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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动物园男孩

　2025/3/28发表于：SIS001

　是否首发：是

　字数：62615

　　tag ：女性视角、堕落、身体改造、暴露、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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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妈妈，我的内裤上有血。」

　　「来，跟我去厕所。」

　　母亲似乎是早有准备，从抽屉里拿了一包东西，又去拿了一条干净的内裤，把冯晓玥领到卫生间，关上了门。

　　「肚子疼不疼？」

　　「有一点。」

　　「你的朋友们来了没有？」

　　她说了两个女孩的名字。

　　看着她担忧的神色，妈妈对她说，这是好事，这说明咱们长大了，步入人生的新阶段了。这是青春期。

　　她的眼神充满好奇，新阶段？和过去的自己有什么不同吗？

　　冯晓玥的童年，是被爱意和幻想包围的。

　　据说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那小玥的世界，总会更多彩明亮一些。

　　热衷于在户外嬉笑奔跑，她被染上了阳光的颜色，胃口好，好到有点胖，心态好，肚量能停靠两艘游轮，哪怕是在众人面前没忍住大笑到喷出来一个巨大的鼻涕泡，那也是亮晶晶的、在阳光下映出彩虹的鼻涕泡。

　　生活是平凡的，但平凡中的快乐都是自己找的。

　　小玥就是那个擅长找快乐的人。

　　她喜欢画画，说长大之后想成为一个漫画家。

　　和很多女生一样，她喜欢看画风美型的少女漫画，闪着光泽的彩色头发、比钻石还闪亮的大眼睛、精致小巧的鼻子和嘴巴，有着木耳花边、蕾丝飘带、还有蔷薇花点缀的裙摆，里面的女角色开心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飘散着粉红色的花瓣。

　　她把自己的零花钱攒下来，全都用来买漫画书看，自己也跟着临摹，家里课桌上除了摆着学习用的书本和练习册，其余全是她的漫画书和画画的草稿。

　　学校门口书店的老板认识她，他记得小玥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可以帮我进这本书吗？」

　　读五年级那年，最喜欢的漫画杂志有粉丝投稿栏目，她激动地忙前忙后画了好久，让妈妈打印好寄过去，几个月后妈妈的单位居然真收到了一张注明是稿费的支票，这是她的第一桶金。

　　她开心了好久好久。漫画书里寄托了她对人生的所有希望。她对于未来和爱情的理解，似乎都来自于它。

　　除了连载的漫画内容，杂志里还会有固定的分享漫画家和编辑部生活的板块，他们爱喝咖啡、开豪车、背名包，好像全世界最惬意美好的生活不过如此。小玥的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构思出自己未来的样子。

　　长大后的自己，是不是养了几只猫，住在田园风格的小木屋里，还做着梦想中的工作？她想象自己悠闲地坐在书桌前，一束明媚的阳光照在脸颊上，画累了，就喝一杯咖啡，抬头看看窗外，茂盛的樱花树的树枝随着风轻轻飘，粉红色的花瓣在空中慢慢飞舞。

　　她打心里觉得，自己以后的人生，一定也是这样的。

　　而她的改变，是从遇到喜欢的男生开始的。

　　班里有个男生，叫杨少航，小玥在初中开学第一天就记住了他。

　　当时有几个男生在窗边说笑，教室外的阳光不请自来，透过玻璃冲进男孩们的谈话里。站在最左边的那个男孩相貌出众，阳光下的侧脸曲线格外俊美，让他看起来像女娲的关系户。

　　见到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似乎是阳光太过刺眼，男孩眯起了眼睛，把头侧了过来，透亮的眸子里闪着光，他看到了冯晓玥。

