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自己来吧。”

　　洛蒂亚喃喃着，“我先走了。”

　　她不想掺和进这无聊的游戏里。夜晚很冷，她只想快点找到安瑟然后离开。

　　“你要去哪里？”

　　“去找安瑟。”洛蒂亚把梅莉背在身后，像带着女儿那样，“她也许就在巷区......”

　　“你一个人过去的话，会非常危险。”卡尔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我们一起走吧。”

　　“危险？”洛蒂亚摇了摇头，“不会危险的。她是我的妹妹。”

　　“我说的不是安瑟，是巷区里的......怪物和人。”

　　“让她快点走，好不好。”躲在羽拉身后的莲娜忽然出声了，妖冶的眸子盯着洛蒂亚，散发出隐隐的不安。

　　“诶？怎么了，小莲娜。”

　　“呜呜，团长，我，我好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呢？”卡尔环视一圈，“我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就好了。”

　　“我说的不是他们......是她。”莲娜小小声说着，有些心虚了。

　　“你的同伴不欢迎我。”

　　洛蒂亚一个人走向街道的另一边，“谢谢你的信息，卡尔。”

　　“喂，蒂亚！”

　　“嗯？”

　　“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我可以告诉你她向哪个方向去了。”

　　“如果你动作可以......快一点的话。”洛蒂亚沉默片刻，看着夜晚笼罩在死亡气息中的巨大岩城，一时间也着实找不到方向。

　　“等我片刻。”

　　卡尔丢出羽拉的昏睡药水，米姬挥动法杖，片刻后一股柔和的微风笼罩了五个人。药水瓶里的紫色液体在接触到空气后瞬间便开始了挥发，没过多久，尖头帮的人全部都倒在了地方，昏迷不醒。

　　“那，我们要怎么把这么多人运走？”

　　“我去找个人通报一下就好了，让他帮我们卫兵。”

　　卡尔踢了踢地上的人，此刻竟然无法一下子分辨出谁还活着，谁已经变成了尸体。

　　正当几人商量着该去找哪个方向的卫兵，一阵在寂夜中有些突兀的摩擦声从另一头逐渐传了过来。

　　盖了巨幅麻布的马车冲破夜色，急匆匆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拉车的三匹马儿跺着蹄，在寒风中打着鼻息。

　　马蹄的声音很响亮，没过多久便接近了黑鸦酒馆。卡尔赶忙去把车拦下了，接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和车夫交涉了起来。

　　“我不能管这事情，你去找别人罢。”车夫面无表情地回答完，便要继续前进。

　　“这些人祸害岩城很长一段时间了！拜托你，帮我们和最近的卫兵说一声......”

　　“说就说吧。”

　　货厢里传来另一把年轻男声，在听到的那个瞬间，洛蒂亚猛地抬头了。

　　她几乎是瞬间拔出长剑，死死盯着马车。

　　那把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马利-诺尔多夫的声音。

　　没想到哪怕把他的头砍下来，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他便又完好如初了。

　　只能说两人是冤家路窄。

　　“马利......”

　　洛蒂亚走上前，推开卡尔，一剑刺进了车厢中。车夫大吃一惊，竟然跳下驾驶座，拔出匕首便要和洛蒂亚拼命。但仅仅是一个照面他的武器便被砍断了，下一秒长剑穿过他的胸口，车夫嘴里吐出血沫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这变故让卡尔看呆了。

　　“瓦伦星。”她喃喃着，脚步忽然有些踉跄。没有了塔丽安给的药后，这一整天她都是强撑着过来的。

　　“蒂亚小姐，真是巧。黑鸦酒馆也巧......你是在重游故地吗？”

　　车门打开，马利的样子赫然没有了数日前的温文尔雅，此刻金发被各种污秽沾得乱七八糟，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碧蓝的眸子里已经带上了疯狂。

　　他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轻笑出声，“噢，你把我的车夫杀了，现在我要自己驾车去那儿了。”

　　洛蒂亚一言不发，长剑在空中闪过寒芒，向马利的脖子奔去。但下一秒猛烈的火星在空中炸开，卡尔双手持剑挡在了洛蒂亚身前，而洛蒂亚的剑刃则深深地没入了她的肩膀里。

　　“蒂亚，你要做什么？！”她愤怒地喊着，“你竟然敢对诺尔多夫大人动手——”

　　洛蒂亚抽出长剑，声音冰冷了，“让开。”

