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琳主任……不要……」

「對不起……不要傷害她們……」

「啊……啊……不要……」

……

「不要!!!」

從噩夢中驚醒的我全身畏寒、冷汗直流，猛然想要坐起身子，卻被身上的綁帶拉回床上。我大口喘著粗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勢正侵襲著我，與背部傳來的冰涼刺骨相互交融著。

我嘗試想要擺頭觀察四周，卻連頭部也被固定在原地，寸步難行。周遭如實驗室般的冰晶白面牆體滿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頭頂那盞手術燈尚未點亮，卻好似隻八眼蜘蛛般緊盯著我。

正被綁在鐵床上的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待宰羔羊。

一股濃濃的噁心感自我喉頭傳出，苦得我不自覺地發出呻吟——要是語婕和安娜沒有及時出現，我恐怕早已被瑪琳玩弄致死。

「醒啦?」這時，伴隨著起身後椅子摩擦所發出的嘎吱聲，遠方某人朝我問道。

一時間聽不出聲音主人的我微愣一會，不敢冒然回應，只能掙扎著想要抬頭看那來人一眼，卻始終無法移動半分。直到安娜的臉浮現在我眼前後，我那緊張的心緒才逐漸緩和下來。

「幹嘛那麼慌張呀?」她笑著戳了一下我的臉頰。

「我以為……我要被分屍了……」我一面說，一面感到身子仍在發抖，「為甚麼要把我綁在這裡?」

「因為怕你亂動啊，要是二次傷害就不好了。」安娜嘆了口氣，憐惜地捧著我的臉說道:「委屈你了，被瑪琳傷成這樣。」

我一聽，各處傷口瞬間隱隱作痛。

「她究竟為甚麼要這樣針對我……」我微微哽咽地握緊雙拳，「還把小安也打傷……」

「瑪琳這個人，討厭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擋到她行走的路，不論礙事或礙眼，她都會想盡辦法根除。」安娜淡淡地說道:「包括在她底下做事的人以及學生，通常最後沒死也剩半條命……」

安娜頓了一會，接著道:「在她眼裡，容得下的只有能夠為她帶來利益的人、事、物。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像小雨那種實力、權力皆高過於她的存在，才能迫使她不得不選擇屈服。」

聽完，我靜靜地盯著安娜閃爍的眼神良久，心裡不禁冒出更多疑問。

「小雨老師她，是怎麼樣的人?」我喃喃問道:「能讓瑪琳面露恐懼的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安娜一聽，悄悄地將視線挪開，推了一下眼鏡後說道:「其實，你只需要把她當成一般人來對待和相處就可以了。她和我們並沒有甚麼不同，不需要把事情看得這麼複雜。」

她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應。

我聽出了其中的無奈，也只能輕輕地點了點頭，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可替心裡那千百個問號蒙上一層遮掩的我，卻也因此感到越發焦慮。

「那……小雨老師人呢?怎麼只有妳在這裡?小安她們呢?還好嗎?」我擔心地丟出一連串的問題，感覺自己已經瀕臨崩潰邊緣。

然而這時，安娜卻輕柔地用手指抵住了我的唇。

「小雨是今天說明會的主講人，已經過去準備演講了。至於小安嘛，她的傷勢並沒有想像中嚴重，只是受了點皮肉傷，所以在潘朵菈的陪同下參加說明會去了。」安娜微皺著眉，牽著我的手柔聲責備道:「你啊……傷得這麼重還在關心別人，知道自己差點被人打死嗎?」

「我得趕快去請醫生幫你上藥才行，你在這裡等一下。」安娜說完，輕輕地在我的臉頰上給了一個香吻，接著便很快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

