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成年礼的鼓点撞碎夕阳时，阿棠胸前的茉莉花链突然同时绽放。姑娘们用三十六种鲜花编成的浴池里，乳汁正从屋顶特制的莲蓬头喷洒而下，混着忍冬露的水珠把宾客们浇成雪色的人形陶俑。

"吉时到——"春桃姐拉响拴着红绸的铜铃，阿棠却在此时露出雏鸟破壳般的微笑。她倚着特制的弧形软榻，看小满用乳汁皂雕的蟠桃堆成小山，当归正往宾客发间插凝结的乳脂簪花。谁都没注意到少女的瞳孔正在扩散，像两滴化入湖水的墨。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茯苓。她端着合卺酒走近时，阿棠的指尖正簌簌掉落晶莹的碎屑——那些承受了太多生命重量的骨血，正在月光下蜕变成半透明的晶石。姑娘们手挽手围成屏障，用体温延缓消逝的速度，却见阿棠的胸脯愈发巍峨地隆起，仿佛要把十六年积攒的月光全部倾泻。

子夜最浓的时刻，少女的躯体终于碎成万千流萤。那对仍在喷涌的雪峰却温柔地悬浮在半空，乳浪在梁柱间织就发光的茧。春桃姐伸手接住飘落的碎晶，发现每片都映着往昔的画面：十二岁初潮夜互相依偎的剪影，十五岁生辰时黏在指尖的奶油，还有昨日众人合力编织的新束胸带。

村民们用三天三夜建起水晶灵堂。乳汁依然准时从云端垂落，在青石地砖刻出年轮般的波纹。姑娘们轮流值守接乳，发现每逢暴雨前夕，乳泉会分泌出带着茉莉香的药露——这正是当年她们喂给阿棠的配方。

十年后的春分，当最初接引乳汁的陶瓮突然开裂，蓄乳湖的东南角升起两座奶白色的小山。地质先生说这是罕见的钙华地貌，唯有富含矿物质的泉水经年冲刷才能形成。但村里孩子都知道，那起伏的曲线多么像某人笑时的卧蚕。

如今成年礼的少女们仍会佩戴乳晶胸针，那些阿棠最后的碎片在体温滋养下，会在仲夏夜渗出清甜的露珠。货郎说山外新建的育婴堂墙上，不知谁画了幅巨型壁画：云朵化作的乳房下，万千张笑颜正如春笋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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