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悦春女子学院宽敞的食堂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浓郁的气味——米饭的清香、蔬菜的甘甜、不同种类肉食经过烹调后散发出的诱人芬芳，其中一股特别霸道，带着酱油、八角、桂皮以及某种炖煮到极致的肉类胶质的混合香气，正是从标着“特色快餐”的窗口飘散出来。那里排着一条不短的队伍，几乎清一色是穿着学院统一制服的女学生，她们叽叽喳喳地交谈着，声音汇聚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萧草肃站在队伍的末尾，目光扫过窗口上方悬挂的电子菜单。菜单滚动显示着今日供应的菜品，图片精美，名称也颇具心思。“蜜汁烤肋线”、“五香浸心”、“脆皮脑花”……琳琅满目，大多以女畜身体的不同部位命名，直白地展示着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核心。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价格相对低廉，却在队伍中点单率极高的选项上——“姝脚饭”。菜单上的图片展示着一大碗白米饭，上面铺满了酱色浓郁、炖得软糯的块状物，旁边配着几根翠绿的焯水蔬菜。文字介绍言简意赅：“进口优质少女足蹄，秘制卤汁慢炖，胶质丰富，经济实惠。”

前面排队的女生挪动了一下，队伍缓慢前进。萧草肃能听到前面几个女生的交谈，声音清脆，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活力。

“……昨天体育课那个变速跑真是要命，感觉脚都要跑硬了，今天得好好补补胶原蛋白。”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生揉着自己的小腿抱怨道。

“是啊是啊，幸好今天有姝脚饭，不然真不知道吃什么。听说这批进口足蹄特别嫩，不知道是哪个产地的……”另一个短发女生附和着，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窗口。

“管它哪个产地，好吃就行。欸，你们听说了吗？三年级的雪奈学姐，好像……申请了‘献身宰杀’……”

“真的假的？她成绩那么好，又是学生会的……”

“嘘，小声点……”

交谈声随着她们的移动渐渐模糊。终于轮到萧草肃，窗口内穿着白色工作服，带着口罩和帽子的中年女工头也不抬，熟练地操作着打饭勺，声音有些含糊：“要什么？”

“一份姝脚饭。”萧草肃回答。

女工动作麻利，舀起一大勺晶莹饱满的米饭铺在白色的餐盘底部，接着又从旁边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舀出满满一勺酱红色的内容物，均匀地浇在米饭上。浓郁的卤汁顺着米粒的缝隙渗透下去，那些被炖煮得形态各异的足蹄块堆叠在一起，表面泛着油润的光泽，可以看到清晰的皮、筋腱和已经变得酥软的瘦肉纤维。一些切碎的香菜末被撒在最上面作为点缀。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刷卡。”女工指了指旁边的感应器。

萧草肃拿出校园卡贴了上去，伴随着“滴”的一声轻响，费用被扣除。他端起沉甸甸的餐盘，转身开始在喧闹的食堂里寻找空位。大部分靠窗或中央的长桌都已坐满，女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吃边聊，餐盘里大多也是各式各样的肉食菜肴。空气中食物的香气更加浓烈，夹杂着少女们身上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尚未被完全开发成“食材”前的青春体息。

萧草肃端着盛满姝脚饭的餐盘，目光在拥挤的食堂里逡巡。女学生们穿着各式各样但基调统一的制服，像流动的色彩斑块，占据了大部分视野。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年轻或略显成熟的女性面孔，最终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定格。那里坐着一个身形格外娇小的身影，与周围环境略显格格不入——及肩的黑发，发尾挑染着一抹跳脱的紫色，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身上是繁复精致的哥特洛丽塔洋装，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和黑色缎带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左腿是纯黑过膝袜，右腿却是纯白，这种不对称的搭配更凸显了主人的特立独行。

是洛璃。她正低着头，小口小口地用叉子戳着餐盘里的食物——似乎是一份奶油意面，旁边还有一小份蔬菜沙拉。在她旁边，恰好还有一个空位。

萧草肃走了过去，餐盘放在桌面上发出的轻微碰撞声让洛璃抬起了头。她血红色的瞳孔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迅速被惯常的倨傲和不耐烦所取代。她看着萧草肃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

“哼，庶民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刻意拔高的调子，仿佛对他的出现感到某种程度的“屈尊”。

