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潘灵芙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握着祁桐言家的钥匙，站在这扇门前。

他低头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门。楼道里没有人，只有楼梯间的感应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不能进去。

可他还是推开了门。

最初，芙芙从胡志明市刚搬到上海，对一切都不适应，尤其是繁杂的作业、听不懂的上海话，还有祁岚叶每天在班上找他麻烦。桐言是唯一一个对他稍微友好的人，但也只是表面上没有欺负他，仅此而已。芙芙对桐言又敬又畏，觉得他像班里的小班主任，收作业的时候一丝不苟，写字规规矩矩，脸上永远没有表情。某天放学后。芙芙在小区里瞎晃，想着要不要逃学几天，结果在楼梯间捡到了桐言家的钥匙。他兴冲冲地跑上楼，想着要还给对方，结果门是虚掩的——桐言似乎回家后倒头就睡，忘了关好门。门开着，芙芙就进去了。

本来只是想把钥匙放桌上，但屋子里意外的整洁，让他生出一股探索的念头。他翻开书架上的《一课一练》，结果发现里面夹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打开ENHYPEN专辑的盒子，发现里面藏着柔软的布料；他掀开aespa的海报，竟然在后面发现了一叠叠折得整整齐齐的拉拉裤。

“哎哟，讲什么啦？”芙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的第一反应是——桐言不会是个怪人吧？第二反应是——他也太会藏东西了吧？

这时候，桐言在房间里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梦话。芙芙吓了一跳，慌忙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溜走，余光瞥见垃圾桶——空的。整个房间干净得像没人住过一样。

“这个人，到底把垃圾扔哪去了？”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到桐言的房间门“咔哒”一声开了，两人四目相对。

接下来的场景十分混乱。 桐言气得脸都红了，冲上来想抢回钥匙，芙芙慌忙把钥匙丢给他，但却被他一把按在门上，恶狠狠地瞪着：“你在我家干什么？”

“芙……呜……”芙芙眨眨眼，忽然灵机一动，“来打扫卫生的！”

桐言皱眉：“什么？”

“你家太干净了，我猜你需要人帮忙丢垃圾。”芙芙赶紧找补，“这样吧，我帮你做家务，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桐言看着他，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一会儿，松开手：“你做得好吗？”

芙芙信誓旦旦：“当然了！芙芙在家里都是做家务的，擦地板、洗衣服、倒垃圾，最拿手了！”

“……那就试试看吧。”桐言冷冷地说，转身回房。

就这样，芙芙莫名其妙地成了桐言的“越南佣人”。从那天起，他每天下课后都会去桐言家里“打扫卫生”，顺便吃点小零食，偶尔还会翻翻他的房间，看看他又藏了什么“秘密”。当然，桐言并不知道，芙芙对他的小秘密已经门清了。

0‘ 以下是今天的作业

房间里有一种潮湿的香皂味，混着夏天雨水的味道。窗户开着，风吹得窗帘翻涌，像某种无形的生物正在潜伏。潘灵芙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打破了什么。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的手已经碰上了书桌。桌上摆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华东师大版一课一练，字迹潦草凌乱。再往旁边，是一只透明的塑料收纳盒。

——如果不是因为收纳盒的角落里露出的一点图案，他或许不会多看一眼。

那是一只米奇的耳朵。

潘灵芙愣住了，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缓慢地伸出手，把塑料盒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光透过窗户洒下来，落在盒子里的东西上——

一叠叠折得整整齐齐的米奇儿童内裤，旁边还放着两三片尿不湿，边角隐约能看到可爱的卡通图案。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心跳却乱得可怕。他想笑，又不敢笑，想转身离开，又觉得自己的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祁桐言的？为什么？

他本能地想要再靠近一点，可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脚步声。

门口的阴影晃了一下。

“——潘灵芙？！”

祁桐言的声音在门口炸开。

空气骤然凝固。

潘灵芙猛地回头，对上一双震惊又慌乱的眼睛。

而祁桐言的视线已经越过了他，落在了那只被打开的塑料盒上。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脸上的血色像是瞬间褪去了一半。

“你——”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在干嘛？”

潘灵芙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目光在他和塑料盒之间来回游移。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祁桐言意料的举动——

他伸手，拿起一片米奇尿不湿，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用来擦地板的？”

