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皇帝

皇帝说自己无法起身，于是他们坐在接待椅上面对他。四位艾克斯蒂亚沉默地列队站在入口，闭口不言。一名蓝发少女端来茶水，达芬奇啜了一口，感受着缓解户外寒意的温暖。

摩根的镇定让她勉强保持平静，但她很想学戈尔德鲁夫那样露出坦然的困惑表情。

（第九十九代皇帝？奈奥洛之外还有皇帝？

可北海道这边帝国人与日本人合作……不行，不确定因素还是太多。）

[皇帝]：「你们一定很困惑吧。关于我，还有这片日本大地上发生的诸多事件。」

[达芬奇]：「……没错。实话说，我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你到底是谁？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她代替沉默的护卫摩根和慌乱不知所措的戈尔德鲁夫开口。本以为需要敬语，但皇帝笑着表示无需在意。

[皇帝]：「该从何说起呢？我并非全知全能。

但我知道外来者会来到这片异界。而他们正是如今帝国的敌人。」

[达芬奇]：「你怎么知道的？」

[皇帝]：「那家伙知道的。那个男人，奈奥洛。」

[戈尔德鲁夫]：「……这里指的是那个皇帝吗？」

[皇帝]：「皇帝？……哼，那家伙根本不是皇帝！」

[戈尔德鲁夫]：「哇！？」

皇帝对戈尔德鲁夫随口一言表现出强烈否定，弱老姿态瞬间被霸气取代。戈尔德鲁夫吓得挺直背脊，略显滑稽。他嘀咕着像是被托尔发现偷吃时的情景，但达芬奇无暇理会。

[皇帝]：「抱歉，在客人面前失态了。」

[达芬奇]：「没关系。奈奥洛知道我们会来确实是个问题，但事到如今也不算什么。

你说奈奥洛不是皇帝？」

[皇帝]：「……得从头说起了。」

他喝了一口不知何时端到手边的咖啡，然后平静地开始叙述。

[皇帝]：「我们洛吉亚帝国原本不在这片土地，而是在异世界……对你们来说，或许叫平行世界更贴切。那是个真实存在的异界之地，名为卡尔隆的世界。然而卡尔隆因魔力枯竭而陷入危机，为了让人民存活，我不断与周边国家作战，扩张领土。可魔力依旧不足，为了赢得战争，又需要更多魔力。

无奈之下，我们尝试从其他世界获取魔力，经过无数次试验，终于连通了这个世界。」

[达芬奇]：「……所以你们是从异世界来的？」

[皇帝]：「可以这么理解。我们从人类身上吸取魔力，以此实现更大的繁荣。」

（难怪我们突然要跟科技水平完全不同的侵略者作战。）

仅在日本，帝国就以压倒性力量蹂躏军队。怪人、四天王和他们的技术若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切就说得通了。面对这样的侵略国家，泛人类史的日本根本不可能正面抗衡。

被逼到九州、坚持拖延时间的草壁等人已经尽力了。可他们已死，无法得知真相，实在令人唏嘘。

但这又引出了新的疑问。

[达芬奇]：「从奈奥洛的态度看，你们应该是侵略者。可在北海道，你像是日本的领袖，显然与他是敌对关系。这里你成了指导者，还自称皇帝……卡尔隆的帝国现在由谁统治？」

[皇帝]：「没有了。」

[戈尔德鲁夫]：「什——！？咳咳！！」

简短的回答让戈尔德鲁夫呛到。

旁边的摩根默默喝茶，但她添茶的速度加快，似乎也有些紧张。

[皇帝]：「已经没有了。奈奥洛全面入侵日本后，卡尔隆的魔力枯竭加速，大陆开始崩塌。」

土地、水源、城市都化为透明的玻璃状物质，随后连空间一起无声碎裂消失。被卷入其中的人坠入无尽虚空，之后如何无人知晓，因为没有生还者。

洛吉亚帝国因扩张领土和支配周边国家，受到的影响尤为严重，国土迅速消失。

[皇帝]：「唯一能逃离崩塌的地方是异界。我们试图殖民的世界成了唯一的安身之地。于是我们带着众多人民迁徙而来。」

周边国家有的选择借助帝国力量存活，有的宁死不愿接受帝国援手，宁可随崩塌殉葬。

一次性转移到日本的人数和物资有限，但通过与其他国家合作，总算让许多国民来到这里。

[皇帝]：「幸运的是，我与正在侵略的奈奥洛取得联系，打算在此重建帝国。可那家伙竟要求我让出帝位，否则就杀了我自立为新皇帝。我们互不相让，只能开战。在进攻京都时，我遭到袭击，试图除掉他。」