萧草肃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餐盘摆正。洛璃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餐盘上，那满满一盘酱色浓郁、热气腾腾的姝脚饭立刻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她先是愣了一下，血红色的眼瞳微微睁大，随即，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上迅速浮现出混合着鄙夷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喂！”她猛地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叉子和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邻桌几个女生好奇地侧目。“你这家伙……点的这是什么啊？！”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盘炖得酥烂的足蹄块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污秽的东西。她身体微微后倾，似乎想离那盘饭远一点，嘴角向下撇着，鼻翼也微微翕动。

“姝、姝脚饭？！你这个变态！”洛璃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毫不顾忌周围还有其他人，直接指向萧草肃，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你竟然……竟然喜欢吃这种东西！喜欢女孩子的脚丫？！你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变态足控！”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薄红，血红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某种混杂着嫌恶与…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的火焰。仿佛萧草肃选择这道菜本身，就是对她乃至所有女孩子的一种猥亵和冒犯。她双手抱在胸前，下巴抬得高高的，摆出典型的防御和攻击姿态，等待着萧草肃的回应，或者说，是准备继续她的“批判”。

面对洛璃尖锐的指控和那副仿佛要将他钉在“变态”耻辱柱上的神情，萧草肃只是平静地拿起勺子。他似乎完全没有将妹妹那番带有强烈侮辱性的话语听进耳朵里，或者说，早已对此类攻击免疫。食堂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离他远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面前这盘热气腾腾的午餐上。

他舀起一勺，饱满的米粒上沾满了浓稠的酱红色卤汁，上面还堆着几块大小不一的足蹄块。其中一块连带着些许皮，炖煮得胶质感十足，微微颤动着；另一块则瘦肉多些，纤维清晰可见。他将勺子凑近，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郁复杂的酱香味，混合着香料和肉脂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勾动着食欲。

在洛璃不敢置信、甚至可以说是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萧草肃将这勺饭送入了口中。米饭温热软糯，吸收了足量的卤汁，咸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接着，牙齿接触到了足蹄。外皮的部分极其软滑，几乎不需要用力咀嚼，舌头一抿就在口中化开，留下满口的胶质感，黏黏的，带着卤汁的醇厚。而瘦肉部分则完全不同，虽然也炖得很烂，但依旧保留着一丝丝的纤维感和嚼劲，肉香与筋腱的韧性在咀嚼中释放出来。筋的部分则富有弹性，咬下去咯吱作响，口感层次丰富。

萧草肃咀嚼的动作不紧不慢，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就像在吃一碗再普通不过的卤肉饭，完全没有洛璃口中那种亵渎般的意味。

“你、你你……”洛璃看着萧草肃真的把那“女孩子的足蹄”吃了下去，而且吃得如此坦然，一时间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那双血红色的瞳孔瞪得溜圆，仿佛亲眼目睹了什么极端恐怖的场景。她抱着胳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身体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恶心！太恶心了！”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调拔得更高，带着一种生理性的厌恶，“你怎么能吃得下去？！那是……那是脚啊！是用来走路的器官！上面沾满了脏东西！制作的时候说不定连皮都没刮干净！天知道屠宰前那个女畜有没有脚气！呕——”

她夸张地干呕了一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她反胃。她看向萧草肃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鄙夷，更像是看着一个吞食秽物的怪物。

“庶民哥哥你是味觉失灵了吗？还是脑子坏掉了？食堂里那么多好吃的，什么‘蜜汁烤肋线’、‘五香浸心’，哪个不比这恶心的蹄子强一百倍？你非要选这个最廉价、最恶心的东西？你是故意的吧！故意选这个来恶心我！”洛璃越说越激动，小巧的胸脯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她甚至觉得空气中那股姝脚饭的味道都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了。她伸出穿着蕾丝手套的手，用力地在鼻子前扇了扇，试图驱散那并不存在的“臭味”。邻桌的几个女生已经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交头接耳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显然是被洛璃这戏剧性的反应逗乐了。

萧草肃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纸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从容不迫。他抬起眼帘，目光落在对面那个因为愤怒和嫌恶而小脸涨红、血色瞳孔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妹妹身上。洛璃还在喋喋不休地批判着姝脚饭的种种“恶心之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双手抱胸的姿态如同竖起防御工事的小兽。

他没有急于反驳，只是等洛璃稍微停顿换气的间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讨论天气，但内容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冰冷的戏谑感：