祁桐言的大脑死机了一秒。

然后，他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这个离谱的借口：“对、对啊！”他咽了口口水，竭力装作自然，“这、这不是普通的尿不湿……它、它吸水能力特别强，擦地贼好用。”

潘灵芙挑了挑眉，像是完全接受了这个解释，哦了一声，居然真的蹲下去，拿尿不湿在地上擦了一下。

擦完，他抬起头，看着祁桐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房间挺干净的，不用擦。”

祁桐言：“……”

他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潘灵芙，到底知不知道？！

——“为什么你家的垃圾桶永远是空的？”

潘灵芙站在祁桐言房间的门口，手里拎着那个过于干净的垃圾桶，微微歪着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祁桐言的呼吸一滞，额角瞬间渗出一滴冷汗。

完了。

他房间的垃圾桶确实一直都是空的，因为——

他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柜子最里面的纸袋里，然后趁家里没人，连夜一并带出去扔掉。

尿不湿的包装袋、用过的、没用过的、拆封后又后悔的，甚至还有几条已经小到完全穿不上的米奇儿童内裤……他都藏得很好，从来没让任何人发现过。

——可为什么潘灵芙会注意到？！

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祁桐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摆出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因为我很爱干净啊。”

潘灵芙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这个说法的可信度。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垃圾桶，若有所思地补充：“可是你桌子上明明有橡皮屑，地上还有一根刚掉下来的头发。”

祁桐言：“……”

靠，观察力怎么这么强？！

潘灵芙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窘迫，继续补刀：“而且，垃圾桶干净得一点灰都没有，甚至还有点香皂的味道……你不会是每天都洗垃圾桶吧？”

谁会每天洗垃圾桶啊！！

祁桐言内心疯狂咆哮，但脸上还是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嘴硬道：“……有问题吗？”

潘灵芙笑了一下，把垃圾桶轻轻放回原位，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用很轻的声音说：

——“没问题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甚至有点随意。可祁桐言却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潘灵芙没追问，没揭穿，甚至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就像是……

就像是潘灵芙已经知道了点什么。

只是暂时不说。

祁桐言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他盯着潘灵芙离开的背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刚才那句轻飘飘的：“没问题啊。”

他不敢确信——

潘灵芙，到底发现了多少？

祁桐言站在房间里，目送潘灵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的后背贴着门板，直到听见对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敢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太危险了。

潘灵芙的直觉未免也太敏锐了吧……

他慢吞吞地走到书桌前，盯着那个干净到反常的垃圾桶，感觉有点头疼。如果潘灵芙真的在怀疑什么，那该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芙芙只是随口一问，或许只是他自己多想了……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祁桐言皱起眉头，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的对话。潘灵芙一直都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性格，虽然爱八卦，但平时不会太认真地追问别人的事情——可刚才，他的眼神太专注了，像是在一点点试探着什么。

不行，得小心一点。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厨房方向传来“哗啦”一声。

祁桐言一惊，赶紧跑过去，结果发现——

潘灵芙正在用他的米奇尿不湿擦地板。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册那？！

“你、你干嘛？！”祁桐言声音都变了，连忙冲上去想抢过来。

潘灵芙慢悠悠地抬起头，笑眯眯地说：“你不是说这个是用来擦地板的吗？”

祁桐言：“……”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啊啊啊啊！！！

潘灵芙看着他憋红的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把手里的米奇尿不湿轻轻一甩：“哦，看来不是呢。”

他拖长了声音，故意带着点暧昧的调子：“那……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呀？”

祁桐言：“……”

此刻，他真的很想当场原地去世。

他猛地一把抢过那块已经被擦过地的尿不湿，捏在手里，脸色复杂得仿佛经历了一万次社会性死亡。他不知道该先生气，还是先想办法狡辩，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这不是你的事！”

潘灵芙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歪着头，笑得一脸天真：“嗯？可你家垃圾桶那么干净，芙芙总觉得你的秘密垃圾都藏在别的地方呢。”

祁桐言呼吸一滞，攥紧手里的米奇尿不湿，觉得事情真的不妙了。

——潘灵芙绝对是在试探他。

这家伙到底发现了多少？！

1’ 选择题

祁桐言趴在课桌上，眼睛半睁半闭，嘴里还咬着笔帽。最后一天的考试了，上午生物，下午地理，再熬一熬就能解放了……

但他的脑子里根本没办法专心复习，甚至有点昏昏欲睡。昨晚复习到两点，早上六点又被闹钟吵醒，整个人困得要命。

“……不行，我得睡一会儿。”

