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监狱的高墙之内，日子单调而压抑。穿着囚服的“张翠兰”和其他女犯人一样，每天重复着枯燥的劳动和改造。她的容貌因为监狱里缺乏保养和艰苦的环境而迅速憔悴下去，那张原本属于张翠兰的、带着风尘味的脸庞，此刻更显苍老和疲惫。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怪的安然。

经过那次彻底的“调教”和持续的药物影响，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林若曦。在她混乱的记忆里，她就是张翠兰，一个在风月场里打滚半辈子、最终栽了跟头的老鸨。坐牢，对她来说似乎是命中注定，甚至是理所当然的结局。她对现在的生活没有太多抱怨，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些灯红酒绿的日子，想起马东海的粗暴和徐子豪的温柔，只不过后者在她混乱的记忆里已经不是那个未婚夫了，而曾是她的恩客之一，然后自嘲地笑笑。

这天放风的时候，她坐在操场的角落里，听着旁边几个狱警闲聊。她们的声音不大，但一些关键词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哎，听说了吗？前段时间那个立了大功的女警官林若曦，辞职了！”一个年轻的女狱警惊讶地说道。“辞职了？真的假的？她不是正当红吗？听说马上就要提拔了！”另一个狱警表示不解。“是真的！我听我表哥说的，他就在市局办公室。说是她男朋友家催得紧，让她赶紧结婚生子，别再干警察这行了。人家本来就是大小姐，估计也觉得当警察太辛苦了吧。”“结婚？跟谁啊？是不是那个富二代徐子豪？”“可不是嘛！听说婚礼都快办了，就在下个月，要去国外办，可气派了！”“啧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人家立了功就风风光光嫁入豪门当少奶奶去了，咱们还得在这儿看犯人……”

这些议论声清晰地传到了“张翠兰”的耳朵里。林若曦……徐子豪……结婚……她的心脏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酸涩的情绪涌了上来。她明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林若曦了，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听到徐子豪要和“别人”结婚的消息，心里会这么难受？像是失去了什么极其宝贵的东西一样。

她皱着眉头，努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索着。林若曦……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是谁呢？那个立功的女警察？好像……抓她的人就是她？徐子豪……这个名字更熟悉……好像是个长得很帅的、很有钱的男人……他好像……对她很好？又好像……很坏？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那些被药物和催眠强行压制的、属于林若曦的记忆碎片，似乎因为这些名字的刺激而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但很快，那股熟悉的药物残留感又涌了上来，将那些呼之欲出的记忆重新压了下去。

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将那股莫名的情绪归结为对“好命”的嫉妒。是啊，人家大小姐就是不一样，玩票似的当个警察，立个功，然后就嫁入豪门，过神仙日子去了。而她张翠兰呢？忙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还不是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唉，认命吧。”她低声叹了口气，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麻木的平静。她站起身，拍了拍囚服上的灰尘，随着队伍慢慢走回了监舍。高墙之外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那个曾经属于她的世界，已经彻底与她无关了。

五年的铁窗生涯，如同漫长而灰暗的梦魇，终于在时间的消磨下走到了尽头。当“张翠兰”走出监狱大门，重新呼吸到自由空气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反而感到一阵茫然和无措。

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大了。高楼更多了，街道更宽了，人们的穿着打扮也更时尚了。而她，像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古董，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旧衣服，手里攥着监狱发的微薄安置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马东海死了，他的集团彻底覆灭了。海伦娜夜总会也被查封改造，被其他公司盘下开了酒楼。她过去那些所谓的姐妹和手下，早已作鸟兽散，不知所踪。那些曾经和她有过露水情缘的恩客，更是将她忘得一干二净。这个城市虽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尝试过去找一些服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她已经快五十岁的年龄，加上坐过牢的案底，让她处处碰壁。身上那点可怜的安置费很快就花光了，她甚至连住的地方都快要没有了。走投无路之下，她想起了自己混乱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好像她曾经认识一个姓林的房地产大老板？对了，林氏集团！那好像是个很大的公司。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林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建筑工地，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杂工或者做饭的活计。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也或许是她这张依然残留着几分风韵的脸，工地的包工头看她可怜，又确实缺个给工人做饭洗衣的杂工，居然就收留了她。从此，林若曦的生活，就在这个尘土飞扬、充斥着汗臭和噪音的工地上安顿了下来。白天，她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在简陋的工棚厨房里忙碌，为那些黝黑粗壮的工人们准备着简单粗糙的一日三餐，洗着他们汗迹斑斑的脏衣服。她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老鸨，也不是那个骄傲正直的女警，只是一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工地杂工。

