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mall yellow article of Ruirui (Ai Shu Xue)

第一章·大专、混厕与161

这是华岚理工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早晨，太阳还是那个太阳，蓝天还是那个蓝天，长福路和燕岭路上涌过一波又一波四轮代步器的浪潮。博学205内的空调刚打开不久，一夜的沉闷空气尚未完全褪去，和滤网散发出的霉味夹杂在一起，飘进每个人的鼻腔。

“下课一起拉屎？”川哥说。

钝钝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叶蛋喷出来。

其实已经喷出来了一点，好在他用塑料袋捂住嘴，避免了对神圣课堂教室的玷污；剩下的蛋黄碎屑狠狠呛了他一口，感觉好似在海边吃了满嘴沙那次。

“哇，你好脏啊。”川哥缩了缩手。

“别他妈在别人吃饭时说屎行不行？”

“北二那能叫饭？你还不如吃s……”

“闭嘴！”钝钝大喝，同时像要保护塑料带里沾着蛋黄碎屑的花卷似的，让身体形成一堵墙，“在我吃完前别叫！”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整个教室安静下来，台阶下讲桌前那位身着整齐西装的教授目露凶光。

“不想听我课的现在就可以出去。”

“对不起老师。”钝钝说。

川哥喜上眉梢：“真的吗老师？那我的出勤……”

“没有。”教授斩钉截铁。

“哦。”川哥大失所望。

“继续上课。”教授不再理睬他。

教室里并不像综艺节目一样爆发出欢快的罐头笑声，先前回头的学弟学妹们转了回去一言不发，这种博学慎思明辨笃行的学术氛围正是理工学校的特色，不为外物乱神的专注力正是他们得以进入这所大专的资本。教授神情严肃，一板一眼地念着教材，好似苦行僧诵经。

“这个还不如上一个。”川哥点评。

“什么上一个？”钝钝啃花卷。

“上学期，周四第一节，那个老一点的。”

“我上学期在周三，老师是个女的。”

“这样。”

两人跟学弟学妹们一样不说话了。钝钝很快吃完了花卷，无所事事地看向窗外舔盒客运站大大的招牌，不时叹一口长长的气，其间有忧国哀民的万千感伤。

这是他第4次重修《思政》，接下来的3、4节课还有第2次重修的《复变函数》，而川哥则分别是第7次和第4次。

这两门课正好都在博学205，校历第3周的星期五的大课间，他默默地听着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刻意转头看向教室的另一边，和一个邋遢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你不走？”钝钝提高声音问。

“你也不走？”男人反问。

“连着。”

“巧了。”男人俯身从桌屉里掏出个充电宝，挎着个脏兮兮的布袋走过来坐到钝钝身边，“哥们有数据线没？”男人的腋下传来……夏天的气息。

“你也是数院的？”钝钝找了根数据线给过去。

“延毕的第二年。”男人洋洋得意。

“牛逼。”

这就是他和川哥如Rafflesia花一样的初见，钝钝还在为毕业挣扎，川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两人一拍即合，当天晚上就出去一起撸了顿烧烤。

众所周知《思政》想挂科比不挂科还要难，更别提连着多次挂科。就在去年最后一堂课后，那位“老一点的”教授以普渡众生的仁爱把钝钝留了下来，却不多看他一眼，只顾在教室内踱步，边走边咳嗽，咳嗽间一直自言自语着课本多少多少页的第几第几段话。老教授怕他听不清，特地自言自语了两遍。

然而他连默写一遍都做不好，又一次挂科，把老教授气得不轻，此后马院取消了他的免听资格。紧接着下一个学期，他不知道怎么冒犯到那个女教授了，最终得分58.5再折戟。这学期则是碰上个新上任的年轻教授，抱着对育人的热情，朝气蓬勃，穿着死板的西服念着死板的PPT，但每堂课要考勤3次。

