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中午，林依依终于忍无可忍。

“再躺下去我要长蘑菇了！”床单上的血迹早已消失，小腹的钝痛也减轻到几乎察觉不到。她像只被关久了的小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扭动，最后决定——

是时候夺回领地了！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拱起腰，没有流血，没有不适——很好！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肩膀抵着床垫，一点点往后蹭，直到下半身悬在床沿——

“咚！”

她成功地把自己摔在了地毯上。

“自由——！”她欢呼一声，虽然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几天因为行动不便，加上卫生巾的束缚感，她索性暂时放弃了穿衣——反正成天躺在被窝里，裸着反而更自在。

她像条重获自由的鱼，在地板上快乐地扭动着前进。客厅、厨房、阳台……每一个角落都被她“巡视”了一遍，鼻尖蹭过茶几边缘，确认没有落灰，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还是动起来舒服……”她咕哝着，慢悠悠地往客厅中央蛄蛹。

就在她扭到客厅正中央时——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像道闪电劈在她背上。

林依依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安然回来了？不对……他明明说过中午才回来！

门缓缓打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袋零食。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

安宁——安然的亲妹妹，15岁，自诩见多识广——在看到客厅中央那个光溜溜的无肢少女时，第一反应是：“……我哥玩这么变态？硅胶娃娃都订制无肢版？””

“不是！”林依依差点蹦起来（如果她能蹦的话），“我是他捡来的！”

“哦——”安宁拖长音调，眼神微妙地在客厅扫了一圈，“捡来的‘裸体手办’？”

“手办是什么？”

“……”

“卧槽！？”安宁“砰”地甩上门，三两步冲过来，伸手就捏她脸蛋，“真的假的？体温好逼真！”

“痛痛痛！”

“还会喊痛！？”安宁眼睛瞪得溜圆，突然恍然大悟，“我懂了！哥终于变态到搞人形宠物了是吧？”

“我哥什么时候买的你？”安宁一脸严肃，“硅胶的？还是远程遥控款？”

“我不是——！”

“哦，定制的？”安宁捏了捏她的脸，“手感还挺真实。”

“我是活的！！”林依依气得用头顶她膝盖。

安宁愣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林依依用尽毕生词汇量（包括但不限于“捡来的”“失忆的”“没有四肢但不是手办”等关键词），终于让对方理解了现状。安宁捧着温牛奶窝在沙发里，眼睛还瞪得圆溜溜的。林依依被浴巾裹成寿司卷，正用下巴操控平板播放公安局的骨龄检测报告。

安宁边听边挖着带来的提拉米苏，时不时点头：“所以你是离家出走的残障少女？”

“我失忆了！”

“哦对。”安宁舔掉叉子上的奶油，突然眼睛一亮，“那你岂不是黑户？”

依依茫然地眨眼：“黑户是什么？”

“就是……”安宁坏笑着凑近，“我可以把你偷偷卖掉。”

“安——然——！”依依吓得大喊。

“逗你的啦。”安宁笑嘻嘻地又揉了把她头发，“不过我哥居然金屋藏娇……爸妈知道要炸。所以你真没手没脚？”她捏了捏林依依没有手臂的肩膀。

“你看我像有的样子吗！”

“所以你不是我哥的……呃，成人玩具？”

“不是！！”

“你是他从街上捡来的？”

“嗯！”

“然后你们同居了？”

“……”

“那你平时怎么吃饭？”

“安然喂。”

“上厕所呢？”

“安然抱。”

“洗澡？”

“安然洗。”

安宁的黄瓜僵在半空，眼神逐渐诡异：“你们这……算童养媳还是宠物饲养？”

依依涨红了脸：“是家人！”

“所以……”安宁凑近，压低声音，“你和我哥……那个了吗？”

“哪个？”

“就是……成年人的那个。”

林依依茫然地眨眨眼：“那个？”

安宁盯着她看了三秒，突然大笑出声：“我哥捡到宝了！”