他撑着脑袋，终于还是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

——然后，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生物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了。祁桐言一个激灵，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匆匆忙忙答完试卷，等到下考铃响的时候，他还心跳加速，差点没缓过来。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更严重的错误。

他家里那条被脱下来的麦昆拉拉裤，还静静地躺在床上，完全没有收起来。

-

下午的地理考试即将开始，祁桐言拖着沉重的步伐往考场走，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而与此同时——

潘灵芙正站在他家门口。

上午生物考试结束后，他跟祁岚叶约好了一起去附近吃午饭，但在路上，他突然想起自己把文具袋落在了桐言家里。反正下午还有地理考试，他不想等到考前才发现没带笔，于是就先绕回去取东西。

门没锁。

“……？”潘灵芙愣了一下，随手推开房门，喊了一声：“言？”

屋里安安静静的。

“还没回来？”

潘灵芙走进屋子，目光落在书桌上，发现了自己的文具袋。他刚想拿起来，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床上……某个熟悉的东西。

“……？”

他停下动作，慢慢地靠近了一点。

然后，他看清楚了。

——一条印着闪电麦昆图案的儿童拉拉裤，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摊在床单上，旁边还压着一件睡衣，仿佛主人换下后随手一扔就去忙别的了。

空气突然凝固。

潘灵芙眨了眨眼睛。

他低下头，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条麦昆拉拉裤，目光复杂。

“……”

然后，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言言哥哥。”

祁桐言还不知道自己完了。

他正拿着准考证，在考场门口和祁岚叶抱怨：“靠，生物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我直接空了，太坑了。”

“活该。”岚叶单手插兜，懒洋洋地看着他，“谁让你早上睡过头？”

“……行吧。”

桐言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昨晚实在是太困了，导致早上起床后连衣服都是胡乱套上的，完全没注意房间里有没有东西没收拾好。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逮到了把柄。

-

与此同时，潘灵芙站在桐言家房间里，眼睛里带着一点揶揄的笑意。

“……有意思。”

他单手捏起那条麦昆拉拉裤，像拎起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样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甚至还好奇地拉扯了一下松紧腰围。

超薄透气，三层防漏，适合4-8岁男孩。

潘灵芙：“……”

好家伙。

他真的没想到，祁桐言私底下居然有这种小秘密。

一个刚上初一的男生，房间里居然堂而皇之地放着儿童尿不湿？还特意选了麦昆款的？

“……桐言，你该不会是个恋童癖吧？”他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低头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条拉拉裤的尺寸比普通的童用尿布稍大，勉强可以套进他这样的矮个子身上。但无论如何，这东西和祁桐言放在一起就是显得格外诡异。

他到底是拿这个来干嘛的？真的在用？还是只是买来收藏的？

潘灵芙思考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把拉拉裤放回原位，而是直接塞进了书桌的抽屉里——那种最容易被翻出来的角落。他倒要看看，桐言会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被人动过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拿着自己的文具袋，慢悠悠地走出房间，门锁好，一切如常。

——仿佛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

地理考试结束后，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祁桐言伸了个懒腰，甩了甩有点酸痛的手腕：“呼……终于考完了。”

“等成绩出来再说吧。”岚叶懒洋洋地回道，“今晚干嘛？”

桐言想了想：“回家吃饭？明天再出去玩。”

“行吧。”岚叶耸耸肩，抬手跟他挥了挥，“那我走了。”

桐言点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等他打开房门，换上拖鞋，熟练地把书包甩到书桌上，准备去洗个脸的时候——

他猛地停下了动作。

……等一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床铺，目光扫了一圈，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他的麦昆拉拉裤……不见了。

祁桐言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地一下。

不对，不对，不对——这绝对不对劲！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早上起床的时候只是把那条拉拉裤随手扔在床上，根本没来得及收拾！

但现在它不见了。

怎么可能？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房间，心跳得有点快，指尖甚至微微有些发凉。

不是被老妈收走了吧？！要是被发现了，那他今晚别想活了！

祁桐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先是去翻了翻衣柜，没找到。然后又蹲下来，翻床底——依然没有。

