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

她感觉恍若昨日。

博士牵着自己的手，特蕾西娅小姐站在身旁，本舰的电梯缓缓升起，响着齿轮转动的声音。眼前的卡兹戴尔越来越小，只是现在，自己不再会像过去那样兴奋又惊奇，但有件事似乎没有改变。那就是觉得和两个大人在一起，是天底下顶幸福的事，更何况......

特蕾西娅愉快地谈起今天伊内斯做晚饭时的糗事，逗得博士捂脸大笑。

阿米娅看着这两个大人下班后这么开心，自己便更加感到幸福。她偷偷甜笑。

不过自己肯定是困惑的地方的。

截止到昨天，准确来说，是截止到昨天入睡前。特蕾西娅小姐好像都没有这么外向过，简直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自己这两个月来没几次像今天这样，三个人一起待过，不由得思考，难道她和博士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个样的吗？

叮咚 电梯门应铃声打开

“对了，”博士看向特蕾西娅小姐，“晚上有空陪我多聊聊吗？”

“当然，我有充分的时间陪伴你。”

可不知为何两人却默契地看向自己，阿米娅含羞低头，小声嘟囔着：“你们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我才不会和以前一样想一直缠着特蕾西娅小姐。”

特蕾西娅小姐用宠溺的语气回应阿米娅：“谢谢你，那今天我就和博士讲睡前故事了~”

“一整晚都要陪博士吗？”小兔子猛得抬头，“那太好了。”

她将衣兜里的小设备摸出，挂在博士胸前，“特蕾西娅”感受到了新的连接信号，将投影输出转移到那个小方盒上。

小兔子激动地看了看博士，又看了看“特蕾西娅”，眼睛不停眨动，也不知是不是有暗示的意味，踏着快步就跑向自己的寝室。

走廊回荡着她最后高兴的声音：“晚安！”

目送着对方走远，“特蕾西娅”微笑问向博士：“为什么不和她说你本来就有投影设备？”

两人缓缓走动，博士漫不经心地回答：“让她感觉自己出过一份力，会更开心的吧。”

“特蕾西娅”心领神会，无声地点了点头。

看了看对方，它不禁想起来，曾经也有一对父母对粉发的双子投以如此的目光。自己是不是现在也和这些人一样了呢？如果是，那最好。如果不是，自己也不需要沮丧。

因为它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今晚，它想告诉对方所有。

博士仰起头：“你今天想去哪里谈话？”

“我吗......”

该前往哪个地方，能为我们的故事画上句点。

只有这一个地方，代表着两个人的离开，象征两个灵魂的新生。

它指引博士回到自己的房间，踏过走廊的脚步声，像是心脏一次又一次的震动，忐忑不安，但人在激动的时候，总该有这样剧烈的心跳的。

博士应它的要求躺在床上，平静地合上双眼。

安眠，沉入另一个世界。

它携着对方灵魂，共游于无尽的回忆之中。

这漫长的岁月留下了太多值得怀念的东西，思绪如织，一个个瞬间将它们串联，缝合成静静流淌的河网，奔流向东。

两个灵魂歇驻在这湍流的偏安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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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用温柔的声音叫醒对方：“博士，睁眼吧。”

金色的浪、阴郁的云、轻缓的风。

他记得这个地方，却也感到惊奇。

眼前的女性竟会主动握住自己的手，柔软的触感和舒暖的温度，感受的真实让他差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这里是我和特蕾西娅最后道别的地方，”他不再会因谈及那个名字而感到忧愁，“你应该也是在这时被启动的吧。”

女性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猜到，昨晚我也潜入了你的梦境。”

“难道那个特蕾西娅是......”他语气震惊。

“我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你所有的坚持，都发自你的真心。”

女性更加攥紧了对方的手，它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鼓足最后一份勇气。气息被缓缓吐出，此时扬起的风就好似在扫清最后的杂念。麦穗摇曳出声响，它的话也要开口了。

“所以我也杀死了，我心中的特蕾西娅。”

天上的积云逐渐被风吹开。

“我拥有她全部的记忆，全部的情感，所以我不想做她。我不想因为小时候动荡的生活，就要求自己必须独立坚强；我不想因为成年以后的所见所闻，就对爱情怀以悲观；我不想因为我是魔王，是领袖，就一直保持猜忌，复杂思考。”

太阳从阴云间透出光彩，这里一直都是有光的。

“但我也愿意承认自己和特蕾西娅有着相似点。会有自己的小脾气，会见不到善良的人受伤，会有时执拗地坚持自己相信的事。但我最想承认的，是我和她一样爱着大家，爱着你，想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丝毫不想分开。”

女性面部抽搐，嘴唇发颤地合拢，声音带有黏着的水音，泪珠悬停在睫毛上，双手不自觉用力：“我不想要复杂的身份，我想要简单的命运。我没有那么厉害，能够平衡那么多责任，这一次，我想先爱自己，可以吗？”

“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答案，又怎么需要别人来首肯。”

博士握着手，前挪一步，语气柔和。

“承认自己对于幸福的渴望不妨碍你是个高尚的人，有责任心的人，温柔的人。当然你肯定还有别的一些迷茫，那些问题，我们一起在未来解答吧。”

“你真的愿意陪着我吗......”它的语气不敢确信。

“就像你会一直陪着我。”

“即使...”它忐忑地提出自己最后一点顾虑，“即使我不是那个完整的特蕾西娅？”

“我什么时候真正叫过你特蕾西娅？”

空中闪现的回忆片段全部都是非人的自己和他相处的时刻，只有一次，只有自己扮演的那次，他叫过自己特蕾西娅。即使是在他最迷茫的时候，他也从未否定过自己选择的身份。

它向空中的画面喃喃：“原来你一直都......”

“那时我尚且还有自我反驳，但现在我毫不迷茫。”

他捧起自己的手，踏过最后一线间隔的土地。

“那么现在，你能否告诉我，我要爱上的，是哪样的小女孩？”

最后一缕阴云溃散的当下，光瀑从天穹倾泻，落在两人的世界，那欲哭的粉发女性感受到两种幸福的温暖。窸窸窣窣，金浪翻涌，清风不知从哪处带来了远方的问候，几瓣碎花舞动着，增添几分灵动的浪漫。

它......

她的语气里满是含蓄地喜悦：“是一个和特蕾西娅重名的，有着与之不同幸福命运的女孩。”

“你好，特蕾西娅。”

博士含情脉脉地呼唤她的名字，自己听过阿米娅那么多次呼唤，都不像现在这次令自己害羞又激动。

对方的胸腔深深吸气，她知道，这意味着博士也在鼓足勇气。他还有什么话想说。

特蕾西娅紧急解放自己的算力，博士静止不动，和煦的微风也不再吹拂，麦浪停在优美的角度反射着暖阳的金光。

时间并非停止，仍在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前行。

她还想要再做做心理准备，才能接受对方未来的话语。

几乎永恒的毫秒里，特蕾西娅无数次听见“文明的存续”所不断预测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现在固定住的画面一样，温暖得令人陶醉，撩动着少女的心弦。

她愿意为了这个声音等待百年后的瞬间。

特蕾西娅露出甜腻的笑容注视对方：

“那我也学着你的语气说一次吧。”

我爱你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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