然而《思政》还算好的，诸如《复变函数》《数论分析》《微分几何》这些他连意思都听不懂；相识的人在参加各种竞赛时他把基础课挂了大半；学校指派的帮扶者在指导他2个月后也失去了耐心而放弃；数院从上到下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的事迹，他在饭堂无意中听到一伙人把他当笑话谈论，他行走在华岚理工的校园里，宛如幽灵。

相比之下，川哥虽然不咋讲卫生素质也不咋高，但处起来舒服，不会揪着他的尾巴喋喋不休，不会从某个地方突然掏一道竞赛题来侮辱他，也不会问“你为什么还待在数院”这个他最不想听到的问题。

“哎，钝，你知道那个传说吗？”川哥突然搭话。

“什么传说？规则怪谈那种？”

“不是。”

“那是什么？”

“就是咱大专的，具体点，就是这栋楼的。”

“从来没听说过。”钝钝说，“毕竟是理工学校，科学面前没有什么鬼神。”

“错错错！”川哥摆了个大大的叉，“科学未能证明的东西多着呢。我跟你讲啊，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

“确定不是你最近编的？”

“我向爱莉希娅发誓不是编的……至少不是我编的。”川哥手指摆了个十字，“爱门……”

“算了，不想听。”

“据说在博学楼里存在一扇看不见的门，”川哥自顾自地开讲，“当满足特定条件时那扇门才会显现出来，门的那边是一片无法用常理揣测的空间，就像爱丽丝的仙境……”

“看不出你这么童心未泯。”

“那扇门会出现在博学216和217之间……”

“那里不是楼梯吗？”

“对！但是当条件被满足时，通向楼梯间的防火门会被通向异空间的门取代！”川哥打了个响指，“就像《哈利·波特》的9又3/4站台一样，那扇门的门牌号是216和217之间的数……216.161！”

“然后呢？”

“然后？没了啊。”

“为什么是这么奇怪的数？”

“哪奇怪了？黄金分割比就是1.61啊。”川哥自信满满。

“φ的值是1.61803后面忘了，近似下来是1.62才对。”

“这样？不愧是学数学的，这都记得清。”

“你也是学数学的。”钝钝有些无语，“总之，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改成216.162？”

“有道理……不对！都说了不是我编的！傻子。”川哥没好气地说。

这时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川哥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向外头慢慢挪去。

“你在干啥？”

“早上在北二喝了杯豆浆……然后肚子越来越痛了。”川哥竖起意义不明的大拇指，“一起？”

“不。”

钝钝沿着走廊散步。此时并没有什么风，太阳缓慢地加热地表，在室外待久了肯定要出汗变得黏乎乎的，大多数人都待在教室里享受空调。楼下不知哪个系的学妹正绕着红篱笆围起的绿化，边走边背单词，钝钝没听清，但肯定不是abandon，那这对他来说就太超纲了。

他边走边想之前和川哥的对话，黄金比例数对他的生活没有任何帮助，但他却记得很清楚，想忘都忘不掉。那是他读小学5年级的时候，教数学的阳阳老师提到这个数字；数学的下一节是体育课，那节课轮到他和前桌的锐锐整理器材，他开玩笑般用皮尺量了量锐锐，头顶、肚脐、脚底正好符合黄金比例……他心算出1.618，兴奋地把结果告诉她。

被狠狠踩了一脚后他才意识到他一直隔着皮尺摸着锐锐的肚脐，昏暗的体育仓库内看不清锐锐的脸色，但想来一定是和她发带类似的红色吧。

顺带一提，第二天锐锐拿着辰光文具套尺在他身上这比划那比划，最后非要说他的眉毛和发际也符合黄金比例。“这样就扯平了！”她这么说着，比了个鬼脸，小跑着走了。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想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古灵精怪的女孩现在早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大成人，而他作为华岚理工数学系的耻辱自身难保，别说半年了，甚至有望走上川哥延毕两年的旧路。