在安娜離開過後，遠處那道鐵門的開關聲在間隔不到五分鐘內又響了一次。

後來進門那人始終沒有出聲，我卻無比清楚那並不是安娜——

自從那人進房後，整個空間便瀰漫著一股莫名的陰冷氣息。

器材的敲碰聲，在密閉的室內更顯清脆響亮。我緊張地盯著頭頂的手術燈，甚至都能聽見心臟正在高速顫動。

突然間，手術燈忽地亮起，強烈的燈光使我難受地閉上眼睛。背後的鐵床開始微微移動，直到最後將我架起直立於空中。

然而，待我睜開雙眼定睛一看，那個正站在我面前拿著一鐵盤醫療用具的「醫生」，竟然是蘿菈。

「為甚麼一副這麼驚恐的樣子?」蘿菈面無表情地盯著我。「我很可怕嗎?」

「沒有!」我趕緊搖了搖頭，身體卻不停地想要逃離。

「有吧。」蘿菈瞥了我一眼後輕嘆一口氣，將手中的鐵盤放到一旁的推車上，隨後開始調配藥劑。

「怎麼回事?」她指著我的傷處問道。

我愣神看著蘿菈，滿臉的不可置信。心中燃起一把濃濃的無名火，可懦弱的我即便怒到嘴邊也依然不敢太過情緒化，只是冷聲道:「幹嘛明知故問，妳跟她明明是一夥的，不是嗎?」

我緊盯著蘿菈，眼神雖相當銳利，眼尾卻有些下垂，甚至冒出幾滴冷汗。

然而，只見她冷笑一聲，並沒有給予我任何回應，只是繼續專注於將調製完成的藥劑灌入針筒之中。

我見狀，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對啊……我到底怎麼敢的?現在的我不僅手無縛雞之力，身體也動彈不得，如果蘿菈真的想置我於死地的話，我根本難逃一死。

那管藥液是用來把我毒死的嗎?

我會被折磨，還是瞬間死去?

我開始慌了起來。

看著緊張到滿頭大汗的我，蘿菈的嘴角隱約微微上揚。她走著極輕的步伐來到我面前，手中的針筒在我的視線中瞬間變得模糊，我恐慌地閉上眼睛，渾身顫抖。

「看我。」她命令道。

我顫慄地微睜雙眼，看著她在我面前輕壓活塞，使得針筒裡的藥液在空中射出，嚇得我趕忙低聲下氣地哀求起來。「對不起……拜託妳不要殺我……」

無法抑制恐懼的我，甚至直接哭了出來。

「殺你?」蘿菈死氣沉沉地盯著我。「不，我要凌虐你。」

「不覺得生不如死，很刺激嗎?」她冷冷地把我的包皮退去，接著將針頭抵在我的馬眼前。「從這裡插進去，怎麼樣?」她不帶聲調地問道。

「不要……拜託不要……」

「要。」

「不要……求求妳，求求妳……嗚嗚嗚……」我瘋狂地哭求著。

「哭得真醜，像條狗一樣……不，那樣太汙辱狗狗了，你的樣子最多像個奴隸。」

「是……我是奴隸……」我哽咽地附和一聲。

「誰的奴隸?」她將針頭猛地頂在了我的脖子上。

「妳的!妳的!!」我驚恐地大喊。

「我是誰?」她輕輕捏起我的臉頰，用她的死魚眼緊盯著我，看得我心裡發寒。

「蘿菈主人……」我卑屈地哀求道:「主人，請您饒賤奴一命……」

然而，蘿菈見我恐懼到幾近崩潰的樣子，卻突然「噗哧」一聲漏出竊笑。她將手中的針筒放回了鐵桌上，轉而抽了幾張面紙替我擦拭臉上的鼻涕和淚水。

「白癡。」

話音一落，我不禁愣在原地。

蘿菈冷不防的「白癡」二字一出，竟帶著點甜甜的嬌羞。那並不是責罵，而是微微的不捨中參雜著對對方的關愛，是真心覺得對方「白癡」，卻蠢得讓人心花怒放。配搭上她柔柔地在我臉上輕撫的手感，那種極致的反差使得原先填滿我內心的恐懼頓時消散大半——

