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早上好！”

第二天上学路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回头看去，是我为数不多的可称为朋友的人。

我打了个哈欠回应道:“早……”

“怎么没精神啊？又熬夜折腾你那音乐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每天保持精神的”，虽然很想这么狡辩，但我昨晚确实没有睡好，只不过不是因为音乐，而是因为她——

昨天傍晚送她回家后，原本以为折腾了那么久，回家洗个澡应该就可以倒头便睡，结果躺在床上亢奋地根本睡不着。脑袋里闪回的画面让我根本无法入眠。迷迷糊糊半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今早还差点起不来。不过这个原因我肯定是不能跟他说的。

“嗯，算是吧。”我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追问了。

“不要老是熬夜啊……诶，你脖子那儿怎么了？”

听他这话我下意识地捂住脖子，原来是刚才抬手时，宽松的制服将我贴在脖颈、用于遮挡被她咬伤的伤口的膏药露了出来。

“这个啊，今早起来落枕了，贴个膏药缓解一下。”我随口撒了个谎。

“你的睡眠质量还真堪忧。”

“行了行了，别埋汰我了。赶紧走吧，别一会儿迟到了，我可不想被教导主任训。”

如此犯困的我自然无法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在半梦半醒中好不容易捱过上午。午饭时，我朝来找我一起吃午饭的友人问道:“有什么跟女孩子约会的地点推荐吗？”

“怎么，有心仪的女生了？谁啊？咱学校的？”

“不是，花咲川的，”我想了想，还是把初中部这三个字咽了下去，“玩音乐认识的，姑且算是确认交往关系了。”

“真的假的？花咲川我记得是女校吧，这你也能勾搭的上？”

“我骗你干什么。还有，不要用勾搭这种词，显得我像是什么花花公子一样。”

——虽然我确实对她出手了，但不妨碍我还是白了他一眼。而他则收起那八卦的笑容，变得一脸严肃，在沉默许久之后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兄弟了。”

“差不多得了，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我还以为他有何高见呢，结果憋半天给我来句这个，有时候真想给这家伙一拳。

“开个玩笑嘛。不过你都已经跟她交往了，又何必来问我呢？水族馆、动物园、游乐场、商场，哪不可以约会啊。”

“那孩子挺特殊的，跟一般人不太一样，话很少，而且只对音乐和吃的感兴趣。我和她从认识到现在这么久了，其实还没有出去玩过。”

“那就带她去看live，吃美食，投其所好，这还用我来教你吗？你到底怎么追到别人女孩子的啊？”

“……虽然很不爽，但还是感谢你的建议了。”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转换了一下语气，“你啊，有的时候就是会想太多，其实如果你们现在的相处方式还不错，那就没有必要去改变。”

现在的相处方式吗，虽然不能说不好，但果然还是——我默不作声地看向位于食堂各处散发出恋爱的酸臭味的小情侣们，我也不是想要像他们那样，只是——想要更了解她一点，想要和她更近一步。

“哦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下周周五我在RiNG有场live，记得来给你兄弟我捧个场。”

“给报销门票吗？”

“自己买去。”

“那算了。”

“你这家伙……”

“好啦好啦，我会去的，你还真没幽默感。”

果然还是很想给这人贱兮兮的脸来上一拳。

放学后，我又回到熟悉的SPACE。考虑到下周的live，我觉得还是先把新曲写好再说，还好之前就剩了点收尾工作，所以并没有耗我太多时间。

“呼，终于是完成了。”我看着被我涂的皱皱巴巴的笔记本，也许我应该考虑买个平板什么的了，“嘛，先不管那些，现在只需要……为这首新歌填上词就好了……哈啊……”

我打了个哈欠，看来仅靠午休那一小段时间补觉跟本不够。我转身把笔记本先收好时，注意到那张平常被某只猫霸占的床垫。

“当初想到把它带到SPACE的我简直就是天才。”这么想着，我走过去躺下。

“呜哇，还真硬。”毕竟只是薄薄的一层旧床垫，并不能很好的掩盖地板的硬度，如果是平躺在上面，甚至隐隐会硌得我的尾椎骨疼，于是我翻了个身，用书包垫着头。“这样好多了，怪不得她平时都是侧躺着在上面睡觉的呢。这么说起来，她怎么还没到……按理来说……快……”

“……”

我应该是睡着了。虽然这张曾被我抛弃的旧床垫各个角度上来讲都不舒服，虽然既没有被子也没有像样的枕头，但被困意笼罩的我躺下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好吧，严格说起来累昏头的我压根没有做梦，只觉得有一股温暖的黑暗包裹着我。

