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亲爱的。”

柔和的声音轻声唤醒了莫提斯。莫提斯无需睁开双眼，便知道是谁在呼唤。那甜美的嗓音、她们肌肤相触时的温暖、额头上轻柔如羽的吻，她早已将这一切刻在心底。

“嗯……”莫提斯低吟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手臂自然地环上祥子的脖颈，像每个清晨那样，带着点撒娇的亲昵。

“哎呀，亲爱的，天都亮了哦。”祥子轻笑，佯装嗔怪，却并未推开莫提斯，反而任由她拉近自己，指尖温柔地抚过莫提斯的脸颊，溢满爱意。

睡意渐渐消散，莫提斯睁开眼，看到那个蓝发女子，正以满目柔情凝视着她。

“早，祥。”她语气平淡，却藏着一抹深情——仿佛小睦会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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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莫提斯至今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变成她生活的全部。

“祥，今天我们吃什么早餐？”

“吃什么好呢？睦想吃点什么呀？”

谎言。

莫提斯心知肚明，这一切为何成了她的日常——她用谎言称呼祥子为爱人，窃取了本该属于小睦的位置。

她无法忘记多年前的那一幕，怎能忘记？她亲手害死了她誓要守护的小睦。小睦从楼梯摔下时的震惊神情依然鲜活——金色的眼瞳瞪得大大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小小的身躯紧紧抱着心爱的吉他，直到坠入未知的深渊。

“我想吃煎饼，可以吗？”

“当然可以。稍等一会儿哦，睦。”

这场幸福童话的开端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残酷——小睦的死亡。

莫提斯和小睦曾激烈争吵。一切发生得太快，吉他成了她们拉扯的焦点，成了自尊与私欲的赌注。怒火在空气中燃烧，莫提斯无法冷静，小睦也是如此。直到那一刻，莫提斯忘记了她应守护那个可怜的女孩——那个努力成为安静甜美、若叶家唯一珍宝的小睦。

她本该守护小睦，而不是责骂她、诅咒她、伤害她、憎恨她。毕竟，小睦早已下了判决——莫提斯毫无用处，她护不了那个沉默的女孩，反而让一切雪上加霜。

（可莫提斯已经拼尽了全力。）

（但那还不够，对吗？）

小睦死了。

因为莫提斯不甘心接受她的判决，不甘心被小睦剥夺存在的意义。如果她当时顺从，让自己像那些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小睦”一样消散，或许一切会不同。

（但莫提斯不想死。）

她抗拒了——她渴望活着。她想感受猫咪在她轻抚时发出的低鸣，想再次品尝鲷鱼烧的甜美，想漫步街头，聆听无数人对她的赞美。那感觉如此美妙，令人沉醉，难以割舍。莫提斯尝过自由的滋味，为何要死去？她想活下去。

（可正因如此，小睦死了。）

尽管岁月流转，每当想起这些，莫提斯的内心仍如坠冰窟。不，她并非有意如此。她只是想活着，哪怕只是稍稍感受生活的温度！她想让人们呼唤“莫提斯”，而不是“小睦”。想嗅到夏天的气息，想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一堆“小睦”的面具拼凑而成。

小睦的逝去，让莫提斯的存在变得空洞。

莫提斯是小睦的守护者。她要护她免受虚伪大人的假笑、闪光灯的刺目、小美奈美冷漠的目光、隆君缺席带来的孤寂，还有祥子的残酷——那个小睦深爱却利用她、伤害她的人。

若小睦不在，莫提斯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莫提斯该死去，对吗？

可她不想死。

（于是，莫提斯学会了成为小睦。）

她学会了成为那个比任何人都更爱祥子的小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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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表演是莫提斯的生命之魂，宛如心脏的跳动，缺之不可。

表演是她的氧气，填满她的胸腔，让她得以呼吸，得以存活。

表演就是莫提斯本身。

短时间扮演小睦并不困难。

但长年累月地扮演，却如履薄冰。

即便如此，莫提斯仍在努力成为小睦。

小睦喜欢毛绒玩具，莫提斯也喜欢，所以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拉着隆君的袖子，央求他买毛绒玩具，再笑着谢他慷慨，这般表演自然流畅，因为她也真心喜欢。

但如今，模仿小睦远不止喜欢毛绒玩具、寻求隆君的关注、避开小美奈美，或在镜头前故作欢快。

小睦拥有许多不该拥有的东西。若叶睦不过是个擅长伪装的怪物，只为赢得母亲的爱。

可原来，小睦是真实存在的——她喜欢的东西，远比莫提斯想象的多。

小睦爱园艺，喜欢看着她精心培育的黄瓜开花结果。莫提斯却觉得园艺繁琐——翻土、烈日下浇水、早晚各一次的灌溉，还有那刺鼻的肥料气味。但为了成为小睦，她学会了去做，咬牙坚持。

小睦爱芭蕾，莫提斯只爱旁观，她更喜欢涂色和画画。但为了小睦，她学会了跳芭蕾，让身体柔韧而优雅，在平衡中找到美感。

小睦全心全意爱着吉他，莫提斯却不喜欢，她只爱看小睦弹吉他时嘴角弯起的月牙微笑。莫提斯学吉他异常吃力，连最基本的弹奏都磕磕绊绊，更别提让吉他如小睦般唱响。但为了小睦，她逼自己去学，去尝试。

