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定猜不到小玥此刻在想什么。

　　她想起生命中让她感受到压力的那些漂亮女孩们，她们是不是总是受到异性的追求，甚至到了厌烦的地步，和异性亲密，是不是对她们来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未选择的那条道路总是铺满鲜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像苏娅那样的坏女孩产生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从不觉得女人和男人性交可耻，反而标志着性吸引力，这是一种光荣。

　　这是用麻醉和手术刀换来的爱情，她凭什么不珍惜呢？

　　鼻子里的假体可是她的肋骨做的啊。

　　更何况，李予不是处男，他有过一个前女友。一个非常漂亮的前女友。

　　和很多女生一样，她问过李予那个最经典的问题。

　　我和你前女友谁漂亮？

　　两人虽然不认识，但小玥早就把那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假想敌，甚至一次次在心里塑造出她的完美。

　　她总是用微博小号偷看她的动态，窥探她的生活，她害怕李予会在心里暗自比较她们两个，虽然她自己早就暗自比较了无数遍。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那就是一种比较。

　　她害怕自己比不过李予的前女友，无论是容貌，还是在床上的体验，为此她为自己的第一次做足了功课，甚至骑在枕头上练习过扭腰。

　　想到这里，她终于视死如归般地一动不动，认定了今晚注定是成长中的一劫。

　　做爱是一种献祭。

　　男友的肉棒挤进来了，她感觉好痛好痛，下面快要被撑破了，干涩、酸胀……刚才被男友的舌头舔出来的爱液好像一点用都没了，像许若佳和苏娅这样的漂亮女孩，在中学时代就受了这种刑罚吗？

　　他开始抽插，动作很慢很慢，稍微快一点，她就疼得受不了。

　　虽然自己曾经也自慰过，但是真没想到做爱会是这种感觉。难道黄片里女人的反应都是假的吗？都是演出来的吗？

　　冯小玥的第一次，并不快乐。

　　尝试了几次做爱之后，后来她第一次稍微有点进入状态，第一次可以放下一些负担去享受性爱，她皱着眉，嘴巴微微张开，「啊」地叫了一声。

　　虽然这声音很小，但也确实勾到男友了，即使是带着一点表演和讨好的性质，但她好像真的找到一点阴道里的快乐了，那种一股一股快要顶上去的感觉，和自己揉阴蒂真的不一样。

　　李予腰间的抽送开始加速，额头的汗水滴在她脸上，手掌大力捏着她的乳房，随口说了一句：「你的胸好小啊，这是A 罩杯吗？」

　　小玥突然愣住了，刚才眯着的眼睛也睁大了，好像突然被泼了一头冰水。

　　「怎么了？」李予问她。

　　她突然使劲推开男友，蜷起腿，脸埋在膝盖上，「我不想做了。」

　　「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我不想做了！」

　　「不是，哪有你这样的？做一半不做了？」

　　男友用开玩笑的口吻调侃她的身材，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小玥是梨形身材，腰细，屁股翘，其实她并不是一点胸都没有，只是因为她一直在减肥，胸也跟着瘦了好多，以前的她还是挺有料的，但那时候她胖啊，甘蔗没有两头甜。

　　也许是为了安慰小玥，男友嘴上反复地说，我找女朋友不看身材。

　　可是小玥偷偷点开了他的抖音收藏，他爱看的全都是大胸美女。那个她经常视奸的前女友，胸前也非常有料。

　　多少说不出口的真心话都是从漫不经心的玩笑里讲出的，这一直是小玥心里的一根刺。

　　原来自己花了这么多钱、废了这么大力气让自己变好看，怎么还是逃不过被男友指指点点自己的身材！我变成今天的模样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你们男生甚至洗完脸连护肤霜都懒得涂！你凭什么指点我？你凭什么对一个把美貌看得无比重要的人说这种话？