　　“你要做什么？难道是我错看了你，其实你才是敌人？！”

　　“他会让岩城变成地狱。”

　　地狱。

　　眼前的画面又开始闪烁了。熟悉的寒意顺着脚尖一路流窜到脑海里。她大口呼吸着，试图和逐渐吞噬自己的幻觉对抗。

　　看着血流如注的卡尔，她摇摇晃晃地向前两步，又要举起长剑，但卡尔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咙那里。

　　马利大笑三声，戏谑地看着洛蒂亚。他也有些有气无力了，“谢谢你，琉璃骑士团......我记得你们。”

　　“这是我们的荣幸！诺尔多夫大人。”

　　“那，我先走了。”他眯了眯眼，“这个刺客就交给你了。”

　　他坐到驾驶座上，甩动马鞭，扬长而去。

　　片刻后洛蒂亚手中的长剑怦然落地，她一屁股坐了下去，用力眨着眼，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摇晃晃，朦胧不清。

　　“解释一下吧，蒂亚，你究竟是什么人？”

　　琉璃骑士团的四个人都围了上来，只是在她对着马利拔剑后，她们的眼中都带上了纯粹的不信任。

　　然而洛蒂亚只是喘着气，向她伸出手，脸上带着迷茫和痛苦。

　　她张开嘴，呢喃着。

　　“......救救我，杰茜......”

　　......

　　......

　　她的意志力终究还是来到了极限。

　　和马利接连不断地战斗后，她的情形也逐渐恶化了。

　　无论是安瑟的蓝月草毒，还是她自己的病，都没有在岩城找到解药。

　　洛蒂亚躺倒在地上，带着血腥味的风吹入鼻中。岩城熟悉的味道已经不在，这地方对于她来说，和卡莱德斯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了杰茜的城墙，不再信仰荣耀的伯爵，死去的洛蒂亚-琴恩，都只属于十三年前的那座城市。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巢穴中，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颤抖着等待王国的援军来救出自己。

　　一如当年她最后孤身一人，这次也没有例外。

　　她又是一个人倒在了寒风里，纵然有手中的长剑，也无法杀出重围。

　　在卡尔将她拦下的那个瞬间她就懂了，外面的世界，和哥布林的巢穴没什么不同。

　　她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最终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呀嘞呀嘞，听说有人一直在找老娘嘛。”

　　正当几个人因为洛蒂亚忽然的昏迷而不只是所措，屋顶上忽然传来了有些清脆的声音。

　　她们猛地抬头，在月光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蹲在屋檐处。

　　“找我找的很辛苦吧？我还花了一点时间研究你们是谁呢。啧啧啧，没想到只是一群玩过家家的小屁孩。我还以为有人要抢我的货，害得我躲了半天。我就说嘛，我才刚接手瓦伦星的好东西，怎么这么快就会被盯上。”

　　“安瑟？”

　　卡尔的长剑瞬间指向屋檐，“快下来！不然我们要动手了！”

　　“诶？”安瑟愣了一下，“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姐姐在我们这里。”卡尔哼了一声，“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姐？”

　　安瑟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你在说什么啊，小屁孩。我没有姐姐。”

　　“啊？”

　　卡尔愣住了。

　　情况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直到此时，她才惊觉，从她开始追捕安瑟的那一刻起，事情就不简单了。不如说，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的信息，都不是完整的。

　　而她，作为琉璃骑士团的团长，一心只想着抓住安瑟，却没有考虑太多。

　　“她确实眼熟，但我没有姐姐，小屁孩。”

　　“我不是小孩。”卡尔沉声道，“我是琉璃骑士团的团长，要将你抓捕的战士！”

　　“骑士团......封地是没有的，报酬是没有的，战斗力也是没有的，抱着乱七八糟的理想在那里做一些没人在意的事情，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啦？”安瑟扣了扣鼻子，随手弹到卡尔身上。

　　“米姬，羽拉，准备攻击。”

　　“收到！”

　　两个少女摆出战斗姿势。风刃逐渐聚集在米姬的法杖上，而羽拉也把卷轴握在了手中，随时准备对屋顶的安瑟释放麻醉。

　　卡尔微微蹲下，骤然发力，踩着放在墙角处的酒桶凌空而起，瞬间就来到了安瑟面前。

　　“哎哟，跳得真高。”

　　安瑟单手撑着屋檐翻出，和空中的卡尔交错而过，就地一滚泄力。然而她的腿却忽然一软，狼狈地撞散了被卡尔当成垫脚石的酒桶。

　　米姬把法杖对准爬起身的安瑟，羽拉则挡在两人面前，摊开手中的卷轴。

　　“可恶......”

