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去啊。」没想到李小翠完全没有一丁点的异样，还替爹爹张罗着，「那爹去老刘家借辆马车吧。」她琢磨着，「我姐大着肚子，总不能跟着恁走回来啊，坐马车，这样来回她能少些腿脚。」

　　李有庆重重地点头，「对，还是二丫想得仔细。」他揽过小女儿入怀，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还和对待小孩子似的，「那爹这就去，晚了怕下雨路不好走。」

　　「嗯爹，恁小心着点。」女孩搂着爹爹，啪唧地亲了一口，「俺在家给俺姐炖个野兔，补补。」说完还呵呵地笑，眼神明亮善良，美好单纯地让李有庆又一把抱起她，粗糙的大舌头伸进女儿的嘴里，搅弄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李有庆借了车，到了陈家，找了个借口顺利接出了李小红，爷俩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待到了家，李小翠的饭菜就出锅了，「姐，你多吃点。」女孩把菜盘往姐姐那边推了推，开心地很，因为她终于不用在姐姐回娘家的时候，躲出去了。和姐姐一起伺候她爹，别提她心里有多高兴了。

　　「俺吃呢，」李小红身子比半月前又重了些，「你也吃，甭顾着俺。」她从小就带着妹妹，疼惜得很，说着还夹了块红烧兔肉，放到妹妹的碗里，夸赞道，「俺妹确实长大了，瞧这家里外头收拾的利落，饭菜也做得好。」

　　「没有……」女孩被夸奖，突然就不好意思了，抿着唇角说道，「咱，咱爹疼我，不咋让我干啥活。」

　　这话也的确是实话。村里的孩子早当家，尤其是女孩子。洗衣做饭那都是必备技能，锄地种菜干农活，那些才是真累呢。

　　不过好在李家从祖辈起就以狩猎为生，家里没田也不种地，偶尔养些个鸡鸭，那也是为了吃几个蛋的，因为他们家平时并不缺肉类食用。

　　李小红听完就笑了，她因为怀孕，看起来气色好得很，脸蛋圆圆的泛着红晕的光泽，「你是咱爹老闺女，他能不疼你嘛。」说着就又提起早些年的事来，「记得你小时候，有一年冬天兽少没卖多少钱，除却买粮食的，就只够扯三尺布料的，咱爹全都给了你。」说着就笑得不行，「没想到你身量小，做了小袄还剩下小半尺，咱爹就拿回来给俺了。还糊弄俺说，这是给俺扯的布帕子。」

　　李小红秉性纯良，没什么歪曲的心眼，一颗心全系在这个老爹和妹子身上。即使长大了，知道爹爹偏疼一点妹子，她也觉得那是应当应分的事。她是长姐，怎么能和妹子抢东西？

　　但现在这话说出来，李小翠还没怎么样呢，先挂不住的，却是平时话少又憨厚的男人，「爹前几天刚给你买了整匹的花布，现在随你想做多少褂子都行。」他抿了抿唇，「以前日子不好过，让你们姊妹俩跟着爹吃了不少的苦……」

　　话还未说完，李小红就接口道，「哎呀爹，俺这不是在跟俺妹子闲说话嘛，恁咋又说这样的话……」大女儿也想到了以前那些父女三人相依为命的苦日子，一个丧妻的大老爷们，能指望他怎么细心会照顾人？都是一点点地走过来的，三人谁也没少吃苦。

　　「是呀爹，」李小翠也跟着说，「俺和俺姐就在家里洗洗涮涮的，能吃多少苦？恁进林子猎兽都受过多少回伤了？今天俺姐回家高兴，咱们不提那些个事了。」说着就噔噔地去里屋柜子里，拽出两匹布来，欢快地抱给她姐看，「姐，你看看，喜欢吗？」她扯着花布说道，「咱爹说了，你马上要生了，一匹给你留着做衣裳，一匹给孩子做小褂。」

　　听她这么一说，李有庆瞬间就朝小女儿看了过去。这两匹布是给小红小翠一人一匹的。现在小翠这样说，就都给了李小红了。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孩子的，但他觉着那么小的一个娃，能用多少，一匹布娘俩做几身也都富余的。

　　「小娃娃哪能要得了一匹布？」李小红手里摸着柔软的布料，一看就很喜欢，但她还是说，「留一匹给你，姐要一匹就够了。」

　　「这就是咱爹给你和小娃准备的，俺还有呢。」李小翠抱起来，「俺给你包好，等你回家时，可别忘了。」说着女孩就捧着两匹布去里屋了。

　　「爹，」李小红脸蛋红红的，被人偏爱，谁不高兴？「下次恁别给俺买那么些个东西了，吃喝用度，俺都够。」

　　男人嘴唇动了动，半响才咳了一声，说道，「你都要生了，安心养胎，往后啥东西都得提前备下了，哪能随用随买。」他有些无措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又说，「前两天进林子，还套了两只山鸡，让二丫养在后院了，明儿个走时，你也带着。」说着小翠也回来坐下了，「回陈家让你婆婆养起来，等你坐月子时，杀了也好补补身子。」

　　「是啊姐，这两只山鸡又肥又大，坐月子吃，一准能让你下奶。」李小翠把从村里妇人那里听来的闲话，说了出口。

　　「你这丫头，懂什么下奶！」把李小红的脸说得更红了，伸手在妹妹的头顶敲了一下。

　　「嘿嘿嘿……」小翠嘴里塞着兔肉，笑了起来。

　　李有庆见自己的闺女们又懂事又孝顺，小女儿更是贴心仔细到不行，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怜爱地在李小翠的头顶抚摸了好几下，眼神偏爱疼惜，但又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当天半夜里，李小翠被一阵啪啪的闷响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里一团黑漆漆，只能借着从单薄的窗帘外透进来的月光，模糊地看见边上那一堆不停耸动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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