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看入口，辰子灵河也不过是个山间巨岩之间露出的普通岩洞而已。只不过只要花时间穿过入口真正走进其中，就会很快意识到入口确实只不过是入口，而灵河当中则是别有洞天。

‘周围灵气水平优良，建议：及时补充真灵。’弥苑身旁的仙灵机偶轻声说道。

“是啊…”

弥苑望着那条在头顶奔涌的灵河，虽然只是随口答应着，语气却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感慨。

此时她站在一道宽广的地下洞窟跟前，这片地下空间当中内各种灵植丛生，奇花异草遍地，俨然一副隐世桃源的清新美景，而照亮洞中奇异美景的则是洞顶上方翻涌流淌的大股耀眼辉光。

那是大量灵蕴流淌而过产生的明亮灵光，宛如宽阔大河一般在这地底的天空当中奔流而过。这海量灵蕴汇成的奔流穿行在遍布明亮灵玉灵珠宛如星辰般闪闪发光的洞顶岩盘间，两旁有大片攀附着苍翠植被的崇峰峻岭自上方垂下，不时有蕴灵真露自其间滴落，灵光耀眼宛如流星。

那便是灵河本身，哺育这灵河地渊中一切生灵的灵气源泉。

灵河当中的景色，即便在弥苑这个经历过转生的人看来也相当壮阔…难怪会被大唐户部当成是旅游景点去大加开发。

“周围好像没什么人类活动的踪迹？”弥苑看向身边的机偶，郊狼机偶追踪方面的性能也很强。

‘是的，机偶的追踪分析系统暂时未发现有人活动的迹象。’机偶点了点头，相当严谨地说道：‘但是根据此灵河地渊的空间拓扑推测，目前能观测到的区域恐怕还不超过其总尺寸的四分之一。建议殿下保持谨慎，继续侦查以确保安全。’

弥苑觉得机偶的提议很有道理，随即掏出几张灵符在身后入口处布下了几道监控用的禁制，然后沿着灵河的走向开始朝着深渊的更深处前进。

飞行在静谧的地渊林野上空，弥苑四处观察着其中的迹象，在一路上不断向周遭探出真灵，收集着遇到的灵药灵玉等作为样本，同时也让机偶对这些珍奇的分布情况进行实时记录。

灵河地渊当中灵气充足，因此也时常有恶灵汇聚现界，不过大多数都被馋嘴的各路灵兽乃至具备神志的灵植捕食一空，数量没有增长的迹象，总体而言相当安全。

完善的蕴灵生态圈也是灵河内没有大规模人类活动的证据，因为多数灵兽不喜欢靠近人类。周围来往的人类一多，灵兽就会进入灵界迁徙离开，只有灵猫灵犬等少数种群是例外。

辰子灵河分叉不少，连带着地渊当中岔路也较多，加上弥苑进来时走的道路，整座地渊当中有着足足四条足足数十公里宽，深度更是有着数百公里的主要岔道，空间相当庞大。

而为了充分了解其中每一条的地形与情况，弥苑只好费些时间将其全都走一遍。好在一路上她收集到的灵药灵材等珍奇也不少，还找到了好几条优质灵玉灵璧矿脉与票券灵珠等的丛生地，前者她采集了一些之后就记录进了报告中，后者则听从澹台瀞的建议干脆全部收入囊中。

因为矿脉会随着灵气沉积逐渐增长，本质上属于可再生资源，而票券灵珠这类珍奇都是偶然顺着真灵涌流从灵界洗刷到现实当中现界的，体积又不大，与其放在原地积灰还不如自己收好。

灵河当中类似的不可再生珍奇如此丰富，也是其中尚未有修士踏足的铁证。

有如此多珍奇收获，探索灵河的过程中弥苑几乎全程精神满满，等她花了一整晚粗略探索完地渊中第三条分岔时，她脚下的浮游云团都几乎耗尽，那道腾云符也早已燃尽灵蕴化作飞灰。