就是这黑暗是不是有点太暖了，我都快出汗了。毕竟现在已是初夏时节，这废弃的livehouse虽然背阴，但也没有空调，睡觉时感觉到热也是在所难免。算了，小睡片刻便可，过会儿她应该要来了。

于是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离我仅20厘米不到的白皙小脸，长着漂亮睫毛的眼睑轻轻地遮盖住那平时散发魔力的异色双瞳，银色的短发略显散乱地覆在泛红的侧颊上，双手放在我与她之间，挡住了微张的小口。包裹在白色制服里的胸口正随着呼吸缓慢起伏，腰弓着，短裙下洁白如玉的双腿也重叠地弯曲着，活像只蜷缩着睡觉的猫。

“嗯？！”

就当我刚睡醒如浆糊一般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情况时，还在呼呼大睡的她竟将一条腿伸过来搭在了我的腿上，突如起来的柔软压迫令我几乎要发出一声惊呼，好在及时用手将嘴捂住，但发出的动静还是不小心吵醒了面前这只睡着的小猫咪。被吵醒的她眼皮微微颤动了两下，迷迷糊糊地半张开眼睛。过于震惊的我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与她四目相对。

“呃……你为什么……就是……躺在这？”我尽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强迫还是一团浆糊的大脑开始运转，但只有破碎的词句从我口中断断续续地蹦出。明明SPACE内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却仍然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

“昨晚没有睡好，今天上课睡觉被老师发现，放学后留校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同样小声地、以含糊不清的语气地回答道，由于我俩的距离过近，从她口中呼出的热气直直地拍到了我的脸上。

怪不得她今天穿着花咲川的制服，看来是没来得及回家换。

“没睡好啊，我也是。”我接过话茬，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昨天的那件事吗？”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但我可以看到一抹绯红色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根。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直视着她，坚定地说道。“但我会负起责任的。”

她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时我突然想起我们两个人还以一个不太好的姿势躺在一张狭小的床垫上。

“那个……”我向下指了指她搭在我身上的大腿，示意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雅。她顺着我的指尖朝下看了一眼，然后带着一丝疑惑地红着脸问我。

“今天也要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些慌了神，急忙开口辩解，没想到她竟然想到那儿去了，“我是说咱们现在这样……”

“不好？”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反倒把我原本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在惬意的下午和自己的恋人躺在一起亲密接触，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不好的事。于是我索性接受这个事实，伸出手将她搂住，她也顺势又靠近了我几分。我看着怀里的可人儿，洁白的夏季制服出于散热的考量，薄得似乎能透过其看到少女淡粉色的肌肤，平日里见不到的雪白的手臂此刻也裸露在外；本就不长的制服短裙在夏天更是缩短了一截，可以说只是勉强遮住重要部位，又因为她将一条腿搭在我身上，那片神秘地带简直是呼之欲出。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少女的芬芳，与昨天简易处理后残留的交合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太诱人了，是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的水平，所以我干脆闭上双眼强制冷静。

不一会儿，听着她再次入睡后发出的细小的平稳呼吸声，困意也朝我席卷而来。我看看手机，时间还早，我感受着怀里的猫身上传来的温暖与柔软。

“现在就什么都不管，先睡一觉吧。”

我们就这样在床垫上腻着，直到太阳沉下地平线，我才和昨天一样，恋恋不舍地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家。在那幢老宅前分别时，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示意我弯下腰，然后把脸凑了上来，在我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之后，便趁我没反应过来，转身跑进大门，留我一个人发愣地站在原地，一股热浪从吻痕的中心荡开。

“这孩子就是在这种地方很可爱。”我抚摸着刚刚被突然袭击的侧脸这么想着，“诶？说起来我是不是想邀请她周末出去约会来着？”

无所谓了，反正我们的时间还有的是。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将约会邀请通过聊天软件发送了过去，没想到那个灰色默认头像竟然难得地回复了一个“好”。但之后关于具体时间和地点的消息她没有再回我，因此提前在约定地点等待的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不过好在她最终还是按时到了，还是穿着和之前一样的常服，但这样就已经很可爱了，况且我也没有特意打扮自己什么的，这么自然而然的感觉挺好。

“今天Starry有一个名叫结束乐队的有演出，听说她们的吉他手水平相当高，在圈子里广受好评呢。”

“要去。”