“是吗？姝脚饭这么让你反胃？”他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神却毫无笑意，反而显得有些深邃。“那既然如此，下次我点个‘清炖萝莉美首’你觉得怎么样？”

“清炖萝莉美首”这六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洛璃连珠炮似的抱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原本因为激动而泛红的小脸，在听到这几个字的瞬间，血色迅速褪去，变得有些苍白。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先是茫然地眨了眨，似乎没能立刻理解这几个字的组合意味着什么，紧接着，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受到了某种剧烈的刺激。

“美首”——这个词在这个世界并非仅仅指代女畜的头部，而是特指那些在被斩首前通过特殊手段达到极度性高潮状态、死后依然保留着淫靡欢愉表情的、经过精心处理的少女头颅。因为其获取方式的特殊性和对“素材”青春貌美的高要求，再加上处理工序繁复，“美首”一直被视为女体料理中最顶级的奢侈品之一，是身份和品味的象征，远非“姝脚饭”这种廉价的大众食品可比。而“萝莉美首”，更是特指选用低龄、纯洁、外貌极其出众的幼女制作而成，其价值和稀有度更是高得惊人，往往只出现在最高级别的宴会或极少数顶级富豪的私人餐桌上。

“你……你说什么？”洛璃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抱着胸的双臂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她的小嘴微张着，眼神里混合着惊恐、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病态的好奇与……莫名的动摇。姝脚饭是单纯的恶心，因为它廉价、普遍，是底层劳作女畜的象征；但“萝莉美首”，那代表的是极致的奢华、残酷的美学，以及对顶尖“食材”的绝对占有。这完全是两个层面的概念。

“我说，”萧草肃重复道，语气依旧平淡，眼神却像是在细细观察着洛璃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清炖萝莉美首。选用十二岁以下，相貌顶尖，未经人事的处女女畜，经过特殊处理后得到的‘美首’，用最纯净的高汤清炖，不加过多调料，品尝其最本源的鲜甜和颅骨内那一点点……‘髓液’的精华。听说口感细腻滑嫩，入口即化，而且营养价值极高，尤其滋养精神。”

他描绘得如此具体，如此细致，仿佛他真的品尝过一般。

“保证符合妹妹大人您挑剔的审美标准。毕竟，像您这样高贵的哥特洛丽塔，总不能只吃奶油意面吧？那也太‘庶民’了，不是吗？”他最后那句反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直接戳中了洛璃一直以来刻意营造的“高贵”人设。

洛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破口大骂，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极端奢华与极端残酷交织的概念，以及哥哥话语中毫不留情的讽刺，让她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她紧紧攥住了裙子的布料，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邻桌投来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复杂，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而是带上了一丝敬畏和探究。

萧草肃那番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话语，像是点燃引线的火星，彻底引爆了洛璃心中积压的复杂情绪。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表演性质的嫌恶和夸张的批判，这一次，她是真的被激怒了。那张原本苍白的小脸，因为血液急速上涌而瞬间涨得通红，甚至连带着小巧的耳朵尖都泛着红晕。她那双血红色的瞳孔里，不再是单纯的震惊或困惑，而是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像是要将眼前这个用恶毒言语嘲讽她的哥哥焚烧殆尽。

“你——！”洛璃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得椅子向后倾倒，“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在嘈杂的食堂里制造出极为突兀的声响。周围原本还在低声议论或好奇观望的学生们都被这声响吓了一跳，纷纷将目光聚焦过来，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不少。

洛璃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胸口急促地起伏，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她伸出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萧草肃，指尖因为用力而绷紧，骨节分明。

“萧、草、肃！”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念出哥哥的名字，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刻意拔高的尖细，而是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冰冷的怒意，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在说什么？！‘清炖萝莉美首’？你觉得这很好笑吗？！你觉得用这种恶心、残忍的东西来嘲讽我很有趣吗？！”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剜在萧草肃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戳穿。“我告诉你，这一点都不好笑！你根本不明白‘美首’代表着什么！那是……那是极致的艺术！是最高等级‘献身’的证明！只有身份最尊贵、灵魂最纯洁的少女，才有资格被制作成‘美首’！那是神圣的！不是你这种满脑子肮脏念头的庶民可以随意亵渎和评价的！”

说到“神圣”两个字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近乎信仰般的维护意味。仿佛“美首”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某种她所认同的、不容玷污的价值体系的象征。