虽然弥苑有的是腾云符，不过她还是暂且降落在地面上，驱散了身边剩余的一点浮游云雾，准备在下地稍微走个几步，活动一下筋骨。

然后她刚搂着机偶落地就惊动了脚下沉眠着的几道恶灵，几道灰黑的鬼影当即尖啸着窜出了地面不断逼近，好在弥苑怀中机偶反应同样十分迅捷，立刻随手甩出几枚灵击弹将其击碎。

抬脚避开飞到脚边的小块恶灵残片之余，弥苑也对自己居然太过兴奋而忘记用灵觉侦查着陆位置感到有点懊恼。不过…

‘…此处恶灵特征信号水平比周围更高，请多加警惕。’机偶也出声提醒道。

‘怎么回事…怎么一到这里恶灵就变多？’

弥苑望着近在眼前的那最后一条尚未探索过的岔路口，蹙眉向其中走去。

果然，弥苑越是向第四条地渊岔道当中前进，灵觉中看见的恶灵就越密集。她不得不将身边容易引起恶灵注意的仙灵机偶收回机柜中藏进衣兜里，自己再凭借着足够高的灵觉在岔道当中满坑满谷的恶灵之间潜行。

如果真要和这种数量的恶灵硬碰硬起来，弥苑虽然不一定打不过，但怕是要拼掉不少家底。这些恶灵打了又不会给什么好东西，弥苑实在是懒得和它们纠缠。

想到这里，弥苑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听澹台瀞提起过，世上有些功法是可以吸收恶灵残块化作自身法力真灵运用的。这类功法主要是胜在不挑食，此外和李氏仙法比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优点，也没什么特别的缺点。

或许这种功法源自魔宗，不过如今的大唐已经没人还会只看功法判断人的好坏。

在这两百年的人为选择当中，即便是过去的魔修也已经在唐律规制下摒弃了大多数血祭之类反人类的手段，成了只不过是有些另类的仙门传承。而如今大唐官府办事基于实事求是的原则，对于遵纪守法的宗门没什么成见，不遵纪守法的那些也都已被唐军按在历史的长河里悉数溺杀。

无论如何，弥苑也不会那种特殊功法，恶灵对她而言只是恼人的障碍，不如绕开图个清净。

在这方面弥苑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起码她的灵觉够高，要想主动避开恶灵没那么困难。要是换成灵觉没那么高的修士走她走过的地方，分分钟就要被嗷嗷叫的恶灵追得满山乱跑。

等弥苑翻过走进地渊岔道中央的一片山峰之后，她很快就明白了此处恶灵如此之多的原因：在山峰的另一面，大片模样古朴却欣欣向荣的城镇自这条地渊岔道的尽头延伸到中段位置附近，其间甚至还有官道相连，俨然一座地底之国。

有人类活动才有城镇，而当周遭灵兽迁徙离开之后，失去天敌的恶灵自然就越来越多。

这样看来，这些城镇多半也是有仙门支持才能在此扎根，否则凭凡人的武力很难抵御地渊内伴随着大量灵气奇珍一同涌现出的大量恶灵。

思考着这一点，弥苑将此处情况也撰写成了报告，然后就朝前方最近的一座城镇走去。

与大唐如今高度现代化的巨型府城不同，这处地渊当中的城镇依然保留着过去的古朴面貌，除了城中低矮的建筑外，还有大片城墙将整座城围起，连靠河的一面也不例外。

这些城墙的主要用途无疑是用来防范恶灵而不是人类，否则也不会在面朝河流码头这类交通枢纽的地方建上城墙。

在走向地渊城镇的途中，弥苑逐渐发觉那城墙看起来似乎有些毛茸茸的，再凑近了些才看见那是因为城墙表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种紧致符纸的缘故。那层层叠叠的姜黄色符纸随风而动，使城墙看着仿若一条沉睡的黄龙，盘踞在城镇外…而那座面朝南面的城门，就像是它的龙爪。

此时正巧是清晨，等待入城的挑夫车马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列等候。弥苑扯出经纬灵织在身上的短裙外面套上一件款式模仿道袍的皂色庞乔斗篷，也跟着排起了队。

套上斗篷主要是因为此处看起来相对保守，弥苑穿着短裙示人太过特立独行容易惹上麻烦，而之所以不真的套件道袍，是因为庞乔斗篷无袖的设计更方便她从胸挂口袋当中取用各种灵符。此外，经纬玄织会在弥苑施术时自动形成开口，必要时她可以直接在斗篷下面掏枪开火。