　　安瑟用力咳了两声，抹了抹嘴角，“不如这样，我保证之后再也不抢钱了，我们互不相干，如何？”

　　“无论你怎么保证，我们都不会上当的！牢房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真是麻烦哪......”

　　安瑟喃喃着，“看来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了，对吧。”

　　“当然不会。”卡尔此时和安瑟位置对调，换成她站在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瑟了，“说起来，我以前在岩城从来没有见过你。”

　　“嘿，老娘在岩城威风的时候，你还在妈妈怀里喝奶呢。”安瑟咧嘴一笑，“说实话，我大部分东西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怎么让你们这些麻烦精永远闭嘴。”

　　“米姬，羽拉，动手。”

　　卡尔不再犹豫。风刃瞬间刺向安瑟的双腿，羽拉手中的卷轴绽放出微光，无数带有麻醉效果的粉末从卷轴表面被催动着飞向安瑟。

　　几乎是同一时间，卡尔的剑尖也刺向了安瑟的手腕。看到三人这么果决，安瑟哼了一声，脸上的符文浮现。

　　“狩魔人？！”卡尔大吃一惊，“你竟然——”

　　“嘛，你们的爸爸没教过你们吗？如果不是要杀人，就不要随便把武器亮出来。”安瑟对准卡尔，力量集中在拳峰上，一拳轰了上去。卡尔在仓促中将长剑横了过去，硬生生挡下了安瑟的攻击。

　　安瑟这一拳直接把卡尔打的踉跄后退，剑身上竟然被打得弯曲了。

　　那些风刃并没有攻击安瑟，只是围住了她的脚踝。但她根本不在乎脚上被割出密密麻麻的口子，无视疼痛直接冲向了刚刚站定的卡尔。

　　这个女人的眼中有疯狂。

　　卡尔赶忙举剑迎战。

　　然而安瑟的动作迅猛无比，每一下都直指要害。相比之下，卡尔只是想着要把对方制服，结果从头到尾都在狼狈地防守着。

　　“我要这些钱才能活下去。该死的......我都快死了，还在乎那么多干嘛？”

　　安瑟一拳逼退卡尔，抽出腰间的匕首，“对不住了。反正你们这样玩过家家，迟早也会出事，那还不如死在我手上。不如这么说，我杀的人，也许比你见过的都要多——”

　　安瑟抛着手里的匕首，仔细寻找卡尔的漏洞。

　　把眼前的丫头杀了，就不会有人阻止她代替瓦伦星贩卖蓝月草了。

　　只要能把蓝月草变成金币，她就有办法自救。毕竟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

　　“你很紧张。第一次和人搏命吧。”她轻笑起来，女孩额头挂满的冷汗让她觉得十分有趣，“不要紧，不会有第二次的了。”

　　“团长！”

　　羽拉和米姬刚要发动第二轮的攻击，安瑟翻了个白眼，“你们真的好吵。”

　　她右手猛地一甩，隐蔽地扣在左手指间的石子瞬间击中了少女的额头。两声闷哼后，她们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至于莲娜，一边假惺惺哭着，一边开始把两人往酒馆里拖去，眼中不易察觉的贪婪一闪而逝。

　　安瑟挑了挑眉毛。是她手生了吗？那个银发小孩竟然没有晕过去。

　　不过无所谓了，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

　　“你......”

　　卡尔已经傻了，她做梦都想不到安瑟会用这种办法把她们打晕。

　　安瑟的爆发力，强的离谱。

　　“如果我身上有带石灰粉，你刚刚已经死很久了。”安瑟舔了舔嘴唇，“真是可惜呢。”

　　......

　　......

　　洛蒂亚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整个世界在她的眼中是一个巨大的梦境，无时无刻都在变化，脚踩着的永远都不是坚实的地面，经历的事也永远分不清真实与否。

　　她艰难地转过头，在一片昏暗中，竟然看见了那个娇小的背影。

　　安瑟......