莫提斯讨厌吉他——手指总是酸痛，甚至磨破流血。她看着海铃蹲在她面前，细心地为她涂上碘伏，贴上创可贴，眼神温柔。

“还没跟祥子坦白吗？”若麦随口问道，语气带点烦躁，似乎因为莫提斯跟不上节奏、让她反复敲鼓而有些不耐。她还因八卦新闻心情低落，“你大可以做回莫提斯，找个理由，暂时放下‘小睦’的身份休息一下。”

为了新歌，莫提斯必须再次假装弹吉他，动作要与音乐同步。距离下次演出只剩三天，她却仍未熟练。

清晨她陪着祥子，十点去若麦和海铃那里练习模仿，下午三点练吉他，可不知为何，吉他始终无法像小睦那样唱出动人的旋律。晚上七点，她回到家，祥子会带着温暖的笑迎她，像妻子为归家的丈夫脱下外套般，为她解下外衣。五年来，这一切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不了，我不会说的。”莫提斯说着，按下播放键，观看雇来的吉他手演奏 Ave Mujica 新歌的视频，试图模仿他的指法。

这让人筋疲力尽。疯狂？不，莫提斯从假装小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疯了，不会再更疯了。

“要不休息一会儿？”海铃轻声提议，莫提斯却摇了摇头，“不用，继续吧。差一点就好了。”

莫提斯讨厌吉他。

她讨厌那些飞快切换的和弦，讨厌假装自己会扫弦、滑音和各种花哨技巧。

这很痛苦，与吉他弦的摩擦让她手痛不堪，拨片掉到地上时，她还得弯腰去捡，狼狈不堪。

可小睦深爱吉他。

所以，莫提斯学会了去爱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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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莫提斯已经熟练地模仿小睦的每一个习惯——思考时低头五秒、说话轻声细语、不被要求时沉默寡言、用弹吉他来回避问题、看到祥子开心时微微一笑，诸如此类。

但原来，小睦喜欢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多。

包括学会去爱祥子。

“睦——！”祥子在身下轻声叹息，她身上醉人的香气让莫提斯有些头晕，可她没有停下手指的动作——继续取悦祥子，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尖叫、释放。

“睦……别离开我……”祥子低语，金色的眼眸盈满泪水，渴求一个吻——莫提斯吻了她。真正的小睦从未这样对待祥子，她们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

可莫提斯学会了去做——她猜测、揣摩，然后行动。因为小睦如此深爱祥子。莫提斯却觉得这一切让她反胃——祥子的胸脯紧贴着她、她的喘息、她温热紧致的私处挤压着她的手指，还有那甜得发腻的液体。

因为小睦一定喜欢这些。

“祥……”她学会了用充满深情的语气喊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地爱抚祥子，直到她因噩梦而哭泣的声音完全消失。

每隔几周，祥子会在睡梦中哭泣，喊着小睦的名字，回忆起莫提斯曾恶作剧说小睦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的场景。讽刺的是，小睦真的永远睡去了——无论莫提斯和祥子如何哭到声音沙哑、泪眼肿胀，小睦都不会再醒来。

如果那个深爱祥子的小睦还在，她一定会轻声安慰祥子，拭去她的泪水。

所以，莫提斯假装成那个痴迷于祥子的小睦。即便祥子不知道，每晚拥抱她的人，并非她自小深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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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这一切本该只是一个甜美的谎言。

一个因求生欲和愧疚感编织的童话，仅此而已。应该在某个明确的句点终止，不是模糊的逗号，更不会有新的篇章续写。

可新的篇章竟然真的出现了。

莫提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表演变成了她的现实。如果有人问她：“是从何时开始的？”她无论如何也答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多年来，祥子用满满的爱意注视着她，像对待挚爱般对待她。渐渐地，在某个无法辨识的瞬间，她的感情在表演中迷失，伴着渺茫的希望悄然生长。

“睦。”

那个名字。

“睦……！”

那个名字。

“呵呵，睦。”

那个名字。

从什么时候起，莫提斯开始渴望祥子呼唤她的名字——“莫提斯”，而不是那个借来的、属于逝去幽魂的名字？

“睦。”祥子低语，指尖轻抚莫提斯柔顺的发丝，“早安，睦。”她满怀爱意地呼唤——是对她的呼唤，却又不完全是。

莫提斯只能沉默，假装带着睡意，将祥子抱得更紧，感受她甜美的体香和柔滑肌肤散发的温暖。

祥子永远不会用满溢的爱意与炽热的情感喊出“莫提斯”。

祥子永远不会知道，此刻拥抱她、深情呼唤她名字的人是谁，那个每天清晨一点点侵蚀她理智的人是谁。

但就这样吧。毕竟，表演就是莫提斯本身——即便这让她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在这充满苦涩的戏剧舞台上，她将继续扮演小睦。

小说相关章节：Sandiwara Ini —— 这场假面 （原作者：Tatsumi Ats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