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是認真想寫這個答案？」レオナ趴在桌上，抬眼看著ラギー，眼神中滿是疑惑。

　　後者的手頓了一下，抓亂頭髮，從記憶中翻找出另一個答案。小獅子這次動了動耳朵，沒有再說什麼，ラギー便知道這個答案是對的。

　　課堂上的內容對レオナ顯然太簡單，就算只是這個年紀的見識，腦袋裡的知識仍遠遠超過ラギー的認知，這讓二王子在被迫跟在對方身邊時能不那麼無聊。他撐著下巴，糾正第五次錯誤後，忍不住有些嘲諷地說：「像你這樣缺乏常識的鬣狗都能進來，這所學校是瘋了嗎？」

　　「看的是天賦而不是種族。我覺得我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

　　ラギー將手上的筆轉了幾圈，貓科動物的本能讓レオナ忍不住盯著。筆尖最後落在書頁空白處，上面有一行漂亮的草寫，仔細看的話，還能在同一頁看見很多相同的字跡。

　　「這個是レオナさん寫的筆記，我就是靠著這個，才能把成績從中下拉到中等。厲害吧？シシシッ！」

　　レオナ對ラギー的笑聲感到有點陌生，因為除了家人以外，似乎沒有人對他如此毫無防備。

　　「我教你？」

　　「利益交換啦，利益。送宵夜的時候順便得到的報酬。」

　　背後的細語聲讓トレイン朝他們兩個的方向瞥了一眼，ラギー有些尷尬地垂下耳朵，用奇怪的姿勢握著筆，埋頭寫起筆記。

　　被レオナ咬傷的地方傳來斷斷續續的疼痛感，就像有人不停地戳著傷口，導致ラギー今天的字比平常還要歪七扭八。手臂上包紮的繃帶喚醒他的記憶，出了校長室後，ラギー原本打算直接殺到教室上課，卻在半路被レオナ給叫住。

　　「喂。」

　　「嗯？怎麼了？」

　　「手。」

　　「手？」

　　ラギー根本早就忘記被咬的事，這一聲提醒倒是直接把痛楚喚回。他下意識地想敷衍了事，說：「在貧民窟都放著就好了。」但レオナ的動作更快，轉眼間就用魔法全部搞定。

　　好像可以理解レオナさん以前是怎麼過日子的了。ラギー停下寫字的手，看著羽毛般潔白的繃帶，和平時一樣羨慕起二王子衣食無缺的生活，卻又忍不住感到寂寞。

　　繃帶讓他想到很多事，但不管是擺放繃帶的保健室，還是レオナ オーバーブロット時席捲而來的窒息感，全都無法和童話故事裡王子殿下幸福美滿的結局畫上等號。

　　──我是被大家拋棄的二王子，而你只是在垃圾堆長大的鬣狗。

　　那時狼狽的模樣在腦海中浮現。ラギー其實沒有理由不原諒レオナ，因為レオナ受到命運的折磨太久，而自己除了家人之外，還有可以依靠的王。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即使知道レオナ的內心比誰都痛苦，ラギー的心裡仍然無法接受對方一氣之下將所有人捨棄。

　　這就像否定了他們的相遇、否定他們的相似與互補。

　　ラギー也心有不甘。所以至少，他要在這個時候，對レオナ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說起來，好像這個時候──

　　「喂。」

　　レオナ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他。

　　「啊、啊？」

　　「你要不要看看周圍。」

　　ラギー僵硬地轉動脖子，赫然發現トレイン早就已經不在教室。同學們紛紛收拾課本，有的在聊寮裡的趣事、有的在討論社團活動、有的在八卦別人的感情，只有自己還正經地握著筆。

　　「那個什麼，今天マジフト部……」

　　「ラギー。」

　　「嗯？」突然聽到熟悉的稱呼，ラギー呆愣地看向他，手上收拾課本的動作也停下來，「怎麼說……好不習慣啊。」

　　「平常不是這麼叫的嗎？」

　　「是這樣叫沒錯，但レオナさん現在是小孩子，聲音不一樣，聽了這麼久，還是要稍微習慣一下，畢竟獸人的聽力很好嘛。」

　　「真囉嗦。」

　　「這點抱怨倒是沒有變。」ラギー小聲地說。

　　「哈啊？」

　　「呀，沒什麼。レオナさん叫我是想起什麼嗎？」

　　「該不會我跟你又都是那個マジフト部的吧？」

　　「很奇怪嗎？對了，說到這個，レオナさん可得好好感謝我。」ラギー刻意略過甜甜圈不提，單手叉腰，拍拍胸脯道：「如果不是我努力地宣揚レオナさん的事蹟，マジフト部可能就會沒有新生加入了，シシシッ！」

　　很奇怪。

　　レオナ蹙眉。他說不出這種違和感。確實身邊都是一些話很多的傢伙，大哥、大嫂、宮廷教師、召使、侍衛長，但他和他們之間永遠都隔著一道無形的牆。

　　覺得厭倦，レオナ就找理由往房間裡逃；逃不了，就關上耳朵假裝在聽。

　　可是他卻教ラギー作業，和ラギー同一個社團，好像自己完全地信任他。

　　主從不就跟王子和召使的關係一樣嗎？但這實在不像我會保持的距離。還是說這隻鬣狗真的和其他人相異，有其他為我所用的價值？

　　算了，不想了。

　　レオナ雙手交叉在胸前，「……報酬應該早就給過了，你這傢伙別想多拿。」

　　「這樣都騙不到レオナさん……好可惜。」

　　「你剛剛說マジフト部怎麼樣？繼續說。」

　　「今天マジフト部有內部練習賽，レオナさん要不要加入？」

　　「哈，你覺得你們贏得了我？」レオナ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裡有十足的自信，就和當初用寮長的身分，邀約ラギー站在身邊的位子一樣。

　　ラギー內心知道，其實自己一直很喜歡這個表情，所以才敢不怕死地在比賽之後，對著レオナ用ユニーク魔法，拚命地扯出笑容。

　　喝了增幅藥水的身體其實早就超過負荷，但受傷的地方卻感覺不到痛楚；明明被狠狠地貶低，還未原諒對方的心情仍無法阻止衝動。

　　當時他只有一個想法——不想看レオナ責備自己，懊悔地說：「我果然永遠無法成為第一。」因為只有這個比誰都靠近平民的王子殿下，才會願意接納毫無地位的鬣狗。

　　那句「和我一起推翻這個世界吧」，就像ラギー小時候曾經越過邊界，觸碰到的陽光一樣，刺眼卻令人感到溫暖。

　　習慣有光之後，便無法輕易地回到黑暗中，就如同他的生活裡幾乎都有レオナ一樣，早已無法回到入學之前的模樣。躺在保健室的床上，ラギー隱隱約約意識到，對レオナ的恩情變質了。

　　「シシッ，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ラギー低頭看著小獅子，難得坐著比對方高讓他有股優越感，使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惡劣。

　　「我不可能會輸，你等著瞧吧，ラギー。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作手下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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