安宁拖突然伸手揉乱她头发，“行吧，要不要尝尝我带的泡芙？”

安宁哈哈大笑，顺手从便利袋里掏出一盒泡芙，拆开包装递到她嘴边：“见面礼~”

甜甜的糯米皮在舌尖化开，林依依眯起眼睛，暂时忘记了裸奔被抓包的尴尬。

直到安宁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问：

“所以……你平时在家都这么裸着？”

“……”林依依的耳尖瞬间红到滴血“是因为内裤会掉！”。忍无可忍地林依依用头顶翻抱枕，试图物理打断。

“他居然没告诉我！”安宁气鼓鼓地掏出手机，突然眼珠一转，指尖戳了戳她脸颊：“等等，你多大？”

“十、十五……”

“生日？”

“十二月……公安局随便定的”

“哈！我四月生的——”安宁得意地叉腰，“叫姐姐！”

依依：“？？？”

还没来得及抗议，林依依就被一把捞起来按在沙发上。安宁的手像自带雷达般精准找到她腰侧的痒痒肉：“快叫！不然挠你哦！”

“等安然回来——哈哈哈——你死定了——！”

笑声混着求饶声在客厅里炸开，窗外秋阳正好，风铃叮咚作响。

当安宁终于玩够（或者说挠够）时，林依依已经瘫在沙发上像块融化的年糕。

“作为见面礼——”安宁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掏出条蕾丝边小吊带，“试试这个！”

“我、我不穿衣服的……不是……我是说我不经常穿衣服……也不是……我在家都穿睡裙的”

“现在有了姐姐就不一样了！”安宁强行给她套上，又用发绳在她马尾辫上系了个夸张的蝴蝶结，“看！多可爱！”

林依依盯着镜子里那个被打扮得像洋娃娃的自己，突然意识到——

安然的世界里，原来还有这么多她未曾触及的部分。

比如会突然闯进来的妹妹。

比如“姐姐”这种生物恐怖的打扮欲。

比如……

门锁再次转动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这次，是熟悉的“咔哒——吱呀——”。

沙发上两个女孩同时抬头——

安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书包，目光在安宁和依依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依依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她的蕾丝吊带裙上。安宁正用发圈给林依依扎小辫子，而本该“卧床静养”的某人坐在零食堆里，腮帮子鼓鼓地嚼着薯片。

“哥！”——安宁元气十足的欢呼。

“安然！”——依依带着哭腔的求救。

“……”

“……”

“……”

三秒诡异的沉默后，安宁“噗”地笑出声：“哥，你这是什么表情？像抓奸一样。”

安然深吸一口气，反手关上门：“解释。”

依依立刻扭动着从沙发上蹭下来，像只笨拙的企鹅般往安然方向蛄蛹：“安然！她突然开门进来！还让我叫她姐姐！”

安宁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挖了勺蛋糕上的奶油：“谁让你光着身子在客厅爬？我还以为你是我哥买的等身硅胶娃娃。”

“硅胶娃娃？！”安然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是活人！”

“所以更变态了啊！未成年！无四肢！居家圈养！不给人穿衣服！”安宁每说一个词就逼近一步，“妈知道你在玩《养成游戏》真人版吗？”

“那个……是我自愿被捡的……”

“你看！PUA实锤！”

安然终于忍无可忍地拎起妹妹的后领：“她是我在雨夜巷口捡到的，公安局备过案，骨龄检测15岁，现在失忆且无亲属认领——够清楚了吗？”

安宁眨眨眼，突然掏出小本本：“详细说说雨夜初遇？要能嗑的细节。”

安然扶额：“安宁，你为什么会来？”

“妈让我送蛋糕啊。”安宁指了指茶几上的草莓奶油蛋糕，“她烤多了……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她突然跳起来，一把揪住安然的衣领，“你捡了个未成年少女回家同居！居然不告诉我？！”

“……”