哈，她果然对这个感兴趣。我这第一步算是做对了。在心里大喊了一声yes之后，我牵过她的手朝Starry走去。

Starry不比RiNG，只是一家位于地下室的livehouse，不过这才是在东京这片寸土寸金的地域的常态——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面前这位，像是只穿梭在小巷里的猫的女孩一样，外婆家大业大的。只是听说这个结束乐队水平不低，居然还呆在这么个小地方，有点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这样也好，门票价格对我这种穷鬼来说十分友好。要是多去几次RiNG这种高档地方，我怕不是真得回归大和民族的传统:吃草了。

“您好，两位，有买票，饮料的话，”将门票递给老板后，我转头朝一脸兴奋的她问道，“楽奈，你有什么想喝的？”

“抹茶巴菲。”

“巴菲又不是饮料啊，而且这种小livehouse没有那个的。”

听了这话，她扫兴地扭过头去继续观察livehouse的各个角落。我无奈地向老板赔笑:“不好意思，两杯乌龙茶谢谢。”拿着乌龙茶，我走到了正在盯着音箱的好奇小猫旁边。

随着演出的临近，进来的观众越来越多，小小的演出厅很快就被挤满了，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看来这个结束乐队确实有点东西。不过因为她长的不高，所以哪怕我不喜欢人群，我还是跟她一起站在了前排。

演出厅暗了下来，预示着live即将开始，台上陆续走上来四名少女，穿着非常简单的、印有结束乐队标志的黑色体恤——看来她们就是乐队成员了。舞台上的聚光灯亮起，照在四位头发颜色各异的女孩脸上，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但当音乐响起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不容分说的专业感。

“真厉害啊……”

吉他自不必多说，哪怕是我不太了解的鼓和贝斯，都能听出其中的难度。真难想象她们看上去还只是那种在文化祭上兴趣使然的普通高中生，却已经有这种水准了——好吧，这话说起来也不太对，毕竟我身边就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初中吉他天才。

我瞟了一眼在一旁的她，发现她非常认真的紧盯着舞台，活像是一只发现老鼠的猫。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她一直注视着的是那个粉发的吉他手。

是因为她们队里也有一位粉色头发的吉他手吗？不对，我立刻意识到了这个猜想大错特错:虽然相比于认真的鼓手，耀眼的吉他主唱和落落大方的贝斯手，这位一直低着头的粉色吉他手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她才是主音吉他，是这整个乐队的精华所在。那上下翻飞的指法，看得我是眼花缭乱，奏响的铮铮之音，更是有如风卷残云，惊涛拍岸。这绝佳的节奏感搭配着主唱动人的歌喉，令我也不禁随之点头摇摆。

「蒼い惑星 ひとりぼっち」

孤独，似乎是这个乐队歌曲的主旋律。但话又说回来，孤独何尝不是现代都市的底色呢？

「いっぱいの音を聞いてきた」

……我也一样。

「回り続けて 幾億年」

那个无数个日夜里，背着吉他一个人穿梭在城市街道的我……

「一瞬でもいいから ああ」

如今也终于有了能用音乐传达出内心想法的勇气。

「聞いて 聴けよ」

「わたし わたし わたしはここにいる」

是她发现了我，所以……

「殴り書みたいな音」

「出せない状態で叫んだよ」

哪怕是前人说过的陈词滥调……

「なんかになりたい なりたい」

「何者かでいい」

哪怕是我这种人……

「馬鹿なわたしは歌うだけ」

我也想要传达给她……

「ぶちまけちゃおうか 星に」

传达给这个降临在我身边的一等星。

一曲结束，我又转头看向她，一对炯炯有神的异色瞳目不转睛，几乎要忘记了眨眼；小小的身躯因兴奋而微微颤栗着，若不是出来玩没有带吉他，我丝毫不怀疑她会跳上台去和同样是高手的粉色吉他手对弹。

见她这样喜欢live，我放心地笑了——果然带她来这是正确的选择。所以接下来，让我也全身心地投入到享受演出当中吧。

“抱歉，我刚才玩的有点太嗨了。”

“没事，我也很开心。”

live结束后，我们两个并肩走在路上，我为刚才的失态向她道歉，随后话锋一转问道:

“你觉得她们的歌怎么样？”

“很好，想弹。”说出这话的她语气有明显的上扬。

“那我们一起弹吧，虽然还不知道她们的谱子，”我看向一脸兴奋的她，“但我相信你一定已经记住了。”而她则微笑着闭眼哼了几声作为回应。

“哈哈，好！”看着眼前这只得意的小猫，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不过这件事还是之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去吃个晚饭。你也饿了吧？”

