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蘊含着複雜情緒的笑容，最終還是被無法抗拒的疲憊所淹沒。靈魂的極度亢奮與身體的徹底透支，再加上剛剛突破境界後需要穩固的虛弱感，如同最溫柔的潮水，將兩人的意識緩緩拖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她們甚至來不及分開，就那樣相互依偎着，在瀑布的水聲與山谷的靜謐中，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格外深沉，彷彿要將之前所有的恐懼、痛苦、瘋狂與亢奮都徹底遺忘、消化。

當意識再次浮現時，天色已近傍晚。夕陽的餘暉穿過茂密的枝葉，在水潭上灑下斑駁的金色光點。

「唔…」蘇清姬（清清）先醒了過來。她動了動，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般，又酸又軟，尤其是某些難以言說的部位，更是殘留着被粗暴對待過的痠脹感。但與此同時，丹田內那顆初生的、瑩潤的元嬰，正散發着前所未有的、穩定而強大的力量感。金丹上層圓滿，初入元嬰……這場劫難，竟真的成了她們的造化。

她微微側頭，看到身旁依舊沉睡的焱魅鱗（炎炎）。妖女的睡顏意外地純粹，少了平日的兇狠與戒備，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臉頰上那抹不自然的紅暈尚未完全褪去，呼吸均勻而綿長。只是那殘破不堪、沾滿不明污漬（她們自己的淫水與尿水）的衣物，以及散落在旁、已失去光澤的獄火蛇骨鞭（鞭身已鬆脫），無聲地訴說着不久前那場驚心動魄的經歷。

清清臉頰微紅，有些不自在地挪開了些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同樣狼藉的身體，深深吸了口氣，走向水潭。

冰涼的潭水讓她打了個哆嗦，但也讓她的頭腦更加清醒。她仔細地梳洗着身體，將那些黏膩的、帶着異樣氣息的污漬一一洗去。隨後醒來的炎炎，看到清清在水中清洗，也默默地走入潭中，兩人隔着一段距離，各自沉默地清理着自己。

洗漱完畢，換上儲物法器中僅存的乾淨衣物（雖然也是粗麻布衣或粗布綿衣，但至少乾爽），兩人重新回到了潭邊的空地上。經歷了那樣的坦誠相見與生死與共，之前的劍拔弩張似乎已不太可能，但氣氛依舊有些微妙的尷尬。

當務之急，是清點一下各自芥子空間內的道具，看看還剩下多少賴以生存的資源。畢竟，她們都是在忽然之間逃跑，身上攜帶的東西註定不多。

清清率先動作。她神念微動，隨着一道柔和的白光閃過，一座精巧的木屋如同畫卷般在空地上展開、成型。這木屋看似普通，卻是標準的三房二廳一衛格局，窗明几淨，雖然沒有華麗的裝飾，但在這荒山野嶺，已是難得的安身之所。這是她以前偶然得到的一件空間法寶，勝在方便。

除了木屋，她又拿出幾件備用的粗麻布衣，一些瓶瓶罐罐裝着的應急丹藥（多是療傷和回氣的低階丹藥），數十顆下品靈石，以及僅有的數顆中品靈石。這些是她當初作為大師姊時私下攢的一些資源，逃亡路上已消耗大半。

最後，她拿出兩樣略顯奇怪的東西：一把樣式古樸、刀刃卻依舊泛着寒光的殺豬刀，以及一把沾着些許泥土的鋤頭。看到這兩樣東西，清清眼中閃過一絲懷念與自嘲。在她被合歡宗收為弟子前，她家裡…不過是鄉下務農養豬的屠戶而已。這兩樣，是她入門時偷偷留下的念想，沒想到如今倒可能派上用場。

輪到炎炎。她顯然沒有清清那般條理清晰。神念探入自己的儲物手鐲（魔界的空間法器樣式略有不同），似乎翻找了半天，然後便聽到一陣叮呤咣啷的聲響，一堆雜物被她有些粗魯地倒了出來。一張略顯陳舊的木桌、兩把椅子、一床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布料、一團塞得鼓鼓囊囊的棉被……這些東西顯然被不知道塞在空間多久了，佈滿灰塵，完全體現了她不整理空間的壞習慣。

在一堆雜物中，她又翻找出幾套針腳粗獷的粗布綿衣，以及一口看起來很結實的鐵鍋和一個長柄鍋勺。

看到那口鐵鍋和鍋勺，炎炎那張妖異的臉上，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恍惚與複雜的神色。她還沒入萬慾魔宗門之前，家裡…好像就是在魔界的鄉下，開着一間很小很小的小飯館。那口鍋，似乎還是當年她阿爹用過的……

兩人看着眼前拼湊起來的「家當」：一座能遮風擋雨的木屋，幾件堪用的家具被褥，一些簡單的衣物，少得可憐的丹藥和靈石，以及……一把殺豬刀、一把鋤頭、一口鐵鍋、一個鍋勺。

