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脚与贱脚

2024年4月3日

一、背景

糖宝是一位儿童足模，虽年仅十岁，却已年入百万。

每晚八点，她的直播间都挤满数十万粉丝，直播内容很简单——糖宝站在地毯上跳舞。不过粉丝们不是来看她跳舞的，粉丝们看的是她脱鞋站地毯时，露出的那对小脚。

糖宝的脚，比例匀称，轮廓优雅，有恰到好处的肉感，包裹在白色棉短袜里，像是刚好化掉了外层冰渣的奶油雪糕。为了这块“雪糕”，直播间每晚都有人几千几万的打赏。

今晚的直播内容似乎与往日不同。直播开始后，粉丝们惊讶地发现——糖宝正戴着一副白色的拳套。这副拳套不是道具，因为糖宝没有站在地毯上，而是站在一座拳击台上。拳击台架在别墅的宽敞客厅里，周围围满了十几位有说有笑的男女老少。

戴着白色的拳击手套的糖宝正站在拳击台的一角向粉丝致意，而对面角落，赫然站着一位戴着黑色拳套，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面对直播间里的几百万粉丝，糖宝用嗲嗲的声音宣布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今天要在拳台上挑战一位对手——站在对面角落的，戴着黑色拳套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的亲生哥哥唐毅辉。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那时唐毅辉本科毕业，找不到工作，只好回家啃老。说是“啃老”，其实是“啃妹”。生活在童模妹妹赚来的豪华别墅里，看着父母每天陪着妹妹与各路网红名流、老板高管迎来送往，自己却一事无成，唐毅辉觉得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酸味。

唐毅辉的心态，父母看在眼里，很担心他就此怨恨上妹妹并做出什么傻事，于是想要推动兄妹二人和解。恰巧唐毅辉的生日快到了，于是父母找来糖宝商议——由妹妹出钱，给哥哥买一座拳击台。

全家都知道，唐毅辉最喜欢自豪的事情，就是他坚持练了三年的跆拳道。三年前，父母想给糖宝报一个跆拳道兴趣班，于是带着兄妹俩一起去跆拳道馆试课。闻着跆拳道馆里浓郁的脚臭味和汗味，娇生惯养的糖宝立刻哭嚎着太累太臭不肯练了，但唐毅辉却没有抱怨。

教练对兄妹二人评价道：虽然只教了兄妹二人一些基础动作，但能看出妹妹具有超出常人的搏击天赋，远没有哥哥有毅力。这句评价之后，唐毅辉坚持练习跆拳道三年，并拿到了大学社团内部赛的铜牌。

父母从没去看过唐毅辉打的比赛，误以为跆拳道比赛也跟拳击一样需要在拳击台上进行，所以想送唐毅辉一座拳击台。听到父母的计划，乖巧的糖宝立即就同意了。但受赠者唐毅辉却很坚定地拒绝了。听到这份礼物是妹妹送的，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却说不出口。

学心理学的堂哥建议道：不如先把拳台买来，让兄妹来进行一场“兄妹对决”，让哥哥在拳台上打赢妹妹，然后把拳台作为战利品送给哥哥。堂哥解释道：唐毅辉对糖宝的敌意根源于对妹妹的自卑，所以不妨让他用所自信的跆拳道技术击败妹妹，以消除这种自卑感。况且两人毕竟是亲兄妹，说是拳赛，其实不过是兄妹二人在拳台上打打闹闹，没准打闹完关系就亲近了。父母觉得有道理，唐毅辉也出乎意料地同意了这个计划。于是在唐毅辉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亲戚朋友们都被邀请进别墅，共同见证这场特殊的“兄妹拳赛”。

二、上半场

糖宝以平时直播时的打扮登上拳台——披着银色齐颈短发，上身穿一件浅蓝色衬衫，下身穿浅黄色热裤，当然还有标志性的白色棉袜——只比平时多戴一幅纯白色的拳套，显然对糖宝而言，这不是一场拳赛而是一场表演。相比较而言，哥哥的打扮则专业多了——光着膀子，黢黑的皮肤上滑落着刚刚热身后流下的汗滴，穿红色搏击短裤，戴着一双黑色的拳击手套。