“而你呢？！”她话锋一转，又指向萧草肃面前那盘几乎没怎么动的姝脚饭，脸上的怒火混合着更加浓烈的鄙夷，“你就只配吃这种用不知道哪里来的、走路走到脚底板磨出厚茧的廉价女畜足蹄做出来的烂东西！还吃得津津有味！简直是味觉和品味的双重灾难！”

“你嘲笑我吃奶油意面‘庶民’？哼！至少奶油意面是干净的、正常的食物！不像你！满脑子都是龌龊的、变态的念头！先是迷恋女孩子的足蹄，现在又开始意淫‘萝莉美首’？！我看你才应该被抓去做成最低等的肉排饲料！”洛璃的语速越来越快，胸腔因为激动的情绪剧烈起伏，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又夹杂着被最亲近之人用最残酷方式嘲讽的委屈和羞辱感。

她不再去看萧草肃，猛地转过身，黑色和紫色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她看也不看地上倒着的椅子和自己那盘几乎没动的意面，踩着她那独特的、左右脚颜色不同的过膝袜和小皮鞋，头也不回地快步冲出了食堂，留下身后一片寂静和目瞪口呆的人群，以及餐桌对面，依旧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萧草肃。那盘被她斥为“恶心”、“廉价”的姝脚饭，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

食堂里短暂的寂静被洛璃那决绝离去的背影打破后，很快又被重新涌动的嘈杂声填满。窃窃私语声、餐具碰撞声、排队移动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只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只是，不少目光仍有意无意地飘向风波的中心——那个还坐在原地的男生，以及他面前那盘热气尚存，但显然已被主人“嫌弃”的姝脚饭，还有旁边那把孤零零倒在地上的椅子。

萧草肃的目光从妹妹消失的方向收了回来，重新落在那盘酱色浓郁的食物上。卤汁的光泽依旧诱人，炖煮得酥烂的足蹄块散发出混合着肉香和香料的独特气味。他刚才确实觉得味道不错，口感也相当丰富。至于洛璃那些关于“恶心”、“变态”、“廉价女畜足蹄”的激烈控诉，他其实并未放在心上。说实话，对于萧草肃而言，食物的原材料究竟是什么，是植物的根茎，是普通动物的肌肉，还是来自于“女孩子”的身体部位，比如这盘饭里的“足蹄”，对他来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能填饱肚子，提供能量，味道尚可，便足够了。他并非没有味蕾，只是对于食材的来源和其背后可能附加的象征意义、社会评价，他远没有其他人那么敏感和在意。

然而，洛璃刚才那番近乎崩溃的愤怒，那涨红的小脸，燃烧着怒火和委屈的血色瞳孔，以及最后那带着哭腔的尖锐指责，确实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原本还算不错的食欲。倒不是因为愧疚或者被骂得难受，更像是一种被打断了节奏的意兴阑珊。原本只是想逗弄一下这个总是摆着高傲姿态的妹妹，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剧烈，甚至牵扯到了她对于“美首”那种近乎狂热的“神圣”认知。这让他觉得有些……麻烦，也有些无趣了。

他拿起勺子，悬在餐盘上方，看着那块带着皮的，胶质感十足的足蹄肉块，最终还是轻轻地放回了盘子里。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吸引人。

萧草肃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下周围。那些投来的视线大多带着好奇、探究或者纯粹的八卦意味，并无多少恶意。他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伸手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然后站起身，端起了自己那盘几乎没怎么动的姝脚饭和洛璃那盘同样没吃多少的奶油意面。他将两份餐盘一起送到了附近的残食回收处，将里面的食物倒掉，然后把空盘子放进了指定的回收框里。做完这一切，他便转身朝着食堂出口的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离开食堂，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萧草肃沿着绿树成荫的校道慢慢走着，刚才和洛璃那场算不上愉快的争吵带来的些微烦闷感，随着脚步逐渐消散。胃里空空的感觉提醒着他，午餐确实没怎么吃。下午还有体育课，消耗不小，总不能饿着肚子去。

他的目光在路径旁新竖立起来的一些指示牌上扫过，其中一个指向了学生活动中心旁边新近落成的一栋小型建筑，牌子上用一种颇具艺术感的字体写着三个字——“炸姬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悦春学院官方指定高级料理体验店”。