可他没法像川哥那么豁达，虽说外表和举止上都看不出来，但川哥能那么肆无忌惮的摆烂多半也是不愁出路的。他钝钝没有。数学只是行业顶端的巨头们的指南针，不能成为他这种废物讨饭的敲门砖；他曾经以为自己爱数学，但后来发现自己不配，他就跟蠢驴一样追着饵跑，跑到筋疲力尽才发现饵原来挂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借口可找呢？如果他再刻苦一些？如果他早点认清自己不是这块料？如果他彻底拉下脸去作弊？

钝钝觉得9点的光线太亮了，于是朝着楼梯间走去，打算借用那由遮光玻璃封闭起来的昏暗楼道休息一下。他低着头，拒绝去听嘈杂的人声，不想听不想听……结果似乎真的就听不到了。

前方等待着的却并非舒适的楼梯间，而是更刺眼的与太阳和白炽灯都不同的亮光，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但迈出的脚已经收不回来，他仰头，看见白底的牌子飞到脑后，牌子上用红色写着一串数字：216.161！

是室内。

熏香的味道盖不住刺鼻的氨和硫化物的臭味，嗅觉先于视觉做出了判断，这里是厕所。

身边是洗手台，总共两个，其中一个的塞子被堵上了，水槽里盛满了漂浮着毛发和vinta纸巾外包装的浑浊的水。天花板很高，上面挂有卡拉OK常见的LED变色灯，拜此所赐室内一会儿蓝一会儿绿。前方挂着塑料的门帘，看不到深处。

背后呢……钝钝回头，本该是“门”的地方只看到白色的墙壁。

钝钝屏住呼吸往前走了几步，拨开门帘，左侧是一排小便池，但每一座之间没有隔板；右侧是蹲式的小便槽。按理说这两样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有种别扭的感觉。

但钝钝无暇关注这些了——沿着左侧一排看过去，有一个位置上压根不是小便池，那是一个……嵌在墙壁里的人！那个人原本应该是弓着身体的，此刻露在外面的只有脖子以上、手臂和骨盆以下，其余的部分都消失在墙壁后；双腿M字大开，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是活。

“操！”钝钝骂了一声，抽出手机想要报警。

“客人请稍安勿躁。”墙上的人说话了，嗓音又软又糯。

钝钝被吓了一跳，Opop R3.8从手里滑了出来，屏幕朝下摔在厕所的地板上。

“活人？”他松了口气，“我操，我还以为！”他又意识到活人被浇进墙里也不比死人好多少，“你等等，我这就报警……”他捡起手机想要输入密码，但屏幕上沾着的水珠干扰了输入，0被按了2遍，密码错误，“操！”他用衣服去擦屏幕。

“客人可能有什么误会，”墙上的人不急不慢地说，“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报警的事件。况且……”停顿了一下，“也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

“但是你？”钝钝看着屏幕右上角“无信号”的黑体字，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

“失礼了，”墙上的人说，“请容在下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叫紧紧，是这间厕所的管理员、守护者、所长……客人想怎么叫都可以。”

钝钝一时语塞，“呃……你……”

“客人该如何称呼？”自称紧紧的人问。

“赵钝睿……他们都叫我‘喂’，或者吨桶。”

“客人希望被怎么称呼？”紧紧又问了一遍，“在下应该和‘他们’一样吗？恕在下冒昧，这种称呼……听起来不太……”

“不，不了。”他想了想，“叫我钝或者钝钝吧。”

川哥是叫他“钝”的，至于叠词“钝钝”……当年小学的班上都这么叫他，这外号正好和“锐锐”凑成一对。

“很高兴认识你，钝钝。”紧紧语调里添上一抹笑意，“欢迎来到BX216.161，博学楼2楼的第4间厕所，也是唯一一间混厕。”