　　这是漫画里才有的场景。

　　从那以后，她的所思所想，耳机里听的每一首歌，似乎都与杨少航有关。

　　妈妈说的对，青春期可真是有一种魔力。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从妈妈卖什么她穿什么，到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衣服，妈妈买的化妆品送了BB霜的小样，她拿去了，上学的早晨早起二十分钟，轻轻挤一点在手背上，在脸上呈点状慢慢涂开，看着自己的肤色慢慢变白，再梳一个自己认为好看的发型，涂上润唇膏，最后再偷偷喷一点香水。几个步骤完成后，还要照着镜子臭美半天。

　　可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和自己心里想的不一样。

　　小玥的身高在女孩里算是中等偏上，每次去串亲戚，他们总是说你妈把你养的真好，又长高了！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高个子女生都看起来修长，由于体重的关系，她的背影看起来壮壮的，再加上她以前留短头发，还有陌生人把她当成男生过。

　　那个小她两岁的表妹，在初中的时候就学会了化妆，身材也瘦，爱穿裙子。亲戚家的小孩总是对她说，小姨你真好看。

　　第一次开始跟班上和周围的同性比美，似乎就是这个时候。

　　有次脸上的BB霜涂太多了，脸和脖子不是一个颜色，走进教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好多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后来坐她后面的男生对她说，太吓人了，你糊墙呢？

　　她为自己的用力过猛感到无比难堪，冲进厕所用自来水把自己的脸搓得通红。

　　她感觉自己连中等都算不上，也许这并不是「比」，而是飞蛾扑火般地「输」给她们。

　　从肤色到体重，那些她过去从来没在意过的特征，现在全成了她的烦恼。

　　她逐渐意识到，她不好看。

　　总有人拿她的体型和肤色开玩笑，班里有个男生给她起外号叫黑旋风，另一个男生反驳，不是的，冯晓玥只是黑，但她身手比不过人李逵。

　　初二的时候，老师按成绩调座位，杨少航居然成了他的同桌。也多亏了他学习成绩一般，因为冯晓玥学习也一般。她好久没感到这种被命运眷属的感觉了。

　　虽然和他是同班同学，但实际上之前两人从来没说过话。

　　对于性格过于内向的她来说，成为他的同桌，这是唯一能「名正言顺」跟他说话的机会。

　　换座位的那天，她的心越跳越快，她不知道杨少航是否讨厌她，会不会对这个调座位的结果不满，会不会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在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嫌弃？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他会去找老师再换一个座位。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好啊，新同桌。」当时杨少航正把自己的桌子挪过来，吱吱呀呀很刺耳，但小玥依旧捕捉到了这随口一说的话。

　　她在心里开心，却一时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如果时间能停住，她希望永远都是那一刻。

　　明明小时候的自己开朗外向，还能在众人面前表演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小品，可长大的她却沉默寡言，好像这辈子的话都被童年透支了。

　　她喜欢，却只敢在心里偷偷地喜欢，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对同桌表白了，会有多少人笑话她。

　　小玥用小铲子在小区的花坛里挖了一个小土坑，丢进去一张小纸条。

　　听说，只要把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埋在土里，连着浇七天水，然后彻底忘掉这件事，他以后一定会爱上你。

　　「唉……」

　　回去的路上，小玥摇摇头，「这肯定是假的，他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呢？」

　　还记得有一天是800 米体测，这是绝大多数女生的噩梦，即使是来例假了也要日后补测，谁也逃不掉。

　　男生们已经跑完了，或站或坐在跑道内侧嬉闹。

　　小玥不擅长体育，她最怕上体育课，也最怕体测，每次跑完步都要她半条命。

　　到第二圈的时候，小玥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她控制不住得反复张嘴，喉咙火辣辣地疼，肚子也感觉绞到一起去了。

　　班花，一个叫许若佳的女孩，就跑在她前面，苗条的身材，倩丽的背影，就算是捂着肚子的难受样也我见犹怜。男生们为她加油鼓劲，她笑着回应，还开起了玩笑。

　　她知道自己跑过去的时候周围一定会尴尬得一片死寂，比这更糟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秋裤好像正想往下掉，加速跑的话，真的会掉下去的。

