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當轎車停下，他們轉移至羽田機場時，雷歐力清晰地聽到庫洛洛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庫洛洛的黑眸微微眯起，像看穿了雷歐力的沉默。

　　「.........。」

雷歐力知道他在對自己說話，是那個關於代價的話題──當年從庫洛洛離開自己後，就一直困擾他的問題，而當他阻止酷拉皮卡時，似乎說出了庫洛洛認為是的答案。

而在他回應前，憤怒的酷拉皮卡已經縮緊了綑在庫洛洛身上的鎖鏈，明明身為人質，卻一點都沒有身為人質應有的害怕，他對於身上的疼痛視若無睹，就像他所說的一樣悠閒平靜。

　　「我警告過你，再開無聊玩笑，我會封住你的嘴。」

雷歐力不忍直視，他選擇撇過頭不去在乎酷拉皮卡復仇般的攻勢，他的手不自覺攥緊，指甲掐進掌心，像是想壓住心頭的刺痛，但他的腦子仍然很亂，庫洛洛的話就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心頭，那句“答案”以及過往的“代價”，似乎都在今晚顯露而出，跟著庫洛洛的出現，來打亂他的生活。

　最終，庫洛洛的嘴還是被封住了，但他那雙黑眸的注視仍讓雷歐力難以釋懷。

跟派克諾妲的對峙，雷歐力沒有待在現場，在聆聽真假的部分交給旋律就可以了，而酷拉皮卡沒多問他關於庫洛洛的事情，他的眼神只鎖定庫洛洛，復仇的紅光讓他無暇顧及其他，對於雷歐力而言已經是謝天謝地，也或者，酷拉皮卡根本不在乎幻影旅團團長宛如挑撥他們關係的問句。

　當小傑與奇犽平安地回來後，雷歐力真的是鬆了口氣，從飛艇的窗戶注視向被放在荒原巨岩面對西索的庫洛洛，那漆黑的身影看來孤單，額前的逆十字是如此鮮明，一雙漆黑看不見光的黑眸仍然凝視著自己，他們像是不僅隔著一片窗，而是隔了好幾個世界般，他們終究各自走向了不一樣的道路。

就如帕拉帝奈特老醫生最後告訴自己的遺言一樣——

　　『別讓代價毀了你，雷。』

老頭的聲音彷彿從記憶深處響起。

然而，當再也看不到幻影旅團團長的同時，隨著雷歐力的問句與酷拉皮卡的回應後，雷歐力終於對於面對西索毫無念能力的庫洛洛放下心了，但隨著奇犽跟小傑安全的回歸，酷拉皮卡隨之倒下了。

這樣的插曲讓他們陷入緊張中，所幸只是單純的高燒病倒，或許是這幾天高度的緊張與使用念能力才導致身體產生異狀。

　酷拉皮卡躺在床上額頭滾燙、呼吸急促，雷歐力蹲在床邊，手忙腳亂地使用藥箱，額上滿是汗水，他用冷毛巾敷在酷拉皮卡的額上，試圖讓他退燒，嘴裡低聲咒罵。

　　「你這傢伙...怎麼不說自己撐不住了？」

但更多的，是對於摯友的不捨。

他無法想像對於酷拉皮卡而言，滅族仇人近在眼前卻無法完全報仇的心境是如何，就連他自己僅是再度與庫洛洛相遇，都難以承受那股壓力，何況是酷拉皮卡呢？

雷歐力拿起毛巾擦去精緻臉龐上的汗珠，一旁的旋律擔憂地看著他們，他張了張嘴遲疑，過了半晌，才溫柔的說著。

　　「雷歐力...你認識幻影旅團團長，對吧？」

這話讓雷歐力停止了動作，他面有難色，果然這事情是瞞不過旋律的。

　　「...都是過去的事了。」

心跳是不會騙人的，雷歐力的心跳帶著溫柔也有著苦澀，旋律輕輕一笑，笑容溫暖卻帶著一絲洞悉。

　　「我不會跟酷拉皮卡說的，」她頓了頓，語氣輕得像羽毛，「只要你不在意就好。」

　　「...謝謝你，旋律。」

旋律的話讓雷歐力握著毛巾的手微微顫抖，腦中閃過貧民窟的夜晚——庫洛洛靠著牆翻書，兩人吹著口哨的旋律在廢墟間迴盪。

　他咬緊牙，告訴自己：那都過去了。

　可為什麼，旋律這句話讓他覺得心頭像被撕開一道口子？

有人沉浸在過往的情感、亦有人沉浸在過去的復仇中，不論是何種，都是需要付出代價，就如庫洛洛當年那一晚說的沒錯，凡事都有“代價”。

　復仇帶來的，只有片刻的滿足與排山倒海而來的空虛。

他想起自己失去帕拉帝奈特的那段日子，那種空虛像潮水，差點將他淹沒，若不是「救人」的信念，他或許早就崩潰了。

雷歐力的手背貼上酷拉皮卡發燙的側頰輕輕摩挲，這個背負著復仇的少年，怎麼想都讓人於心不忍，雷歐力暗暗發誓，他絕對不會告訴酷拉皮卡，自己與庫洛洛曾經的過往，那是該逝去的過去，不值得回憶，更不該成為酷拉皮卡復仇路上的絆腳石。

然而，事與願違，此時他的手機響了。

鈴聲刺耳，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攪亂了雷歐力的思緒，雷歐力皺眉，他煩躁地從口袋掏出手機，連號碼都沒看就接了起來，他的語氣不耐。

　　「誰？」

　　『雷。』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嗓音，異常平靜，像夜風拂過湖面：『你當上醫生了嗎？』

那一刻，雷歐力臉色發白手機差點滑落，他愣在原地心跳猛地加速，隨後目光不自覺瞥向酷拉皮卡，像怕被聽見，旋律站在門口，微微側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她什麼也沒說。

　──庫洛洛‧魯西魯。

他沒想到那成為幻影旅團團長的男人會打給自己，更想不到是此時此刻。

雷歐力的號碼從沒變過，他仍然使用著帕拉帝奈特當年的號碼，少年的雷歐力期望過庫洛洛記得號碼並打給自己，曾經，他無數次幻想庫洛洛會記得這串數字，並在某個夜晚打來，與自己破鏡重圓，可等待他的，只是一次次孤獨的夜晚。

他以為庫洛洛早就忘了，忘了那個貧民窟的少年，忘了他們的歌，可現在，這通電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他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線。

他轉頭看向窗外，霓虹燈光在黑暗中閃爍。

雷歐力彷彿看到那雙黑眸在黑暗中凝視著他，庫洛洛的聲音像利刃般，輕輕劃開他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再次讓他淌出鮮血，延續他與蜘蛛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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