[达芬奇]：「这么轻易就在内部自相残杀……」

[皇帝]：「对我们而言，这很正常。我教导他们要夺取想要之物。总之，战争爆发了，按这个国家的历法……大约一年前吧，半年左右的时间里，我们为帝国的命运展开激战。」

（技术顾问，这跟草壁一佐说过的情况……）

（嗯，和帝国停止侵攻的日子吻合。）

大约一年前，从2018年元旦到7月的半年时间，与草壁提到的停滞期重合。命令侵攻的皇帝让日本坚持到迦勒底到来，真是讽刺。

[戈尔德鲁夫]：「那……你们胜负如何……」

戈尔德鲁夫问得小心翼翼，但现状已说明一切。

[皇帝]：「我败了。后来才知道，随我迁来的贵族和宰相都被他收买。我虽奋战，但后继无力，只能逃到北方，来到这里。那家伙竟变得如此擅长作战。

我一路逃到这片北地，依靠世界树固守至今。接着你们就来了。」

他推测奈奥洛伪造遗书，谎称皇帝指定他为继承人。

这异闻带的性质终于稍微清晰了些，同时也了解了奈奥洛此人。他竟敢弑杀理应为主君的皇帝，自己取而代之，野心勃勃。

真是个危险至极的存在。不过这个日本异闻带整体都是如此。

[戈尔德鲁夫]：「那这些艾克斯蒂亚是什么人？

她们跟露克丝莉亚、莉泽尔长得很像……」

（对，她们的身份也不明。是异闻带从者吗？）

四天王尤里尔迅速撤兵，可见她们被视为威胁。

可为何面容相同？是英灵的另一面吗？

疑问层出不穷。

达芬奇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四人，她们却都垂下视线，表情阴郁。最终，艾克斯蒂亚缓缓抬起头。

[艾克斯蒂亚]：「我们是……我们是泛人类史的从者。」

[达芬奇]：「……不不不，恕我直言，没听说过艾克斯蒂亚这样的英灵。未来的英雄吗？」

[艾克斯蒂亚]：「奈奥洛和之前的帝国军开始侵略时，与他们作战的就是我们。」

[修瓦利埃]：「虽然出身和成长经历各不相同，但我们为了守护世界一起战斗。」

玛姬卡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若她们是在卡尔隆异世界入侵时与之对抗的少女，确实可算是泛人类史一方。

