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瑟尔坐在地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她的眼神不再闪躲，也不再惶恐，只是带着一种不解又依赖的神情，仰望着他。

瓦德希尔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那一套——精致、纤细，甚至可以称得上优雅的束缚具。

银白色的项圈，上面刻着微不可见的符文，中央是一颗黑色宝石，仿佛深渊里的一滴眼泪。脚踝与手腕的镣铐如同艺术品般打磨光滑，边缘柔软，没有一丝锋芒。

它们不像囚具。

更像首饰。

艾拉瑟尔歪着头看着它们，眼里露出一点不确定的疑问。

“……这是什么？”

她用那种孩子般轻声提问的语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碰到项圈那一刻，却本能地颤了一下。

它有一丝冰凉。

也有一丝……熟悉。

瓦德希尔半跪在她身前，语气温和得像在哄她入睡：

“它们是给你的。”

他将项圈轻轻扣上她的颈项。

没有强迫。

只是缓慢地、精准地、温柔地……像在为一位舞者准备登台的礼仪。

艾拉瑟尔眨了眨眼，下意识抬手去摸那个圈，触感顺滑，像某种皮肤的延伸。

“……它有什么用？”她困惑地问。

“它是证明。”瓦德希尔一边为她扣上手腕的镣铐，一边低声说。“证明你是我心爱的宝物。”

明明是冰冷的金属，但是扣在手腕上的时候，她却感到一股温暖。

艾拉瑟尔怔住了。

“宝物……？”她重复了一遍，像在咀嚼这个陌生而甜腻的词语。

“是的。”瓦德希尔抚摸她的脸颊，指尖绕过她耳后，“这些不会伤害你，它们会保护你。”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贴着她的。

“它们会提醒你——我一直在意你。”

艾拉瑟尔慢慢闭上眼睛，似乎感受到了那句话中的“安全感”。

她没有挣扎。

没有抗拒。

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腕上的镣铐，然后抬头，用近乎天真的声音问：

“那我……要做什么，才能当你的宝物？”

瓦德希尔笑了，缓缓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听我的话。”他说，“做我教你的每一件事。”

“只要你乖，快乐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像一个被归还的灵魂，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低矮的天花板，柔软的地毯，温和不刺眼的光线从墙壁中自然流出。空间的正中央是一块空白地板，四周整齐地摆放着靠垫和香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艾拉瑟尔跪坐在垫子上。

手腕与脚踝的镣铐发出细微的金属声，每当她动作稍大，它们就会轻轻碰撞，提醒她自己还“被铭记着”。

她的姿势有些僵硬。

背不够直，膝盖之间的距离太大，手放得不够稳。

她低头看着地面，努力让自己的脊背像瓦德希尔说的那样“像一株高傲的藤蔓”。

但她不是很明白。

她只是想……做好。

瓦德希尔坐在不远处的高座上，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

终于，她抬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开始了吗？”

他的手指轻轻一抬。

她立刻低头，尝试用记忆中学到的句子开口：

“主……主……”

舌头打了结。

她咬住下唇，脑子像被乱线缠绕，那个词就在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瓦德希尔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她。

她的心跳开始乱了。

她跪得更低，双手撑地，声音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再试一次……请不要生气……”

他终于站起，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

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

“冷静。”他说，语气平静如水。

“你不是在犯错——你是在学习。”

艾拉瑟尔睁大眼睛，嘴唇微张。

那句话像一道光，穿透了她满是缝隙的心智。

她缓慢地，几乎虔诚地再次开口：

“主……人……”

说完后，她的眼睛湿润了。

不是因为痛。

是因为——

他说过只要她听话，她就会安全。

她做到了。

她感觉自己……真的被肯定了。

瓦德希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很好。”

“现在，再试一次，从头来。”

她点头，膝行着后退，回到垫子中央，跪好，调整姿势，深吸一口气——

然后缓缓低头，声音带着一丝温柔与依恋：

“主人，我醒了。”

他微笑。

她笑了。

训练很快结束了。

她记住了动作。

记住了该怎么跪，怎么问候，怎么低头的角度刚好露出颈项上那枚宝石。

她记住了他喜欢她怎么说话——

轻一点，柔一点，像是在撒娇。

她也记住了他的眼神何时最温柔——

当她顺从，安静，乖巧地完成每一项动作时。

当她不问原因，只照做时。

“很好。”他站起身，走向她。

艾拉瑟尔跪着抬头，眼里写满了渴望。

不是贪婪。

只是想要那种“我做对了”的证明。

她屏住呼吸。

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

那一刻她僵住了。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抱她。

她记得——模糊地记得。

在某个地方，在风很轻、草很软的地方，有人也这样拥抱过她。

那个人很小声地笑，说她总是笨手笨脚。

说她不适合战斗，只适合读书。

她努力去想那是谁。

可那画面一下子破碎了。

只剩下现在的触感。

温暖的臂弯。掌心安静的温度。

瓦德希尔一边抚摸她的后脑，一边轻轻在她耳边说：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她低声答应了一句：“谢谢……主人。”

