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呜...」

她弱小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便没有动,任由果冻状的血液肆意蔓延,渗进、甚至插进左眼,将眼白都填满.那红蓝参半的瞳孔不再因为春日第一缕晨光的照耀而收缩——她死了

...

「不.

我没有死,我不会死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他的牺牲岂不是白费?!我的美好的记忆啊!我的爱人啊!...他知道我一个人可以跑这么远,而我带着他会在辐射范围里脑死亡...多么高尚啊!」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大口呼吸肢体颤动,好像有人为她接上起搏器,奇迹的是,她的伤口在愈合,撕烂水手服下的身体重新运作.这简直是奇迹,不可能的奇迹

「Vladimir...Koma...rov...你在哪里?...我的宝贝...你在哪?」

超出生理极限,她在濒死时与魔鬼达成了交易,她的眼中只有愤怒和杀戮,无人能阻挡她双手拾起玻璃碎片无声刺向敌人的脖颈.她夺回了自己的尊严和所有物,笔直向某个地方走着

「我的爱人...你身处何处?...我来找你了...别怕疼...我在你的身边...」

虽然看着比那些行尸走肉好点,但她依旧是目中无神的状态,直至晕倒在某片土地,嘴里的默念都未停止

...

「...她怎么回事?Sholeninov」

「...心脏不稳定跳动,腹部大面积伤口」

「Romanov!有人需要急救!」

「你又做什么?!我这里满...慢着,我见过这个女孩,推进去!最里面.你们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辐射区」

「胡闹! Vasya,那里从来就没有伤员出来过!」

「她是第一例」

病房的交谈声消失,她睁不开眼,但能感知到手术的进行

「我抓住妳了」她的左手被握起

「Slezam?」

「Slezam是谁?我是Vasya.Shvonder...妳会好起来的...」

...

Kotik疲惫地睁开眼,她所处一间清空不大的医疗办公室,素装修的墙上留下曾有家具的痕迹,木床在房间离门最远的角落,也就是出入的房门在左手最远处.门那面墙搬来了较新的储物柜,不过不大,像衣柜.床横着对门,此外床尾那头左侧便是个大窗、以及床尾一扇对着入口的门,似乎是卫生间

很朴素,也就一床两柜和把椅子,连装饰也没有,但家具绝对都是尽可能新的.她正疑惑,看到床头旁的医疗设备在报警,很快大门被叩响,一位专家模样的肥胖女医生走了进来,将椅子拉动,起先椅子脚磨木地板的声音很难受,但她马上提起,并安静放到床头

「早上好,Tatyana」

「您好?...Therapist」她生涩地点点头,这是她醒来后见到第一位友善的人,自称Therapist,是名医生

「那套设备可以拿走了,我来取掉妳身上的设备」

Kotik掀开被子,迎来的是有些安心的病号服.她解开衣服的扣子,许多吸盘被医生拿走,在身上留下印子

「我的叙事会不会很幼稚?感觉少了很多细节」

「不,恰恰相反,很详细.我和PMC们会分析它」

「那...」她顿了一下「我可以为你们做什么?反正也出不去」

「妳是PMC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帮助我的团队,他们负责策划市中心”辐射区”的各项数据.妳在那里作战过,应该很有经验」

「市中心怎么样了?」Kotik追问起来

Therapist的脸色并不好,但她皱眉后还是说出了真相

「如果描述没问题,妳的男友将市中心东北方炸出了一个一公里直径深不见底的洞,塔科夫市的泰拉集团和周边地区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从中心算还存在着三公里的圆形主辐射区,只要人们走入就会被严重攻击大脑并且死亡」她推开床头的检测仪还补充着「以及无法估计面积的轻度污染区,可能有个六七平方公里,那里的人并不会立刻死亡,但会被中心时不时流出的精神攻击杀死,有人建立了避难所,并且搜刮污染区里的物品向外倒卖」

「为什么会有人要污染区里的物品?」

「外面的资源都被控制住了,每个大人物都掌控着一片地方和物资,自然会有人窥探无人区.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塔科夫市,现在被污染切割掉了东北角和很大一部分的维索茨克自然保护区」她从衣兜里抽了张褶皱的地图递出「希望这能帮妳理解当下的局势」

「谢谢」

Kotik道着感谢,悄悄用余光留意Therapist白大褂下属于泰拉集团的衬衫,她没再让情绪浮现表面,而是重新躺下

「我想申请一张桌子,以及武器维护套件.好像我的装备也废了...您这里有库存吗?」

「嗯...妳接受死去PMC身上扒下来的装备吗?」

「我不介意,告诉我位置」

在一个停尸房改的仓库里,Kotik见到了自己身上的全部物品,她的JPC护板砸出一个大坑,令为她翻出装备的瘦老头都心惊胆战

「这是您的装备吗?...」

「是的,是我的」

「我没见过这样受击还活着的人,您是个奇迹」他不敢多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埋头整理清单