“你知道我刚才多震撼吗？！推门看见一个裸体萝莉在地上蠕动，她还没有四肢哎，我还以为你终于变态到突破天际了！”

“……”

“要不是她急着证明自己是活人，我差点报警！”

安然：“……你可以闭嘴了。”

五分钟后，安然翻出公安局的备案记录、依依的临时身份证，以及医院体检报告，才勉强让安宁相信这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现场。

餐桌上，三人（准确说是两人加一个被摆在椅子上的依依）展开了严肃会谈。

“所以，”安然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已经互相……介绍过了？”

“何止！”安宁兴奋地拍桌，“依依现在是我妹妹了！”

“不算。”安然深吸一口气。

“算！”依依突然插嘴，“她说比我大八个月！”

安然挑眉：“你昨天还嫌我管得多，现在倒认姐姐认得快？”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安然敲了敲桌子：“重点不是这个。”

他转向安宁，声音沉了几分：“跟爸妈说了么？”

“当然没有”安宁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要是让妈知道你金屋藏娇，今晚咱家就得开三堂会审。”

依依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小声问：“安然……你会有麻烦吗？”

没等安然回答，安宁突然凑近，一把捏住依依的脸：“哇，你这担心的表情——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哥吧？”

“安、宁。”安然一字一顿。

趁着安然去厨房倒茶的间隙，安宁突然凑到林依依耳边：“喂，我哥平时凶不凶？”

“安然从来不凶……”

“骗人！他刚才瞪我那眼都能杀人了！”安宁夸张地哆嗦一下，又压低声音，“他有没有带过其他女生回家？”

林依依眨了眨眼：“我是第一个？”

“哇哦——”安宁拖长音调，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那必须拉你进家族群！爸妈看到你这么可爱的‘儿媳’肯定……”

“安宁。”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身后，手里的茶杯冒着丝丝白气。

“我数到三。”

“一……”

安宁像弹簧般蹦起来，抓起书包就往门口窜：“我突然想起作业没写！依依下次给你带裙子穿！哥你微信记得通过我好友申请！！！”

防盗门“砰”地关上，震得窗框嗡嗡作响。

送走安宁后，依依趴在安然腿上，任他用湿巾擦掉她发梢的奶油。

“喜欢安宁？”他问。

“嗯！”她重重点头，“她说下周带我去买裙子！还说要教我化妆！”

安然手一抖：“化妆？”

“在脸上画画的那种！”依依兴奋地扭了扭，“对了，她让我问你……”

“什么？”

“——”她突然模仿安宁的语调，“‘哥，你当初捡她回家，真的没动什么歪心思？’”

毛巾“啪”地掉在地上。

“睡觉！”安然一把将她塞进被窝。

窗外，月光悄悄爬上窗台，照着床上鼓成一团的被子，和某人通红的耳尖。依依突然发现，原来“家人”的热度，比独自蜷缩在被窝里要暖和得多。

周六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发懒，门铃响起时，林依依正趴在客厅地毯上，用鼻尖戳着平板看动画片。

“谁呀——”她拖长音调问。

“你亲爱的姐姐！”门外传来安宁元气十足的声音，“快开门！我带了好东西！”

依依蛄蛹到门前，却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门把手。

“我打不开！”她喊。

“啊对哦……”安宁的声音顿时蔫了，“那……你往猫眼这边蹭蹭，让我看看你！”

“我够不到！那个比门把手还高呐！”依依无奈

五分钟后，安然接到电话。

“哥！密码多少？我要进去！”

“……”

“哎呀放心啦！我又不会把她吃了！”

“……”

“就玩一会儿！我带了蛋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最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她生理期还没结束，别让她吃冰的。”

“知道啦——”

安宁带来的“好东西”很快铺满了客厅——

层层叠叠的洛丽塔裙像朵绽放的花，蕾丝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化妆箱里排列着五彩斑斓的眼影盘；零食袋里装着依依最爱的草莓大福和巧克力熔岩蛋糕。