唐毅辉身高178厘米，体重约70公斤，而糖宝的身高只有133公分，体重29公斤。糖宝的体重不足哥哥的一半，伸直胳膊也够不到哥哥的头顶。两人面对面站在，似乎唐毅辉抬抬脚，就会把妹妹顶飞。如果这是一场正式的拳赛，显然是一场极不公平的对决。看着这场“兄妹对决”里极具反差感的双方，亲戚和粉丝们都倍感有趣，别墅和直播间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站在拳台上的唐毅辉外表淡定自若，内心异常纠结。老实说，登上拳台之前，他真有一脚踹飞糖宝的想法，现在拳赛即将开始了，万一真得打伤了糖宝怎么办？但不打又不行，在围观亲戚们看热闹的眼神中，唐毅辉感到骑虎难下，不知这场拳赛如何收场，甚至生出打正式比赛前的紧张感。反观糖宝还在粉丝面前蹦蹦跳跳地感谢粉丝打赏，虽然她是初次登上拳台，但心态远超打过几场跆拳道比赛的唐毅辉。

铛~

铃声响起，唐毅辉冲向糖宝，使出一个正踹、接一个右横踢，一双长腿几乎遮盖了整个拳台，还好糖宝反应较快，在连续的抽打下辗转腾挪，愣是躲过了一连串的腿法攻击。

一切这都在唐毅辉的计划之中，他清楚自己的腿法看着漂亮，其实很难击中娇小又灵活的糖宝，况且糖宝的小身板也扛不住这些腿法。这串的腿法只是为了封堵糖宝的走位，把她逼到角落好“活捉”她。糖宝快被逼到角落时，唐毅辉用三成力气使出一记下劈，糖宝向侧闪避，并猝然还以一记推踢。

白色的棉袜砸在黢黑的膝盖上，当膝盖处的剧痛传来，糖宝已经用灵巧的步伐重新绕过唐毅辉，回到了宽阔的中场。

亲戚和粉丝中有人看到了这次精彩的反击，为糖宝鼓掌叫好。这让唐毅辉恼羞成怒，也不顾及糖宝的安全了，开始用更危险的高级腿法进攻糖宝。唐毅辉的脚掌向流星锤一样横扫拳台，一连串的旋风踢和后踢令糖宝应接不暇，很快被逼到的角落。

见到猎物被逼近了陷阱，唐毅辉决定结束这场拳赛。他深吸一口气，将七分力量凝聚于右腿，巨大的脚掌向糖宝的肩膀劈去。然而，就在巨脚落下的一刹那，糖宝迎腿而上，用双拳紧紧地抱住了唐毅辉的右腿。

抱腿是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面对腿法攻击时的应对反应，但在跆拳道比赛中是违规动作。唐毅辉练跆拳道时从未学过如何应对这种抱腿战术，他惊慌失措地想扒开糖宝，但糖宝的拳套却像锁扣一样扣住他的右腿，并用力推动唐毅辉。唐毅辉只有左腿支撑，只能向后跳撤维持平衡。兄妹二人纠缠在一起，直到重新回到中场，糖宝才放开唐毅辉，并远远地跳出唐毅辉的攻击范围。

拳赛似乎又回到了开局的场面，但糖宝已经发现了哥哥的弱点，开始更加积极地进攻。唐毅辉一出腿，糖宝就躲开后迅速贴近，用双臂紧紧缠住唐毅辉的腰和腿，和他缠斗在一起。

唐毅辉对妹妹的“流氓式打法”无所适从，他的身高优势和擅长的跆拳道腿法不仅无法施展。两人缠抱在一起，唐毅辉用双拳提起妹妹的肩膀，想把她“提”起来甩开。妹妹发现了哥哥的意图，立即放开缠抱，一边拱哥哥的胸腹贴近距离，一边挥舞双拳仰攻哥哥的面部。

糖宝的拳套凶狠地砸在唐毅辉的下巴上，唐毅辉感觉脑浆都在震荡。他没在跆拳道比赛中应对过拳法攻击，更没料到妹妹胆敢发动如此凶猛的攻势。看着可怕的白色拳套在眼前飞舞，唐毅辉阵脚大乱，转身逃窜。在亲戚的欢呼声和粉丝的弹幕雨中，十岁的小女孩挥舞一连串凶狠的拳头，将二十三岁的成年男人驱赶进了拳台角落。

高大的对手已经被自己打得躲进了拳台角落，糖宝并没有盲目地乘兴强攻。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力量和技术，不可能凭拳头打垮成年男人。看着眼前的哥哥正用黑色拳套狼狈地护住头部，暴露出一览无遗小腹，糖宝抬起脚掌，毫无怜悯地踹了下去，白色的棉袜像冻实的雪糕一样砸在唐毅辉的侧腹。唐毅辉浑身颤栗，恐惧地捂住剧痛的小腹。糖宝则抓住机会一个猛扑，用双臂紧紧锁住唐毅辉的脖子。