「我什么都可以拿走吗?」

「她许可了,您可以带走一切觉得用得上的」

可惜这都是大码的装备,她翻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一套小码的背心,好像也是一位女性USEC的所有物,但她更惨,没有任何战斗痕迹,可能被烤焦脑袋死了

「女人都绕不开一件LV,但我手里的是LV-119战斗背心」很冷的笑话,她都没忍住.织布的固定件很难处理,她还是忍着手上伤口的剧痛把它们穿到背心上,换以前Slezam绝对会从她背后搂住,将Molle毫不费力地固定好「我在想什么...他早就脑袋爆掉了...不会过来吻我...」

除了打碎的弹匣包,其他几乎是完全移植过去,她看看背心的储物包和自己背包,并没有人动过,这位Therapist似乎并不是个坏人,反倒很尊重她

...踏上新的旅途,找到属于你的痕迹...在那里等着我,宝贝...

-

「...你说这次扫描能成吗」

「我觉得够悬,”医生”要的数据组很刁钻」

几个臃肿的人形活跃在废墟旁,背着各类设备,拿着扫描器,把全身都塞在了非完全密封的防护服里,军绿的、卡其色的,这些低劣防护服什么功能都没有.可没办法,这件破衣服就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工具.但凡有点粗破洞,大量不明物质就会顺着小口填满衣服的内部,让它成为使用者的死亡牢笼

「Andreyevich,这全是垃圾,辐射值很弱,我想我们还得回到上次那个树林去」

「时间不够,要黄昏了,我们必须赶在日落前回去」

穿迷彩防护服的人从混凝土块上走下来,失望地回头看看这片应该是完美样本的塌房.他的防护服更高级,一根长长的氧气管接在背部的气瓶上,连接着呼吸面具

「Vasya,我说了吧,这里就是坨狗屎,白浪费一天的口粮」一个肥胖的人问着

「...她呼吸器也不带一个吗,就这么穿着暴露地跟着我们两天了」瘦的是Vasya,他面罩下的稚嫩脸与透露出的老道成反比

「谁?」

「那个女人」

「我可不认识,听说是你抱回去的」

「她,很惨啊,眼睛瞎了只,丈夫死在市中心的喷发里,上级还抛弃了这群BEAR」

「真可惜...多好个美人」

他们两握着AK-74U,隔着厚重的GP-5进行着浑浊不清的谈话,在这种情况下占用小队无线电会被那个叫Andreyevich,穿迷彩防护服的领头,给揍个半死

Kotik就留了半边身子给他们看.她醒来以后,从不悉心打理头发,现在乱的不行没有以前那么顺滑.她特地没有剪去左边那刘海,为了遮住瞳心发白的眼睛,和那伤痕

「给她想个呼号,寡妇、婊子什么的」

「按她的意愿来吧,就叫Kotik」

「我们的呼号,真是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现在,又来只猫」

他的尬笑在GP-5里发抖回弹,捂着防化服掩不住的肥大肚子继续说着玩笑

「唉,回去吧!伙计们,我们运气真差,又来错了地方!虽然接近最后三公里,但这只有垃圾」Andreyevich挥挥手,示意大家回去

「我们大学生的实践活动又失败了,真是可惜」

「Kolya,你拎设备」

「不是,我...」

那肥佬还没争辩,只能按领队要求乖乖地拎着两大箱设备,准备往回去方向吭哧吭哧地爬着

「她还稳定吗,Vasya」

「再好不过了,不过看起来心情很糟」

「医生会想办法开点药的.喂!小姐,走吗?」

Andreyevich的嗓门依旧大大咧咧,在无线电里对着废墟那头就喊着.侧过头的Kotik只是摇摇头,就回绝了这些人的邀请

「不了...我,自己回去」

「希望妳会记得回去的路,还有一个半小时”太阳”就”落山”了」

「嗯」

「Andreyevich!你在做什么,让她一个人在”日落”的市区里面?」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扛得住”日落”」

「你忘了Therapist说的什么吗?今晚的泄露量是昨天的两倍!」

「...」

半透明面罩下领队的眉头堆满了汗珠,他记得Therapist叮嘱过,她短时间里绝对不能再抗一次泄露,不然心智随时会崩溃,成为颗定时炸弹,但领队愿意信任一次

「小姐...希望妳能按时赶到撤离点」

「...哦」

她只是轻轻地应了声,就背着探索队前进的方向离开了,融入了远处的炙热,那是常人根本不敢去的地方.Vasya这才散了念头,怎么也追不上她了,低着头踩着泥潭往远处摇摆的隔离墙带失望离开