白色小猫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那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我也只是和她到了一家普通的家庭餐厅，毕竟我的资金实在是有限。不过这家餐厅味道不错，而且——

“抹茶布丁，要吃！”在菜单上看见抹茶布丁的她果不其然地点了一份，这才是我选择这家的真正原因。

“我来份咖喱鸡肉饭就好了——楽奈你除了抹茶布丁外总得吃点别的吧？”

“荞麦面。”

“这家店没有啦……”

“那牛肉饭。”

“好的，一份咖喱鸡肉饭，一份牛肉饭和一份抹茶布丁。请问需要饮料吗？”

“两杯冰水就好，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服务员说完，面带微笑地离开了。这家店的服务态度也不错，感觉以后可以常来。

出于live的原因，所以我们到的时候刚好错过了饭点，店内有一种忙碌过后特有清静。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室内温柔的暖色灯光将苍白的路灯灯光挡在窗外，也在我们二人的餐桌周围晕染出一种安逸的氛围感。只是我们刚刚从热闹的地方离开，到了这么安静的地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摆动着桌下的双腿，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景色，而我则浏览着手机上有关这次live的讨论。

好在这个略显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很快服务员就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我开动了……诶，为什么要先吃布丁？”刚准备动筷的我注意到她居然无视了牛肉饭，先拿起了作为甜点的抹茶布丁，感到有些困惑。

“太烫了。”

“什么嘛，原来只是怕烫啊。”这孩子真是哪哪儿都像猫一样，连舌头也是。这么想着，我用筷子夹起一块吸满了咖喱酱汁的鸡肉塞入口中。

“呜哇，好辣！”失策了，没想到这家店的咖喱居然是辣口的，而且辣度还不低，做功课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水、水在……唔嗯。”

就在我张嘴寻找桌上的冰水时，一股温暖的金属感接触到了我的舌头，柔软Q弹的触感抵住我的上颚，随之淡淡的甜味轻轻安抚我因辣而抽痛的舌尖，然后便是抹茶的清香味充满了我的口腔——是她见我被咖喱辣到，特意挖了一勺抹茶布丁喂到我的嘴里。

她抽回勺子，我也顺势将这份馈赠留在口中。

“谢谢。”

她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用刚才的那只勺子挖取那缺了一块的绿色布丁，朝自己的嘴里送去。见状我也只好埋头继续吃我的咖喱饭。

就是感觉脸有些发热，果然这个咖喱还是太辣了吧？

我不确定，但抹茶是真的很好吃。

吃完饭后也差不多该送她回家了，虽然今天确实玩得很开心，但从live开始的约会时间上还是晚了些。初夏的夜晚气温处于一个恰到好处的凉爽，加上是休息日，所以街道上人还不少。为了防止被人群冲散，我自然地拉起了她的手。反正我去过她家两次，大概位置也清楚，可以不用让她带路了。

“秋千。”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某处说道。

我沿着她的手指看去，原来是一处小公园——说是公园其实就是块空地，用矮铁丝网框了起来，里面有几个简易娱乐设施，看上去是给附近小孩设计的。看了下时间，离末班车还有一段时间，也就任她跑向那了。

她坐上秋千，木板与锁链摩擦发出吱呀的声音。

“需要我在后面帮忙推一下吗？”她摇摇头表示拒绝，然后摆动着双腿，一下一下的，把秋千荡得老高，几乎像是要飞到天上去。今晚的弯月没有多亮，但夜空很干净，从这远离闹市霓虹灯污染的小公园，可以看见星星。一阵阵晚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随着她摆动秋千的铁链碰撞声，一齐融化在了宁静的繁星当中。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猫叫，回头望去，原来是一只灰蓝色的小猫。它看上去没多大，在昏黄的路灯下警惕地盯着这边，脖子上套着的红色项圈宣示着这并不是一只野猫。

“喵～过来……啊，跑掉了。”

我蹲下来朝它伸出手，结果它看也不看扭头就跑，我只得悻悻起身。

“没事，猫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会有些戒备。”她停下了秋千，像是在安慰我。

“让我想起了我们相遇的时候，也是在公园里。”我朝另一个空秋千走去，顺势坐下，“当时你也一样不等我话说完就离开了，还好之后我们又见面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不太一样。”

“哦？哪不一样？我不是陌生人？”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是，但不是坏人。”

听到这话的我轻笑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后，突然环腰抱住她。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挣扎，双手仍然抓着铁链。

