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啮

原来坠入冰窖是这种感觉吗？因为还没尝试过冻死是什么样的感受，可是，现在还是夏天吧？昴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着，全然不知自己额头冷汗直冒，呼吸急促。明明自己是经常锻炼、拥有良好体格的体育型少女，全身关节和肌肉却在此刻被冻结了，完全不受控制，连甩开这个男人的手都做不到。只因他对自己这样说——

“我认识你，你不是当时的那个妓女吗？黑发黑眸很少见，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对方话音刚落，刚才挂在昴脸上热忱的笑容便消失了。尘封的记忆在未开启的潘多拉盒子里盘旋，那段时间自己遭遇了什么？是噩梦，那段时间之后自己又遭遇了什么？是噩梦。昴用力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点，同时懊悔的情绪也涌上心头，早知道刚才就不给他带路了……不然就不会被扯到巷子里了！

现在已是夕阳时分，外面的非商业街更没有几个人走动，奥托莉说我容易被骗，看来也没说错啊。

“你现在一晚多少钱？唉，别这么脸色苍白，那些家伙很暴力吧，那时候的记忆很痛苦吧？据说他们后来都失踪了，肯定是对女生太粗鲁所以遭报应了，我不同，会对你很温柔的。”陌生的男人看昴一动不动，身体害怕得轻轻发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怪笑，用嫖客的口吻安慰她。

“暴力？那时候的记忆……痛苦？”昴喃喃自语着，对方这样说，是想让自己想起被捆绑起来连续中出的地狱生活吧，是想让自己觉得和他做爱也还不错吧？但这些关键词，反而让昴想到了奥托莉冰冷的黑脸和被无数条虫子侵犯的回忆。极其黑暗的、恨不得忘记、恨不得假装没发生过的记忆再次霸屏整个脑海，昴的心脏和小穴同时抽痛，又突然喉咙泛酸，在剧烈的反胃中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唉唉？！他们对你有那么暴力吗！一想到就吐了？”男人震惊地后退两步避开污物，毕竟他当时只是被第一次见的酒友拉着去爽了一发，并不知道其他人对黑发黑眸的少女做了什么。不过她此刻浑身剧烈颤抖，脚都快软了，应该比较好拐走吧？抱着这样的想法，男人抓过昴的手腕，试图强请她去附近的地方快活快活。

“——放开她！”

尖锐的高音划破阴沉的巷内气氛，他们扭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身着绿色斗篷的灰发女子，她正用刀子般的眼神刺着男人抓着昴的那只手，身边还飞着一些昆虫。刚才在惊恐不安的昴顿时扬起了欣喜的笑容，眼中溢出光彩的样子如同把救场的奥托莉视作为从天而降的神，刚才一直有虫子在身边飞来飞去，原来是受到奥托莉的嘱咐保护自己吗？看到自己陷入危险就马上通风报信，真是千钧一发啊！

“你……对她做了什么？”看到呕吐物，奥托莉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难道是昴被揍了吗？还是被强吻后觉得恶心所以吐了？这么想着，奥托莉把目光斜到男人身上，眼神锐利得像从草丛抬起头来凝视目标的鬣狗。

“嘁……第二个女的？”男人没有回答奥托莉的问题，他一开始是被吓到了，但看到来者是容姿端丽的女性，还是商人打扮，马上松懈下来露出暧昧的笑容，对昴轻浮地念叨着：“什么啊，吓我一跳，原来是你的前辈来了，两个人的钱我还是出得起……唔啊？！”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就被昴抬脚猛踢胯部硬生生打断了！刚才还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的昴，此刻愣是被气红了脸，她紧握拳头对着弯下腰来龇牙咧嘴的男人大骂：“你在说什么话！奥托莉可不是能被你随便开玩笑的存在！”

“……所以我在你的眼中是什么存在呢？”奥托莉小声念着有点好奇，正巧看到恼羞成怒的男人要起来攻击昴，身边数只恶烂虫迅速飞了上去扑在了男人脸上，顿时把他吓得连连后退撞在墙上，苍白着脸把恶烂虫全部都赶跑。

太奇怪了，自己只是调戏了灰发女人一句，刚才还很害怕的女孩就这么生气！而且自己想对女孩下手，女人就让虫子扑自己，和虫子关系好的女人绝对不正常！男人的眼眶里布满血丝，一方面出于被女人瞧不起的愤怒，另一方面出于对小众异类的排外感，他愤怒地叫骂：“你们居然会操控虫子，肯定是魔女吧！我要精神损失费！不然我说出去！都说出去！”

