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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poya,1

小说: 2025-09-05 13:43 5hhhhh 3230 ℃

「手心」

天花板上爬着渗水的鼓包,与幼时被火舌舔过、含着一大股黄色脓水的手心一样。

烧伤之后的恢复过程更令人痛苦一些,伤口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就像在猪肉上敲下蓝色的印章般,时刻警醒着自己、烙印上还活着的质检许可标记。水泡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胀越大,膨胀到手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死去,变成由无数钻心小生物住满的巨人观。开始一周时每每醒来看见自己的双手都会陷入一阵沉默,随后便像忘记发生过什么一样跪在手掌前恐惧地哭泣,新木场小姐则安静地推门进来,捧着白花花的一堆消毒用具,用让人舍不得自我了断、离开世界的声调轻轻安抚自己,“该消毒了”。

——如果因伤口感染死亡就好了,毕竟是没办法的事,新木场小姐也会放弃的。

一整层白色的皮如手套一样褪去,鲜红的肉重新完整地生长出来的时候,新木场小姐在事务所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株赤色五叶松。“总会长大的,很好养活的。”她用温暖的声音说着,“等你一学年过完回到神奈川,她就能活得漂漂亮亮的了。”

可惜自己当时并没有再次回到神奈川的打算,依稀记得国中的课上老师讲,猫预感到自己的死亡的时候,会走得远远的。得知了自己并非人类的事实以后,自己失去了以“我”自称的资格,并且想死得很远。如果等到身体都膨胀到很大很大以后才被新木场小姐发现,就会令她放下寻找自己的念头;如果看到自己整个人都像手一样膨胀溃烂的话,恐怕即使是新木场小姐也会恐惧,然后逃走吧。前方显示列车到站的电子屏幕数着倒计时,火葬场排队正在叫号,台场家的委托恰逢其时,像是死神放在门口的一封邀请函。

然而新木场小姐在月台前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用仿佛再度让自己被生育出来的声音来轻轻消毒自己胸腔上破的大洞,四散的脏器都好好地塞进来,印有“台场静马”字样的名牌重新别回胸前口袋上方,洒落一地的高中课本被放回书包里。

“如果不喜欢去远处的话,待在这里也可以,那样的委托不必接下。”

就像是在帮事务所内偶尔找上门的孩童修补漏棉花的娃娃。

「事故」

准时在 7:00 的闹钟响起之前睁眼,手心覆在眼前遮盖住天花板的鼓包。盛夏的太阳起得很早,大崎伸长另一条手臂拿来床头的记事本,透过窗纱,房里的薄薄阳光罩着字勉强能看清——今天是回神奈川的日子,记事本上端端正正勾出一个圆。

三天前辞掉了超商的工作交接完毕、咖啡厅的店长说一个月回来后可以继续兼职,卡拉 OK 前台和画室助教,这两项今天发邮件说明情况就可以。她穿着内衣拉开衣柜,拿出了几件换洗的白衬衫、西装裤、领带。还有一条长裙,这是房东婆婆送来的,说孙女买得太大又不小心错过了退换时间。

“给我这样的老太婆穿实在太浪费了,大崎小姐这么高挑,穿着应该很合适。”婆婆是这么说的,大崎轻轻抚摸着新裙子的柔软纱袖。

给自己穿才是太浪费了,大崎这么想着,把裙子好好地挂回去,站在厕所的洗手池前,拿出厨用的大剪刀轻轻俯身贴向镜子,将快遮住眼睛的刘海剪下一小截后,拢起长发在后脑勺上绑了一个紧紧的低马尾,又披上白衬衫把纽扣一颗不落地卡住脖子。她仔仔细细地刷牙,认认真真地洗脸,像是掌掴自己一样扇上爽肤水,释放扎成冲天辫的刘海,最后拉上手套。至于换洗的一些衣裤,则被大崎卷成寿司状紧紧塞入包底垫着,上头摆了一个小手拿包,里面有画室送的颜料、小绘本与储水笔。跪在地板上整理完之后,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向后将脑袋靠在床沿上,左右看了看像是已经搬完家的空荡房间。衣物似乎也并不需要塞这么紧实去腾出空间,毕竟也没有其他东西要放。