　　她生气，却也自卑和嫉妒。

　　后来，每次男友想跟她在床上亲热，她都特别抗拒。这成了一种羞辱。尤其是当他触碰到自己的胸部时，她总觉得又愤怒又恶心。

　　他们的做爱次数越来越少，难得的几次也会因为小玥的不配合草草收场。

　　她一直想成为男友心目中完美的女友，可却着力则差。

　　她无法控制对李予那个「神秘」的前女友的回溯性嫉妒，她总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她想要给李予最好的体验，却又无法逃避自己难以弥补的「缺点」，在这段拧巴的爱情里，两人间的磨合比过去单身的孤独更难熬，属于自我的那片空间越来越小，痛苦却越来越大，她很难再快乐起来，常常因为一点诸如此类的小事就自我怀疑个没完，热恋带来的滤镜也早就褪色了。

　　终于有一天，李予忍无可忍。

　　「我们分手吧。」

　　她早就预感到了李予对她的不满意，可她的心里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

　　「不是。」

　　「那你说我和你前女友谁漂亮。」

　　「她漂亮！」对方烦躁地站起身，「神经病吧。」

　　小玥失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茶不思饭不想，感觉干什么都没有意思。

　　可是男人和女人不同。一般情况下，男人提出分手后，常常感到轻松自在，毕竟再也没有人查岗，再也不用消化那些没完没了的坏情绪，那些分手的伤痛好像全都藏在小玥哭湿的枕头里了。

　　她的初恋，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了？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定是自己不够体贴，一定是自己的无理取闹……小玥把分手的所有原因全都归于自己的不是，早就忘了李予曾经对自己的精神施压。

　　她想要挽回他，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给李予发微信小作文，在知乎和小红书上找挽回的教程，可是他一点回心转意的意思都没有。

　　她实在受不了了。既然他不愿意见她，那她就要直接堵他！那天她花一个多小时认认真真化了一套妆，来来回回换了几套衣服，用尽全力去打扮自己。

　　她花掉了自己微信剩下的所有钱，这本来是打算还一部分贷款的钱，她买了一双球鞋，这是李予之前念叨过想要的鞋，还买了一盒巧克力，她就站在他宿舍楼下，给他发了消息，出来见一面吧。

　　想好了，她打算再试最后一次，今夜无论几级风雨，她都要等下去。

　　她看到了他的室友，赶紧拦住，把对方吓了一跳。

　　「你见到李予了吗？」

　　他的室友认出了她，「他不在宿舍。」

　　「他不在？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室友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跟别人去网吧了，今晚不回来。」

　　小玥只是定在那，「我不信。」

　　「真的。」说完这句话，室友就赶紧走了。

　　李予一直没有回消息。

　　外面越来越冷了，寒风从来没体谅过小玥，刮得她直打哆嗦，看着微信聊天界面卑微的独角戏，她还是不死心，她心跳加速，拨通了语音电话，响了两秒钟就挂掉了，再打，还是挂掉，再打，还是挂掉，再打，还是挂掉。再打，还是挂掉！再打，还是挂掉！！

　　人家明明不想搭理她，但她还是她发了疯似的不停打电话轰炸，她明知道再这样下去会被拉黑的，但她还是再拨过去了。

　　这一次，李予突然接了，小玥猝不及防。

　　「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发颤，「出来见一面吧。我在你宿舍楼下。」

　　「我在酒店。」

　　「你在酒店做什么？」

　　她此时已经猜到了，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不信，你到底在哪？」

　　「我他妈真的在酒店啊，你要是不信……」

　　电话那边不说话了，小玥听到了几声黏黏糊糊的声音，接着是有节奏感的水声，再后来，她听到了一个女生的淫叫声。

　　她先是害羞地小声哼哼，接着娇喘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和抽插的声音叠在一起。粗暴的撞击，舒爽又淫荡的喊叫……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女人的阵阵浪叫，小玥呆住了。