在战斗中丧命，因功绩成为英灵，死后被立即召唤回这个世界，虽有些牵强，但逻辑说得通。

[达芬奇]：「可为什么会成为从者？

皇帝是你们的主人吗？」

答案由皇帝给出。

那是在京都，他与奈奥洛决战之时。

起初皇帝军凭借人数占优，一度压制了除索拉尔外的对手。

[皇帝]：「我试图施展魔术……不知为何，她们被召唤了出来。」

[艾克斯蒂亚]：「露克丝莉亚和莉莉丝缇亚是被奈奥洛转化为眷属的我们。

看到走上歧途的自己伤害他人，我们无法忍受……不知不觉被召唤到这个世界。」

[达芬奇]：「被转化为眷属……你是说你们跟帝国高干是同一个人？」

[皇帝]：「正是。帝国在人体改造和洗脑技术上出类拔萃。她们被连接到机器，用阴茎反复侵犯，精神崩溃后被灌输忠诚，最后连肉体都被彻底改造，成了莉莉丝缇亚那副模样。」

（也就是说，邪恶的一方存活，但她们也有活过的时期，因此作为英灵被召唤。类似Alter还是莉莉那样的关系吗？

若是由抑止力召来座的英灵，倒也不矛盾。）

芙萝拉面无表情地说出这震撼内容。

难怪气氛变得沉重。

自己的尊严被尽数剥夺，昔日敌人如今向其宣誓忠诚，这样的场景谁都看不下去。达芬奇也不愿想象自己若落入那种境地……不愿想象……

（……怎么回事？我居然觉得这不算太糟。

我是不是也变得奇怪了？）

想象自己被奈奥洛洗脑、摇尾乞怜，她感到的不是厌恶，而是某种认同。就像太阳从东边升起般自然，她无法对屈服于敌人的自己产生违和感。

她摇摇头甩开念头，继续提问。

[达芬奇]：「守护北海道的黄金空想树是什么？

为什么这个异闻带会长出多棵空想树？」

[皇帝]：「我们了解不深。但守护此地的黄金树是从那家伙的树上借来的。奈奥洛他们称作世界树的空想树，来自怪物。」

[达芬奇]：「怪、物。」

（原来千叶县外海那棵叫空想树怪物……怪物啊。）

怪物只是单纯的英文单词，但这里可能沿袭了索姆布雷罗、梅奥尔等先例，源于银河命名。星暴银河是一种能以普通银河千倍速度生成恒星的星系，其异常生命力和物量恰好与这个怪兽横行的异闻带相符。

[皇帝]：「他们说那棵树是力量之源。我想若能削弱其力量也好，结果它成长为守护大地的巨树。」

[达芬奇]：「剪下空想树的枝条，真是惊人之举……种下后就成了那棵黄金树？」

[皇帝]：「正是。它迅速长成参天大树，生成阻挡敌人的光之壁。多亏如此，我们才未灭亡。」

空想树的力量是将异闻带固定为现实。

简单推测，若本体与分支各自扎根，或许都在争夺正史地位，形成了各自的领域。由于种下树的皇帝对奈奥洛的异闻带有敌意，两者接触后产生了边界——那道光之壁。

虽然省略了许多验证，但空想树间的碰撞确实能解释为何光壁难以突破。

（奈奥洛确认了皇帝用树枝造出的壁……得知本体之外也能长成同等规模后，他在其他地方种下新的空想树仿制品。仿制品出现于皇帝败逃后，这也能解释。）

[达芬奇]：「摩根她们能来已是奇迹。绝不是为了迎击迦勒底准备的。多多益善号、巨人、亚特兰蒂斯舰队、阿尔忒弥斯……与我们的战斗只是附带。那些空想树仿制品肯定有其他目的。」

[皇帝]：「……我之前略有耳闻。」

[达芬奇]：「什么事？」

[皇帝]：「那家伙说那是‘杀神之枪’……虽有加护之力，但我觉得它不可能灭杀什么。」

此处的“神”无疑指异星之神。可空想树为何是“枪”？

它具备意志和魔力，但连基利什塔利娅·沃戴姆都无法伤及异星之神，空想树的程度不过是侥幸被迦勒底四次伐倒而已。

（空想树仿制品本身没意义。树不会长脚去战斗。

除了阿尔忒弥斯，或许还量产了宙斯、德梅特尔的仿制品进攻……但绝对战力仍不足。杀那神需要更高维的力量。奈奥洛想用空想树做到这点？

若他从迦勒底的经验中制定策略，最强的攻击可能是——）

[达芬奇]：「难道……」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闪过脑海。她想起前身达芬奇记录中的最糟假设。

引发人理烧却的魔术王宝具，能匹敌誓约胜利之剑的光线亿万束缚的灼星光带——‘诞生之时已至，其为修补一切之物’。

若使用那个，或许连异星之神都能葬送。

（应该不可能……吧？

但对方连机神阿尔忒弥斯都能再现。结合空想树之力，试图再现类似的东西也不奇怪。若目标一开始就是异星之神，对我们不重视才屡次放过。）

[皇帝]：「我回答了几个问题，现在我想问你们一个。

——你们打算杀了奈奥洛吗？」

[达芬奇]：「……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切除空想树。奈奥洛的死并非必要条件。」

[戈尔德鲁夫]：「技术顾问说得对。即便被说成天真，我们也不是为了杀戮而来。

是为了夺回星球的未来。当然，若他挡路，我们只能战斗……但我们没有主动夺命的愿望。」

[皇帝]：「嗯。」

皇帝陷入思考，达芬奇也停下思绪。

奈奥洛是敌人，但夺人性命绝非她乐意之事。

[皇帝]：「艾克斯蒂亚。」

[艾克斯蒂亚]：「是？」

[皇帝]：「你们跟随他们吧。即使有壁守护，总有一天会被攻破。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