　　她站在卡尔面前，身上散发出隐约的杀意。

　　她想杀人。

　　这个气息，和当年如出一辙。

　　那个无法无天，没有道德也没有底线，靠做下三滥勾当在边境流浪的小鬼。

　　洛蒂亚晃晃悠悠地爬起身，喘着粗气，“安瑟！你在做什么......她们不是敌人......安瑟！我在这里......”

　　她想要拦在安瑟面前，可后者却只是眯了眯眼，借着她阻挡卡尔视线的半秒，猛地穿过她的腋下，就要把短刀送进卡尔的脖子里。

　　“你在做什么——？！”

　　洛蒂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安瑟的手腕。

　　安瑟大吃一惊，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洛蒂亚的力气大的匪夷所思，怔怔地看着她，“安瑟......？”

　　安瑟的眼神让她心慌了起来。

　　那个眼神，混杂了愤怒，困惑和惧怕。

　　她看起来和她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时完全不同了。

　　安瑟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她，满脸疑惑。

　　“......喂，你又是谁啊？”

　　　　“安瑟......？”

　　“放开我，啊西八，疯女人。”

　　安瑟吐了口痰到地上，“你到底是谁？她们说你是我姐姐——这哪里像了？”

　　胸，屁股，身高，全部没有一点关系。

　　“安瑟，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碍事的家伙。”安瑟假意往回走两步，又猛地回身向猝不及防的卡尔刺去。然而再一次，洛蒂亚仿佛预判了她的动作，随手抓住她的后领，把她死死夹在了腋下，接着锁住她的手臂把匕首拿了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

　　安瑟拼命挣扎，在空中双腿乱蹬，可她惊讶地发现，哪怕自己把符文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依旧无法挣脱洛蒂亚的控制。

　　这个女人，力气好大！

　　“蓝月草的毒......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疯婆子，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看着我，安瑟，看着我......”

　　洛蒂亚摇摇晃晃地来到墙边，一把将安瑟按在墙上，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我是......我是......”

　　“你是谁啊？”

　　“我是......”

　　洛蒂亚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但安瑟抓住了机会，在她走神的一瞬间猛地钻向她的腋下，溜了出来。

　　卡尔拎着剑在不远处不知所措，情况变得太快，她根本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她只能咬了咬牙，先跑向晕倒在地上的羽拉和米姬，检查她们的伤势。

　　“疯女人，你也要挡在我面前吗？该死的，一个二个的......我告诉你，如果我不把那些蓝月草卖出去，我就会死！我都快死了，你们还来拦我......”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安瑟。快想起来吧......我是蒂亚......”

　　“啊？我又不认识你。”

　　安瑟捡起地上的匕首，眼睛眯了起来，那双野猫似的眸子散发出狂野的杀意，“我只知道，你们这样做，全部都要没命了！”

　　“你要杀我吗，安瑟。”

　　洛蒂亚向前一步。

　　安瑟出手了。

　　死亡的阴云笼罩着她，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会抛弃一切用拥抱那一点点生还的可能。

　　也许是魔怔了，也许以前就是这样，但此刻安瑟的心中除了杀掉所有碍事的人，把瓦伦星的一仓库蓝月草换成现金，没有别的想法。

　　“安瑟，无论怎样......你都不能卖蓝月草啊。这东西比杀人，还要痛苦。”

　　洛蒂亚轻轻闪过攻击，安瑟的每一下动作在她的眼中都是这么缓慢。

　　她迅速如风的斩击，假刺肚子真割喉的战术，她带着凌乱又无脑的前冲......一切都和十六年前岩城外的那个断桥处吻合了。

　　“你......你什么都忘了？”

　　安瑟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几乎要把她吞噬，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地释然。

　　寒风吹起安瑟榛子色的短发，那身和她气质完全不符的长裙旋转起舞簜着激烈的涟漪，像野花那般带着危险在她眼下绽放。

　　她的气质，她的性格，她的人生......仿佛从中间被裁掉了一段，回到了十六年前。

　　她忘掉了一切，包括那十三年揪心的等待，包括卡莱德斯地狱一样的创伤。

　　这，何尝不是一种意外的解脱。

　　洛蒂亚呆呆地看着安瑟，后者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不耐烦。在狂乱的攻击下，刀刃划过洛蒂亚的脸颊，两滴血溅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还手？”

　　安瑟站定，气喘吁吁地看着洛蒂亚。她已经使出浑身解术了，却只是在洛蒂亚的脸上留下了一小道口子。

　　这个人，对她很熟悉。

　　难道，她真的是她的姐姐？

　　该死的......她到底遗忘了什么？作为代价存在的记忆，到底从她的人生中带走了什么？

　　在这一刻，安瑟也不确定了。

　　她只是知道自己过往十六年中大部分的回忆都消失了，无论在零碎的画面中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关于家人的记忆。

　　在她有记忆开始，她就是孤身一人。小时候她曾经收养过一只野猫，但在一个饿极了的夜晚，她还是没有忍住，把猫炖来吃掉了。

　　这就是她的一生。

　　眼前的高挑女人，和她哪里都不像，唯独那双看着她的悲伤的眸子，竟然让她有了些许心颤。

　　“也好......也好......”