唐毅辉拼命挣扎，腹部的剧痛和颈部的窒息感，眼前飞舞着的白色影子，这一切都让唐毅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然而厚重的拳套无法抓握，唐毅辉只能徒劳地用拳套扒拉糖宝的胳膊，然而他每扒拉一次，糖宝就更顽强地收紧一份，直至他几乎无法呼吸，身体也开始脱离。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糖宝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搏击训练，她的动作很不标准，无法快速击倒对手，却反而令唐毅辉遭受了更多的痛苦。在围观的长辈看来，妹妹正在撒娇似地搂住哥哥的脖子，全然没看到哥哥的脸已经被憋得有些发红。

铛~

随着铃声响起，第一回合结束了。糖宝松开了手，得意地向粉丝们挥舞双拳，庆祝自己居然奇迹般地占据了上风，跳着娇俏地小碎步回到了拳台角落。唐毅辉则瘫软地躺倒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被两个堂弟扶回了另一侧角落。

三、下半场

中场休息时间，拳台周围的欢快空气一扫而空，只剩下亲戚们的窃窃私语，比赛的走向超出了大家的预料，有人认为哥哥太让着妹妹了；有人则发现两人已经打急眼了，建议立即停止比赛。大家把目光投向了父母，父母有些疑惑和纠结地看着拳台上的二人，不知如何决断，但看到直播间里数十万激动的粉丝，仍示意比赛继续。

此时的直播间里异常沸腾，弹幕像机关炮一样占满屏幕。

“我家糖宝太厉害了！把一个大男人打得抱头鼠窜！”

“演的吧？哥哥这也太菜了！还是糖宝偷偷练过了？”

“肯定没练过，否则糖宝刚刚的锁喉就已经终结对手了。”一位练过搏击的粉丝很冷静地分析道：“糖宝你要小心，第一回合你只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下一回合会很难打。你用柔术进攻的思路是对的，但锁喉无法完全压制他，你可以试试腿绞、反臂锁或脚踝锁。”

这位粉丝随后贴出了一大段技术要领，其他粉丝立刻吐槽这么复杂的招式现学哪能学不会，糖宝还是得像第一回合那样近身猛攻。唐毅辉的战术很呆板，临场应变能力也很差，短时间未必能调整好应对战术。

糖宝一边跟给她按摩放松的两个表姐谈笑，一边瞥粉丝们的建议。看完粉丝给出的战术建议和技术要领后，糖宝的嘴角扬起一丝阴险的笑容。她把脚撂在凳子上，故意把脚底冲着对方角落的哥哥。唐毅辉看出这是妹妹的挑衅，气的两眼冒火，也同样把脚撂在凳子上冲着妹妹。看到这一幕，粉丝们立刻起讥笑起来：

“脚那么丑，也配跟糖宝一起拿出来展示？”

“他的脚值几个钱？糖宝的脚可是值两千万呢！想学我们家糖宝，可惜打不过糖宝！”

第二回合的开始后，唐毅辉对糖宝已经没了丝毫忍让垂怜。铃声一响起，他就气势汹汹地冲向糖宝，准备一脚踹飞这个令自己颜面尽失的妹妹。而糖宝也丝毫不惧，提着拳头冲向唐毅辉。就在唐毅辉的脚掌即将拍在糖宝的脸上时，脚边的糖宝突然消失了，转而一双白色的棉袜突然出现这眼前。

只见两人接近时，糖宝突然向前俯冲，作出一个前空翻的动作。糖宝练过两年舞蹈，跳前空翻信手拈来，但所有人和唐毅辉都没料到，她居然把舞蹈学的动作用到了搏击中来。在长辈们的惊呼声中，糖宝的双腿钩住唐毅辉的脖子，两只白色的棉袜紧紧扣在她的颈后——腿绞成型了。

拳台上，唐毅辉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糖宝的整个身体则倒挂在他的脖子上。感受到糖宝的双腿在发力，唐毅辉惊恐地用双拳掰糖宝的腿，但显然无济于事。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糖宝的整个体重都拉坠他脆弱的脖颈。随着糖宝发力，呼吸不畅、体力不支的唐毅辉终于痛苦地被拽倒在地，而糖宝的双腿依旧死死地钳着他的脖子。