炸姬店。萧草肃想起来，似乎听同班的几个女生兴奋地讨论过，说是最近才在校内开张的，专门提供各种油炸类的“姬”料理，标榜食材新鲜、制作精良，价格自然也不便宜。相较于食堂里那种大锅炖煮、面向大众的“姝脚饭”，“炸姬”听起来似乎更讲究一些，或许能带来不同的味觉体验。

既然食堂的尝试不算成功，不如去这个新地方看看。他对原材料依旧抱着“能吃就行”的态度，但对“炸”这种烹饪方式本身，以及这家店所谓的“高级”，还是存有一丝好奇。

拐过一个弯，炸姬店的全貌便映入眼帘。与其说是一家快餐店，它看起来更像是一间格调雅致的咖啡馆或小型西餐厅。独栋的二层小楼，外墙是温暖的米白色，搭配深棕色的木质门窗框和屋檐。入口处没有夸张的广告画，只有一个设计简洁的立式招牌，黑底金字，同样是那三个艺术字体的“炸姬店”，下方用更小的字体标注着营业时间和特色推荐，比如“本周限定：初等部特选酥骨”、“人气单品：黄金脆皮腿排”。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阵混合着浓郁油脂香气和某种特殊肉类甜香的热浪扑面而来，与室外清新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店内灯光柔和偏暖，并非快餐店那种明晃晃的白炽灯。地面铺着深色木纹地砖，墙壁贴着带有复古花纹的墙纸，几幅装裱精致的油画点缀其间，画的内容……似乎是抽象地描绘着少女的肢体轮廓与火焰交织的意象。

店内空间不大，摆放着十来张深色的小方桌和配套的软垫靠背椅，此刻已经坐了近一半的人，几乎都是穿着学院制服的女学生，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面前的餐盘里盛放着各种形态各异、色泽金黄诱人的炸物。空气中除了食物的香气，还隐约飘散着一种高级食肆特有的淡淡香料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

正对着门口的是点餐吧台，吧台后面是半开放式的厨房，可以看到穿着洁白厨师服的工作人员在忙碌，金黄色的炸物在滚烫的油锅里翻腾，发出滋滋的声响。吧台上方悬挂着电子菜单屏幕，上面罗列着各类“炸姬”料理，图文并茂。

与食堂菜单的直白不同，这里的菜名更加考究，也更加露骨地指向食材的来源和特性：“幼姬软肋（初等部推荐，骨酥肉嫩）”、“学园少女腿排（中等部精选，汁水丰盈）”、“玉指春笋（高等部限定，香脆可口）”、“秘制酱爆胸块（成熟风味，口感饱满）”……每一道菜品后面都详细标注了“原料等级”、“推荐熟度”以及价格，价格普遍比食堂高出一截。

萧草肃站在点餐台前，目光仔细地浏览着菜单。旁边的队伍不长，只有两三个女生在等待。她们小声讨论着要点什么，语气中带着对品尝“高级美食”的期待。这里的氛围，确实与嘈杂的食堂截然不同，透着一种精心营造的、将食材用精致形式包装起来的奇特格调。他需要尽快做个决定，下午的体育课可不等人。

萧草肃站在光滑的吧台前，仔细打量着电子屏幕上不断滚动的菜单。琳琅满目的“炸姬”料理，配着高清诱人的图片，确实比食堂的菜品看起来精致许多。那些“幼姬软肋”、“少女腿排”、“酱爆胸块”，名称直白地标示着食材的来源和大致部位，让他联想到炸鸡店的鸡翅、鸡腿、鸡块。除了原料换成了所谓的“姬”之外，菜单分类、烹饪方式（主要是炸）、甚至连推荐搭配的饮品（多为果汁或苏打水），都透着一股熟悉的标准化快餐店气息。

他心里暗忖，剥开那层“女体料理”的外壳，这家店的运作模式似乎和他认知中的普通炸鸡汉堡店没有太大的本质区别。只是食材的特殊性，赋予了它一层猎奇、奢华甚至带点禁忌的外衣，再配上这雅致的装潢和相对高昂的价格，便营造出了所谓的“高级感”。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名字相对“婉约”的菜品上——“香酥莲籽”。图片展示着一小份金黄色、椭圆形的炸物，看起来小巧玲珑，旁边配着一小碟椒盐。文字介绍强调其“外酥内嫩，形似莲子，选用妙龄女子纤巧玉趾精制而成”。价格不算最低，但分量看起来不大，正好适合现在垫垫肚子，又不至于吃得太饱影响下午的活动。