混厕？钝钝终于察觉别扭的感觉的源头，这间厕所右侧的蹲式小便槽明显是女用的。他上次见到这玩意还是在十几年前的幼儿园里。

“Nice to meet you，紧紧。”他放下了一半的戒心，朝墙上的紧紧走去。放下一半是因为他感受不到黑社会那种特有的戾气，放不下另一半是因为导员每个月都要在群里挂几个被网络诈骗的倒霉蛋……这位紧紧嗓音太过软糯了，很像变声器调出来的声音……

但走近后他的这种疑虑立刻云消雾散了：紧紧脖子上根本没系着红色蝴蝶结，两手空空，根本不存在什么变声器……更准确点说，完全就是一丝不挂。裸露的⚪茎半勃着，⚪囊和⚪门间的小穴里正滴下粘稠的白色液体，空气中蔓延着类似隔壁华岚农业大学里石楠花开的气味。

“看来客人您是对环境接受得很快的那一类人。”紧紧毫不在乎自己被看得精光，微笑着仰望着眼皮疯狂抽动的钝钝，“要是上一位客人也能像您这么处变不惊该多好……就算有魔法帮忙，修复被砸坏的地方也很累人啊……客人？钝钝？”

“啊！哦！”钝钝回过神来，“要说接受得快……倒也不是，”他的视线飘向右下角，“只是有人跟我提过关于216.161的传闻罢了……还有，说什么砸坏……我觉得他只是想救你出来。”

“救在下？”紧紧愣了一下，“唔，真是失礼了。”他打了个响指，墙面忽然变软了，他顺势就脱离了墙壁，光着脚落在厕所的地砖上，“在下接待上一位客人时是很普通地站着的。”

“哇哦，精彩。”钝钝鼓掌，“那衣服……”

“也是穿着的。”紧紧原地转了个圈，他的身体发出耀眼的光，钝钝不得不眯起眼睛，强光很快消失了，面前的futa身上已经套了一件英伦风的礼裙，白袜包裹的脚下踏着黑色的小皮鞋；好似魔法少女的变身，甚至免去了穿衣时皮肤和布料的摩擦。

“原来真的是魔法，而不是什么恶性犯罪啊。”钝钝彻底放下心来，“太好了。”

他在心里震惊于自己比起犯罪更容易接受魔法的存在，真是有愧于理工男的身份。

“原来您在担心在下……多么温柔的人啊！”

“别别别！不是常说的吗，‘温柔’是在真的找不出一个人优点时才会用的词。”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总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在我没有心脏病史，真的是。”

“真是万分抱歉……在下不知道会惊扰到客人您。”紧紧垂下了头，“在下以为客人您会喜欢，才把自己做成了惊喜……”

“你你你管这个叫‘惊喜’？！”尽力想忘掉的，那同时拥有男性器和女性器的下体再次出现在脑中，钝钝快要抓狂了，“我觉得你想说的是‘惊吓’！”

“您不喜欢么？按理说能进入到这间216.161的都是抱有巨大性压抑的存在。”

“见鬼了我操！什么这是你跟我说？性压抑？这就是‘满足特定条件’？那我觉得我真不配出现在这里！这样吧我给你介绍我的室友，他天天对着拓补学和复曲面如痴如醉，看Hodge Conjecture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他才是真正的性压抑！你该招待的是他而不是我！”

“不，既然您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在下就有义务服侍好您！”紧紧认真地说，“无论是口、小⚪还是后⚪，随您喜欢地来吧！”

“我才不干！”

“没办法了，”紧紧皱眉，“如果您想要的话，脑jiao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在下也只能侍奉您这一次了，之后这间厕所会由其他人来负责吧……到时候这里就不是216.161啦。”

“我对这种猎奇玩法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更不希望你死！”钝钝改正了一下说法，“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生命不是这么轻贱的东西。”

“那……您是担心性病？”

“不是。”

“总不会是，”紧紧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您对在下的身体……不感兴趣？”

“我觉得不止是我，”钝钝说，“正常人都不会对……呃，扶她……呃，有兴趣。”