　　前面就是那帮男生了，杨少航也在里面，她不敢提裤子。

　　她的内心甚至在那一刻迁怒于母亲，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本就粗壮的身体多一层臃肿。

　　她仰着头，贪婪地用嘴呼吸着空气，嘴张得好大好大，鼻孔失控地外扩成两个圆形，快要把宇宙都吞噬。

　　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是不是很窘迫？是不是很狼狈？她不想让杨少航看到自己。

　　快跑到男生旁的时候，他们一片安静，只是小玥可比空气沉重多了，她憋住气。

　　她本来就已经很普通了，她不能再让男生们看到自己这幅夸张的丑样子。尤其是不能……让他看到。

　　她在心里骂自己，你已经够难看了！

　　好难受，好想张开嘴，头好晕，身体从上往下涌上一股气，太阳穴发胀，全身麻得好像一脚摔进了一望无尽的花椒地里。

　　小玥逐渐感觉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眼前的景象，好像被罩上了一层毛玻璃。她已经跑到那群男生跟前了，却认不清每一张脸。

　　她看到操场的塑胶跑道和仿真草地逐渐从斜线快要变成竖线，国旗逐渐变成横线，她发现自己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自己好像变成了爸妈下一秒就要回家的电脑，随着一声清脆又可怖的开门声，猛地被拔断了电源。

　　就在自己的头快摔到地面上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有力的手托住她的后腰。

　　「没事吧同桌？」

　　简单的五个字，冯小玥记了一辈子。

　　从那以后她就打心里坚信，她没爱错人。杨少航和其他男生不一样，和那些猴子一样的蠢货不一样。他有礼貌、尊重人、待人友善、从不嘲笑她的缺点。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在用身体为自己的成长和情窦初开付出代价。

　　那个时候，还没有「反对月经羞耻」这一说，因为每个女孩都有月经羞耻。

　　去换卫生巾的时候，大家总是悄悄地抽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塞进口袋里。

　　你带卫生巾了吗？

　　她们会用最小声的耳语念出这句咒语，然后对方点头，从书包里攥出一包东西，像在黑市交易违禁品那样快速又隐蔽地塞在对方手里。

　　第二天的量总是最大的，打个喷嚏是火山爆发，咳嗽一声是海啸末日，无时无刻的小腹垂坠感，小玥在厕所里换卫生巾时发现有血漏了点在裤子上，还好今天穿的卫衣比较长，可以盖住，但她有点不详的预感。

　　回班的时候，杨少航坐在座位上和朋友聊天，小玥发现自己每次进教室都会第一时间注意他，他是个受欢迎的男生，朋友多，而小玥讨厌他的朋友，因为他们嘴贱。

　　走到座位前，她发现自己的凳子上居然有一小块血迹。

　　经血就流在喜欢的人旁边。甚至因为刚才拿卫生巾太着急，有一包被跟着抽出来了，露了一大半在书包敞开的大嘴边。

　　她的头脑嗡地一下，顾不上各种负面情绪的躯体化，赶紧拿出一张纸把血擦干净，好想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两只刺耳的猴子却开始在身边吱吱叫。

　　「你这位置没人跟你抢，你还做上标记了。」

　　「啥意思？」

　　「冯晓玥来大姨妈了。」

　　「我靠，男的也来？牛逼。」

　　青春期的男生大多都心直口快，虽说他们大部分都算不上太恶劣的人，但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需要让有心的人用很多年才能消化掉。

　　不会有人因为心灵美走进她的世界。因为她的长相，所以没有人在意，她也只是一个脆弱的小女生啊。

　　她想要再次跑出去的，可是竟因为太过难过和愤怒，腿不听使唤，只是一直僵坐在座位上，除了泪腺，身体其他部位都被点了穴。

　　好像一长大，男生们都变了。

　　他们的大脑变得肮脏龌龊，变得被性欲驱使，变得爱讲荤段子，变得总是嬉皮笑脸地使坏，变成了世界上最恶心的动物。

　　可杨少航不这样，他在小玥心里永远是特殊又神圣的存在，她会在和她当同桌的第一天热情地给她打招呼，会在她被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时小声给她提示，会在她在操场晕倒时及时用手托住她的腰，同桌就是她上学的意义，甚至是她活着的意义！