其实弥苑甚至还考虑过让机偶拿着枪藏在经纬玄织斗篷中，自己一掀开斗篷，机偶就能开枪…不过仔细一想这场面似乎有点神经病，因此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要是真到需要机偶提供火力的时候，弥苑只要让机偶自己从经纬玄织里钻出来就行了，有功夫动手掀衣服还不如自己掏枪开火。

入城的队列缓缓移动着，几名身穿甲衣背着火绳枪的军卒很快来到弥苑跟前。

“小妹妹，你一个人进城？”那名军卒困惑地望着面前身高只到他胸口的道袍女孩。

“对。”弥苑点点头，解释道：“我不是小孩，天生长得小而已。”

“行…那你是做什么的？进城干嘛去？”军卒按惯例盘问到。

“炼丹的。进城打听附近灵药的位置。”弥苑说了个不算假话的理由。

“你是个丹修？”

军卒很是讶异地又打量了她几眼，犹豫着继续盘问道：

“唔…空口无凭，可有实证？”

“有我炼的丹。”弥苑自斗篷下的胸挂中抽出一张封着几瓶灵蕴丹的封灵符甩了一下将其捋平，随即轻松写意地催动手中灵符，拿出一瓶丹药交给面前军卒校验。

军卒小心地接过石英药瓶打开，熟稔地拿出一只分光镜对其中灵丹看了一会儿，点头说道：

“确实是灵丹无疑。”

“等等…那封灵符你又是哪儿来的？”

旁边的军卒望着弥苑手中的灵符忽然神情一变，大惊失色：

“季南城十年前就禁售封灵符了！”

“也是我画的。”弥苑耐心地说着，又拿出一大叠灵符晃了晃：“我既是丹修，也是符修…”

“…下官见过道长！”军卒郑重地躬身让开道路：“请道长务必随我们去与安邦王爷一叙！”

弥苑心思一动，觉得去和这里管事的聊聊好像也不错。

安邦王府位于城西南，准确地说是就在城西南角的城墙上，王府下面就是驻军的兵营驻地，而安邦王刘研方就是此地驻军的统帅，在军中任安邦将军，是位凭武道生生打入筑基期的武修，早年间就曾经一人空手杀入叛军营地反复殴打敌将直至其涕泪横流连声讨饶，武德充沛得爆棚。

此外据军卒们介绍，安邦王不仅本人武艺高强，还很有远见地不断投资开发各种新式装备，例如军中如今人手一把的火绳枪，就为季汉带来了整整一甲子的长治久安。

“安邦王实乃人中龙凤。”弥苑附和着感叹道。

“可不是。”军卒们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又很是无奈地说：“可惜好景不长…自十五年前开始，季汉国土上忽然恶灵横行，我们只得搜罗整个季汉的辟邪驱灵之物对抗恶灵进犯。但这魑魅魍魉来势汹汹，我们始终无法将其彻底击退，所以王爷才…对了，还未曾请教过道长字号？”

“我叫李弥苑，叫我名字就行。”

“哎，这可使不得！我季汉以礼立国，可不能坏了规矩…”

弥苑短暂地想了想，答道：“…字依灵，号二八真人。”

“二八真人…果然别致。”军卒讪讪地笑着，心想这法号莫不是道长您临时想出来的吧。

而弥苑也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这当然就是她临时想出来的。

尽管就建在军营驻地北面，安邦王府大院里还是相当气派的，只不过其中却空有亭台楼阁而看不见几名仆役的身影，给人感觉有些冷清。

“王爷不喜欢让人伺候，平时连一日三餐都是自己下厨。”军卒小声解释道：“这会儿估计就在伙房倒腾锅碗做早餐呢。真人请先在那边凉亭稍候，待下官们去通报一声。”

在凉亭里坐了一小会儿，弥苑就见到了那位安邦王的真容。

刘研方是个身板壮硕的八尺大汉，尽管由于修为高强而依然一副丰神俊朗的清秀少年面容，可这秀气面孔搭配着那一身壮硕肌肉，看起来实在是很有节目效果。

“敢问阁下可是二八真人？”安邦王肃然望着凉亭里即便站起来也只到他胸口的小个子女孩。

“正是。正一宗弟子李弥苑，见过安邦王。”弥苑打了个稽首。

“正一宗…”

安邦王若有所思，随即看向一旁的军卒：

“接引得不错，回头自己去军需处领赏，都退下吧。”

