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麟元年，青陽月，初八日深夜 至 初九日中午

夜，深沉。望鄉城「四海居」客棧二樓一間簡陋的客房內，同一張吱呀作響的木板榻上，兩道身影輾轉反側，皆是難以入寐。

窗外的月光透過木格窗，灑下清冷的銀輝，映照出清清略顯迷茫的側臉。白日裏收集到的信息在她腦海中翻騰——三界交匯，仙域壁壘，萬界流放……這一切都超出了她過去的認知。她離家鄉蒼華大陸如此之近，卻又隔着遙不可及的距離，未來該何去何從？身旁這個時而暴躁、時而嬌羞、卻又與自己有了最禁忌肌膚之親的妖女，又該如何相處？總覺得就算眼下暫時結伴，也終究是殊途，個分東西是遲早的事。這份不確定感，讓她心頭沉甸甸的。

身旁的炎炎同樣睡不著。她不像清清那般思慮萬千，卻也因實力低微、前途未卜而感到一股久違的焦躁。更讓她心煩意亂的是，身旁這個人類女修身上散發出的、混合了合歡宗媚意與她自身清冷氣質的複雜氣息，以及兩人之間那揮之不去的、旖旎而尷尬的記憶……她煩躁地翻了個身，靠近了清清溫熱的身體，甚至無意識地將一條腿搭在了對方身上，手臂也環了過去，尋找着某種安定的感覺。

黑暗中，身體的突然靠近打破了各自的沉思。炎炎感覺到清清身體瞬間的僵硬，低聲開口，語氣生硬地轉移話題：「喂…別想那些沒用的了。與其擔心明天會不會死，不如想想怎麼活下去。本座…想做點生意看看，總不能一直坐喫山空。」

清清被她突然的動作和話語弄得一愣，隨即也覺得有理。她放鬆了身體，任由對方的手臂搭着，思緒轉向了實際問題：「做生意？我們現在這樣…能做什麼？不過…白天看到的那個血瞳灰岩鼠，肉質似乎還不錯，除了烤，應該有更多料理方式吧？」

「嗯…鼠肉做好了確實很香…還有那個像苦瓜的青瓜…」

兩人就這樣在黑暗中，頭挨着頭，低聲說着食物，討論着可能的營生，漸漸地，白日的疲憊與深夜的睏倦終於襲來，竟就這樣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唔！」清清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鈍痛給弄醒的——臉頰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個手肘！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火紅的亂髮，幾乎埋在她脖子裏。緊接着，她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被炎炎如同八爪魚般纏得結結實實：炎炎的臉埋在她脖子旁，溫熱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肌膚；炎炎的雙腿不知何時已經緊緊夾着她的腿，胯下甚至還隨着呼吸無意識地輕輕蹭着；而那條粗壯的尾巴也不知何時顯現出來，緊緊地纏著她的另一條腿。

看着炎炎毫無防備的睡顏和這霸道又幼稚的睡姿，清清又好氣又好笑（醒來她笑了）。她感覺到自己腿上（兩人胯間相蹭的地方）有些異樣的濕黏感，低頭一看，果然。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伸手在那片濕痕上摸了一下，指尖沾上了些許透明的淫水，然後竟真的鬼使神差地放到嘴裡嘗了嘗。

「……真的是甜的呢。」她低聲自語，臉頰微紅。這妖女，連睡覺流出來的東西都這麼…特別。

隨即，她想到臉上那記肘擊，決定「禮尚往來」。她伸出手，輕輕撥開炎炎胸前略顯凌亂的衣襟（她們睡覺時只是隨意套着中衣），準確地找到了那顆誘人的紅櫻，指尖一捻，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炎炎的乳頭。

「嗷——！！哪個混蛋偷襲本座！」炎炎如同被踩到尾巴般猛地驚醒大喊，眼睛都沒完全睜開，還帶着濃重的睡意和一絲被冒犯的怒氣，半夢半醒間似乎把這刺激當成了別的，脫口而出就是一句葷話：「清清快求饒啊，我就讓你朝吹……」

話音未落，她終於徹底清醒過來，對上了清清那似笑非笑、帶着促狹的眼神。炎炎順着清清的視線低頭，看到對方還捻着自己乳頭的手指，再抬頭看到清清臉上那個淡淡的肘擊印……

炎炎的臉「轟」一下，從脖子紅到了耳根，所有的氣焰瞬間消失無蹤，只剩下滿滿的尷尬和窘迫。她猛地收回手腳和尾巴，翻身滾到床的另一邊，用被子蒙住了頭，發出含糊不清的抗議：「妳…妳幹嘛！」