“这是……？”

“换装游戏！”安宁搓了搓手，眼睛亮得像饿狼看见小羊羔，“我早就想试试了！”

依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拎起来按在梳妆镜前。冰凉的粉底液点在脸上时，她缩了缩脖子：“会、会痛吗？”

“比痛经轻松多了。”安宁捏着她的下巴，手法专业得像在修复文物，“闭眼。”

三十分钟后，镜子里的人让依依瞪大了眼睛——

睫毛像小扇子般翘起，脸颊泛着蜜桃色的红晕，嘴唇是晶莹的草莓果冻色。

“这是我？”她不敢置信地往前蹭了蹭，鼻尖几乎贴上镜面。

“底子好就是省事。”安宁满意地点头

换装的灾难结束后，安宁变魔术般从包里掏出两盒泡芙。

“我哥不让你吃冰的，但没说不能吃奶油，对吧？”她眨眨眼。

依依立刻叛变：“安宁姐姐最好了！”

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边吃泡芙一边看恋爱综艺。安宁激情解说，依依时不时发出“诶？”“啊！”“原来如此！”的惊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接吻真的会腿软吗？”依依好奇地问。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安宁坏笑。

“我又没有腿……”

“对哦。”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爆笑。

安宁又抖开那条洛丽塔裙，“来，试试这个！”

穿裙子比化妆艰难十倍。没有手臂的身体让系带成了噩梦，安宁折腾得满头大汗，最后干脆用丝带在她腰间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固定。

“完美！”她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依依看着镜子里像精致蛋糕般的自己，突然小声问：“……安然会喜欢吗？”

安宁的笑容逐渐变态：“哦？你希望他喜欢？”

“才、才没有！”依依整张脸瞬间涨红，差点把脸上的腮红盖过去。

换装期间，安宁不断往依依嘴里塞零食。

“啊——张嘴，这是北海道芝士棒！”

“尝尝这个！白桃大福！”

“最后是巧克力草莓……诶你别咬我手指！”

依依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含含糊糊地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安宁捏了捏她涂着腮红的脸颊：“因为你现在是我妹妹呀！”

她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而且……我早就想要个妹妹了。”

两小时后，林依依像个被玩坏的玩偶般瘫在穿衣镜前。

她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粉色腮红，眼皮粘着亮片，嘴唇涂成樱桃色。蓬松的洛丽塔裙装勉强挂在她肩头，裙摆像朵盛开的花，衬得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如果忽略她生无可恋的表情的话。

“完美！”安宁举起手机“咔嚓”连拍十几张，“果然比淘宝模特还可爱！”

“脖子……好酸……”依依有气无力地抗议。那些繁复的蕾丝系带勒得她快喘不过气。

“最后一套！就最后一套！”安宁又翻出一条哥特风黑裙，“暗黑系萝莉我也要集邮！”

依依：“……”

她现在相信安然说的“我妹很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当安然放学回家时，看到的场景让他瞬间石化——

客厅里摆着野餐布，依依穿着夸张的洛丽塔裙，头顶戴着兔耳朵发箍，脸上画着闪亮的妆容，正用嘴叼着吸管喝奶茶。而安宁在一旁疯狂拍照，嘴里还喊着“对对对！再歪个头！超可爱！”

“……你们在干什么？”

“哥！”安宁兴奋地招手，“快来看我的人偶养成计划！”

依依看见安然，眼睛一亮，扭动着想爬过去，却被裙摆绊住，整个人滚成了一团蓬蓬的棉花糖。

安然走过去，把她拎起来，仔细端详她亮晶晶的眼妆和腮红，最后叹了口气：“……口红沾到牙齿上了。”

安宁：“这是YSL的斩男色！”

安然：“……”

依依：“什么是斩男色？”

安然：“闭嘴，卸妆。”

晚饭后，安宁鬼鬼祟祟地把安然推进书房：“高三生快去学习！妹妹归我管！”