她会去哪呢?阴云绵延,但时间绝对是中午.似乎也不用多说,她轻快的步伐很快就找到了市中心的大坑,很奇怪的是,今天最后的三公里辐射区很淡,她可以随意进出.她按着记忆很快便见到一位躺在角落,笔直望着大坑的背影,它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脑袋歪着一边,血液凝固却没有腐烂. 那几乎成为了禁区,Miller皮肤暴露在过量放射源后,如同炙烤过

「Miller,我回来啦...真抱歉让你等那么久,我是个坏”女儿”.你也很久没有亲自对我这样叫过了,或许是发现,我也大了吧?」她强撑着微笑,伸手去扶起僵死的尸体「呀,你还是一样沉...都说了少让你喝点威士忌、少抽烟、多和Slezam去运动,结果呢?我还是一样扶不起你」

她将背包放在胸口,背部驮着尸体才勉强能走动.可她身体是变了,以前这样的话,走路会略微吃力,毕竟这可是位全副武装的武装人员,现在她却能不知疲倦的走起

对她来说,现在只得叹口气,再继续前进了.这块的街角出去就是片小森林,连着一片都是高危区——她倒不用担心会多个乳房多个子宫,这身体竟奇迹般地免疫中和低等级的泄露.这适合埋下Miller,她将Miller的装备适合地拿走一部分,剩下全部准备埋入,这和医院里的其他队伍理念背道而驰,他们会希望把Miller所有装备回收,供给战斗或黑市,她不愿意这样做

「你说过,你想埋在树林下,我想完成它.可我没有铁铲,把你丢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离开了那,你的尸体也会腐烂吧」她掐了掐表,时间不多「又是我一个人呢...喂...喂!」

是个深棕色的影子在树林里晃动,时不时从树干里蹦出又闪没,搞的她晕头转向

「不是,你能不能!等我...」

她慌乱地跟随着,生怕跟丢了这个难得的类人痕迹.不过很快,脚步就停下了,那影子半跪在颗树前,暗淡地消散不见了

「喂...别这么,丢下我...呜...和他一样」

「...不去试试么」平静的有序的脑波里突然窜出个高浪,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频率,她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去试吗?也是呢...我真笨...Slezam的包上缠着铁铲,或许...」

她离开平放的尸体一路飞奔,不用考虑被敌人发现,这就不可能有敌人,虽然她能走动,但不代表其他人就能随意进来,这里一样致命.轻装上路的她想找到那台装甲车太轻松了,这片街道,她算是很熟悉,那时还有平民没有来得及撤离,或是感染躺在那里等待分解,大半身子都化成了肉浆,器官和血管溶解在一起跳动,这时候一颗子弹对他们来说,是珍贵难求的

熟悉的咖啡厅,窗边依旧就剩那张桌子还屹立,她几乎没有大喘气的长距离奔跑,裙摆摇动,停在那台被当成建筑垃圾掩盖的装甲车.以免以后被发现,她挪开一只木板,不破坏伪装的状况下从后门进入,见到了车灰蒙蒙一片,她很难分辨哪个才是Slezam的背包

好在她胸口导航壳里的PDA闪了闪灯,是定位器接收进入准确定位状态,而她四处移动,直到那个信号极其强烈.她刨去覆盖着的土时,差点惊喜地尖叫了出来,像小女孩子收到了她最美好的生日礼物.Slezam的背包上缠着麻绳绑着刃都有点钝了的折叠铁铲,上面的泥弄脏了背包的布料,最主要的是,里面有很多他的物品

「终于...终于呢!被我找到了...Slezam~...Slezam...」

「妳哭那么悲伤,我会很心痛的,我的爱哭鬼」

她身后不知怎么多出了个人,穿的狼棕色外套,没有战术背心和武器,只有只满是老茧的粗手抚摸在杂乱的金发上,不过那小毛没有跟着手指动起来,而是笔直地穿了过去.人影惊愕地看着手掌,但一下子又理解,继续抚摸着他无法感知到的头发

「好了!差不多了!别再...别再用他的身体来烦我了可以吗!」

「哦...」

他不知道的是,Kotik抚着挖出来的大包裹,已经泪流满面了,打湿长鬓发糊住几根在脸上,很久都没有看到过她这么悲痛

「那我走了」

「不!别!还是...留在我身边吧!」

「...」

这话说晚了,他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她带着大背包和铁锹走向树林哭个不停...