　　今天……至少他今天没有像另外两只猴子那样羞辱她，不是吗？

　　另外几个男生打球回来，看到小玥在抹眼泪，直接用犯贱的语气对着杨少航大喊了一句：「我去，航哥，咋给嫂子整哭了呢？」

　　杨少航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滚一边去，说啥呢。」

　　「我没说错呀，赶快哄哄你媳妇吧。」

　　「你媳妇。」

　　「你媳妇。」

　　「你媳妇。」

　　「你媳妇。」

　　「你媳妇。」

　　「你媳妇。」

　　「你媳妇！」

　　「你媳妇！」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不断反弹着对方的话，像踢皮球一样说个没完。

　　小玥趴在桌子上，痛苦地抽泣，她不敢相信！

　　「我操地震了。」

　　看到小玥趴在桌子上发抖，那男孩继续开着她的玩笑，「航哥，灾区人民震感很强烈啊。」

　　「那你给你哥捐点物资呗。」杨少航的声音。再一次，就在她耳边。

　　十几岁的少女，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在那一刻她觉得杨少航彻底变了，她觉得他变得可恶，变得肮脏，他怎么会变得和其他男生一样？他为什么要笑？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

　　「你们说够了没有！」

　　她彻底失控了，大脑一阵剧烈的轰鸣，脸比岩浆还烫，使尽全力大喊了一句，现在地震真的来了。

　　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扭过来齐刷刷地看着她。

　　那是多么无地自容的感觉啊，内心和下体都在流血。

　　她的脸红透了，哭得眼睛发胀，她恨每一个看着她的人，她觉得那一刻全世界都在针对她！

　　她继续趴在桌上，像个鸵鸟一样把脸埋在胳膊上，这是她经历过最漫长的一个课间，视觉被压出不规则的雪花。

　　最让人咬牙切齿的往往不是终于可以发怒，而是你发怒了一半，却不能继续了。

　　过了几秒钟，她感到有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力度好温柔，带着犹豫和试探。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杨少航开始哄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顺着他们的话随口一说。

　　「对不起……原谅我吧，同桌。」

　　她缓缓抬起头，透过眼泪看见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正温柔地对自己笑，他的双眼清澈又诚恳，看不出一点恶意，他轻轻递过来一张带着香味的面巾纸，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他呢？他就是错千次万次，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呢？

　　「别哭了，好吗？」

　　小玥哭得更痛了。

　　青春期，从月经初潮开始，这是一场漫长又流血的斗争。

　　「别理他们。」

　　妈妈给小玥夹了块肉，「这个年纪的男生，嘴就是比较欠。下次他们再这样，你去跟老师说。」

　　快毕业的时候，和其他同学一样，冯小玥买了一本同学录。

　　当小玥拿着它坐在座位上时，同桌是第一个发现的，他说，你也买了啊，给我发一张呗，我给你写写。

　　「哦，好。」

　　小玥心跳加速，赶紧给同桌发了一张，其实这本同学录就是为了他才买的。

　　同桌填好之后给她，她快速收到同学录里合上。

　　「你不看看啊？」

　　「我回去再看吧，我背一下书。」她不敢当着同桌的面看。也不舍得看。

　　她想要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认认真真地反复阅读。

　　那天晚上她打开同学录，屏气凝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开始小心翼翼地阅读它。在毕业留言里，杨少航写的是：胖胖的，画画很好看，你人挺好的，善良细心，就是性格太内向了！祝你考个好高中！

　　虽然戳到了她的痛处，但她也想要永远珍藏，毕竟这是他的亲笔。这张纸，她大概会保留一辈子吧。

　　第二天早读之前，小玥刚进教室，看到一个咋咋唬唬的猴子男生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他对杨少航大喊：「你大文豪啊，给许若佳写那么多！」