　　她和李予做从没这样叫过，也从没这样激烈过。她发不出这样的声音，也从没这样享受过。

　　小玥感到恐慌，身体却无比僵硬，性交的撞击声越来越快，啪啪的水声好像无时无刻都在从手机听筒里喷出来，那女人忘情地淫叫，小玥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几个字。

　　我要高潮了。

　　李予在电话里戏虐地笑，边喘气边说，「你现在满意了吗？非要我这样你才能死心吗？」

　　她想把手机砸了。

　　她觉得恶心！真他妈的恶心！她想用锤子把手机砸成碎片，砸成碎沫子，烧成灰！

　　赶紧挂掉电话，她气得想吐，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李予并没有就此放过她。就在她气得发抖，站在原地呆呆地对着那个聊天框不知所措时，他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怎么还不删除我？还不忍心吗？你还想接着看吗？】

　　【不如我让你一次性看个够吧。】

　　就在小玥的怒火还不足以让她清醒地阅读这几条文字的时候，消息被什么东西顶上去了。

　　一张李予用手抓着女人丰满的乳房的照片。

　　一张李予的阴茎插入女人体内的特写。

　　一张李予的阴茎挤在女人深深的乳沟里的照片。

　　一张李予用手掰开女人娇嫩的阴唇的特写。

　　一张李予后入女人的照片。

　　一张女人带着眼罩伸出舌头给李予舔龟头的照片。

　　一张女人的乳沟和奶头上满是白乎乎的粘稠精液的照片。

　　一段小视频。封面是李予扶着女人的腰，鸡巴放在她的逼里。女人带着眼罩，伸出舌头舒服地舔嘴唇，陶醉地用手揉着自己的大奶子。小玥没有点开。

　　她认出了这个女生，这就是李予的那个漂亮的前女友。

　　手机滴滴地响，一张张的图片更新过来，她还没看清楚这张的时候，下一张又顶上来了。

　　有些照片的画面看起来有明显的抖动，似乎是现拍的。

　　她不想再看下去了，却又根本移不开眼睛。那是一种极端的自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你一直在视奸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很配合，太舒服了。】

　　【谢谢你给我们今晚提供了情趣。】

　　【好好学着点吧，飞机场。】

　　这是他那天发给小玥的最后一句话。

　　【你太卑鄙了。】

　　她咬着牙，崩溃、痛苦、愤怒、不甘、绝望、仇恨……所有的情绪最终在对话框里凝结成了五个字，却不堪一击。

　　她只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还有一行冷冰冰的提示语，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心脏上好像结了一层霜。她回了女寝大楼，站在一楼的大镜子前，呆呆地望着哭成泪人的自己。

　　她明明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打扮了，她明明很用力地去变漂亮了。

　　她的脸皱巴着，明明出来之前还觉得自己好看的。妆容卡粉了，用遮瑕膏遮住的那个痘痘也冒出来了，睫毛膏好像涂成苍蝇腿了，刚才流的眼泪成了两条黑色的泪痕，一直流到她的下颌骨上。

　　身后突然走过来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女孩叹了口气，「我最近减肥遇到瓶颈了，什么时候能瘦下来啊，烦死了。」

　　「你身材已经很好了啊，不用减，而且你胸很大啊。」

　　「我觉得胸大穿衣服很显胖啊。」

　　「哪有啊，你这样很性感啊。」

　　小玥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鞋盒和巧克力全摔在地上，把那两个女孩吓了一跳，她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脸，硬生生用手把脸上的妆全搓花了，脸上黑一块红一块，好像这样还不解气，她又开始抓乱自己精心用卷发棒烫好的头发，用脚使劲踩地上的球鞋和巧克力，把巧克力踩得像泥巴那样烂。看着镜子里疯子般的自己，她崩溃地蹲在地上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其中一个女孩还是想试试安慰她，可是手刚快要落在她的肩膀上，小玥突然站起来，跑上了楼梯。