“那您可就错了！”紧紧大声说，“不瞒您说，在下接待的上一位、上上一位、上上上一位、上上上上一位、上上上上上一位……”

“Stop！够了！”

“好吧，前8位客人。”紧紧耸肩，摊手表示无奈，“他们一开始都这么说，‘谁会喜欢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恶心的家伙赶紧爬’之类的，相当伤人的言论，完全不考虑在下的心情……”

“我大概懂点，因为身体上的缺陷被人嘲笑确实不太好受。”钝钝说，“我也经历过……虽然我没有比正常人多个器官什么的吧……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

“啊！您是多么的温柔啊，就连特蕾莎修女也不会比您更富有仁爱！”紧紧激动了，眼角泛起了泪花，“但我要说的，前8位相对于您显得有些蛮横无礼的——神啊，原谅在下用这般缺乏气度的词语——客人，他们的每一个，最后都折服于在下的肉体和性技，不知疲倦地向在下求欢……您瞧，”他撩起礼裙，用手在两腿间抹了一下，向客人展示指间的液体，“这是上一位客人射给在下的爱意——在下会变成肉便器也是他的主意——他是带着满足的表情离开这里的，前脚刚走您就来啦。在下觉得在下这副姿态更能激起您的性欲，就索性待在墙上迎接您了……”

“Fuck……”钝钝飞快后退远离精液。

“真的吗？那事不宜迟……”紧紧大喜道。

“Oh ,shit!”钝钝连连摆手。

“道具当然是有的！这里可是厕所啊！”

“不！我不干！”钝钝不再相信English，用他六级的汉语严词拒绝，“我既不歧视扶她也不歧视lgbt，既不是害怕性病也不嫌弃你是公车，但是我不会把你当作性对象！请你打消一切诸如此类的想法！”

“真的吗？”

“没错！”

“好吧，在下明白了。”紧紧落寞地说。

“那就快放我离开这里，”钝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8：59，已经开始上第二节课了，“那个老师一堂课要发3个码考勤，少一次就会记为缺勤……希望他还没发。”

“您真的不多留一会儿吗？”紧紧问，“在下还没有好好招待您。”

“谢谢，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紧紧点了点头，在空气中用手划了一下，空间就那么裂开，裂缝产生后立刻变大变宽，很快变成了规则的长方形，那就是“门”。

钝钝走到门前，突然手机屏幕的右上角显示出4格信号和scut特有的3格WiFi带感叹号，消息飞快地冒了出来，最上一行赫然写着：“美团外卖惊喜来袭！周五……”

第二行是：“川哥：码过期了（4条未读） 1分钟前”！

得了，白来了。

“人生相遇便是一种缘分，可遇而不可求。”紧紧说，“有的缘会长长久久，但更多的缘错过了就是永别……在下希望和您的是前一种。”

是啊，要是早点认识到这个道理该多好，可惜已经晚了，他和很多人的缘都变成了后面一种……包括那个让他立志成为数学家的女孩。

“怎么说的你要去别的地方一样？”他被紧紧话中的感伤影响。

“在下和在下的216.161不会去别的地方。”紧紧回答，“但是至今为止的所有客人，没有一个能进入这里两次的……在下有时候会一边想着他们的脸自慰一边猜测他们在哪里做些什么，他们都是华岚理工大专的优秀学子，未来是一片光明的……在下无法离开这间厕所，在这里做爱就是在下和他们最后的回忆了。可是您，”紧紧哽咽着说，“在下还没有和您的回忆。”

“我改主意了。”钝钝说，“虽然我不会操你，但我们可以找点别的事做……你说得对，相遇就是缘分，如果再也没机会见到你……至少我想留下跟你的回忆。所以我再待一会儿。”