　　随着毕业晚会的结束，她坐在教室里望着自己和同桌的空荡荡的桌斗发呆。

　　她给杨少航准备了毕业礼物，不能太隆重，也不能太廉价，还要能显示出自己的独特，她想了好久。

　　最后她买了一个音乐盒，把盒子里边的背景换成了自己画的风景画，前边跳舞的小人怀里抱着一卷纸条，这是她写给杨少航的毕业纸条，一张纸她撕开两半，只放了其中一半进去，这样杨少航看到后就会问她，怎么只有一半？

　　她恨自己的懦弱，她本想今天给他，可是一直到杨少航搬空了自己的座位都没能鼓起勇气，暑假的毕业聚餐是最后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她和杨少航的缘分就要画上句号了。

　　晚上回到家之后，她发现自己的书包里有一个粉色的信封。

　　这是什么东西？

　　她第一时间没有去猜这是谁给她的，而是疑惑为什么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她的书包里，她怎么可能收到呢？但她回避不了一件事，她的心率越来越快了。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那张纸上只写着一句话——认识了那么久，每天都能看见你，却一直不敢亲口说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请在明天下午两点去人民广场的雕像旁，我在那里等你。

　　她去了，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时不时拿出小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她想站在人少的地方，又怕自己太明显，想站在人多的地方，又怕对方找不到自己。

　　大脑里不断冒出那个最荒谬的猜测，在毕业的这个重要关头，会是谁呢？难道是……他吗？

　　她一直在那等，等了好久，可她又有点不甘心，也许他只是迟到了对吗？她虽觉得自己可笑，最终还是没有离开，站累了，就坐下，坐麻了，就站起。除了被风吹动的头发，她像身后的雕塑一样安静。

　　天渐渐黑了，无论那个人是谁，他都没有来。

　　「我真傻。」

　　回家的路上，她哭了，她低着头快步走，然后是小跑，她觉得丢脸，她只想快点躲到家里去，就当这一切全都没有发生过。她越跑越快，擦着眼泪狂奔，突然面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砰地一声……

　　小玥住院了，有一辆行驶的摩托车撞在她身上，伤势不算太严重，但她没有参加毕业聚餐。

　　　　　　　　　　　　　　　　第二章

　　小玥的中考发挥地很一般，只考上了当地一所处于中下游的高中，比起这个，她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和杨少航考到同一所学校，哪怕不在同一个班级，偶尔能在校园里碰到他也好啊。

　　可当时的她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询问同桌的中考志愿，就算是假装用云淡风轻的闲聊口吻她都做不到。

　　她无数次点开他的微信头像，却只是望着那个几乎没什么内容的朋友圈发呆。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能再漂亮一点，是不是才可以拥有爱别人的勇气。

　　高中的教学楼一楼有一面大镜子，小玥从不敢久留，那里会反射出她晦暗的人生。

　　自己好像永远和少女漫画无关。

　　总是有女生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有次路过的时候，有一道刺眼夺目的银色闪光恍到了她的眼，她扭头，发现是一个披头散发、浓妆艳抹的漂亮女生正在整理自己的耳骨钉，那女孩身边的朋友问她，疼不疼？我看你耳朵都红了。

　　女孩得意地说，为了美，付出再大的痛苦我也愿意。

　　这句话让小玥记了一辈子。

　　透过镜面她们的眼睛对上，小玥赶紧移开目光低着头向前走。

　　如果说小学时的自己是毫不在乎的，初中的自己是充满迟钝、后知后觉的，那么对于外貌，高中的自己就是无时无刻清醒地被提醒、被刺痛着的。

　　那个想要害死白雪公主的皇后，之所以能问出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因为她本就漂亮，她只是没有白雪公主漂亮而已。