　　「唉！同学！你的东西！」

　　站在自己床位的书桌前发呆，她突然拿起了那把平时削果皮用的水果刀，然后跑出了寝室，冲出了宿舍楼。

　　看着漆黑的夜空和校园里寥寥无几的人，冷风给被怒火烧透的她降了温。

　　我这是要去杀谁呢？

　　　　　　　　　　　　　　　　第七章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丰胸手术。」

　　医生锁上门，拉下窗户的卷帘，用软尺给她量了胸围和乳房底盘。

　　「你有没有预期的胸型和大小？」

　　「我想要……大一点的，要丰满，有明显乳沟的那种……我可以做自体脂肪吗？」

　　「如果你想要大一点的胸，就得抽很多脂肪才能保证存活量，我们一般都是取腰腹部和大腿的脂肪，但你身体比较瘦，没什么脂肪啊，你不适合做脂肪隆胸，这样后期脂肪存活量不够的，如果要达到你想要的效果，需要填充很多次才能稳定。你适合做假体。」

　　她小声说，「我担心手感。」

　　医生笑了笑，「现在的隆胸假体已经做得很先进了，我一会可以带你去看一下不同型号的样品，你可以用手抓一下，手感比人的胸部还软，还可以试戴，感受一下重量。不过做完手术后确实是会硬一段时间，只要术后不出现包膜挛缩，手感会随着时间慢慢越变越软，外形也会越来越自然的。」

　　小玥像被勾了魂一样，一步步跟着医生的话走，她早就想好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手术台上。

　　她咬着牙，「钱不是问题，我要效果最好的材料。」

　　　　　　　　　　　　　　　　第八章

　　天花板的线条在持续扭动变形，自己好像正以躺着的姿势穿梭时空，护士轻轻抬起她的一只手，看了看她的手带，持续喊着她的名字，让她不要再睡了，她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像吞刀片一样疼，她知道这是全麻上了呼吸机的缘故。一直到天花板变得稳定，她这才认出来，这是她的病房。

　　几个护士托着她的身体，把她挪动到病床上。

　　在恍惚的意识中，她发现身上贴着好几个心电监护的电极片，左手手背上扎着留置针，右手手指上夹着血氧饱和度探测器，两个鼻孔里插着氧气，身上有两个硅胶管，硅胶管的末端是一个三分之二巴掌大的橄榄球样的东西，里面储存着浓稠的血水，她还不确定这两根管子是从身体什么地方「长」出来。床头柜上的机器每隔一会就响一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维修中的木偶。

　　室友抓住她冰凉的手，笑着对她说，好大啊！

　　「拍张照我看看。」

　　「看什么？」

　　「拍张我的胸。我想看看什么样子。」

　　小玥接过手机，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张刚拍好的照片，即使是隔着纱布和矫正胸衣，那两个傲人的弧度是藏不住的，她在心里笑着，眼皮慢慢地闭上了。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小玥冒着虚汗醒来了。

　　她看到墙上贴了一张疼痛评级表。

　　一共有六个圆脸，从蓝色一直过渡到大红色，蓝色和绿色是笑脸，黄色的嘴是一条直线，从橙色到大红色，倒着的括号弧度逐渐加重。

　　她不知道在严谨的医学标准下自己现在应该属于几级，但至少自己真的笑不出来了。不仅笑不出来，此刻自己的脸肯定皱巴得比核桃还难看，眼泪落下来都得拐好几个弯。

　　隆胸手术的痛感几乎是所有整形手术里最强烈的，她感觉胸口像石头一样沉，轻轻动一下伤口就撕裂地痛。

　　这种痛甚至让她感受到一种恐惧，她不敢再扭动着挣扎，现在她能动的就只有两条腿和头，胳膊没法大幅度抬起来，没法翻身，只能平躺，微张着嘴，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室友见她咿咿呀呀地想要说什么，赶快问她怎么了。

　　「疼……我疼……真的好疼！」

　　可她只能握住小玥的手安慰她，帮不上什么忙。

　　「止痛药……止痛药……」小玥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去大喊：「快喊护士来！」

　　室友啪地一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一段混着杂音的钢琴曲结束，她赶忙说十六床疼得受不了了，可得来的只是护士冷冰冰的讯息。