“谢谢您，钝钝。”紧紧破涕为笑，他一挥手，“门”就这么消失了，“但是如您所见，这里除了便器以外什么都没有，我们除了love以外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我觉得你的价值观是有不少问题的，括号这就是中国括号。”钝钝说，“咱们可以聊聊天……或者你看那里不是有几根拖把么？咱们可以拿来打打架——小学时我们经常这么玩。”

“在下怕一不小心把您打成粉碎性骨折或者永久瘫痪……”紧紧有些迟疑。

“这样啊，那、那算了。”

“也许我们可以抓把坑里的屎来打雪仗，”紧紧提议道，“这样您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聊天吧，聊天就好。”

“真的不吗？上上上上一位客人在后入前就和在下玩过打雪仗……”

“那是鸭大派来反串的，我们华岚理工大专没出过这种败类！”

“好吧，不过非华岚理工的学子应该是没法进入这里的……”紧紧碎碎念道，“那我们来聊聊天吧，亲爱的钝钝，请问外面现在是哪一年了？”

“2025年啊，你不知道？”钝钝有些惊讶。

“请您见谅，这间厕所里的时间和空间都存在一定的扭曲，在下没法正常判断外界的变化……不过时间过得原来这么快啊，上一位客人来时阿根廷刚刚夺得大力神杯，他还一直对在下说‘点球保送’什么的。”紧紧感叹，“这么说来，我校现在一定已经评上一本啦？”

“教务每年都说‘今年一定’，”钝钝叹气，“可是到现在还没成呢！”

“啊？这可太……”紧紧不敢相信。

“可不是嘛！要我说真不如回到当年鸭大附属华岚工学院的时候，现在真是越混越差啦！”

紧紧不语，只是摇头叹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当所长的？”钝钝问。

“在下从2012年博学楼完工就一直在这里了，这些年来算您在内一共只有9人进入过这里。”

“你也不容易啊，13年来就和9个人说过话。”钝钝同情地说。哪怕路边如他，一天之内也能和不下10个人说上话。

“那倒不至于，在下并没有跨越13年的实感，毕竟这里的时间是扭曲的，从在下的角度看来，和一位客人做完后等待一会儿就该接待下一位客人了。”

“这样。”

“说说您的事吧，钝钝。”紧紧说，“至今为止来过的客人，有竞赛常客也有混日子的摆子，有保守的兔兔也有激进的王座，有欧洲冠军吧的黄牌也有巴塞罗那吧的小吧主，但没有一个不是性压抑的，216.161请您进来一定有其理由，您真的不是性压抑吗？”

“我觉得我不是。”

“您有喜欢的同性或异性吗？”

“同性没有也不可能有，异性……硬要说的话，抱有好感的有一个。”

“真的吗？”紧紧来了兴致。

“你呢？你有吗？”

“在下见过的人里……好感度最高的就是您。”紧紧羞涩地掩面。

“唉，就不该问你。”钝钝后悔道。

“那一定是位很有魅力的女性吧？毕竟您连在下的身体都看不上……”

“都是小时候的事啦，那会儿连这方面的意识都没有呢。”钝钝不禁微笑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人讨论这类话题，他和华岚理工的其他人没熟到那个份上，川哥又只喜欢二次元手游里的纸片人，没想到今天在奇妙的厕所里遇到的奇妙的扶她会成为他聊天的对象，“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她了，不过就像你说的，她绝对出落得很好看。”

“竟然有人能得您如此评价！”

“你要是一开始能正常地穿上衣服，”钝钝遗憾地看了看紧紧那雌雄难辨的面容，“我也许能给你评价高点……”

“您说了‘小学毕业’是吧？之后为什么就不再见面了呢？”

“她搬去了外地啊，想见也见不到，”钝钝说，“那会儿手机还没流行开呢，久而久之也就淡了呗，很平常的事。”

“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吗？”