声音轻得像一滴露水落入湖面。

他没有说更多。

只是抱着她。

像是在让她自己理解——

这种安宁，这种温暖，就是她的奖赏。

她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情绪浮上心头。

不是骄傲。

是渴望。

是——

我想再做得好一点。

这样他就会抱我更久。

那天晚上，她坐在自己的软垫上，摸着手腕上的镣铐，眼神微微发光。

她在心里默背每一道礼仪流程。

练习每个称呼的语气。

甚至试图微笑得更自然一点。

她不知道“爱”这个词。

但她开始学会了渴望被肯定。

渴望被看见。

渴望——再次被他夸一句“乖”。

那天，她被带去了另一个房间。

不再是柔软的垫子与熏香，而是一块暗色的地砖地面。四周没有缓和的灯光，只有高处一圈冷白的射灯，如审判所那般，直直照下。

艾拉瑟尔被牵着来到中央，四肢上的镣铐与项圈仍在，脚步略显迟疑，却没有挣扎。

她习惯了顺从。

她学会了微笑。

她知道，只要听话，就会有抱抱。

可是她没想到——今天不是练习问候。

瓦德希尔站在她身旁，身后摆放着某种仪器，还有一个被强行捆绑在装置上的灵族——一个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了疤痕、嘴角满是血沫的男人。

那是个奴隶。

双眼混浊，身体因缺水与伤口而微微颤抖，嘴中还在低声咒骂些什么。

艾拉瑟尔的心跳，慢慢变快。

她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她想问，但她知道不能擅自开口。

所以她只是僵硬地站着，抬头看向瓦德希尔。

他没有看她。

他转过身，走到那奴隶面前，轻轻抬起那人的下巴，仿佛在审视一块瑕疵满满的石头。

“他居然不想让别人觉得开心。”瓦德希尔语气平静，“还说……‘要反抗’。”

他笑了笑，像听见一个老掉牙的笑话。

然后他按下仪器。

下一秒，那名奴隶的脊柱被瞬间拉直，嘴中爆出一声惨叫。他的神经被活活提起，连带着眼球都震颤着鼓出，指节全部绷断。

艾拉瑟尔睁大眼。

她想转身。

想退一步。

但她没动。

镣铐没有勒紧她。

是她自己站不稳了。

她害怕。

是真的害怕。

“主……人……”她低声叫了一句，声音颤抖。

瓦德希尔这才转身，看见她的神情。

他走回来，没有斥责她的胆怯。

只是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她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平稳的心跳。那一刻，她的身体还是在抖，但她开始强迫自己静下来。

“别怕。”他轻轻地说，“你不是他。”

“你是我的宝物。”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角，手指轻抚着她后颈那圈项圈。

“只要你一直听话，做个乖女孩……那样的事，就永远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艾拉瑟尔的嘴唇动了动。

她低声问：

“……真的不会吗？”

“真的。”他坚定地说，“因为我会保护你。”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刚才的那声惨叫。

她点了点头。

她告诉自己：

只要一直听话。

只要他一直满意。

我就不会像那个人一样。

她再一次——靠得更近。

夜晚很安静。

她蜷缩在毯子里，手腕镣铐依旧戴着，项圈在脖颈微微泛光。

她睡着了。

却并不安稳。

——梦里，尖叫一声接一声回荡在她脑中。

她站在一个无尽的黑色长廊中，地面是血，墙壁是肉，天花板上垂下数不清的鞭子。

她跪在那，身上不再是柔软的服装，而是那套旧日的斗篷。

她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她循声而去，黑暗中那个奴隶转过头来——

却不是他了。

是她自己。

脸苍白，眼神空洞，嘴里在说：

“你以为你不听话就会变成我——但你听话，也会变成我。”

下一瞬间，鞭子齐刷刷地落下，她想逃，却发现自己变了。

她是个人偶，是个玩具，是个被雕刻完美、却一无所有的空壳。

“主——人！”她尖叫着。

然后猛然从梦中惊醒。

她大口喘气，额头冷汗湿透，手指不自觉地抓着项圈，像是那是唯一的锚点。

她四下张望，灯光安静，地面柔软，一切都没有变化。

可她的心跳快得像在战斗。

她控制不住自己地，坐起身，光着脚跑出房间。

走廊很长，守卫没有阻拦她。

他们早已被告知——她可以随时去找他。

她推开那道熟悉的门，扑进了那张黑绿相间的大床旁，跪倒在他床前。

“主……人……”

声音哽咽，眼眶发红。

瓦德希尔睁开眼。

他本未睡，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他掀开毯子，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上来吧。”

她顺从地爬上去，靠在他怀里，像只受惊的猫。

“做噩梦了？”他问。

她点点头。

“我在梦里……也是你的人……但我还是被……”

声音断裂。

他没有逼她说完。

只是轻轻搂紧她。

“别怕。”他低声说，“你现在……是被爱着的。”

他手指轻抚她后颈的项圈，像在确认它仍然完好。

“没有人会伤害你。”

“只要你记得你的名字。”

“你是谁？”

艾拉瑟尔仰起头，看着他。

然后，她缓缓地、颤抖地低声回答：

“我是主人的宝物。”

他露出一个几乎温柔的笑。

“很好。”

她闭上眼睛，靠在他胸口，泪水终于缓缓流下。

但她没有再哭出声。

因为她知道——

只要留在这里。

只要继续听话。

噩梦，就会过去。

小说相关章节：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