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惊魂与晴空

公司小会议室里，气氛轻松而愉悦。王荔伊股权投资协议的签署仪式正在进行，参与者不多，只有王荔伊、程度和张维伟围坐在会议桌旁。桌上摆放着几份文件，旁边还有一壶刚泡好的红茶，茶香袅袅，透着一股温馨。王荔伊的钢笔尖触到股权投资协议时，阳光正穿透会议室的百叶窗，在文件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李国华作为股东，也应邀出席，他坐在会议桌一侧，身着深色西装，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目光游离在墙角的公司资质证书与李姿萌去年获得的"十大商业领袖"奖杯之间。。虽然他对李姿萌的能力有所认可，但内心深处，他仍无法完全接受她的变性决定，固执地称她为“李子明”，这位固执的父亲始终偏着头，对张维伟的态度也颇为冷淡。

“荔伊，感谢你的支持。”程度微笑着举起茶杯，“这次合作对公司来说意义重大。”王荔伊放下笔，笑了笑：“我相信公司的潜力，也相信子明的能力。”她有意用了“子明”这个名字，瞥了李国华一眼。李国华低头抿了一口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没有说话。张维伟在一旁轻声道：“有了这笔资金，我们可以加速海外分部和海外仓的建设，应对缓解关税问题。”他试图缓和气氛，但李国华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目光中透着疏离。

就在众人准备举杯庆祝时，会议室墙上的电视屏幕突然黑屏，随即切换到一则紧急新闻，刺耳的提示音瞬间打破了平静。画面中，女主播神情紧绷，语气急促而充满张力：“这里是突发新闻！本台刚刚接到紧急消息，一架从摩洛哥卡萨布兰卡飞往迪拜的波音737-800客机，航班号MA-472，在红海上空、沙特领土附近因发动机故障失联！目前，飞机已失去联系超过一小时，具体情况不明，乘客名单正在紧急核实中。搜救行动已展开，我们将持续关注事态进展，为您带来最新报道！”屏幕下方滚动字幕不断重复：“MA-472航班失联，搜救进行中……”

会议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屏幕上。张维伟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了一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这是姿萌乘坐的那一架！”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王荔伊也愣住了，手中的笔滑落在地，她转头看向程度，声音低沉：“子明……他真的在这架飞机上？”程度皱紧眉头，迅速掏出手机，试图拨打李姿萌的号码，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传来冰冷的“无法接通”提示音。

李国华的身体微微一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眼中迅速涌出泪水，泪光在灯光下闪烁，映出他内心的慌乱与痛苦。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哽咽，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子明……我的儿子……”他仍然固执地用“李子明”的称呼，语气中透着无尽的悲伤与悔意，仿佛这个名字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连接。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李子明小时候的模样——那个穿着蓝色背带裤、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喊“爸爸”的小男孩，笑脸天真而明亮；又想起李子明成年后宣布变性时，他冷漠地摔门而去，留给她的只有决绝的背影和一句“随你便”。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杯子被震得叮当作响，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抬起头，双眼通红，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如果子明能平安归来，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什么都愿意接受！什么性别、婚姻、公司……都不重要了！只要他活着！”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充满了自责与恐惧，像是对过去的自己发出一声迟来的忏悔。

张维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内心的慌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双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微微颤抖。他看向李国华，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信念：“李叔叔，您说得对。姿萌她一直在按自己的想法渡过一生，这才是最重要的。”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李姿萌第一次穿女装时的模样——她站在镜子前，羞涩地低头，手指紧张地攥着裙摆，却对他说：“维伟，我终于觉得自己像个人了。”张维伟的眼眶微微湿润，他强忍住泪水，继续说道：“她为了做真实的自己，承受了太多压力，但她从没放弃过。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虽带着安慰，却也透着一丝颤抖，像是既在安慰李国华，也在安慰自己。

王荔伊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双手交握在膝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刚签署的协议上，心中却一片空茫。她抬起头时，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也有一丝释然，声音轻柔却透着几分感慨：“外物都是过眼云烟，子明的平安才是我们现在最该关心的。”她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与李姿萌相识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婚姻，到后来的分道扬镳，再到如今的合作，她见证了李姿萌一路走来的挣扎与成长。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以前总觉得他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可现在想想，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沉寂，电视屏幕上仍在滚动播放着失联航班的新闻，女主播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仿佛在不断提醒着众人时间的紧迫。每个人的心都被悬在半空，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张维伟迅速做出决定，他看向李国华：“李叔叔，我去订最早的航班，我们一起飞去沙特，一定可以找到姿萌！”李国华点点头，擦去泪水，语气坚定：“好，我跟你一起去！”与此同时，程度站起身，语气沉稳：“我留在公司坐镇，处理后续事务，以及公司海外仓的事情，随时与你们保持联系。”王荔伊也站了起来，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会去陪着陈阿姨，她现在一定很需要人陪伴。”

张维伟和李国华迅速收拾行李，预定了最早的航班，从上海飞往沙特首都利雅得。飞机上，张维伟紧握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他和李姿萌的合影，照片中她穿着浅蓝色长裙，笑容明媚，眼神充满慵懒而魅惑。他低声呢喃：“姿萌，你一定要没事……”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摩挲，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从她第一次女装改造时的羞涩，到她勇敢面对公司危机的坚定。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但心跳却越来越快。