明明身形可愛的她，做出可愛的事應該要是正常的才對。

我呆若木雞地望著蘿菈發愣，剛脫離情緒頂峰的我仍在微微啜泣著，情緒複雜至極。

「你是真覺得我要殺你?」蘿菈壓住了嘴角，語氣似乎不再像先前那般冰冷。

我聽完先是點了點頭，緊接著卻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蘿菈靜靜地盯著我，兩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

「別哭了，我不會對你怎樣。」她抹去了我臉頰上的淚痕。「我沒有要殺你，我要救你。」

說完，她便搬了張椅子到我跟前踩了上去，並重新拾起了桌上的針筒，看得我再次心慌起來。她將針頭對準我的手臂，眼看就要扎進肉裡，可會暈針的我此時卻閃避不了視線，也扛不住喉頭不斷傳來的陣陣噁心感。

正當我快要崩潰的瞬間，只見蘿菈輕輕地將她的頭靠上我的肩，貼心地替我擋住了視線，並將她的小身板緊貼於我胸前。

「深呼吸，憋住不放。」她輕聲耳語，並在我呼吸的剎那間把針頭插進肉裡，將藥劑打入我的肌肉當中。

頃刻間，我感受到身體變得輕盈許多，傷處的疼痛竟也出乎意料地在逐步消散中。

我不自覺將我的頭舒服地靠在蘿菈香肩與香脖之間的夾角處。

「好點了嗎?」她的嗓音好似一塊融化的冰。

「嗯……」我酥麻地癱軟在她身上。

「仔細聽好了，我只說一遍……」蘿菈正對著我的耳朵細聲道。

「我的確是故意跟你報錯老師的，可我會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為了不讓你成為小雨的玩物。」

「我不知道後面還會來個小安，也不知道她這麼剛好是潘朵菈的學生，更不知道你們會被瑪琳找上麻煩。」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瑪琳那人渣勾搭上，也根本沒有想要害你的意思。」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受到的痛苦都由我來承擔……」

「對不起……」

蘿菈的道歉聲一落，我瞬間僵硬地定在原地。

我聽得出來，那是真心誠意的幾句致歉。

「你信任我嗎?」她的聲音在我耳邊環繞，用手輕撫著我的身體。

我能感覺到我的耳膜正震盪著，把我的腦袋一併晃得暈眩。

我混亂地點了點頭。

「信……」我幾乎是以氣音回道，同時輕捏大腿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我真的不懂，小雨究竟是甚麼樣的人?」我緊閉雙眼，微喘著氣問道:「為甚麼妳們總是把她形容得像個無惡不作的壞人?為甚麼大家看她的眼神不是恐懼就是憎恨?」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蘿菈頓了一會，接著道:「但相信我，跟她保持距離，別讓自己陷進去。」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會發現……」

然而這時，蘿菈的話音未完，房間後方的鐵門卻應聲而啟。我抬眼一看，走進房門的人正是安娜。

蘿菈自然也聽見了動靜，只見她假作若無其事地與我分開距離，開始佯裝正在替我上藥的樣子，並在過程中藉機靠到我的耳邊氣聲道:「我會再去找你的……」

我倆對視一眼，對彼此輕輕地點了點頭。

已經走到一旁的安娜看著我們的樣子，眼神稍微有些不對勁，隱約閃過了一絲狐疑。不過，她也很快地隱藏住情緒，衝著我給了個甜美的微笑。「感覺怎麼樣?」

我一聽那有意無意的語帶雙關，不禁吞了口口水。

「好很多了，好神奇的藥。」我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尷尬。

「當然，蘿菈主任是我們會社的神醫呢!」她笑著看向背對著她的蘿拉說道。

「哪裡，會調點藥罷了。」蘿菈的語氣再次恢復往常的冰冷。她轉過身將手中的器材置於盤中，接著便將推車上手，推到安娜身旁說道:「他的身體需要能量，帶他去吃點東西吧。」

「對了小翔，你得禁慾三天。」她說完，便徑直離開了房間。

安娜推了推眼鏡，眼神閃爍，一時間一言不發。我見狀根本不敢貿然說些甚麼，只能跟著保持靜默。

「下禮拜的課程，到底會是甚麼樣子……」我忍不住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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