等书房门关上，她立刻从背包里摸出三罐啤酒，冰凉的铝罐贴上依依脸颊：“尝尝？”

“这是……？”

“大人喝的汽水！”安宁眨眨眼，“比可乐带劲多了。”

第一口啤酒下肚，依依整张脸皱成包子：“……好苦！”

“喝惯就好了！”安宁豪迈地灌了半罐。

等到安然推开门时，客厅已经成了“犯罪现场”——

炸鸡骨头撒了满地，奶茶杯东倒西歪，而他的亲妹妹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搂着个醉醺醺的“洛丽塔娃娃”。

“依依？”安然试探性叫了一声。

“安……然？”依依慢半拍地转过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湿漉漉的，“你怎么……变成三个了？”

安宁迅速把啤酒罐踢到沙发底下：“那什么，她喝奶茶喝醉了！”

“奶茶？”安然捡起滚到脚边的啤酒罐，冷笑，“蜜雪冰城还出酒精款了？”

“啊！突然好困！”安宁跳起来就往次卧跑，“晚安哥哥！晚安依依！”

安然深吸一口气，转向沙发。依依正试图用鼻尖去够滚远的啤酒罐，结果整个人从沙发上栽了下来，被他一把接住。

“嗝……”她窝在他怀里，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他下巴，“安然香香的……”

“你喝了多少？”

“一、二……”她掰着不存在的指头，“五杯？”

安然看了眼地上空荡荡的啤酒罐——明明只少了两口。

酒量差还贪杯的小笨蛋。

收拾残局比安然想象的困难。

依依像条不安分的八爪鱼（虽然没有爪），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热……”

“别动。”他按住她肩膀，用卸妆棉擦她花掉的眼线。

“痒……”她咯咯笑着躲闪，酒精让她的脸颊烫得像小火炉。

“以后别跟她学坏。”安然拧干毛巾。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安然。”

“嗯？”

“安宁说……嗝……说你是萝莉控……”

“……”

当最后一点口红被擦净时，依依安静下来，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安然：

“安然。”

“嗯？”

“我好看吗？”

棉签掉进水池。安然顿了顿，轻轻弹了下她额头：

“丑死了。”

她鼓起脸颊，突然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

“骗子！”她气呼呼地用头顶他胸口，结果因为醉酒失去平衡，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沐浴露的茉莉香混着淡淡的酒气，在狭小的浴室里氤氲开来。安然僵了一秒，迅速用浴巾把她裹成粽子，抱回了卧室。

安然心想明天一定要让安宁把那些化妆品全扔了。

（但后来那条洛丽塔裙却悄悄挂进了依依的衣柜。）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帘时，林依依皱着脸往被窝里缩了缩。

脑袋里像是塞了只啄木鸟，咚咚咚地敲个不停。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揉太阳穴——然后想起自己没有手，只好用额头抵住枕头哼哼唧唧。宿醉带来的钝痛在太阳穴跳动，她恍惚记得昨晚自己似乎抱着茶几跳舞，还对着安然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时，林依依正用脸颊蹭着冰凉的茶几表面。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住进了一群调皮的小人，正用锤子敲打她的太阳穴。

"唔......"她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试图把脸更深地埋进玻璃桌面。栗色的长发乱七八糟地散在肩头，昨晚精心编织的发辫早已松散开来。

安然端着蜂蜜水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依依的额头。

"知道难受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掩不住关切，"以后还敢偷喝啤酒吗？"

依依缓慢地抬起脸，眼睛湿漉漉的："不敢了......"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安然，我的头要裂开了......"