……魔女也比嫖客好吧。看着男人破防的样子，昴皱着眉头心想。这时奥托莉走到了昴的面前，拦下了还想再踢一脚男人的昴，面无表情地对男人说道：“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解决这件事？女人在男人面前想息事宁人，方法可不多啊。男人眯起眼睛，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恐吓很成功，在他眼里，会操控虫子的女人终究还是女人，没有男人陪伴的女人在外面闯荡有多容易被造谣，这点不用点明大家都知道。他戏谑地笑出声来，直起腰杆对奥托莉咂出唾沫星子：“终于知道错啦？你们两个要好好赔礼……咕哇？！”

和昴一样，同样不给男人说完的机会，奥托莉突然给了男人一记右勾拳！迅速放倒的同时一只趴在帽子上的毒虫也跳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在男人的脖颈上注入了麻痹毒液！

“奥托莉……！你……一拳打死一个男人？！”看着男人被揍歪的下巴，昴大吃一惊，奥托莉平时能把自己制服还以为只比自己厉害，但她一拳就把男人的脸打成这样……也太凶悍了，简直是能把墙壁揍出一个坑的力度啊！

“只用拳头是打不死的啦！你知道我没这么强！好了，趁他脑震荡追不上来，我们快离开这块区域。他是本地帮派的混混，醒来后会找我们麻烦的！”看着昴害怕地躲在自己背后，奥托莉扶正帽子无奈地纠正了她的说辞，抓着她的手往巷外的光亮跑去。

“我们俩的商旅还真是波折啊……”

“没办法，本来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你后悔跟着我吗？”

“不会哦！感觉和奥托莉在一起的话，去哪里都可以而且什么都做得到！”

背后昴的笑声给自己注射了一管强心剂，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会紧跟在自己身后、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她，让长期保持悲观的奥托莉第一次感受到了放心的情绪，她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奥托莉的心头一暖，脸上浮现出了符合这个年龄的柔软微笑，然后眼眸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暗黑的巷子，温度瞬间切换，那是冰冷的最后一眼。

可恶……！虽然头被打得很晕但不至于不清醒，趴在地上的男人有气无力抬头怒视前方，当然撞上了那个女人俯视自己的回眸。多么嚣张的眼神，明明是个女人，多么嚣张的眼神！不可原谅，等我从这里爬出去，你们都会完蛋！特征都记住了……虽然灰发女人的特征比较弱，但黑发黑眸的女孩子很少见，之后肯定要到处散播你们的谣言！让你们不敢出门当商人！

吱吱吱——

正当男人为未来的计划咧出狰狞的笑容时，可爱的小动物才会发出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妄想。他斜着眼珠看过去，原来是老鼠，是一圈老鼠，是一圈又一圈的老鼠。无数泛光的红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密密麻麻地发出吱吱叫声，尖锐的胡须震动着，那是即将饱餐一顿的信号。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老鼠？未等把疑问吐出，下水道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往自己层层涌来，尖锐的啮齿无情地撕下了块块血肉，在每只老鼠都能分得一口肉的饱食盛宴中，沦为餐点的男人发出了恐怖的尖叫！他想扭动身体逃跑，但麻痹毒液让自己动弹不得，血红的肉、粉红色的筋、白色的骨和灰色的血管在小口小口的啃噬中暴露在空气中，如此绝望的景象，让临死前的男人想到了传说中的三大魔兽——大兔。

虽然老鼠和兔子的颜色不一样，但啮齿都出乎意料的锋利啊。

“好像听到了尖叫声？”这个时候聚集那片街道已经有段距离了，吹过来的微风带来了一丝不协调音，昴不安地回过头，她什么都没看到。

“这里是贫民窟附近，什么声音都有，倒是你怎么又跟着别人走了。”

“对不起奥托莉求你不要生气！”

背后的昴被自己无情的眼刀吓得要哭了，奥托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再说什么只是更用力地握紧她。巷子里的事情她没必要知道，虽然自己很讨厌杀人，但也曾教唆过地龙杀过人……当然那个是正当防卫，让老鼠解决他，也是正当防卫。

虫子们不懂妓女二字，复述信息时，只表达了那个男人对昴说过「黑色的、母亲、重复见面」的字眼。奥托莉凭借经验，意识到男人对昴说的话是“黑发黑眸，妓女，很好认。”，光是这样就不能让男人活下去了。黑发黑眸的女孩只有菜月昴，怎么可以让他四处散播拥有这个特征的女孩是妓女的谣言，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在受害者的背后指指点点？

知道菜月小姐曾经遭遇了什么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等等奥托莉，你的手真的把我捏得痛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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