如果不是被家里人发现了……那就是被别人动过了？！

想到这里，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等等，今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要是被家里人发现了，肯定会直接找他问罪。但现在没人说什么，说明很有可能是……

别人偷偷进来过？！

这个想法让他整个人都冒了一层冷汗。

祁桐言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家门的锁完好无损，窗户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如果是外人闯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

对门的潘灵芙？！

想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祁桐言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跟潘灵芙住在同一个小区，前段时间才刚发现两人居然是邻居。芙芙虽然平时看着没什么攻击性，但实际上鬼主意多得很。要是那家伙真的进来过，还把自己的拉拉裤藏了起来……那他到底是知道了多少？！

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如果潘灵芙发现了什么，他会怎么做？！

会不会当成笑话到处去说？还是会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

不行，得赶紧去确认一下！

祁桐言二话不说，直接拿起钥匙冲出了房间。

-

五分钟后，他站在潘灵芙的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敲门。

“咚咚咚。”

房门打开的瞬间，潘灵芙那张带着点无害笑意的脸出现在门后。

“哟，怎么突然来找？”

笑得这么假，肯定有鬼！

祁桐言死死盯着他，没绕弯子，直接开口：“你是不是进过我房间？”

潘灵芙无辜地眨眨眼：“啊？”

“少装蒜。”桐言咬牙，“是不是你把我的东西拿走了？”

“什么东西？”潘灵芙笑眯眯地问。

“……”

桐言被他这幅态度气得脑袋发胀，但偏偏又不敢直接说出来——让他当面承认自己在房间里放了一条儿-童-尿-不-湿？他丢不起这人！

于是，他咬着牙，换了个说法：“我的……我的衣服不见了一件。”

潘灵芙闻言，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哦？”

他慢悠悠地靠在门框上，笑容里带着点捉弄的意味：“那你说说看，是哪一件衣服啊？”

桐言心里一颤，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硬着头皮开口：“红色的。”

潘灵芙：“……”

“有米奇图案的。”

潘灵芙：“……”

“……”

空气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完了，他说漏嘴了！

桐言猛地瞪大眼睛，想要把话收回去，但已经迟了——

潘灵芙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

“噗——”

他低头闷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一脸揶揄地看着桐言：“哦——原来是那件米奇的‘衣服’啊。”

祁桐言：“……”

死了，这次真的社死了。

“言言，告诉芙芙弟弟，你家的垃圾桶为什么永远是空的呀？”

芙芙趴在桐言的书桌上，轻轻晃着腿，一脸天真的笑容，嘴角那点坏笑却怎么都藏不住。

桐言僵硬地站在一旁，耳朵都红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芙芙……”他咬着牙，手指颤抖地攥紧了衣角，“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呀。”芙芙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只是觉得明明你每天都有扔垃圾的机会，可是垃圾桶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很奇怪诶。”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在回忆什么，嘴里嘟囔着：“嗯……到处都发现了你的‘衣服’。”

桐言瞪大眼睛，血液瞬间冲上了脑袋，他差点站不稳。

“你、你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哦。”芙芙笑眯眯地看着他，像只偷腥的猫，慢悠悠地掏出自己的诺基亚E71晃了晃，“还有这个……我用蓝牙把你写的小说存进来了。”

说着，他低头，调出了一条存档的TXT文档，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我喜欢穿纸尿裤》

桐言：“……”

芙芙一脸无辜地歪了歪头：“你真的要骗我说，这些米奇图案的尿布是用来擦地板的吗？”

桐言：“…………”

他感觉天都塌了。

桐言的脑子嗡嗡作响，脸色像被煮熟了一样，耳朵烧得快要冒烟。他伸手就要去抢芙芙的诺基亚E71，然而芙芙早有准备，一个翻身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笑嘻嘻地躲到床的另一边。

“哎呀，言言，不要这么激动嘛。”芙芙捏着手机，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眼神里透着戏谑，“这可是你自己的作品哦，不打算发表一下吗？”