　　而冯晓玥，是永远问不出这种话的。

　　学校里有个男生的侧脸长得很像杨少航。每次见到他，好像都可以回忆起初中的那些时光。

　　他是同年级其他班的，一个可以被称之为风云人物的人，所以小玥单方面知道他。

　　她对他有爱慕之情。可好像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每冒出一次都觉得有罪。

　　小玥从未在日记里写过她爱他、她喜欢他，因为她不敢，她甚至会觉得这种感情会背叛了自己曾经对于杨少航的喜欢，可他的名字——陈有川这三个字，总是她心事里的高频词。

　　在学业上得不到老师的表扬，在相貌上也从未受到过异性的注意，再加上她性格有些孤僻，总是有团灰暗的云雾萦绕在她的头顶，画漫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高二那年过生日的时候，妈妈问小玥想要什么，她说想要一套护肤品。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广告上宣传的那样，用了过后就能拥有代言的女明星那样吹弹可破的光滑肌肤？

　　快递到货了，在一天晚上，她把装着洗漱用品和护肤品的水盆放到水池里占位置，然后去上了个厕所。

　　学校的洗漱位置很紧张，尤其是女寝，在晚上睡觉前这个高峰时段有时候要等好几个人才能排上自己，所以很多女生会替别人占位置，或者在自己上厕所前提前占好位置。

　　小玥讨厌烟味。

　　厕所里总是有女混混在抽烟，她不喜欢她们。但是……好像又有点羡慕。

　　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的她，总是会忍不住羡慕她们的自由和洒脱，羡慕她们可以在小小年纪就化妆打扮，染自己喜欢的头发、戴闪闪亮亮的耳环，羡慕她们身边总有数不清的男孩们围着转，羡慕她们可以频繁地换男朋友……

　　基因可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她们整天抽烟喝酒泡吧却一个痘痘都不长？

　　往垃圾桶里丢纸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停留在垃圾桶里的东西，至少不该在学校里看到。一个比那些烟头还要恶劣的东西。

　　那是一个验孕棒。

　　她不知道这个验孕棒的主人是谁，但她可以确定，这个女生一定过着她从没接触过的生活。

　　刚要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水房里有人走进来大声说话。

　　「咋样啊，有事没？」

　　「没中！」

　　「没中啊？我还以为你有了陈有川的种呢！」

　　那个验孕棒……是她的？

　　虽然她不认识小玥，但小玥认识她。因为她的美貌，因为学校里的绯闻大多都属于她。小玥早就通过各种传言得知了各种关于她的花边新闻，是她，那个曾经站在教学楼镜子前、赠送给她人生格言的漂亮坏女孩。她叫苏娅，有人说，她在初中就被破处了。

　　「他天天操你吧？」

　　「滚你妈的，哪有？」

　　「我没说错啊？不然你怎么总不住寝室啊？不就是跟他开房去了嘛？怎么样啊，陈有川操你爽不爽？」

　　「我他妈都要烦死了，这个月月经都推迟了，吓死我了。」

　　「你都害怕了，今天还做啊？」

　　「他他妈的非要做，今天累死我了。」

　　水房里还有其他人，但她们两个却能肆无忌惮地谈论这种隐私话题，就好像是某种骄傲的勋章。

　　这就是美丽的特权吗？是不是只有有了姿色，才有资格浪荡？

　　「哎呀这他妈谁的东西啊？碍事！」

　　小玥就站在她背后，看着苏娅占了她的洗漱位，看着苏娅把妈妈刚送她的护肤品粗暴地摔在一旁，再把自己的东西放上去。那个连在校园里看到陈有川一眼都会写在日记里的她，却站在这里听着她们继续谈论着和陈有川有关的房事……

　　一股强烈的愤怒推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苏娅从后面撩动了一下披散的长发，发丝蹭到小玥的鼻尖，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需要一瓶香水。