大崎站起身,检查了几乎本来就没有通电的家电们,将冰箱的插头拔下,从里面拿出贴着黄底红字折扣标签的切片三文鱼和盐饭团。她很少使用电器,兼职们能将自己的一天从早晨 7 点开始填到晚上 10 点以后,略过早饭其余两餐可以在打工的店内解决,出租屋除了煮热水并不会开火,即便是夏天,夜晚气温降下来时也只需要偶尔开着电风扇就能入睡。

她很久没有用冰箱,辞去超商的工作时领班送了她一盒三文鱼,本来并没有想放进冰箱变成早餐,而是打算与楼下那只得了皮肤病的流浪猫分享的。它一直是瘦骨嶙峋的姿态,背上钻着星星点点的蜱虫,看起来很缺乏营养,大崎会忍着鼻炎打包吃剩的工作餐去喂它。但当晚十一点到达公寓门口时,猫却消失了,走了两个街区的垃圾房都并没有找到它,或许是跑远了吧。

可它的体力连站起来蹭一蹭自己都难,眼睛和背上都有伤,如何消失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新木场小姐。

16/08/17 08:10

「自己出发了,傍晚抵达,会先去一趟镰仓。请您不要准备餐食,自己会外食解决。」

大崎吃下最后一口饭团和鱼肉,将钥匙和手机的备用电池板放进双肩包的隔层里,又单肩甩到背上。她习惯用按键手机,即使代替台场静马念高三时被嘲笑过很多次,说她是贫穷的乡下土女,她也并没有换一部手机的打算,按键对一直戴着手套的自己来说要友好许多,通讯录里也只留有几个号码:新木场小姐、品川、房东太太、台场集团、兼职地点的领班们、还有一串备注得像误触一样的符号,浅蓝色的方格选中在那串符号上停留下来。

直到便利店的门自动地叮叮咚咚响起,大崎才回过神。房东太太恰好和她打了个照面,亲切地将提着两袋橘子分给她一袋——午饭有了着落,空出的包也被填满。

电车上已经塞满了白衬衫、黑西装、双肩包、皮鞋,太阳也将晨雾的把手拉开,泄出些许烤炉内滚烫的热气。

<<<新木场小姐

16/08/17 09:33

「一路上请小心。」

逢魔时刻有雨,大家知道“逢魔”的由来吗?

换乘江之电时,路过的老旧杂货铺中挤出压在灰尘里的滋滋电台声,大崎没有带伞,也不想多花费不必要的钱,于是加快了脚步,比预估的早了一班列车抵达。站台前游客熙熙攘攘,各国语言混杂着塞满空气,碎花的裙子、彩色的吊带衫、绑着头花的凉帽、鱼鳞纹的浴衣,在月台上炸开镰仓花火大会。

人总能在黑白电影中快速找到彩色的那部分,譬如一个红衣的女孩;反过来说,也可以从一片色彩中迅速捕捉到黑白。

黑白的少女背靠着墙,将右边的侧脸对着她,偏着脑袋看着某个方向,大崎顺着自然卷的蓬松脑袋看过去——宝冢剧团的公演海报张牙舞爪地爬在月台醒目的大柱子上,纸上刷着的火光映衬出男役的脸,发蜡把一头金棕的短发顺得服服帖帖,狭窄的鹰钩鼻像凌厉的刀刃,嘴唇则丰满鼓起。男役的眉骨很高,眼窝微微凹陷,眼角下垂柔化了五官,但她鸽血的眼睛温和地扒在过往的每一个人身上,只要看过一眼就像踩到了黏腻的口香糖,缠在脑海里藕断丝连。

宝冢歌剧·宙组公演,谨以此纪念伟大的剧作家逝世 400 周年。

莎士比亚役——新桥盟。

以自己的本名在宝冢剧团活动的演员不多,大多都会为自己取一个华丽的艺名,但“新桥盟”是带着命中注定的演员天赋出生的,她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有着这样的自信。

言而总之,一点也不像。

头发蓬松的少女,那乱乱的乌黑卷发像缅因猫巨大的尾巴,发蜡是没法驯服她的。她的山根要稍低一些,小巧的鼻尖微微翘起而不是勾着。她警觉地发现了紧盯着自己的视线,转过头时嘴角压不住惊讶,轻轻抽动了下。唇部也不一样,她的嘴唇薄薄唇珠又尖尖,吊梢眼是高傲地耸立着的,背却挺得没那么直,露出的一颗红色眼球会直勾勾地把自己的心脏都扎破,下睫毛比海报上的人要浓密些。

“......台场大人?”

