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黛小时候听说过，很久以前的祖先曾有因同性恋行为被驱逐的。那个时候所有人都需要后代来看家护院，对于女性而言，同性恋属于剥夺了男性的生育资源，对族群整体的存活也毫无帮助。

后来，人们顶着天灾建立了脆弱但容易存续的村庄。女性的身体强度被证明不弱于男性，很快她们就争取到了完全平等的继承权。但是，同性恋依旧不被认为是正常的，大家对有一部分人的取向心知肚明，允许他们和她们存在，但不许他们和她们提起这件事。

后来，移动城市拔地而起， 人们越来越分离，渐渐地，这些事情都在钢铁与源石的洪流中被吞没。描写同性关系的书籍登上畅销榜，荧幕上也有时会出现同性情侣的默契合作。但这些对于贵族而言依旧和千百年前一样毫无区别，因为同性取向的人终究很少，而联姻从来都是维系贵族身份的重要手段。作为时任坎伯兰公爵，阿勒黛也阻止不了这一切，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别无选择，就像是她没法选择自己所效忠的对象一样。

现在……现在？阿勒黛·坎伯兰大概已经没有现在了。伦蒂尼姆回到自救军——哦现在叫典范军了——的控制下，但她已经不再领导这支部队，而是转而领导一支夹缝中的佣兵。随着伦蒂尼姆秩序的恢复，铣痕的生存空间也越来越小。阿勒黛遣散了很多人，他们也不需要在这一个临时落脚点继续活下去。有些人回了自己的来处，有的投奔了卡拉顿，有的没说自己的来源和去向，但铣痕知道他们大概来自更为西边的地方。昨天，最后一个人走了，她说她叫来了那个推进之王，现在要回开斯特领交差了。

她是个灰礼帽，唉。铣痕将手伸向床头柜里的私藏酒窖，将最后一点葡萄酒饮尽。按她的说法，推进之王接下来就会来到自己最后的安全屋，大概还会带着曾经和自己抗争过的那些人一起来。铣痕确实为了维多利亚，为了伦蒂尼姆，为了自己一点可笑的自尊做了太多不应该的事情，今天也该结束了。

她来了。不对，她没带人？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只有一个人在不断地靠近。

“你来了。”在最后一扇门被打开之前，铣痕终于出声阻止了靠近的脚步。“为什么没带人来？”

“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太过特殊。就比如，我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到我认识你，阿勒黛·坎伯兰。无论是姓，还是名都不可以。在我们的讨论中，你只能是‘铣痕佣兵’，毕竟任何一个部分泄露出去都会有麻烦。”

“坎伯兰的部分我知道。那阿勒黛呢？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

“进来吧，屋里说，维娜。”

“你怎么把这地方整成了这个样子？你真没人了？”维娜环顾整个房间，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桌椅出神。

“是啊，想必开斯特那边把我卖了的时候，你也没信我这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该走的走，该逃的逃。没把梅兰德那几个狗腿子抓来给你算是我的失误，但他们的狗鼻子比灰礼帽都灵，连开斯特都没抓住，我也没啥办法。”

“狗鼻子……玻利瓦尔人？”

“确实是一群佩洛。没带猎犬来倒不像一贯的哥伦比亚风格，也许这就是他们能骗过我的原因。所以，亲爱的维娜·维多利亚议长今天一个人跑到伦蒂尼姆中间层的废弃地下室来，想必不仅仅是来聊我的几件小事，还有我的最终处置吧？”

“那倒不是一个人。你这地方离地面太远，连我在上面的布置都听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愧疚。”

“哦，你还知道愧疚？”维娜明显被勾起了情绪，转头盯着微醺的阿勒黛。“最开始大家惊魂未定的时候铣痕还做了些好事，后面你们的人掀起了多少混乱，为了利益搞出了多少争端？倒卖假药，散布谣言，对着我们的纠察官动手，你们真当自己是侠盗了？”

“我也不可能随时盯着每个人……”

“那我们在警察局门口贴出通缉令和招安布告的时候你们怎么都不来商量？你一直都知道自己队伍里哪个情报官和我们有联系，结果你就是不来——”