一個屠戶的女兒，一個飯館的女兒。

一個合歡宗的叛徒，一個萬慾魔淵的棄子。

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山谷裏，她們似乎…真的要開始一段截然不同的生活了。

兩人再次相視，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絲苦笑，一絲茫然，以及一絲…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決然。

（接續發現修為問題的段落）

「怎麼回事？！」炎炎失聲道，金色的豎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我的魔氣…為何只能調動這麼一點？感覺…感覺連築基後期都不如！」

清清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我的靈力也是…雖然能感覺到元嬰的輪廓，但運轉起來滯澀不堪，威力…恐怕僅能維持在築基中上的水準！」

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不解。她們明明感覺到自己突破了境界壁壘，體內也確實凝聚了元嬰/魔嬰的雛形，為何實際能動用的力量卻如此低微？

「難道是…」清清沉吟片刻，結合自身所學與之前的經歷，推論道：「我們經歷修為大落，又中了那般殘忍的毒，經脈本源都已受損。之後那場…那場短時間的不要命的性愛，雖然陰差陽錯地解了毒，甚至藉助【玉髓銷魂顫】和毒性爆發的極端刺激衝破了瓶頸，但這種突破，根基太過虛浮了。」

她試着用一種炎炎可能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釋：「這就好比…我們用所有的材料，勉強搭起了一座元嬰期的『屋架』，有了那個雛形，但裏面卻是空空如也，牆壁（經脈）也處處漏風（受損）。我們空有元嬰期的『境界』，卻沒有足夠的『內力』（靈力/魔氣）去填充和驅動它。現在能動用的，恐怕只是身體本源殘存的、築基層次的力量罷了。我們的元嬰/魔嬰…只是虛的，需要大量的時間和資源去重新蘊養、填補、鞏固，才能真正發揮出應有的威力。」

就像是得到了一把絕世神兵的圖紙和外殼，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能源核心與堅固材料，只能暫時把它當成一把鈍刀來用。

炎炎聽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她雖然不精通人族修士的理論，但也明白了大概意思。也就是說，她們現在空頂着元嬰（魔嬰）期的名頭，實際戰鬥力卻被打回了原型，甚至比一般的築基巔峰還要不如！

這個認知，讓兩人剛剛因突破而升起的些許喜悅，瞬間被一盆冷水澆滅。

在這片未知的、潛藏危機的山谷中，她們的處境，似乎比想像中…更加艱難。

氣氛一度凝重到冰點。空有元嬰（魔嬰）之名，卻無其實，這比直接被打回原形更讓人憋屈。清清秀眉緊蹙，正在思索如何解決這棘手的問題，身旁的炎炎卻突然嗤笑了一聲。

「噗…呵，」炎炎大剌剌地伸了個懶腰，毫不在意自己粗布衣下因動作而若隱若現的曲線（或許還有殘留的傷疤），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我說清清啊，妳那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她拍了拍還有點發軟的腿，斜睨着清清，嘴角帶着一抹苦笑，但更多的是一種蠻不在乎的灑脫：「行了行了，不就是力量使不出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至少，我們活著，不是嗎？而且，身上的傷也痊癒了，沒缺胳膊少腿，連那該死的毒都解了。這就叫走了狗屎運了！」

她又打了個哈欠，打了個響指（雖然沒什麼威力）：「至於功力…哼，修煉這種事，本就是逆天而行，哪有一帆風順的？大不了就當重新修煉一次！不管是幾十年或是上百年，以你我（曾經）的天賦和底子，總會恢復的！急什麼？」

這番粗中有細、帶着妖魔特有豁達（或者說是破罐子破摔？）的安慰，讓清清微微一怔，隨即也忍不住莞爾。是啊，她們經歷了背叛、追殺、空間風暴、致命劇毒、禁忌交合…最終不僅活了下來，還陰差陽錯地突破了境界（雖然是個空殼子），這本身就是天大的幸運了。

「炎炎妳說得對，」清清輕舒一口氣，眉宇間的陰霾散去了不少，「是我想左了。活著，就有希望。」

「這才對嘛！」炎炎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齒，「與其在這自怨自艾，不如趕緊想想接下來怎麼辦！本座可不想一直待在這鳥不拉屎的山谷裡喝西北風！」

於是，兩個剛剛還在相互戒備、甚至生死相搏的女子，此刻卻圍坐在炎炎那張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有點掉漆的木桌旁（椅子只有一把，炎炎毫不客氣地佔了，清清則隨意地坐在旁邊一塊相對乾淨的石頭上），開始了她們的未來規劃。

這場規劃會議，充滿了溫馨（？）與搞笑的氣氛。

「首先是喫的！」炎炎一拍桌子（桌子晃了晃，似乎快散架了），「辟穀丹沒幾顆了，必須找到肉！我看這山裡樹木茂盛，肯定有大家伙！明天我去打頭熊瞎子回來，保證妳喫得滿嘴流油！」