“新桥......小姐。”

大家知道“逢魔”的由来吗?当太阳无法盯着地平线的时候,鬼神最容易出现,阴阳两界会打通,活在现世的人类与挚爱的鬼也可以见面,轻轻敲击地面,向所爱之人诉说些什么吧。

“新桥小姐是到哪里?”

“您这是要往何处去?”

“镰仓灵园。”

“镰仓灵园。”

令人尴尬的寒暄、令人尴尬的异口同声、令人尴尬的尖叫、令人尴尬的血飞溅在车窗上,花火大会抵达了高潮。

令人尴尬的好久不见。

就算加快了步伐,也似乎没法挡住这场注定的卧轨与大延迟,车站播报着人身事故。大崎看着新桥松松垮垮的休闲西装——那似乎是一套费力从衣柜里掏出来的正式衣服,宽松的设计但版型做得很好,主人却不太珍惜的样子,袖口有一两处褶皱。

今天或许是必须要买一把新伞了。

「委托」

大崎本就没有继续念大学的打算,她并不准备再支出不必要的钱,本人的计划是在神奈川结束高中之后留在事务所帮忙,然后再去兼几份职。新木场婚姻相谈所在当地算是小有名气,据说祖上是专门调查婚内出轨的侦探事务所。所以高二的假期,新木场小姐收到戳有台场集团合同专门章的文件时感到很诧异:东京的大公司找神奈川的婚介所做什么?

“替代”、“转学”、“仅仅是日常上课”、“大型的考试会由静马小姐本人参加”

“请让自己接受委托。”在新木场将这份可疑的合同丢入碎纸机以前,大崎说。她并不在意委托人的目的与身份,台场集团丰厚的定金也马上随着一身女校制服一齐送达,制服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合身,即使台场集团并没有问她收集过身体数据。作为乙方的义务只是尽量不要与他人发展恋爱、朋友、炮友等任意一种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紧密联系,同时画下新结识的人的肖像方便与照片核对、阶段性上传在校生活报告、记录与同学发生的重要谈话等,以供台场小姐未来的不时之需,就像制作一份游戏攻略。这对大崎来说并没有难度,她的特长就是不与他人发生关系。

“台场同学,麻烦你处理掉这些垃圾咯~”

“台场同学,布置一下天花板上的装饰吧!”

“台场同学,这些箱子就交给你负责了哦,毕竟你很结实嘛。”

文化祭对大崎来说是制作攻略时挑战最大的东西:不必要的兴奋、不必要的攀谈延伸出不必要的同学关系;必须制作的人物报告书换来的只会是台场集团冷冷的一封《donotreply》

。不过也正是这种时候,才能让现实重新像冰凉的爽肤水一样将她扇得清醒,一脚踢回到“大崎”又或者“新木场”的姓氏中,从一场模仿台场集团二小姐的奇妙演剧中打板喊“咔”。

沉重的一箱画具被她在楼梯间唰地放下,大崎的脖间出了一阵汗,于是抽出纸巾揩了揩,与一个和自己身材相仿的短发女生擦肩而过。女生的牙齿白白的,化着舞台妆,身上的制服显示她不属于这个学校。视线对上的时候她皱起鼻子对自己笑了笑,鼻翼间微微卡了一些粉,说道:“需要帮忙吗?”但却用不停看手机的动作暗示着:我很赶时间。等到大崎拒绝以后,才似乎结束了完美的一幕,踏着尖头皮鞋的鼓点哼着歌转下了楼梯。

操场上热闹非凡,而大崎的目的地是远离这篇喧闹的、走廊尽头朝北的美术教室——画架们在那儿凌乱地生长,像是杂草丛生的原始森林,她偶尔会在下课后来到这里练习水彩,画下被窗格切割出来的一小块天空。下午的烈阳透不进去,教室里依旧有些阴恻恻。她单手把木箱环抱在胸前,敲了敲门板,轻轻地说道:“打扰了。”

