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死在卡迪安陷落的那一天。

像所有忠诚的帝国士兵一样，被混沌的炮火撕碎，被异端的刀刃贯穿，尸体在废墟中腐烂，名字被刻在某个遥远世界的纪念碑上——如果还有人能记得他的话。

但祂给了他另一种命运。

那一天，他跪在战壕里，喉咙里灌满鲜血和尘土。防线崩溃了。叛徒的嚎叫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中弥漫着亚空间腐败的甜腻臭味。他的步枪卡壳了，刺刀折断，连最后的手雷也在三小时前用掉了。

他闭上眼睛，向帝皇祈祷。

然后——

谎言。

不是光，从来就不是光。那只是一层镀金的假象，一层覆盖在腐烂真相上的华丽面纱。他的骨髓里渗出的不是神圣的火焰，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狡诈的东西。他的疼痛消失了——因为他的神经正在被重写。他的恐惧蒸发了——因为他的思想正在被重塑。他的血在发光？不，那只是祂在嘲笑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它们正在缩小。

指节变得纤细，皮肤变得柔软，老茧和伤疤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去——不，不是抹去，是替换。他的制服松垮下来，枪带滑落，军靴突然变得太大，像两具笨重的铁棺套在脚上。

“圣者……”

有人在他身后低语。他转过头，看见连长跪在地上，那张被弹片削去半张脸的面孔上，泪水混着血污滚落。

“圣者降临了……”

不。他想说话，想怒吼，想告诉他们搞错了——他不是什么圣者，他只是个士兵，一个快要死在烂泥里的普通士兵。但当他张开嘴，发出的却是一阵清脆的、孩童般的笑声。

笑声在战场上回荡。

叛徒的冲锋停滞了——不，不是停滞，是在等待。

亚空间的阴影在退缩——不，不是退缩，是在鞠躬。

他的战友们跪成一片，枪械丢在一旁，双手合十，仿佛他不是那个和他们同吃同睡三年的战友，而是某种从天而降的神迹。

传令兵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攥着审判庭的蜡封命令：“活圣人……必须立即护送至……”

他低头看着自己缩小的身体，看着那些从指尖溢出的、不属于凡世的光芒，突然明白了最可怕的事实：

帝皇从未回应他的祈祷。

回应他的，是那个在命运织网中窃笑的蓝色身影。

是那个在每一个谎言背后微笑的欺诈之主。

是奸奇。

他明白了。

太迟了。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那些从指尖流淌出的光芒，那些被战友们跪拜歌颂的"神迹"，全都在欺骗他——不，是在欺骗他们。帝皇没有回应他的祈祷，审判庭没有看穿这场骗局，就连那些跪伏在地、热泪盈眶的阿斯塔特们，也只不过是被精心设计的戏剧中的演员。

而他是主角。

是祭品。

他的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小小的脚掌悬浮在离地几寸的空中，白色长袍无风自动。他想要尖叫，想要挣扎，但喉咙里只飘出轻柔的圣歌——一首他从未听过，却莫名熟悉的摇篮曲。

"圣者，请随我们前往指挥圣所。"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那个传令兵吗？还是某个星际战士？他不知道。他的视野被金色的光芒充满，但他的灵魂却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蓝色的火焰在跳动，九重阴影在狞笑。

他们领着他穿过战场。

叛徒们退去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演出需要。

星界军们跪拜在地，不是因为虔诚，而是因为剧本如此。

阿斯塔特们护送着他，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命运早已写定。

指挥圣所的大门在他面前敞开。

最高指挥官——一位头发花白的将军——正跪在战略桌旁，颤抖着双手捧起圣油，准备为"帝皇的使者"赐福。

他的身体开始发热。

不，不是热。是分裂。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他的脸颊上，不是流血，而是渗出蓝色的火焰。将军的瞳孔骤然收缩，但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他想要说出最后一个词，想要警告他们，但奸奇早已偷走了他的声音。

轰——

他的身体爆炸了。

但不是血肉的爆炸，而是可能性的爆炸。

九道蓝光撕裂了他的躯壳，九个混沌卵从光芒中尖啸着诞生，它们的触须上还挂着破碎的白色圣袍。指挥所的防爆门在亚空间的力量前如同薄纸，冲击波横扫而过——

99名阿斯塔特在惊愕中被扭曲成血肉雕塑。

9999名星界军在尖叫中被献祭给永恒之轮。

而在最中央，那个最先被蓝焰吞噬的将军，他的最后一刻终于看清楚了：

在混沌卵们欢庆的舞蹈中，在血肉与金属的残骸上，漂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孩童虚影——那是他，最后的他，终于从奸奇的游戏中解脱的他。

虚影张开嘴，没有声音，但将军读懂了那个词：

"对不起。"

然后，连这个幻影也被蓝色的火焰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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