　　「这是我的位置。我先来的。」这是她鼓起勇气，在心里编排了好几遍的话，她希望这简单的几个字又能表达自己的怒气，又不失体面。

　　「你先来的怎么了？啊？你人又不在，占什么位置啊？」苏娅上前一步，小玥吓得本能地后退。

　　苏娅的朋友走过来，一脸挑衅地推了小玥一下，「原来真有人这么喜欢往枪口上撞啊。」

　　小玥低着头，看她的脸盆里的一瓶还没打开过的乳液掉在地上，崭新的玻璃瓶子被磕坏了角。

　　「请你让开。」

　　「你说什么？」

　　苏娅有些不敢相信，在学校没有谁敢这样跟她说话，既然她敢，那就陪她玩玩。她往前走了一步，小玥再次闻到那股好闻的香水味道，这是不是陈有川在被窝里搂着她赤裸的身体，陶醉地吸进肺里的香水味道。

　　小玥气得发抖，这次她透支了自己所有的不甘，不管不顾地大喊了一句：「走开！」

　　「你对我什么态度？」

　　「这是……我刚才占的位置。」

　　「道歉。」

　　为什么！我凭什么给你道歉！

　　这句话仅停留在小玥心里。她咬紧牙关，尽力不让别人看到她那因难过而扭曲的脸，却还是尝到了透明的咸味。

　　「你妈个逼的别在那墨迹，赶紧道歉！」

　　水房里有很多人，小玥用余光看到她们在看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她只是站在原地，不道歉，但也没有继续顶嘴，她的脑海里有很多画面，她想一拳打在她的脸上，打在她可恶、咄咄逼人，却又……美丽的……脸上……

　　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却也不甘心就这样屈服。

　　「你他妈的找死是吗？」

　　「这是干什么呢？」

　　大家都纷纷扭头，是宿管阿姨站在水房门口。

　　「啊……没事儿，阿姨。」苏娅快速收起了刚才恶狠狠的样子，熟练地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好像是处理这种场景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就是找她聊聊。」

　　「聊天就聊天，别挡在这耽误其他人洗漱。你们204 寝室有违规电器，我正找你呢。」

　　「不是吧阿姨，我们那没有呀……」她撒娇的样子让人恶心。

　　趁着这个时候，小玥哭着捡起脸盆和掉落的那瓶乳液，逃离了厕所。

　　她跑到操场没人的地方坐了很久，放肆地大哭，到了快熄灯的时候才回去，可是到寝室的时候，她发现屋里不只有她的室友。

　　「想不到有的人长得丑，想的却挺美呀？」

　　小玥的心不断战栗，她看到苏娅手里拿着她放在枕头下的日记本，旁边还有两个她的混混朋友。

　　「还给我。」

　　她抬手想要抢过来，另一个女混混却抓住了她的胳膊。

　　「刚才的事还没完呢，道歉，就还给你。」

　　寝室里的其他女生也像刚才水房里的那些观众那样，只是默默地看着，小玥想要转身跑掉，苏娅的朋友却在后面挡住了她的去路，哗啦哗啦，翻动纸张的声音，还有苏娅挑衅的笑声。

　　「4 月5 日，今天，我在办公室门口遇见了陈有川，他看我手里抱着卷子，就问他们班的成绩出来了吗？还问我王老师在不在办公室……哎，听说下个月要换楼层，到时候我们班好像跟他们六班挨着……」

　　「别念了。」

　　苏娅还在笑，「6 月21日，昨天晚上睡觉我梦见陈有川了……」

　　「别念了！」

　　小玥再次想要抢回日记，再次被苏娅的朋友拦住了。

　　「梦里我们去游乐场了，一起坐了海盗船，可是我妈妈打电话让我赶快回去，陈有川就让我把眼睛闭上，睁开眼的时候……」

　　「对不起。」

　　「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他……」

　　「对不起！」小玥崩溃地大哭，「我已经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说话要算数……你说了道歉就还给我的……」

　　「行了别叫了，吵死了。」苏娅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瞥了一眼她水盆里的东西，戏虐地冷笑，「你还知道洗脸呢……一脸疙瘩，长得跟癞蛤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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