...

「Andreyevich!我他妈一定要上报这事!」Vasya气愤地指着领队

「上报什么? Vasya.Shvonder!」

「你害死她!”日落”还有三分钟!」

「是吗,我看这是她的自由活动时间」

「喂喂...我说, Vasya那小子是喜欢上那女的了吗」在深处的队友窃窃私语着

「憋的」

混凝土构件的隔离墙勉强在裹挟着紫色粒子的强风中摇晃,警示着生化标识的黄色布料与风沙一同飘起,建筑里的钢筋被吹地扭曲作响——他们管这叫”海鸣”,原意是台风来临长浪撞击的声音,现在被代之泄露时的前兆

几个怕死的队员先一步进入了庇护所里,那是个老仓库,墙壁又厚重、位置又在建筑深处,起到了保护作用.Vasya跟Andreyevich依旧站在在铁丝网和路障粗制的隔离墙旁,即使上面画着安全线,也只是说这条线以后找避难所才能抗住泄露

「呼她!没多少时间了!」

「再等等...」

PSI蓝紫变换的粒子已经在空中成型了,被风裹挟着飘向远方,黑暗从天际蔓来,Andreyevich知道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他相信这个女人

「An...嘿!那是她吗!」

「是她,准备进去吧」他让Vasya先进去了,自己的维生系统甚至能在泄露成型时抵挡个三五分钟「...妳可真是让我操心」

「Sholeninov.Andreyevich...我...」

「先进去吧」

Kotik安全进去他才拉上入口大门,晃晃悠悠地走进长廊,看着她抱着个大背包气喘吁吁

「小姐,妳可真”准时”,泄露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同步发生了」

「抱歉!...花了点时间...」

「去仓库吧,这也不能久留,走廊后面」

迷彩防护服在外面蓝紫色粒子的照耀下透亮,甚至照出了衣服里面错综复杂的线路系统

她回下头,看着门上玻璃外的世界

「...回见吧...小猫」

小颗粒子沉闷地撞击,”Slezam”就站在那门外,和实验室那时一样,搭着右手在玻璃上.”他”欣慰地看着她又一次成功活着,自己却一点点被粒子撞击散架,化成了灰被裹进远方

-

「我听边检说,妳带了个包裹回来」

「是的, Therapist」

「很重要吧,妳可以留着」

「谢谢妳!...那个」

「怎么了?」

「Andreyevich...」

「放心,这是在允许的范围里,况且这东西对你来说那么重要,我想冒险一次也无妨」

Therapist拿着笔在板子上写着什么,她一直很忙,但还是会抽空来Kotik的房间里看看,检查她的各项指标和精神状态

「...好,还有什么新情况记得和我说」

检测装置在她的操控下换了个频率,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她带上看门离开了,就留下Kotik一个人在房间里

「...不去看看妳的礼物吗?」

示波器里的图像突然跳动着,一根红线不同于其他颜色的线跃动

「你跟出来了?」

「什么叫跟出来了,我一直在妳的身边,只不过妳以为我死在了那里,懂吗」

「哦...真是搞人,所以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宝贝,我没这么蠢」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床头,依旧吊儿郎当

「那就好.可我...我没脸见你了...」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准备去摸上门口的AK-107「我能早点死吗,好死了来陪着你」

「别干傻事!操他妈的,妳... 妳想想,如果我们不去处理掉那破玩意,那就有更多的人,情侣、家人,变成我们现在这样」

「...算了」

「别忘了我说过的,为了一个信念而死是幼稚的,为一个信念而活才是伟大的」他为自己点了根”烟”,看着那镜中反射空空如也的床头,悲伤的说不出话「我现在是理解了那句话:人是活在他人记忆中的」

「都他妈是害的!谁让你对我胸口开那一枪!」

「妳依旧那么凶,令我伤心」

「还有你,你他妈是个什么玩意,为什么你会有Slezam的脸和声音,你又是哪来的精神攻击手段?!」

「我是妳伤心过度触底的防御机制,妳需要一个幻想的人来缓解妳的痛苦,我会在妳彻底忘记Slezam——Vladimir.Mikhailovich.Komarov的时候消失」

「…那就赶紧滚,我快忘了他了」

「妳没有,妳现在还在期待他突然从门口出现告诉妳这只是个玩笑」

「好吧闭嘴吧!我睡觉了!」

她赌气似的裹进被子里紧闭眼睛,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Slezam"把烟篡在手里弯下腰板,对着她的脸颊吻去,随后消散不见了,示波器上的线又全部回到了同一个频率上.她想舒服点翻个身埋进被子里,不过她却感觉到,脸颊上真有股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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