　　洛蒂亚喃喃着，“你......果真什么都忘了？”

　　“你要是真的是我的姐姐，那我问你，我活到现在，每天都在风餐露宿，漂泊四方，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哪怕一个人给我送过一块蛋糕，和我说过一句‘你今天过的怎样？’，嗯？为什么呢？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姐姐，那我问你，我的第一次是被谁拿走的？是我喝醉不小心和某个没品味的男人上床了，还是我被仇家打晕送去窑子里当了妓女？你说啊？你为何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瑟喋喋不休地说着，盯着洛蒂亚的眼睛，“我告诉你，就算你是我的姐姐也没有用了。我快死了，懂吗？看你那穷酸的样子，也不像有钱给我找到治疗师。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你知道瓦伦星一仓库的蓝月草值多少钱吗？五十枚金币！甚至可以请动一个魔法师为我卖命了——你能找到那么多钱吗？不行的话就滚开，无论你是我的谁都没用——你要是救不了我，就别挡在我面前磨磨唧唧的了！”

　　“不要对我这么说话，安瑟。”洛蒂亚轻声说道。

　　安瑟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一脸臭婊子样的女人，大胸大屁股，怕不是在巷区靠卖屁股为生的臭鸡。看看你自己吧，还对我说教——千人骑的烂货倒鄙视起我这个卖蓝月草的了？反正都是让人爽，你怎么敢觉得我做的不对的？哦，还有，你猜为什么我要和你这样废话？当然是因为你太蠢了。”

　　冷却结束，符文的力量重新涌入身体里。

　　安瑟在瞬间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匕首几乎是半个眨眼的时间内便来到了洛蒂亚的眼前。

　　可后者仿佛早有预料。洛蒂亚后退一步，抓住安瑟的手腕，一拧，安瑟表情扭曲了，整个人被凌空搂住，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

　　洛蒂亚把她按在了地上。

　　“你，你要做什么？喂！”

　　安瑟的声音变了。

　　她无法理解。　为什么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击会被人看穿。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蓝月草发作后的毒素重新入侵了她的身子里，一阵天旋地转。

　　洛蒂亚对准她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下去。

　　啪，啪，啪。

　　“啊！啊！你个混......啊呀！噢！啊！”

　　黑夜里回荡着安瑟的惨叫，她在地上和泥鳅一样不断扭动身子，可洛蒂亚只是面无表情地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她的屁股，直到她眼泪直流。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会这么痛，这个疯女人到底在干什么？还有，为什么她连被魔蜥咬下一块肉事都没有喊叫，却被这个女人打得泪流不止？

　　一下又一下。

　　她的屁股逐渐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洛蒂亚打到自己抬不起手才停下，接着沉默片刻，缓缓撩起了安瑟的长裙，露出被破三角裤勒着，此时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的小屁股。

　　“变态，你个变态！快放开我！”

　　她张嘴去咬洛蒂亚的手腕，得到的却是又一下惩罚。清脆的‘啪’一声过后，她呜咽着不做声了，再也不敢动一下。

　　洛蒂亚还是把她的手背在身后按在地上，兀自喘着气。

　　“安瑟，我......”

　　她吸了吸鼻子，“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什么名字？”

　　洛蒂亚凑到她的耳边，缓缓开口。

　　“......洛蒂亚-琴恩。”

　　......

　　......

　　如果连安瑟都把她遗忘，那她究竟还剩下什么。

　　被王国遗忘，被军团遗忘，被所有人类遗忘的她，活在世上的只有把她压在身下屈辱的诺亚，把她遗忘了的安瑟，和在托罗港承受痛苦的杰茜。

　　那些回忆如此遥远，遥远得有些不太真实了。

　　唉。

　　到头来，她这一生所做的事，不过是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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