　　「为什么不能现在……」

　　「现在药还没有到呢！都是定时送的，坚持一下吧。你的麻药劲已经过了吗？」

　　又煎熬了一个小时后，她终于看到了期望已久的那个身影，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把他们称作白衣天使。

　　护士打开了氢吗啡酮止痛泵，强效的镇静让她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准确点来说，是半梦半醒。

　　「妈妈，你对我有期望吗？」

　　十年前的一个周末，小玥和母亲在湖边散步，妈妈低头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怕我的漫画选不上。」

　　「要放平心态。」妈妈笑着说，「就算选不上，也没有关系，就当是一次锻炼嘛！」

　　「如果选不上，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那你们班其他同学会画漫画吗？」

　　小玥小幅度地摇头。

　　「对吧，这是你的长处，要有自信。我觉得我们小玥已经很厉害了，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特长，还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你知道吗？很多天才都有完美主义。」

　　「你一定要记住……」妈妈蹲下来，温柔地看着小玥的眼睛，「我们已经努力过了。」

　　「可是……如果以后的我没有成就，达不到你的期望，你还爱我吗？」

　　妈妈轻轻摸着小玥的头发，「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会是我的骄傲。

　　我生你的时候，是剖腹产，当时开着止痛泵，但我仍然能感觉到医生在扒开我的肚子，他把手伸进我的肚子里。

　　后来我才知道，剖腹产，整整七层啊！

　　也许是打了麻醉的缘故，周围的世界闹哄哄的，我感觉好不真实。

　　可我不理会他们的吵闹，哪怕打仗了，炸弹扔过来了，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我说，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我就看了你一眼，然后我就安心了，闭上眼睛睡去了。

　　那天晚上，妈妈感觉自己流了好多好多血。

　　现在男人不用上战场了，我们女人，总是流血比男人多的。」

　　妈妈脸上的表情很骄傲，她为自己是个女性而自豪。

　　「流血可怕吗？」

　　「如果你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为此牺牲，那就一点都不可怕。」

　　小玥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坚强，还是懦弱，又或者是执念太重。

　　她永远忘不掉心里的伤疤，那天晚上的电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明明是李予主动追的她，现在他却不爱她了。明明当初在操场上看她走路累一点都会心疼她，现在他却可以这样伤害她。明明当初就是因为她的外表而搭讪她，现在却可以把她贬低得一文不值！

　　她恨李予，但她却为了一个如此憎恨的人忍受了如此剧烈的疼痛，只因为不想再被那三个字羞辱。

　　高二的时候，在妈妈带小玥去皮肤科的前一天夜晚，她问妈妈：「你觉得我丑吗？」

　　「我从来不觉得你丑。」

　　「那假如呢？假如我是世界上最丑的人呢？」

　　「没有假如。」

　　「如果我一定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呢？」

　　「傻孩子，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你是世界上最丑的孩子，我都爱你！」

　　可是妈妈，我不爱我自己啊。我不爱。

　　我不爱我的容貌，不爱我的遭遇，不爱我的懦弱。

　　哪怕这是你给我的，可我真的不爱。我可以爱你，但我真的不爱我自己。

　　你告诉我要有自信，让我知足，让我不要钻牛角尖，可是我多丑一天，我就多痛苦一天，我多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一天，我就多绝望一天。

　　你对我说女人可以很强大，女人可以赚很多钱、可以读很多书、可以很英勇……可是在我眼里我只看到容貌，再没有其他了。

　　如果有人欺负我，你说让我不要理会他们，因为愤怒只会正中他们的下怀。

　　你说的我做不到。我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可是我就是停不下来。

　　妈妈你还没有告诉我，如果我无论愤怒还是退缩，都会让他们高兴，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是不是真正的复仇，是让他们根本挑不出我的错误？找不到我的破绽？