然而，身体深处那被药物扭曲的欲望，并没有因为牢狱生活和艰苦的环境而消失。反而，在夜晚寂静无人的时候，那种空虚和渴望会更加强烈地折磨着她。工地上的生活枯燥而压抑，那些年轻力壮、荷尔蒙旺盛的工人，成了她无法抗拒的诱惑。

起初，她还试图抵抗。但很快，现实的窘迫和身体的本能让她放弃了挣扎。为了多挣即使一百块钱，也为了填补身体那无休止的空虚，她开始在晚上，偷偷地向那些对她流露出欲望的工人出卖自己的身体。

就在工棚后面那片堆满建筑垃圾的空地上，或者在某个未完工的、散发着水泥味的房间里，她一次次地躺倒在肮脏的地面上，麻木地承受着那些粗鲁的侵犯。她的价格很便宜，有时甚至只为了一包烟或者一顿饱饭。工人们都叫她“疯婆子兰”，因为她有时会一边被干着，一边流泪，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她已经彻底沦为了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存在，比她过去做老鸨时还要卑贱。但她似乎已经麻木了，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只是偶尔，在某个瞬间，她会对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苍老的脸发呆，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天，工地上来了一群“大人物”。工地上来了一群“大人物”。几辆奔驰S400轿车缓缓驶入，停在了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门口。车门打开，几位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管理层人员快步上前，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林氏集团现任总裁徐子豪。五年过去，他褪去了几分年轻时的张扬，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企业家气度，依旧英俊挺拔。而他小心翼翼搀扶下车的，正是他的夫人——“林若曦”。

此刻的“林若曦”，也就是张翠兰，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刚刚窃取身份、还需要刻意模仿的冒牌货。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她身着一套剪裁优雅的米白色香奈儿套装，裙摆恰到好处地落在膝盖上方，露出纤细匀称的小腿。脸上是精致却不张扬的妆容，完美地凸显了她本就姣好的五官，更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松松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了几分温婉慵懒的风情。

比起五年前那个清丽但略带青涩、眉宇间甚至还有些许英气的女警模样，现在的她，更像是被时光精心雕琢过的美玉。优渥的生活、丈夫的宠爱、以及多年来在高层社交圈中耳濡目染的熏陶，让她身上沉淀出一种独特的、成熟女人才有的风韵。那是一种混合了从容自信与温婉娴静的气质，眼神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和与笑意，仿佛一朵盛开得恰到好处的牡丹，雍容华贵，却又带着令人舒适的亲和力。她不再仅仅是“像”林若曦，她似乎成为了一个更完美、更具魅力的“林若曦”。

她挽着徐子豪的胳膊，脸上带着得体而温柔的微笑，听着项目经理的汇报，偶尔点点头，或者轻声细语地和徐子豪交流几句，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养尊处优的优雅和上位者的从容。

工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带着敬畏和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位传说中的老板娘。林若曦也和其他杂工一样，远远地站在人群的边缘，穿着那件沾满油污、散发着异味的破旧围裙，头发被油烟熏得黏腻打绺，双手因为粗重的活计而变得粗糙不堪。她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敢让自己的肮脏和卑微玷污了那片光鲜亮丽。

张翠兰目光优雅地扫视着工地，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人群边缘那个卑微的身影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是她？！

张翠兰的瞳孔微微收缩。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尽管那个女人低着头，浑身脏污不堪，但那张脸的轮廓……那张曾经属于她自己、如今却写满了憔悴、麻木和风霜的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丝极其短暂的惊讶迅速从她眼中闪过，但随即就被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残忍的得意和快意所取代！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挽着徐子豪的手臂更紧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更加完美无瑕。

看看她！看看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林大小姐！如今却沦落到这般田地！像条野狗一样在她自家的工地上苟延残喘！而她自己呢？顶着她的身份，享受着她的财富，拥有着她的爱人，活得如此光彩照人！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心中那扭曲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她故意将目光在那卑微的身影上多停留了两秒，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只有她自己能懂的、充满了胜利者优越感的笑容。那笑容，与她脸上温婉娴静的表情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林若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那道目光过于专注，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迎上了那道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看到那个如同云端仙子般美丽高贵的女人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一种……她无法形容的笑容？那笑容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和不舒服，仿佛自己是一只被盯上的、肮脏的虫子。她困惑地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老板娘为什么会看自己。但多年的底层生活让她习惯了卑微和顺从，她不敢多想，连忙又低下头去，将自己隐藏在人群的阴影里。

张翠兰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笑容恢复了无懈可击的温婉和优雅。她轻轻拍了拍徐子豪的手臂，柔声说道：“子豪，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这里的进度好像有些慢了。”“好。”徐子豪宠溺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察觉到妻子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继续往前走去，将那个卑微的身影远远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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