清清無奈地扶額：「炎炎，我們現在只有築基期的實力，去招惹大型猛獸太危險了。而且，血腥味可能會引來更麻煩的東西。」她指了指自己的鋤頭，「我以前家裡種過地，這附近的土壤看起來還不錯，不如先開墾一小塊地，種些能快速生長的野菜或者穀物？」

「種地？那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喫上？」炎炎一臉嫌棄，「不行不行，必須有肉！大不了…我去抓些兔子山雞？總比啃草根強！」

「可以試試，但也要注意安全。」清清點頭，又拿出那把殺豬刀，「若真獵到什麼，處理起來我倒是有些經驗。」

「喔？看不出來妳這細皮嫩肉的，還會殺豬？」炎炎驚奇道。

清清臉一紅：「…略懂皮毛。」

接著討論安全問題。清清提議在木屋周圍佈置一些基礎的警戒和迷蹤陣法，雖然威力不大，但至少能示警和迷惑低階生物。炎炎則表示贊同，並自告奮勇地要去周圍「巡邏」，用她的「王八之氣」（她自己說的，清清猜測是低配版的魔威）嚇走一些不開眼的小東西。

討論到恢復修煉，清清建議先尋找山谷中靈氣相對充裕之地，再嘗試打坐引氣，慢慢蘊養那「虛不受補」的元嬰。炎炎則抱怨打坐太無聊，問能不能…呃…像之前那樣「雙修」快速提升？

清清的臉瞬間爆紅，拿起旁邊一根樹枝就敲了過去：「炎炎！妳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用殺豬刀給你放血！」

「開個玩笑嘛！這麼兇幹嘛！」炎炎抱頭鼠竄，卻又忍不住偷笑。

吵吵鬧鬧，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屠戶的女兒和一個飯館的女兒，憑藉着她們那與高階修士身份格格不入的「生活經驗」和僅存的修為，竟然也七嘴八舌地拼湊出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最後，兩人共同擬定出的未來三個月規劃如下：

第一個月：生存優先，摸清環境 (目標：活下去，畫地圖)

飲水與食物： 確保瀑布水源的安全，每日輪流負責打獵（小型動物）、採集（可食用野菜野果），以節省辟穀丹。

安全與居所： 加固木屋，由清清佈置基礎警戒陣法（以靈石驅動），炎炎負責每日清理周邊，驅逐小型危險生物。

區域探勘： 以木屋為中心，逐步擴大探索範圍，繪製簡易地圖，標註水源、資源點（草藥、礦石等）、危險區域。

穩固修為： 每晚嘗試靜坐，引導此地溫和的靈氣/魔氣（若有），熟悉並穩固築基中上層的能量感，探查經脈損傷情況。

第二個月：資源積累，嘗試耕種 (目標：有點存糧，能種點啥)

資源採集： 根據地圖，有針對性地採集第一個月發現的可用草藥、礦石等，為煉丹或製作簡易工具做準備。

開墾與種植： 清清利用鋤頭和經驗，在木屋附近開墾一小片土地，嘗試種植易活的野菜或尋找到的低階靈植種子。炎炎…負責在一旁「監工」或幫忙搬石頭。

狩獵提升： 嘗試獵殺體型稍大、或帶有微弱妖氣/魔氣的生物，獲取更優質的食物、皮毛、骨骼等材料。

療傷與蘊養： 開始利用採集到的草藥，嘗試煉製（或直接使用）最低階的療傷、通絡丹藥，配合打坐，疏通受損經脈，為蘊養元嬰/魔嬰做準備。

第三個月：初步鞏固，向外試探 (目標：住得舒服點，看看外面)

改善生活： 利用現有材料，製作或修補家具，讓木屋更像一個「家」。炎炎或許可以嘗試用鐵鍋做點「黑暗料理」？

擴大耕種/養殖？： 根據前兩個月的成果，決定是否擴大種植面積，或嘗試捕捉、圈養一些無害的小動物？

深入修煉： 若找到靈氣/魔氣稍濃郁之地，嘗試進行更長時間的閉關修煉，專注於引氣入體，滋養那「空虛」的元嬰/魔嬰核心，哪怕進展緩慢。

邊界探索： 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探索山谷的邊緣地帶，試探是否有走出山谷的路徑，或是否存在更強大的威脅、以及其他可能的機遇（如前人遺蹟？）。

看着這份寫在獸皮（炎炎不知從哪翻出來的）上的、充滿了煙火氣息的規劃，清清和炎炎再次相視一笑。雖然前路依舊艱難，但至少，她們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和一個…吵吵鬧鬧卻能相互依靠的同伴。

這段「種田」生活，似乎…真的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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