　　我宁愿成为男人眼中的婊子精盆，也不愿意当他们口中的母猪坦克！

　　止痛泵滴完之后，她再次陷入了睁眼望着天花板的折磨。

　　那晚小玥并没有睡着，她想要上厕所，就必须把陪护床上的室友叫醒。

　　从床上坐起来是个挑战。室友先是把床摇高，她用手抓住床边的护栏，胳膊不能发力，只能像仰卧起坐那样用腰起来，可她的胸前又好像被压了块大石头。她坐在床边缓了好久，确定缓和了血压，不再想吐之后，再被室友搀扶着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从她的床位到厕所，小玥使不上一点力气，完全就是硬被室友拽过去的。

　　室友一手扶着她一手举着输液架，小玥再自己用手拿着那两个从腋下的切口处伸出来的装满血水的负压引流球，稍微移动快一点，就感到天旋地转，腋下连着胸口一阵剧痛。

　　她连裤子都没法自己脱。室友慢慢把病号服的抽绳解开，肥大的裤子咣当一下坠在地上，下体光溜溜的，一览无余。

　　当她抓着室友的胳膊，颤颤巍巍地向下蹲，她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当年临终的时候是多么困难，早知道多陪陪她就好了。好不容易坐在马桶上时，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不是下面，是上面。

　　她摆摆手，嘴里呜呜地说不清楚，「垃圾桶……垃圾……」

　　还好室友眼疾手快，把脚边的垃圾桶举在她嘴边，小玥像猫咪吐毛球那样耸动着上半身，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尿道居然也开了闸，等她好不容易吐完的时候，下体居然还在哗啦啦地放水。这是她术后的第一次排便。

　　她一晚上吐了五回，吐到最后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全是清水，可是依旧一坐起来就干呕。

　　护士对她说：「有的人对全麻手术就是反应比较大的，会想吐。我反映一下，一会叫医生来给你打止吐针。

　　一针昂丹司琼下去，小玥终于摆脱了脱水的风险。

　　「唉，你说你，何必要受这个罪呢？」室友摇头，「这么疼，花这么多钱，就为了让男的爽？」

　　小玥虚弱地回答：「我是……我是自己觉得这样好看。」

　　「每个隆胸的女人，都这么说！」

　　接下来的一周，小玥每天都要承受着胸口和腋下传来的重压和疼痛，还有输不完的消炎药，每天早上的时候，她还要忍着痛把插在腋下里的那两个装满鲜红血水和组织液的引流球倒空。

　　出院的那天，她已经严重贫血。

　　　　　　　　　　　　　　　　第九章

　　原来，变美，也是一场流血的斗争。

　　恢复期的时候，要二十四小时穿着术后固定乳房的胸衣，穿一个月后可以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穿。

　　每当拆下纱布后的那一段时间，都是她人生少有的快乐时光。

　　还记得她脱下康复胸衣，第一次欣赏自己的身体时，完美的弧度，胸部饱满又挺拔，粉色的乳晕也被假体撑大了，乳头高高地翘起，看起来俏皮又带着点色情。

　　杨柳细腰，再配上这一对饱满圆润的大胸，肉终于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她高兴地快要哭出来了。

　　男人们所说的「细枝结硕果」，也许就是这种身材吧。

　　她受够了被人说飞机场了，她受够了看到身材出众的女孩时那种痛苦自卑的感觉了。

　　花十万怎么了？我这个胸就是值十万啊，一百万都值！

　　每当她照一次镜子，都会感到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仿佛从手术台上下来一次，就是重生。

　　可过了一段时间，新滋生出的贪念就会把这点快乐全都无情地吞噬。

　　解决完这个，又开始想解决那个，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上手术台了，可是之后又总是能发现自己新的缺点。