前面排队的两个女生已经点完餐，拿着取餐凭据到旁边的等候区去了。轮到萧草肃，吧台内穿着干净整洁、胸前绣着“炸姬店”logo制服的女服务员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声音甜美地询问：“您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她的目光在萧草肃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校内出现男性顾客略感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一份香酥莲籽。”萧草肃指了指菜单上的对应选项。

“好的，一份香酥莲籽，”服务员在点餐机上快速操作着，“请问需要搭配饮品吗？我们新推出的‘绯色蔷薇’气泡水很受欢迎。”

“不用了，谢谢。”

“好的，一共是XX信用点。”服务员报出价格。

萧草肃拿出校园卡，在吧台侧面的感应器上贴了一下。“滴”的一声轻响后，支付完成。

“请您稍等片刻，您的取餐号是17号，餐点好了会叫号。”服务员递给他一张打印出来的、带着号码的小票，并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等候区。

萧草肃接过小票，道了声谢，便走到旁边的等候区。那里放着几张高脚凳，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靠墙的位置，目光投向半开放式的厨房。可以看到厨师正将一些裹着面浆的小巧食材投入滋滋作响的油锅中，金黄色的气泡翻滚着，浓郁的油脂香气更加清晰地飘散出来。一些已经炸好的成品被捞出，放在金属网架上沥油，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一切看起来都和他记忆中某些炸鸡店的后厨景象高度相似，高效、流程化，只是处理的“原材料”截然不同。

他握着那张写着“17”号的小票，安静地等待着他的那份“香酥莲籽”出锅。不知道这用“玉趾”做成的“莲籽”，味道究竟如何。

萧草肃站在靠墙的位置，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后厨里厨师忙碌的身影，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带着号码的小票。空气中弥漫的油炸香气越来越浓，开始挑战他刚刚才平复下去的食欲。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以及随之而来的两个略显不同的脚步声——一个轻巧而迟疑，另一个则稍微重一些，带着某种不太耐烦的节奏。午后的阳光伴随着两个身影短暂地投入店内，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萧草肃下意识地侧过头，循声望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高高双马尾的女孩子。长长的、带着些微自然卷的深色头发用两个显眼的蝴蝶结发带束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穿着和洛璃类似的学院制服，但裙摆长度似乎更规矩一些。她的个子不算很高，皮肤白皙，眼睛形状是略微向上挑起的吊眼角，此刻正微微眯起，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目光快速扫视着店内的环境。她眉头微蹙，嘴角似乎习惯性地向下撇着，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傲气和吐槽欲的神情。是林若曦，萧草肃认得她，是隔壁班的学生，以性格认真和说话直接闻名。

紧跟在林若曦身后，几乎是半躲在她影子里的，是另一个更加娇小的身影。齐肩的黑色短发柔顺地贴着脸颊，额前的刘海稍稍有些长，被一个简单的蓝色发夹别在一侧。她的眼睛是温和的深棕色，此刻正有些怯生生地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身上的蓝色校服穿得一丝不苟，袖口边缘能看到轻微的磨损痕迹。她微微弓着背，双手手指绞在一起，放在身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是李梦瑶，和萧草肃同班，一个总是很安静、说话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小的女孩子。

林若曦似乎对店内的装修风格颇有些意见，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对身后的李梦瑶说道，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她特有的略显尖锐的吐槽腔调：“我说梦瑶啊，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格调’的新店？我看也就一般般嘛，墙纸花里胡哨的，灯光暗得跟闹鬼似的，一股子油炸味儿。而且你看那些画，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抬起下巴，示意墙上那些抽象的油画。

李梦瑶被她这么一说，似乎更加紧张了，小脑袋垂得更低，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喃……说这里很受欢迎……”她的手指绞得更紧了，眼神不安地瞟了一眼周围的顾客，脸颊泛起一点红晕，似乎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受欢迎？”林若曦挑了挑眉，吊眼角显得更加明显，“我看就是噱头吧，专门骗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炸姬’？听着就怪怪的，不就是把那些……东西，炸一炸嘛，能有多好吃？”她说话间，目光终于落在了点餐台前方的菜单上，当看到那些直白的菜名和不菲的价格时，眉头皱得更紧了，“啧，还真不便宜。幼姬软肋？玉指春笋？名字起得倒好听，也不知道用的‘材料’新不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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