将画具一个个放入指定的位置,她被飘出来的灰尘拂得连着打了三个喷嚏。而画架们仿佛被超出承受范围的分贝惊扰到,一个又一个接连倒下。大崎意识到了什么,快步向那堆坍塌的中心走去。

“同学...没事吗?”大崎挽起衬衫袖子,用力扒开废墟,挖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不怎么领情,捂住了自己的左眼,露出的眼睛泛着红,她用力地将自己的肩膀撞开,退到教室的角落,尖声道:“你是她喊来监视我的是不是?别装了!!”像一只冲着人类低吼的野兽,浑身的尖刺都高高竖起。

“自己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也没有意识到新桥同学在这间教室里。”

“哈?!这是在睁眼说什么瞎话,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大家都有的名扎。”大崎大步走了过去,抓住了对方随手抄起美工刀的手,同时撒了一个听上去无懈可击的谎。

要犯下故意伤人的罪也至少要有能够犯罪的可能,构成危害行为才行,假想防卫亦是如此。大崎看了看那把美工刀,里面的一节一节刀片早就被掰完用尽了。大崎将那个塑料空壳从新桥的手里抽走,把拾起的眼罩和名扎放入她的手心,而后举起手 ,像是证明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一样向后撤退了两步。

“为什么还不走,现在是文化祭,您没有被孤立的话现在应当在操场。”

绑上眼罩,新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她瞟了一眼大崎的胸口。

“新桥同学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和台场大人有什么......”

她蹲了下来,和撬开茧房失败、无法舒展开身体、即将被捆死在其中的蝴蝶似的,痛苦地发出嘶嘶声,但却不忘从牙尖挤出剩下的半句“与您无关”,带着幽怨的敬语。新桥的胃里冲上一阵恶心,却怎么也呕不出东西,只能环抱住自己的肋骨,顽强地咬着唇,控制身体抖动的幅度。胃部撞在大崎肩头时差一点儿就成功地吐出来,新桥忽然又从土里被连根拔起,悬空着,只能用皮鞋尖踹向扛起自己的大崎的大腿。然而无济于事,她感到一阵恶寒,连握拳的力气都失去了,但还是要坚持在大崎的身上碎碎地念。

“所以呢......现在是在怜悯我?嘲笑我?我不需要任何人伪善的同情。”

“请停止您的妄想,新桥同学体温很高,我背您去医务室。”

“那也麻烦台场大人不要把我像一袋米一样扛着,好想吐。您...哈...又不是什么一直...干农活的农村人。”

大崎确实帮房东婆婆扛过很多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大米、油、空调外机,但没有抱起过活着的生物。大崎轻声说了句抱歉,转而把人放下,将手从新桥的膝盖后方穿过,环住她的背将她重新横抱起来。

医务室的老师暂且搬去了文化祭的街道处,泛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空间内空空荡荡。新桥扶着水池边,发丝垂了下来,快要流淌到池子里。大崎走过去,将自己的发绳摘下,拢起新桥的厚重卷发绑了和自己相仿的低马尾。

“我来帮您,请不要咬断我的手指。”

摘下手套时,新桥瞥了一眼她的手心,并没有说什么,如同等待被母亲喂食的孩童一样张开了嘴。她将粗糙的指尖压进新桥柔软的口腔中,向内抠挖了几分,按着舌面深处捣弄。呕吐物涌出来的时候大崎还没来得及撤出手指,但她并未作任何反应,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拍新桥的背部,尽量模仿着新木场对待她似的语调,“没事了”“没事了”地说着。蹭过薄薄的衬衣时,大崎感到有一排不规律的凸起。新桥用直饮水过了过喉咙,借着大崎的袖口擦掉了水珠。

“怪不得这样面熟,台场大人。”她含着一股笑意,“您站在天台上太多次了。”

“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低贱的人,实在让我没法移开眼睛。”新桥像唱歌一样说,“是在等什么呢,高高地笔直站着,等一阵强风把您刮下去——将死亡归责于上帝的抛弃,因为那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令人发笑。”新桥的尾音拉得越来越长,无情地点燃大崎袖口的水渍,仿佛嘶嘶地划亮了一根火柴,蹭向浸润着汽油的布料。她不懂得感恩,甚至还想划开对方的眼球,让大崎的伤疤也能被赤裸裸地看清楚。她将伸出手搀扶自己一把的人一齐拉下去,摔倒在泥泞的地面,和自己暴露出同样的丑态。