“是，谢王爷。”军卒躬身道谢，离开了王府。

而安邦王则瞪着弥苑看了一会儿，唉声叹气道：

“他娘的…大家都是穿越者，为甚老子就只有这种修了就变肌肉壮汉的功法可用？”

“运气问题，习惯就好。”弥苑哭笑不得地安慰他道：“季汉这里情况怎么样？”

“啧，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刘研方大剌剌地坐在凉亭下的茶几跟前，显得很是郁闷：

“你说我在这种田种得好好的，本来再过个十年连蒸汽机我都能搞出来，怎么会遇上恶灵进犯这种一点也不唯物的玩意呢？要是早让我知道有老乡学到了修仙法门，我还练什么块儿啊？”

“我也是这几年刚穿过来。”弥苑提醒他道：“你要是不修武，没准你都见不着我。”

“…也罢，别的就不说了，兄弟这地方现在都快被恶灵平推了，上仙快拉兄弟一把吧！”

“我看你这城里不是好好的吗？”弥苑纳闷地望着他：“也没见恶灵闯进城里啊。”

“要是闯进来了那还得了？”刘研方眼睛一瞪：“现在还不都是靠之前打劫…呸！是靠着之前去问季汉各地仙门里那些道士们要来的符纸顶着，才没真让恶灵攻进城里来。”

“原来山里那些驱灵符…”

“是啊，反正那些宗门没了我们卖过去的粮食也得跟着翘辫子…我几年前就找他们摊过牌了，现在他们负责画符，我们负责去贴。这样本来也能管一阵子，只是最近出了点岔劈，前几天本该运来的一车符忽然被人给劫了，搞得现在我们手头符纸不够用，很不够用。”

“这点忙我能帮…你穿越过来之前什么文凭？”

“化工学士学位，考研的时候穿的，咋了？”

“帮我把季汉的情况总结一下写篇论文，用白话就行，等我扫了上传完就把符给你。”弥苑说。

她准备让刘研方这个当地人来帮她写报告。

“就这？”刘研方则傻了眼：“作为一个修士，你这不该问我要点灵药灵材天材地宝啥的吗？”

弥苑随手掏出一枚福地票券按在桌上，推到刘研方面前：“认识吗？”

“好家伙，福地票券？”安邦王爷显然也是个识货的：“有这宝贝你倒确实不用找人要天材地宝…季汉国库里头看得最严的就是它们，你到底是在哪找到的？”

“你要是能杀穿恶灵去到地渊另一头去，也能找到不少。”弥苑直截了当地说道。虽然她在来时已经将最显眼的票券群生处都收进了自己的小钱包，不过藏得更好的应该还有的是。

“杀穿…我还是再练练吧。”刘研方瓮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句：“不过你要了论文有什么用？”

“正一宗的工作，让我们探查地渊里的情况——比起我自己到处乱转，不如直接找你写报告。”弥苑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写些人口地形之类的大致情况就行了，我反正也是送去交差。”

“行，一篇论文问题不大。我去找几个人帮忙，很快就能写出来…你手头还有驱灵符？”

“很快就有了。”弥苑拿出一块空白的通灵钢板，拿出手机开始复习驱灵符的制版流程。

几分钟后，望着吞下母版后一张张印出灵符的制符机，刘研方觉得自己的修仙常识粉碎了。

“母版是消耗品，还是需要修士手搓的。”弥苑小声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怎怎怎怎么还有手机的啊？！”刘研方已经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还有虚拟主播呢。”弥苑冲他呲牙笑着：“就是地渊里信号不好看不了。”

“有没有切片？”安邦王爷兴奋得直搓手。

“滚蛋，正经人谁下切片存手机里啊。”弥苑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

王爷很失望：“啧，你不看管人，你不懂。”

“首先，我不是管人。其次，我也不用人管。”弥苑只是斜睨着他。

“看这么多小狗还说不看管人？”刘研方怒斥道：“就是管人，就是管人！”

“别吵吵了。”

弥苑把刚印好的一叠符用扎带扎了起来，递给了刘研方：

“这点符你先拿着，论文的事尽快。回头会有其他正一宗弟子来侦查，你让手下人接应一下，找他们去和宗门沟通买个信号基站放在这，不就天天有管人看了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道友所言极是！”刘研方收好灵符，眉开眼笑地和弥苑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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