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破旧的车厢外呼啸，单调地刮擦着蒙尘的玻璃。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规律而颠簸的声响。店员和店长坐在相对简陋的座位上，沉默在吃完土豆炖肉后的饱足感中弥漫了一会儿。

“店长，”店员先开了口，眼睛望着窗外飞逝的、一成不变的荒芜景象，“你说，那个栖光区，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店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不确定：“谁知道呢。也许……那里的地面不是沙石和硬土，踩上去……嗯……就像踩在很多很多层叠起来的旧布料上？不硬不软还不扬灰。” 她努力地比划着，试图形容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舒适。

店员听得入了迷，眼睛亮晶晶的：“真的？那喝的水呢——倒是我听有些人说，以前的水是从墙里直接流出来的，拧一下就有。栖光区会不会就是那样？而且……水是干净的，说不定还有点甜味？就像咱们偶尔找到的那种没坏掉的糖融化在里面一样？”

“有可能，”店长顺着她的话想下去，嘴角也带了点虚无缥缈的笑意，“或许他们棚子……不，房子，是不会漏风漏雨的，墙壁是完整的，甚至冬天里面也是暖和的，不需要我们这样动不动开关加热器，说不定……那些房子自己就会发热？”

无需辛劳就能生存的地方，本身就已经是极乐世界的景象了。

“哇，那可真是……”店员的眼中充满了向往，她咂了咂嘴，似乎还在回味之前的炖肉，“说起来，这次那女孩的肉……口感还挺嫩的，炖得很入味，比上次那个好多了。土豆也吸满了汤汁。” 她说得极其自然，就像在评价难得捕获到的猎物。

她的话音落下，车厢里只剩下车轮碾过碎石的单调声响，以及窗外愈发尖锐的风声。风卷起沙砾，随波逐流地拍在挡风玻璃上，以自然打磨出的二氧化硅利爪，徒劳地抓挠蒙尘的车窗——就在这片刻被单调噪音和外部风沙填满的、没有交谈的空白里， 店员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困惑，她转向店长：“不过，店长，我们为什么非要吃了她呢？她看起来知道不少关于栖光区的事，留着她说不定路上还能问出更多东西，或者如果到了栖光区，从那里回来的时候也能多个……接应？”

店长的眼神变得锐利了些，她坐直了身体，声音低沉而清晰：“信息，我的店员哟，是为了信息垄断。”

“信息垄断——这样吗？”

“对，”店长解释道，“她已经把她所知道的，关于路线、可能的危险、还有她听说的关于栖光区的一切，都告诉我们了——只因为我们看上去足够和善。虽然我们榨干了她知道的所有信息，而信息是不会随着告知而消失的。如果再有其他人碰巧路过——但和善的人不止我们，那么其他人也能从她那里得到这些信息。甚至，可能她还会想起更多我们没问到的细节告诉别人。”

她顿了顿，看着店员逐渐变化的表情，继续说：“现在，只有我们掌握着这份地图。后面就算再有人循着踪迹来，他们也得自己摸索，或者从零开始。我们必须确保，只有我们，能最先、最顺利地到达那里——吃了她，就是断了后来者的路，保证我们的优势——但你这种天真的人情味也很可爱啦。”

店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红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恍然的眼神。她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点油渍的袖口，过了几秒，又抬起头，带着点天真和狡黠问道：“我明白了……所以，真的不是为了那锅土豆炖肉吗？”

店长被这突如其来、直白得近乎残忍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或许是惭愧，对于被看穿的惭愧，因为肉永远是香的。她避开店员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灰黄色的天空和卷起的尘土。

“……那，”她含糊地承认，声音低了下去，“赶路……总得有力气。”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车轮滚动的噪音依旧。窗外的风景荒凉依旧，而空气中，似乎还隐约飘散着一丝土豆炖肉那油腻又带着特殊肉香的味道，顽固地附着在她们的衣服和这趟旅途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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