清清看着她這副樣子，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經過早晨這番「驚嚇」與尷尬，兩人梳洗完畢後下樓。考慮到囊中羞澀，她們直接向客棧點了最便宜的早餐——鹹豆漿配油條，據說這種人族常見的早餐，普遍妖魔族不愛吃，所以一碗只需要2銅錢。

熱騰騰的鹹豆漿端上來，裡面撒了些蔥花、蝦皮（可能是曬乾的蝦精親戚？）和一點點辣油。炎炎原本還有些嫌棄，嘗了一口後卻眼睛一亮，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表示意外的喜歡這種鹹鮮的味道。

兩人吃飯邊討論着今天的計劃。決定先去望鄉城的市場看看，逛逛，了解一下本地的物價和行情。

望鄉城的市集果然如昨日所見，熱鬧非凡，三族混雜。兩人先去了書攤。攤位上堆滿了各種獸皮卷、玉簡和泛黃的紙質書，空氣中瀰漫着墨香與陳舊紙張的味道。她們仔細翻找，看到了不少標價：《基礎農學入門》要價二百二十銅板，《耕牛飼養》三百三，《種植良法總覽》足足要五百銅板，《常見工匠基礎》也要四百四十。各式食譜更是從五百到一千銅板不等。

而她們最需要的圖鑑類，更是昂貴。一本《蒼華百草錄》要價六百，而《南炎魔獸初解》則標價七百五！兩人看得咋舌，但為了長遠打算，還是咬緊牙關，將她們的目標書籍一一挑選出來：《常見工匠基礎》（內含養殖篇）、《種植良法總覽》、以及人界與魔界的植物、動物、礦物圖鑑各一本（一共六本），最後還要了兩本看起來最實用的人魔兩界家常食譜。

一算總價，竟高達六千四百多銅板！兩人掏出身上所有的下品靈石，數來數去還差一些，最後炎炎黑着臉，拿出僅有的三顆中品靈石中的一顆，讓攤主找換，還被對方以「找不開」為由剋扣了不少，才勉強湊齊。這筆「重金」投入，幾乎掏空了她們所有的流動資金，但看着懷裡沉甸甸的書籍（玉簡居多），兩人眼中都閃爍着對未來的決心。

隨後，她們又去了牲口市場。這裡氣味就混雜多了。果然如傳聞所言，人界的家雞蔫頭耷腦，數量稀少，售價頗貴，一問才知是此地水土不服，難養得很。而魔界的烏骨魔雞倒是便宜，毛色漆黑，看起來精神抖擻，但旁邊的小販卻直言這雞肉質太柴，不好吃，買的人不多。不過，旁邊卻有攤位專門售賣烏骨魔雞的蛋，那蛋足足有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據說蘊含不少魔能，是低階魔族補充體力的好東西，售價頗高，一顆要價30銅板。

接着又去看了田鼠（血瞳灰岩鼠），價格確實不貴，也有不少攤位賣現成的烤鼠肉或鼠肉乾，但做法都千篇一律，沒特色。豬肉攤前，價格果然比清清小時候印象貴了不少，炎炎又忍不住嘴碎：「都200年了，當然貴得多！又是這種破地方，不宰你宰誰！」她們再次估算了一下，買一隻活豬宰殺後再販賣，利潤大約也就30%，本錢需求太高，暫不考慮。

逛了一上午，信息收集了不少，但也更感囊中羞澀。午餐，兩人乾脆就在市集邊找了個食攤，吃了幾個不同的田鼠料理，果然味道都極其普通，僅僅是烤熟而已，連基本的去腥都做得馬虎。

吃着這寡淡無味的鼠肉，炎炎眉頭緊鎖，似乎在極力回憶着什麼。忽然，她猛地一拍桌子，眼睛發亮：「我想起來了！我阿爹的拿手絕活！」

「嗯？」清清被她嚇了一跳。

「就是用這灰岩鼠做的！」炎炎興奮地說，「做法很特別，要去骨，用秘法醃製，再裹上一層特殊的粉炸到金黃酥脆！連骨頭都能喫！又香又脆又入味！我爹叫它——銷魂蝕骨酥！」

「銷魂蝕骨酥？」清清重複着這個名字，感覺光聽名字就不是什麼正經菜，但又似乎…很有吸引力。

「對！這手藝我當年也學了七七八八！」炎炎越說越興奮，「只要能弄到油和調味料，我們就能做這個！肯定比這些攤位上的破爛玩意兒好賣！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桶金！」

看着炎炎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火焰般的光芒，清清也不由得被感染了。或許，她們的「種田」與「夜市」之路，真的可以從這道充滿魔界家常風味的「銷魂蝕骨酥」開始？

一個清晰而具體的目標，終於在兩人心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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