　　她欠了很多钱，砍头息、阴阳合同，过桥贷……她以贷养贷，越滚越多，可是她根本没法让自己停下来。

　　迄今为止，小玥的债务已经累计到了18万。

　　　　　　　　　　　　　　　　第十章

　　她去美容院做了纹唇刚回来，由于去晚了，纹绣师加班给她纹，再加上自己对敷麻有点过敏，耽误了点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可就是这么安静的夜，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却总是能听到除了自己脚步之外的声音，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有几个身影把她回去的路挡住了。

　　眼前站着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二三十岁，身上都纹着纹身，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冯晓玥. 」领头的男人开口。

　　小玥吓得不断后退，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么黑的夜晚，自己又带着口罩，她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

　　退着退着，突然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在她的屁股上抓了一把。她吓得浑身哆嗦，屁眼都夹紧了。

　　面前的男人把手伸过来，轻轻用手指肚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来回摩擦，那手法带着挑衅，甚至还有点色情，手指慢慢游走到下巴，再到耳边，抓住了她的口罩绳。

　　「冯晓玥……你本人很漂亮啊……」

　　「不要……不要……」

　　他突然一把扯掉了她的口罩，惊讶地笑了。

　　「我操你妈这嘴怎么还是肿的。」

　　「这小嘴肿成这样裹鸡巴不得爽死啊？」

　　「是不是给男人裹鸡巴裹肿的呀？」

　　我刚做完纹唇，对麻药过敏……这话藏在心里，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对想要侵犯她的人解释自己的外貌。

　　「还钱。」

　　「你……你在说什么……」小玥一直往后退，却感觉后背猛地撞住什么东西，「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也没欠过你的钱……」

　　「欠没欠钱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管你欠的是谁的钱，我也是奉命行事，你的债务……」他托起小玥的下巴，「以后由我们哥几个处理……你要是还不上……」她用手捏住小玥的一边奶子，用力揉搓，「兄弟们也不能白来一趟。」

　　身后的男人搂住她的腰，从后边抓住她的奶子，裤裆顶着她的屁股，她的身体彻底被固定住，想要做无谓的挣脱，可是她越扭动身体男人就越兴奋。领头的男人加大捏她下巴的力度，眼泪啪啦啪啦得掉，湿润了男人的手指。

　　她刚想要呼叫，就被男人一拳打在地上，「臭婊子，我让你欠钱不还！」

　　两排牙齿「砰」地撞在一起，她摔到了后脑勺，强烈的眩晕让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现在已经两腿叉开，白色的内裤在男人们眼前一览无余。

　　「你他妈以为你整了容我就找不到你了？整成这样是不是为了卖逼能挣个好价钱啊？」

　　有个壮实的身体扑在小玥身上，他们的裆部贴在一起，隔着男人裤子的粗糙布料，她感觉到那个发烫的肉棍正磨着自己的阴部。男人抓着小玥的胸，用力捏，再扯开她的上衣，一把将她的奶子掏出来。

　　「兄弟们都过来试试，看看这隆的假胸摸起来爽不爽，你们摸过假胸吗？」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奶子隆这么大不就是让人摸的吗？」

　　她被扇巴掌，被扯头发，被粗暴地摸遍了全身，好几只手轮流抓着她娇嫩的双乳，可是她除了哭喊，什么都做不了。

　　「把自己捯饬的这么漂亮啊，勾引人的骚货！」

　　由于刚才被摔到了后脑勺，她现在头痛欲裂，脊背和尾巴骨一阵阵传来剧痛，她不知道自己是骨折了还是腿抽筋了，别说站起来了，动都动不了，现在身体呈一个「大」字，凉风好像是故意在往她的两腿间吹，短裙被掀到腰间，两个奶子也露在外边，最隐私的部位都被这帮混混给看光了，自己却只能小幅度地扭动。

　　一个混混蹲下用力捏她的乳头，捏得比另一个乳头肿大了一倍还不松手，恨不得把那个粉色的小肉珠生掐下来，小玥疼得嘴唇都要咬破了，她突然感到下体的耻骨和膀胱受到强烈的挤压，她想要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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