“我怎么知道这是个陷阱还是个真心和解的信号？我们之间的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你真的知道我这么长时间在想些什么吗？”阿勒黛努了下嘴，但考虑到自己的命就捏在面前这头狮子的手里，再想了想家训，终于将怒火勉强压了下来。

“阿勒黛，你怎么还是这样，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在我们分开的那一天，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哦原来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抗拒和你联系吗？现在你反过来还要怪我了？”

“好了好了先不要吵。”维娜终于坐在阿勒黛的对面，一只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我也知道，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能出现在你的面前。不用担心，上面的人听不到我们说什么，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真的……都可以说吗？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其实。那一天之前，我有点后悔，没有趁着你靠我这么近的时候这么做。”

看到维娜的表情还是毫无变化，阿勒黛吻了上去。

然后，维娜的表情依旧不变。

“怎么……一点意外都没有？”

阿勒黛甚至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地上正在下着大雨，那么多人掩护维娜来谈判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结局，真要是被捅出去了那第二天早上《双月报》的第三版就全都是自己和殿下的艳照了。

“那当然是因为，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维娜再也不掩饰她的来意，将阿勒黛直接压倒在了床上。

“我操，你真不知道你下手有多重吗？”

“我知道，而且刚才是我在操你。怎么了？”

“刚才如果你有一块烧红的驮兽烙铁，我都不会怀疑你一时兴起会将它印在我的背上。”

“我会，怎么了？”推王仰躺在床上，没好气地盯着她的胸口。“你真以为，我会原谅你为了诸王之息把我们堵在诸王长眠之所的事？上面的嘴硬就动下面的嘴，反正那里一直都会是软的。”

“你在海布里区那帮混混当中都学了些什么啊……”阿勒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此粗俗的定论，只能随口吐槽了一句。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回答呢？”

“以前的事？”

“嗯。”维娜眯着眼睛，四肢张开成一个“大”字，肆意享受着阿勒黛的床铺。

“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不然我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伦蒂尼姆？我们没有一个能离开这个城市。”推王想要爬起身来再干一次，但刚才竭尽全力的猛攻耗干了她几乎全部的体力，被阿勒黛轻轻压住。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只能为了自己真正的愿望而活。”

贤明的狮子没有回答，任凭白猫爬上她的身躯。

“过去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会像我身边的那些人一样每时每刻都在计算得失，为了自己什么都能抛弃，还在坚守那个‘维多利亚’……我现在明白了，所以选择回到你的身边，就算被你那样对待也无所谓。”阿勒黛抚摸着维娜，感受着伤痕与撕裂，最后选中了一处，像维娜一样吸吮着那块皮肤，留下一道难以抹去的吻痕。

“想报复的话也可以的，阿勒黛。我累了，随你摆布吧。”

“维娜……不，我不会的。因为你是我的维多利亚。”趁着维娜慌神的时候，阿勒黛将指尖轻轻按上她的锁骨，将她压到床头，再将全身贴合她的曲线。

“我不会管你刚才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我原谅你。”

虽然阿勒黛这么说着，但忍不住的泪水还在不停流淌，将刚刚刻下的血痕晕开。

“嗯，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维娜看着哭泣的阿勒黛，将她拥入怀中，任由夜雨将所有的呻吟淹没。

海布里区，“揍歪下巴”拳馆。

维娜和阿勒黛直到深夜4点才勉强溜回老地方。大门没关，摩根和因陀罗在门口的沙发呼呼大睡，但她们没能躲过所有人的眼睛。一宿没睡的达格达在门口直接拦下了两人，一脸震惊的样子把维娜都吓得不敢吱声。

“你们……你们干什么去了？”达格达气得冒烟，指着阿勒黛的胸口和维娜的小腹。早已湿透的衣物遮不住彼此激烈的交媾痕迹，甚至透出了些许暗红色。

“……抱歉，我们……回来得有点晚。”阿勒黛最后也只能避重就轻。

达格达看着明显过于亲密的两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句话来。

“议长……今天的事，我能记到史书里吗？”

推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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