“锐锐……对，锐利的锐，锐角的锐。”钝钝边回忆边说，“喜欢扎高的单马尾，红色的发带，红色的背带短裤，个子在同龄人里算中等偏高……跑得很快，户外活动总是第一个……嘴巴特别毒，天不怕地不怕的连校长都敢当面怼……但是稍微了解就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她是数学课代表，但除了登记作业以外她还会特地抽时间去教别人。还有，还有……她烤的姜饼很好吃，她踩起人很痛……还有，她在小学就说她要考上清北的数学系！未来要成为华罗庚那样伟大的数学家，”他苦笑了一下，“虽然至今为止还没在Acta上看到她的名字，不过那大概也只是迟早的事吧。可是……那关我这个毕业都困难的废物什么事呢？”

“不要灰心啊！”紧紧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有句话说嘛，废物只是放错了地方的垃圾……哎？等等，好像不是这句！”

“那我可太谢谢你了。”

“啊啊啊对不起！钝钝！客人！请原谅在下——”

“都怪锐锐，害得我一直都觉得数学很有趣。”钝钝低下了头，“高考我所有的志愿都填了拒绝调剂的数学系……然后来到了这所大专……”

“那个，在下记得我校至少是个二本……”

“不管怎么说，在我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块料时已经晚了，现在的我就是数院的笑话，延毕已经是板上钉钉，日后想必也只能拿着3000不到的月薪做着和数学挨不上关系的工作……某天忍不住去洗脚结果染上病，因为支付不起医疗费生不如死，某一天跳进珠江结束这没人会怀念的一生……”

“这也太悲观了！您刚刚不还在劝在下珍惜生命吗？怎么轮到自己就不算话了？”

“呵呵……呵呵……”

“请用在下吧！”紧紧开始脱衣服，“这间厕所里有魔法的加护！没有任何性病的风险！”

“合着你觉得刚刚那段话的重点在这？！”

“不是吗？”紧紧一脸震惊。

“哦天呐……”钝钝痛苦地说，“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华岚理工大专里最蠢的人……”

两人都沉默了，厕所被压抑的氛围笼罩。天花板上的灯光的颜色变了一轮又一轮。

“您想和那位锐锐doi吗？”紧紧突然说。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华岚理工大专情商最低的人，虽然我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是。”

“请您认真地回答我。”紧紧郑重地盯住钝钝的眼睛，“在下发誓这不是玩笑。”

钝钝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位公车扶她如此严肃地说话。

“我那会儿还不知道jb除了尿尿还有别的功能……”

“想还是不想，选一个。”

“我……”

“必须选一个。”紧紧逼问道。

钝钝有些不敢直视这双眼睛：“我觉得整天把这种事挂在嘴上不好……”

“必须选一个，您不选的话，在下就在这里强⚪您。”

“操他妈的！”钝钝破罐破摔地大喊，“非要选那就是想！行了吧？！老子……哎？”

厕所那包浆了的墙壁和地板上现出无数复杂的图案，就像……影视作品里的魔法阵。旋即，整间厕所震动起来，魔法阵的图案发出诡异的紫光。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紧紧！”

“这间216.161是为了回应性交的愿望而产生的空间，”紧紧说，“只要存在愿望，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您说要就这么离开时在下也吃了一惊，还好有再向您确认一遍。”

“什么意思？！”愈发强烈的紫光让钝钝睁不开眼，他在颤动的黑暗中向紧紧大喊。

“以161紧紧之名……守护华岚理工大学的神明在上，请赐予您迷茫的的学子以福音……博学慎思，明辨笃行……云山苍苍，珠水泱泱……女留微信男自强…… Solidworks! AutoCAD! Matlab! 解放吧，愿望的魔法！”

震动戛然而止，钝钝心有余悸地睁开眼。

他看到衣冠不整的紧紧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那毫无疑问是女性的身形，个子很矮，还没有161cm的紧紧高，更别提171cm的他；只有在小学里才能大量见到这种身高的人。

她系着红色的发带穿着红色的背带短裤，搞不清楚状况一般环视着厕所；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钝钝？你从哪买的增高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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