唐毅辉躺在拳台上无法站起，长臂长腿在狭小的拳台上四处挥舞。糖宝用双腿牢牢掌控了他的身体，她故意移动方向，将脚底对准直播镜头，好完成今天的“直播任务”。这次移动无形中加大的双腿绞杀的力度，勒得唐毅辉几乎窒息。这样的折磨持续了近半分钟，但唐毅辉依旧在挣扎，并且试图翻身站起。糖宝虽竭力压制，但奈何双方的力量差距太大，原本躺着的唐毅辉终于成功在妹妹的绞杀下扭到了侧身。

眼看唐毅辉即将翻身站起，糖宝瞬间变换姿势，用双拳锁住了唐毅辉的一只手腕，再将双腿由锁颈变为了锁肩，由腿绞变换成了反臂锁。唐毅辉刚刚以为自己能翻身站起继续战斗，就立刻落入了妹妹设下的新的致命陷阱。

糖宝背对着唐毅辉，坐在他的背上，双臂挽住他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向他背后抬起。在关节错位的咯吱声中，唐毅辉发出的惨叫穿透了整座别墅。但糖宝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故意将一只脚插入唐毅辉的脸与地面的缝隙中。

直播镜头之中，糖宝一边用锁技折磨着哥哥，一边将白色棉袜贴在哥哥的脸上。当着几十万粉丝的镜头，糖宝肆无忌惮地给哥哥制造痛苦与屈辱，而可怜的对手却只能发出无能的惨叫。

十几秒的折磨后，唐毅辉痛得几乎晕厥过去。此刻的他既不想要自信也不关心面子，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可怕的拳赛。他伸出另一只胳膊想要拍地投降，但糖宝却邪恶地腾出一只手，拐住了那只胳膊，连投降的机会也不给对手。

渐渐地，唐毅辉地意识模糊了，身体也瘫软了下去。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糖宝却放弃了反臂锁。意识朦胧之中，唐毅辉躺在地上，看到眼前出现一只白色的棉袜，还有一双悬在空中的白色拳套。他惊恐地抱头防御，但糖宝只是一只脚轻轻踩在了唐毅辉脸上。

或许糖宝是像踩着自己的脸宣布胜利吧，唐毅辉心想，但不管怎样，他最庆幸的是比赛终于结束了。

四、终局

然而，糖宝并不想就此结束这场比赛。

背对着直播镜头，糖宝的脸上不再是往日憨态可掬的笑容，而是换上与年龄不符的阴冷。

这幢别墅、这些家当，甚至这座拳台，都是用我赚到的钱买来的。我每个周末都要去外地接拍摄，化妆换衣动辄几个小时，甚至平时下课了还要开直播赚钱。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分钱都赚不到，却能享受这一切？甚至爸妈还这么关心你，还要用我的钱给你买拳台，还要费尽心机地组织这场拳赛来照顾你的感受！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与其费尽心思地培养哥哥那可怜的自信心，不如，直接摧毁唯一令哥哥感到所谓自信的东西吧！

透过盖住脸上的白色棉袜的余隙，意识模糊的唐毅辉看到妹妹正在用拳套拾起自己的右脚，抱在怀里。唐毅辉立刻意识到糖宝要做什么，立刻清醒起来。但他的身体和意志在这场拳赛中饱受摧残，他的反应终究晚了一步。

在唐毅辉开始挣扎之前，糖宝已经用锁住了唐毅辉的右脚脚踝，唐毅辉的挣扎反而加剧了她的发力。一声脆响之后，唐毅辉抱住右脚脚踝，露出凄厉的哀嚎。

观众们终于意识到这场拳赛必须结束了，七八个亲戚赶紧冲上了拳台，抱开了可能继续施暴的糖宝。糖宝的脸转回镜头时，一瞬间又重新恢复了往日天真无邪的面容，只是多了一份迷惘，似乎刚刚的残暴举止只是因为双方打红眼后，才本能地施展出的招式。

唐毅辉的脚踝已经肿胀变形，两三个表叔搀扶也未能站起。他用仇恨和不甘的眼神看着糖宝，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掉了这场比赛，以后也永远不能练跆拳道了。

而糖宝只回他一个冷酷的眼神，眼神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仿佛一头初次咬死猎物的猛兽。面对直播镜头，糖宝高举白色的拳套，享受着胜利的味道。而死寂的别墅之中，回荡唐毅辉的哀号，和几十万粉丝的沸腾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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