“捡我抽剩的烟很有意思吗,呵呵......”她又环住了自己的肋骨,做出捧腹大笑的夸张动作。

只有将棺材板卡在她脖间,新桥才会停止无休止的挑拨。她四肢发软,向后瘫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牙齿下意识磨着发出沙沙噪声,翻起眼珠惊恐地瞪大,俯视着那个红色的球体,大崎甚至能看见泪小孔。自己根本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脖子上罢了。新桥不断在嘴里念叨“我就知道”“我要叫警察”之类的话语,将大崎惹得心情愈加烦躁,指尖收紧的同时亲吻上去,夺走了新桥呼吸的可能。她倒是想看看新桥到底能有多爱惜自己的生命,会咬断她的舌头吗?会将床头的花瓶抄起砸向她的脑袋吗?会以正当防卫的名义将自己杀死在这里吗?会成为她所期待的上帝吗?

大崎当然记得新桥的脸,名扎只是欲盖弥彰的幌子罢了,她感到一阵被看穿的心揪与被记得的兴奋,简直要被那颗盈满生命力的独眼捅个对穿。口腔里还残存一点酸味——这不是一个愉快的吻。在新桥晕过去之前大崎松开了手,与那具滚烫的身体粘合在一起,带着寄生的信念拥抱住马上就要昏迷的、火热的月亮。果然被咬破了舌头,她品尝到了活着的血腥味与疼痛感,和月亮一起睡倒在病床上。今天过后大崎也并不想制作一份名为“新桥冥报告书”的文件,就当是十七岁的青春期末尾最后踩出一个叛逆的泥脚印。

新桥冥入驻进来,像是快闪店似的在大崎的商场里开张了半个月。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拿着大崎的手机时新桥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她从没用过按键输入法,于是随手按了一串莫名其妙的符号,郁闷地把黑色的小铁块丢回大崎怀里。放学后两人会前后出现在森林一样的美术教室里,大崎画被烟霞点燃的红色天空,新桥手里大多时间会拿一本辅导书,但也会出现一册小说,或者是钢笔与稿纸。他们有时会交换指尖,又有时唇对唇相碰,每当告白的字眼即将滑落,新桥就像害怕她讲出口似的,抢先说一句“明天您再来这儿吧,我先走了。”

「记事本上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唯独没有我?」

「您告诉我你不喜欢画人像。」

「台场大人。」

「 您演够了吗。」

新桥仿佛已经准备了很久,窗外的积云终于凝聚成了一团雨。大崎张了张嘴,如同哑声的雷,她该从哪里讲起,她的手心?她的委托?她无法解释,新桥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的机会,第二天就撤走了柜台,不见了踪影。大崎会犹疑和新桥冥对话是否都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梦,毕竟她的生活就是作为“台场”的一部演剧,于是又转而庆幸交换联系方式的那天,新桥留下的备注是稀奇古怪的,每每盯着看都能洗出真实的回忆来。

——月亮滚烫的身体......月亮的。

「橘络」

惊雷从云层滚落,暴雨扇在窗户上,盛夏的天气预报不怎么准,电车全线停止运营,新买的雨伞被愤怒的风雨敲打到骨折。

>>>新木场小姐

16/08/17 11:48

「雨下得实在太大,可能要明天才能抵达,自己会找酒店住一晚的,请您不要担心。」

她们并排坐在床沿,中间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新桥从包中拿出一本书,像一年前的初夏那样。大崎拉下手套,捏起两个橘子,将其中一个放在新桥腿边,犹豫了下,又拿回来扒掉了橘皮,抽出干净的纸巾将果肉铺在上面,重新放回她旁侧。新桥仍没有动橘肉的意思,即使大崎听到了右侧传来的咕噜声——应该是新桥的肚子。

“您姐姐......”