“你怎么知道？”我贴近她的耳朵，故意使坏地压低音量，“我干出这样的事，在一般人看来可不算什么好人哦？”

“SPACE拨片，你的音乐，”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你说过的话，都不是坏人。”

这孩子真是单纯像只猫。

“哈哈哈哈哈，”我松开抱着她的手，笑出了声，“我可能不是好人，但楽奈一定是好猫。”

她向后仰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我。见她这么可爱，我忍不住捧起她的小圆脸，对着樱桃小口吻了上去。

“这是我这个坏蛋对上次突然袭击的报复。”我转过身去，向前走了两步，挡住自己发红的脸，“时候不早了，回家吧，刚才那只猫咪我想也是回自己家了。”

她跳下秋千，跑过来挽起了我的手臂。

“回家。”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晚饭吃了吗？要不再吃点？”

“不必了爸，我先回房间了。”

简单和父母寒暄几句后，我回到了房间，掏出手机，在聊天框输入栏打了一长串字，又想了想删得只剩两句话:“今日很开心，下次再出来玩吧”，朝她发了过去。回复我的依然只有一个简单的“好”，却让我感到内心升腾起一股由微小的幸福感交织而成暖流。

「馬鹿なわたしは歌うだけ」

「ぶちまけちゃおうか 星に」

……想要唱出来，想要传达给她。

我走到书桌前，翻开那本熟悉的笔记本，书写那首未完成的歌曲，将这个春天与她相遇相知的美好——公园的长椅、只属于我们的演出室、live、今夜的星空和那只白色的猫咪——全部倾注在歌词当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写完后，[[rb:我满意地看着这首我命名为 > 春岚]]的歌。若是放在SPACE时期，很难想象我自己会写出这么阳光的东西，看来她真的改变了我很多。

明天去SPACE的时候就唱给她听……不，还是给她个惊喜，live当天唱给她吧。毕竟我们的live虽然在同一天，但是她们乐队先出场，之后才是我的演出，而且中间相隔大概半个小时。所以我们已经说好，到时候去看彼此的表演。

“真是期待啊。”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SPACE，按照约定，凭借着她超群的乐感和记忆力，我们尝试练习了一下结束乐队的曲目。

“哈，这真的是节奏吉他的谱子吗？”弹完后，我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再来一次？”

“你继续，我先休息会儿……”

感到有些挫败感的我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刚把一块香橙糕塞进嘴巴，忽然听到手机有新消息提示音。真稀奇，这种时候有人找我。打开手机一看更令我惊讶了，居然是RiNG的凛凛子小姐。

「非常抱歉打扰到你，由于我们这边时间安排出现问题，原先您预定的演出时间需要进行更改，暂定的更改结果如下。」

「当然，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为您推迟演出。只是下周的预定也比较满，所以只能延后到下周周五。」

随信息附有一张时刻表图，我点开一看，我的演出时段被移到了她们乐队之前，而且是连着的。这不仅意味着我们原先的计划会被打乱，更大的问题是，原先我预定的是10分钟的live，只用现在写好练好的两首歌就可以应付过去，但现在时长变成了15分钟，至少得再来一首才行。

怎么办？要不选择第二个选项，反正哪天演出不是演啊，只是……

「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等来的却是它关门的消息。」

我已经因为自己的拖延后悔过一次了，我不想再错过这一次机会；更何况我已经和她约定好了，我不想毁约。

还是选第一个方案吧，接受现在的这个时间安排，但是这差的一首歌……我是绝无可能在仅剩的这几天内新作一首的。

局势似乎陷入了死局，果然只能放弃了吗？

不对！我赶紧翻开了笔记本。没错，我不只两首歌，还有一首……写于与她相遇之前的歌——那首在SPACE演出失败的曲子。过了这么久，我都已经快忘记它了。虽然这首歌没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回忆，但现在看来还好有它。

「我明白了，就按照凛凛子小姐现在的安排吧，麻烦您了。」

发送完这条消息，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注意到我有些不对劲，她停下了演奏。

“没什么大事，有人找，我回了个消息。”我故作轻松地答道。

“是谁？”她的语气里有些戒备。

“凛凛子小姐。”

“凛凛子！”

听到熟悉名字的她放下吉他，朝我这边跑了过来，我把手机上的信息递给她看。在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我满怀歉意地开口道:“很抱歉，恐怕这次你看不到我的表演了……”

“没事，”她的语气里倒是没有一点失望，“还有这里，随时可以看。”

是啊，我们还有这个共同的秘密基地。想到这我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机会有的是，现在我只用专心在周五的演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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