李国华坐在一旁，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与李姿萌的过往：小时候她拿着奖状跑向他的笑脸，长大后她宣布变性时自己的怒吼，还有她与自己争吵后决绝的背影。他低声呢喃：“子明，爸爸错了……你一定要回来……”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与此同时，新闻报道持续更新：“飞机失联4小时后，海上搜救人员在红海上发现了飞机残骸，部分乘客幸存，但具体名单尚未确认。”这一消息让张维伟和李国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飞机残骸的发现意味着最坏的可能性，但“部分乘客幸存”的消息又让他们燃起一丝希望。张维伟紧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颤抖地刷新新闻页面，低声说：“姿萌，你一定要在幸存者名单里……”李国华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如果子明不在……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与自责。

飞机抵达利雅得后，他们迅速转机飞往麦加。当地的一位合作伙伴阿卜杜拉·本·萨利赫早已等候在麦加机场，黑色Bentley Bentayga越野车的空调已经将车内温度降到18度。飞速将张维伟和李国华从麦加送到吉达——这座红海边的港口城市，也是搜救队的大本营。车窗外，沙漠的热浪扑面而来，吉达的街道上挤满了救援车辆和记者，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阿卜杜拉一边开车一边安慰：“吉达的医院已经接收了第一批幸存者，你们一定能找到他。”

沙漠公路像条被晒化的柏油河，偶尔掠过的路牌上阿拉伯文与英文并列。张维伟的瞳孔被连绵沙丘灼得生疼，远处地平线上的海市蜃楼里，隐约有油轮轮廓在热气中摇晃。李国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混合着沙粒的燥热空气涌进气管，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波斯湾遭遇的风暴夜——同样的窒息感，同样的生死时速。

在车上，张维伟终于忍不住，主动对李国华开口：“李叔叔，我知道您一直不接受我，也不接受子明的选择。但我想告诉您，他有多努力地活着。他变性不是叛逆，而是为了做真实的自己。”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我第一次见到他穿女装时，他站在镜子前，手都在抖，但他告诉我，他终于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他爱您，也一直希望得到您的认可。”张维伟的眼中闪着泪光，“这几年，他为了公司、为了家人，承受了太多压力，但他从没放弃过。”

李国华起初沉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张维伟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开了他心底的防线。他想起自己对李姿萌的冷言冷语，想起她每次试图解释时自己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我只是怕他受苦，怕外人指指点点……可现在，我更怕失去他。”他抬起头，看向张维伟，眼中带着一丝歉意，“维伟，你一直陪着他，我却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谢谢你。”

张维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李叔叔，只要子明平安，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这一刻，两人的心因为对李姿萌的共同牵挂而拉近了距离。

红海海面风浪汹涌，暗藏着无尽的危险，浪花一次次拍打在李姿萌身上，咸涩的海水呛入口鼻，让她几乎窒息。周围散落着飞机的残骸——一块块破碎的机身碎片漂浮在水面上，机翼的残片上还带着波音737-800的标志，油漆在海水的侵蚀下斑驳不堪；不远处，一截断裂的座椅随着波浪起伏，旁边还漂着一只破损的救生衣，橙色的布料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李姿萌紧紧抓住一块救生板，指甲深深嵌入木板，凭借顽强的意志坚持了下来。她的眼中满是疲惫与惊恐，但求生的信念让她一次次咬紧牙关，迎接着海浪的冲击。大约5小时后，李姿萌被人从红海上救起。她已经在冰冷的海面上漂浮了数小时，体力几近透支，嘴唇因脱水而干裂，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她的衣服被海水浸透，湿冷的布料紧贴着身体，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6小时后，她被一艘搜救船发现，救援人员将她从海面上捞起，用毛毯裹住她冰冷的身体，迅速送往吉达当地的一家医院接受紧急救治。医院的急诊室里，医护人员忙碌而有序，李姿萌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输液管，手臂和腿部有几处擦伤，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白，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她的身体因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而有些脱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但幸运的是，经过检查，她没有生命危险。护士为她清理伤口时，她的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回放坠机时的巨响和海水涌入机舱的恐怖画面。

女主播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这里是突发新闻的最新进展：一架从摩洛哥卡萨布兰卡飞往迪拜的波音737-800客机，航班号MA-472，因发动机故障于今日在红海上空失联。飞机在迫降红海时发生严重事故，机尾部位受损严重，导致十几名乘客和两位机组人员不幸遇难。事故发生后，沙特当局迅速展开搜救行动，截至目前，大多数乘客已获救，约120余名幸存者被送往吉达当地医院接受治疗。失事原因仍在调查中，初步判断与发动机故障有关。本台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为您带来最新报道。”

张维伟和李国华在飞机失联10小时后，终于抵达吉达医院。医院大厅里人声鼎沸，家属的哭声和医护人员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张维伟冲到前台，焦急地询问：“请问，MA-472航班的幸存者名单里有李姿萌吗？”护士翻看了名单，点了点头：“她在302病房，刚接受完初步治疗。”听到这个消息，张维伟和李国华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302病房的门被推开时，黄昏的光线正将李姿萌的病床切成明暗两半。她左臂悬在输液架下，看着冲进病房的两个自己最重要的男人，她微笑着把一管口红塞进张维伟手里："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这个色号？”

李国华的膝盖重重磕在床沿。这个曾亲手撕毁女儿裙装的老人，此刻正用颤抖的指尖触碰她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传家瓷器。"姿萌......"他吐出这个练习过千万次却从未说出口的名字，泪水滴在女儿手背的擦伤上，"爸爸带你回家......穿你最喜欢的裙子......"

张维伟退到阴影里，看着床头监测仪的光斑在李国华脸上跳动。那些曾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偏见与伤害，此刻都化作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随着海潮退向远方。窗外，红海的夜潮拍打着防波堤，浪花在月光下碎成万千星火——恰如几年前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终于在此刻迎来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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