“真会找话题呀,'台场大人'。”

“啪”的一下,新桥几乎是咬着牙合上了书,在“台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兄长,姐姐在生出来前就被兄长消化掉了,”她微笑,指了指纸巾上的橘子,“我不吃白色的东西,请您闭上嘴,然后剥掉。”

像在文稿内打了又打、删了又删,粘腻的沉默在潮湿的空气里面胶着。大崎仔细地将一丝丝的橘络掀开,扯下,叠着放在纸巾上,堆成一个白色的小坡。

“请叫自己大崎。”

“您又在演给谁看。”

“身份证明上的姓氏是新木场。”

“和我无关。”

“自己是神奈川人,目前在东京打零工,此次是去给祖母扫墓。”

“不感兴趣。”

“自己一直在想着您。”

久违的笑声从身体旁侧飘过来,新桥捂着嘴,差点被橘子呛到,笑得浑身颤抖。

“你这家伙自己不觉得好笑吗?”她将敬语烧在点燃的笑声里变成灰烬,乌黑的卷发在背上弹跳,“从最开始就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最后连名字都是假的,比盟更会演戏,你这大骗子......”她的声音不断拔高,把雨点冻成冰雹,却在最高处突然被卡住,抽动着鼻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大崎垂下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身,走过去将空调关掉,她从包里拿出新的两件衬衫,将其中一件放在新桥旁边,她看了看新桥肩头湿掉的那块,试探着说:“新桥小姐先去洗澡吧。”

“恕我拒绝。”新桥又打了一个喷嚏,在下一秒惊叫出声,凌空被扛起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但这次她有力气更好地挣扎,用力在大崎背上不停抓挠,大声地指控暴行,直到进入狭窄的浴室,被丢入浴缸。

“您到底想怎样?”

“不洗热水澡的话新桥小姐可能会感冒、发烧。”

新桥的手被牢牢地钳制住,她一口咬住大崎地手臂,却发现对方仍旧无动于衷。良久,她松了口。

“请您滚出去吧。我洗不行吗。”

“自己会背过身站在旁边。”

“......”

眼罩、衬衫、半身裙、胸衣、内裤、袜子,一件件衣物带着愤恨被精准地抛过来,还未等自己捡起一件,下一件就挂到了头上,大崎背过身,像个侍酒师一样将布料挂在自己臂弯,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蒸腾的热气向她扑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在浴缸里放水的话应该用不着花洒......大崎想。她直挺挺地站着,时不时被热水攻击背部和头部。这是很经典的、名为新桥小姐的报复。

“转过身,帮我吹头发。”傲慢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大崎将衣物耐心地叠好,放在洗手台上才转身向赤裸着的新桥走去,她将有着红色疤痕的那面对着自己,纤细的手臂环抱在前面,关节处红红的,大崎展开一条柔软的浴巾包裹住新桥的脑袋轻轻搓揉,将水都挤出去,最后挡住她的身体。她第一次抚摸新桥的头发,这样被打湿的厚重触感她从未想过,热风将长发重新变得蓬松,在自己手里乱窜。

大崎想起天台的门被打开时,她转头看见穿堂风将新桥的头发挥起来,在风中跳舞的样子。她拔下吹风机的插座,将线路绕在手柄上放回抽屉。新桥转过身,柔软的毛巾落在洗手池上,新桥向后退了半步,将她的领带扯了过去。大崎双手撑在那条毛巾上,湿了的衬衫压上新桥光裸的身体。

“您不是说想我吗?”

“用您的手心告诉我,大崎大人。”

本想再从陌生人开始重新介绍自己、本想再从朋友开始、本想轻轻触碰她的眼睛和脊背、本想用最温柔的姿态交换伤疤。

为什么要这样?

大崎拨开新桥的头发,让两只眼睛都露出来,新桥不安地扭动着,试图将大崎的手拿开,但眼睛全部都暴露在空气中,根本无法对焦,面前手都出现了重影,她挥舞着手臂,找不到真正的那一只在哪里。大崎在空中牵住她的手,将手心的伤痕扣入她的指缝,轻轻地吻了吻新桥的眼睛。“您漂亮到我一辈子无法忘记。”她说。新桥扯了扯嘴角,将差点咕嘟一声冒出来“骗子”给咽了回去,转而倒吸了一口气。大崎从她的耳垂吻起,在她耳边煽风点火,一路向下啃咬过锁骨,停在乳尖。大崎将她抱到洗手台上的毛毯上,舌头转着在乳晕上画圈,用牙齿啃咬挺立起来的乳头,这让新桥像触到静电一样颤抖了下,双腿圈上去缠住大崎的腰。

舌头滑过平坦的小腹还在继续往下,大崎像撬开一只蚌似的抓住新桥的大腿根带着她向上将脚踩在台面上,私处稀疏的阴毛湿漉漉地贴在粉色的皮肤上,大崎跪了下来,抬起头看向被灯光照得发亮的新桥,她正用双手捂着眼睛,严丝合缝地紧紧护着。

“新桥小姐。”

“干...干什么?!”