[艾克斯蒂亚]：「……这」

竟然能得到盟友？

但达芬奇无法立刻接受这个想法。

这与在关门海峡为守护而战不同，若让她们协助切除空想树……

[达芬奇]：「你们愿意帮忙我很感激……可若我们赢了，切除空想树，日本异闻带就会消失。你们也会随之消亡，知道吗？」

[皇帝]：「不过是将他国视为资源、肆意掠夺的报应罢了。被剥夺身份后，我有时间反省。

若可能，我只希望你们救我的子民。你们的船应该能带他们逃往外面的世界吧？」

[达芬奇]：「……」

她与戈尔德鲁夫对视一眼。

（戈尔德鲁夫？）

（不清楚她们战力如何，但该接受。妖精骑士已半数殉死，我们别无选择。

更何况，走到这一步若毫无收获，对开辟道路的两人实在说不过去。）

（……是啊。）

巴戈斯特和美露莘都为托付人类未来给迦勒底而牺牲。好不容易来到北海道，若一无所获，她们的死就白费了。

达芬奇正要开口接受皇帝的提议时，几名男子神色大变地冲了进来。

[男子A]：「陛下！！大事不好了！」

[皇帝]：「何事？我正在会客。」

[男子B]：「——世界树……世界树！！」

[男子C]：「世界树变红了！！」

窗外可见的黄金柱子如今化作赤红火柱，熊熊燃烧。内部的宇宙也发出红光，细枝末节开始崩落。

迦勒底曾见过这景象。

[达芬奇]：「跟麦哲伦一样！」

[戈尔德鲁夫]：「空想树着火了……可到底是谁干的？」

点燃塞法特、烧毁麦哲伦的是摩根，但她没理由这么做。普通人也不可能点燃空想树。

但空想树燃烧的异常显然不是好兆头。

上次因此导致异星之神降临。

这次又会发生什么？

最坏的报告接连涌入，印证了她的预感。

[男子D]：「函馆观测所报告！光、光之壁消失了！！」

[男子E]：「后续报告！！部署在日本海及太平洋的舰队开始接近！据说已开始炮击！！」

[男子F]：「报告！！国后岛、礼文岛、釧路、苫小牧、室兰……及其他12处出现大规模部队！！由新型怪人及其同型机构成！！」

[男子G]：「宗谷岬出现巨大黑色四足兽！！正在烧毁周边区域，向札幌市方向入侵！！」

[男子H]：「陛下！！函馆有地面部队登陆！！其中包括三名四天王！！还有女王露克丝莉亚！！」

[戈尔德鲁夫]：「怎……怎……这么多同时……这太……」

绝望的信息接连传来，戈尔德鲁夫的呆滞声音再正常不过。与皇帝会面前的短暂和平在此刻显得多么脆弱。

但面对停下思考的达芬奇等人，皇帝以不显老态的洪亮声音喊道：

[皇帝]：「——全军准备战斗！！主要城市展开光学魔术防御壁！！绝不能轻易认输！

即便这里是终点之地，也绝不让逆贼得逞！！

……终结来得真突然。你们快逃吧。接下来艾克斯蒂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达芬奇]：「等！？可她们若走了，北海道怎么办！」

[皇帝]：「在与不在有何区别？敌我战力差距我最清楚，调查过他们的人是我。

但我也不甘让那下贱之徒如愿。他最恼火的莫过于你们能逃脱。」

[达芬奇]：「……谢谢你，皇帝陛下。走吧，戈尔德鲁夫！」

[戈尔德鲁夫]：「知道了！快跟船长会合！！」

完全跟不上节奏，皇帝及其周围已进入战斗模式。

艾克斯蒂亚们也跑出去，达芬奇等人必须尽快返回。

首要任务是确保留在风暴·边境号的同伴安全。

然而，

[达芬奇]：「空想树着火……知道这事的……难道……不可能！！」

[戈尔德鲁夫]：「摩根！？你要去哪！」

[摩根]：「有事要办！！你们先回舰上！」

摩根未乘暗影·边境号，而是奔向空想树。达芬奇等人犹豫后，因战力珍贵，决定追上去回收她。

就这样，日本异闻带中不受帝国支配的最后土地——北海道，迎来了终焉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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