"活该。"安然嘴上这么说，却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将吸管凑到她嘴边，"慢慢喝，这是解酒的蜂蜜水。"

依依小口啜饮着，突然停下来："安宁姐姐呢？"

"在厨房。"安然叹了口气，"说是要给你做醒酒汤。"

话音刚落，厨房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安宁的惊呼。安然连忙放下依依赶过去，只见灶台上一片狼藉，锅里的黑色不明物质正冒着可疑的气泡。

"这是什么？"安然用勺子搅了搅那团粘稠的液体。

"家传秘方！"安宁骄傲地挺起胸，"姜汁、可乐、鸡蛋......还有我特制的香料！"

"你管方便面调料包叫特制香料？"

依依在客厅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咯咯笑起来，随即又因为头痛而小声呻吟。她尝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连最简单的翻身都让她头晕目眩。

"我像被大象踩过一样......"她嘟囔着，放弃挣扎瘫在垫子上。

安宁端着那碗"秘制醒酒汤"走出来时，依依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来，妹妹，喝了这个马上就好！"安宁热情地凑近。

依依求助地看向安然，后者果断地接过碗放在一旁："我觉得蜂蜜水就够了。"

安宁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给你带了告别礼物！"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蝴蝶结发卡，缎面是淡淡的樱花粉，中央缀着一颗小巧的珍珠。

"我帮你戴上。"安宁轻柔地拢起依依的头发，手法娴熟地别上发卡，"看，多适合你。"

依依努力扭动身体想看看镜子，安然会意地拿起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屏幕上的女孩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粉色发卡衬得她格外娇俏。

"喜欢吗？"安宁期待地问。

依依的眼睛亮了起来："好漂亮！谢谢姐姐......"她顿了顿，突然有些低落，"你要走了吗？"

"嗯，假期结束了。"安宁揉了揉依依的头发，"不过下周末我可以再来，带你去逛街怎么样？"

依依立刻忘记了头痛，兴奋地点头："我想买新裙子！还有......"她瞥了安然一眼，小声补充，"小餐具。"

安然挑眉："什么小餐具？"

"就是......"依依用下巴指了指厨房，"儿童用的那种小碗小勺，我昨天看到广告了......"

安宁噗嗤一笑："妹妹这是要布置自己的小天地啊！没问题，姐姐带你去买全套的！"

安然无奈地看着两人："前提是——"他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不准再教她喝酒。"

安宁做了个鬼脸，依依则乖巧地点头，但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安然突然有种预感，这对姐妹凑在一起，他的平静生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送安宁到门口时，依依突然叫住她："姐姐......"

"怎么了？"

"下次......"依依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能教我化妆吗？就是......昨天那种。"

安宁眨眨眼，笑容灿烂得像太阳："当然！下次我们试试更可爱的风格！"

安然站在一旁，看着依依眼中期待的光芒，突然意识到这个捡回来的小姑娘正在一点点构建属于自己的"普通女孩"的生活。没有四肢又如何？她依然渴望美丽，渴望体验，渴望那些最平凡的快乐。

关上门后，安然回到茶几旁，发现依依已经昏昏欲睡，但还强撑着等他。粉色发卡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睡会儿吧。"他轻声说，小心地把她转移到更柔软的垫子上。

依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突然咕哝道："安然......"

"嗯？"

"下周末......"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真的能去逛街吗......"

安然看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嗯，我答应你。"

阳光洒满客厅，宿醉的头痛终会消退，但这份温暖的承诺，将一直留在他们共同的生活里。

窗外的暮色渐渐染上橙红时，安然轻轻拍了拍垫子上鼓起的小包："依依，该吃晚饭了。"

毛毯里传来含糊的咕哝声，一团不明物体慢吞吞地蠕动了片刻，才钻出个睡得乱糟糟的小脑袋。依依眯着眼睛，脸颊上还留着垫子的印痕，发卡歪斜地挂在耳侧，整个人看起来像只被揉皱的毛绒玩具。

"我睡了多久......"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足够让某个小醉鬼恢复精神了。"安然用掌心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顺手理了理她歪掉的发卡，"头疼好点没？"

依依像小猫似的往他手心蹭了蹭："嗯......就是有点饿。"

