华。她站得笔直，像黑色的人形雕塑。他心想：她需要吃东西么，她怎么吃东西？那身衣服底下是什么？晓晴似乎也想到这点，叉子停了一下，与他眼神交汇，两人没说话，气氛微妙。

晚餐后，华收拾盘子，礼貌道：“两位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她鞠躬退去。

陈昊送晓晴回客房，路上她拉住他，低声说：“这地方有点怪，但挺有意思。你爸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问问华，也许她知道点什么。”陈昊顿了顿，“你觉得她那身衣服正常吗？”

晓晴扑哧一笑：“不正常！但她好像挺习惯，可能有啥原因吧。”她停下脚步，犹豫道，“昊哥，你说……你爸留这个给你，是不是想告诉你什么？”

陈昊耸肩：“也许吧。现在满脑子问号。”

回到房间，陈昊站在窗边，往下看。月光下，后院草坪泛着银光，华竟还在那儿，拿着剪刀修草坪，黑色紧身衣在夜色里像一团影子。他皱眉：她不睡觉？还是……真不是人？

晓晴敲门，探进头：“你准备睡了吗？”

“没。”陈昊指窗外，“看，华还在干活。”

她走过来，趴在窗台上，盯着下面：“这也太敬业了吧……你说，她是不是机器人？”

“要不明天问问？”陈昊半开玩笑。

“行，明天一起问！”晓晴笑起来，转身往外走，“晚安，别想太多。”

“晚安。”陈昊关上门，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昏昏睡去。窗外的夜色浓如墨，庄园安静得像在屏息。

第一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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