“您有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吗?”

“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变态!我早就把你忘记......啊......”

用手指扒开那层软肉,大崎立起舌尖,压在突起的阴蒂上,又用舌面压着那颗小东西打转,左右晃动从阴唇往上舔。新桥的腰软了下来,单凭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坐直,只能放弃捂住眼睛,将手撑到身体两侧,扬起尖尖的下巴扭动着腰。

身下亵渎着自己的柔软东西压了一些进来,大崎规律地浅浅舔入湿润的洞口,又马上抽出舌头发出粘腻的声音,左右动着舌头向上吮吸挺起的那颗粉色小豆。她重复地刺激着新桥的私处,在新桥激烈地抖动了两下之后抬起脸,轻声问道:“新桥小姐会不舒服吗?”新桥猛地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狠狠拽过去,恨恨地说道:“您现在是在嘲笑我吧,不要以为控制住我了。”

又在进行她的妄想了......

被按着脑袋,大崎口中的动作更卖力了些,她埋在新桥的双腿间,加快了舌头的动作,脖间的腿收得越来越紧,新桥在她口中抽动着高潮,拎着她的脑袋试图扯开。

“您想要继续吗,新桥小姐?”

“你这家伙要是再拿我寻开心就把你杀了。”

“自己只是想确认没有做令你反感的事情。”

“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的家伙......”

“自己一直很想您、只喜欢您。”

如同捧起一颗柔软的大福,大崎小心翼翼地将新桥包裹在浴巾里放进双人床的其中一张,她拿起一个枕头垫在新桥的腰下,自己将湿掉的衬衫与西裤都脱掉,与新桥一同赤裸着并排躺下,用肩膀将自己撑起来,吻住身边人薄薄的唇。大崎的手重新抚上新桥的下身,手指拨开软肉,按着阴蒂打转,而后试探性地将无名指的指尖轻轻探入狭窄的小洞。新桥从鼻尖发出轻哼,紧张地用手扯住床单。

“会痛吗?”

“没有。”

“舒服吗?”

“不知道。”

像破开一颗青涩的苹果一般,指节一点点地向内探入,试着转动到某一点时新桥微微拱起了背,挺动着腰配合起大崎的节奏。大崎将柔软的被子拉上来,覆住她们的身体,在看不见的地方侵犯着新桥。

湿润的水声从里侧传来。新桥的喉间泛起一点哭腔,哼哼地和大崎交换着吻。大崎又试着进入了一根手指,翻身起来撑在新桥上方,跪伏着去舔她敏感的耳垂,加快了指尖的动作。甬道内柔软又滚烫的内壁紧紧吸附着她的手指,她能感受到新桥的内部在随着她的动作运动着,浓稠的蜜液顺着她的指尖流了出来。

新桥忽然绷紧了身体,缠着大崎的手像是要将其绞死一样用力到颤抖,她松开了紧紧咬住的下唇,用几乎是叫出来的喘声钩住大旗的心脏。她激烈地痉挛着,腰腹顺着大崎在她肉穴中逗弄的手指一起快速律动,溅出爱液,滴落在垫着自己臀部的衬衫上。

她的双眼无神地游离,天花板都随着晕人的激烈高潮旋转,连背上的伤疤开始幻痛到生根发芽。

“像在海底一样......”新桥圈住了大崎的脖子,将她拉入自己所在的泥沼,裸露的肌肤碰在一起,新桥哑着嗓子说,“还活着啊......好可怕。”

惊雷猛地敲下。

「坟墓」

穿上衬衫的时候,自己的胸前口袋里有一个银质的、硬邦邦的东西。

或许是新桥小姐拿错了衬衫,毕竟衣服都没干,自己的包里正好有两件新的,穿着一样的衣服,拿错了也是正常的事情。太阳已经毒辣地挂在空中,将整夜的暴雨连着做的梦一起蒸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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