晚餐是清淡的蔬菜粥和蒸蛋，安然特意把碗垫高到适合依依的高度。她低头就着碗沿小口啜吸，时不时因为太急而发出可爱的"簌簌"声。

夜幕完全降临时，书房罕见地没有亮起台灯。安然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依依则被安置在他双腿形成的"摇篮"里，嘴里叼着特制游戏手柄，鼻尖因为专注而微微皱起，时不时发出含糊的“唔唔”声指挥安然。

“左边！左边！”她含糊不清地指挥，舌头拨动摇杆，牙齿轻咬按键。

“别咬太用力，会坏。”安然瞥了她一眼。

“才不会！”她得意地哼哼，结果下一秒就撞上了护栏，屏幕上的赛车翻滚着飞出赛道。

“啊——！”她哀嚎一声，整张脸埋进地毯里，“不公平！”

安然轻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再来一局？”

“嗯！”她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安然看着她因为游戏获得新装备而眼睛发亮的模样。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昨晚那个醉醺醺的小家伙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这个全神贯注的玩家。

游戏结束后，安然抱着她去洗漱。温热的水流冲过她的脸颊，毛巾轻轻擦掉她唇边残留的牙膏沫。

回到床上，依依蜷在安然怀里，听着窗外渐小的雨声，突然小声开口：

“安然……”

“嗯？”

“我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安然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梳理她的长发：“比如？”

“我不记得了……”她声音越来越小，耳尖却悄悄红了，“就是……喝醉之后。”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丝：“你说——”

“——‘安然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依依猛地抬头，鼻尖撞上他的下巴：“真的？！”

“假的。”

“……”

“你说的是——”他低头，嘴角微微扬起，“‘安然比蛋糕还甜’。”

依依整张脸“轰”地烧了起来，猛地钻进被子里，像只受惊的蜗牛。

“骗人！我才不会说那么羞耻的话！”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出来。

安然低笑，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嗯，骗你的。”

“那到底说了什么？！”她猛地探出头，发丝乱糟糟地翘着。

安然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你说——”

“‘最喜欢安然了’。”

空气安静了一秒。

依依眨了眨眼，突然又缩回被子里，这次连发梢都透着粉红色。

“……那也是骗你的。”安然的声音带着笑意。

被窝里传来一声恼羞成怒的“呜——”，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闹了一会儿，林依依又安静下来。“所以……我到底说了什么？”

安然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抚过她发顶：“你说……”

——“安然，你要一直陪着我。”

林依依愣住了。

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分不清是谁的。

“……哦。”她小声应道，把脸埋进他胸口，藏住发烫的脸颊。

安然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发顶：“嗯，我答应你。”

月光在窗帘缝隙游移，依依听着身旁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悄悄支起上半身。

安然仰躺着，喉结在月光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她想起昨晚醉酒时那个模糊的触感——软软的，温热的，像咬住一口融化的棉花糖。

她屏住呼吸，鼻尖轻轻擦过他喉结。

睫毛扫过皮肤的刹那，安然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依依立刻缩回被窝，心脏跳得比游戏里的赛车引擎还吵。

黑暗中，安然悄悄勾起嘴角。

晨光染白窗帘时，安然发现怀里多了个温热的「挂件」。依依睡得毫无防备，发顶的蝴蝶结歪斜着戳在他下巴上，嘴角还挂着点晶亮的口水。

他轻轻摘下发卡，金属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晚那个偷偷摸摸的吻——或者说，是某个笨蛋自以为隐秘的触碰。

手机突然震动，安宁发来消息：【我教会依依亲亲了吗？】

安然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喉结。

那里还残留着蝴蝶结缎带划过般的痒。

安然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书包。他蹲在床边，看着还在熟睡的林依依——她蜷缩在软垫上，脸颊压着枕头，呼吸均匀而安稳。他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声道：

“依依，我去学校了。”

“唔……”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睫毛颤了颤，但终究没醒过来。

安然笑了笑，把保温杯和零食放在她垫子旁边容易够到的地方，这才轻轻关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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