“你、你给我删掉！！”桐言声音发颤，伸手去抓，但芙芙身手灵活，直接蹦上了床，踩着床垫轻盈地跳了两下。

“不要——！”桐言急得快哭出来了，咬着牙扑过去，但芙芙轻松地闪开，趁机翻了个页，笑着朗读起来：

“‘我喜欢穿纸尿裤。我没有尿床，身体也没有问题，但是我就是喜欢那种舒适的感觉……’”

桐言：“！！！！”

他的心跳仿佛要炸裂，脸红得快滴血了，他伸手去捂芙芙的嘴，但芙芙一个旋身就躲开了。

“哦哦哦，原来你写得这么有文学性啊！”芙芙兴奋地翻着文档，“言言，你要不要考虑当作家啊？说不定能在《儿童文学》上发表呢。”

“潘！灵！芙！”桐言气得直跺脚，“你给我删了！！”

“哎呀，不要嘛。”芙芙故作委屈地嘟起嘴，“这可是你的心血啊，芙芙会好好保存的。”

他一边说，一边轻巧地滑开手机键盘，顺手把文件夹里的另一份TXT文件也调出来，眼睛一亮：“哎呀，还有第二篇？”

他飞快扫了一眼标题，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阿司匹林》

桐言：“……”

他的灵魂仿佛从肉体里抽离了。

2‘ 填空题

桐言在学校里一向是规矩的模范生。

上课时，他端端正正地坐着，从不讲话，连翻书都轻手轻脚，仿佛生怕打扰到别人。他的笔记工整得像是印刷体，语文课代表的工作也做得一丝不苟，收作业、传达老师的要求、提醒同学交表格……都一板一眼，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桐言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肃啊？”有人曾抱怨过，“就迟交一会作业而已，又不会死人。”

但桐言从不松口。

“规定就是规定。”他面无表情地回道。

——但到了家，情况完全不同。

桐言一回到房间，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躺倒在床上，脸埋进维尼抱枕里，闷闷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抽屉，轻轻拉开，一个鲜红色的米奇图案拉拉裤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还整整齐齐叠着几条恐龙图案的儿童内裤。

桐言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软绵绵的、近乎满足的神情。他低声自言自语：“今天……真的好累啊。”

他熟练地换上拉拉裤，外面套上宽松的家居裤，又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里，抱着维尼，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喜欢这种感觉——在外面，他是严肃刻板的课代表，但在家，他可以是最真实、最放松的自己。

芙芙盯着桐言在讲台前收作业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这家伙……不会一边收作业一边尿尿吧？”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桐言的裤子。普通的校服裤，干干净净，毫无破绽。桐言的动作一如既往地精准而机械，作业本在他手中整整齐齐地对齐，摞好，然后一个不落地放进收纳袋里。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冷淡而专注，完全没有一丝异常。

——但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显得更不正常。

芙芙越想越觉得离谱。他回忆起之前在桐言家里翻到的那些“衣服”，还有书架、生物书、CD盒子、甚至G-IDLE的海报后面藏着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性。

如果桐言真的那么喜欢那种东西……那他在学校怎么办？真的能忍得住吗？不会真的……？

“嘶……”芙芙打了个冷颤，努力把自己从过于生动的想象中拉回来。

“疯了疯了，怎么会想这些？”

然而，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回桐言身上。

桐言依旧冷漠地在黑板上写着通知，毫无察觉。但芙芙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演绎各种可能的场景——

“喂，你别告诉芙芙你真的……？”

“不准瞎想。”

“桐言，你到底……！”

芙芙狠狠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他知道——这个疑问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

芙芙的目光越来越大胆，盯得桐言背后直发毛。

终于，桐言在讲台上写完通知，转身准备回座位，却迎面撞上了正等着他的芙芙。

“……”

四目相对，空气里仿佛都带着一丝微妙的电流。

“桐言。”芙芙压低声音，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你老实交代——”

桐言皱眉：“交代什么？”

“你是不是在……”芙芙意味深长地低头瞄了一眼他的裤子，“一边收作业，一边尿尿？”

桐言的脸瞬间僵住，瞳孔微微一缩，但表情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冷漠。

“神经病。”他低声回了一句，绕开芙芙就要走。

但芙芙哪里肯放过他，直接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教室角落里，压低声音继续逼问：“别装了，芙芙早就知道了。”

桐言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带着些许不耐：“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家里的‘衣服’。”芙芙轻飘飘地说，“书架里，生物书里，CD盒子里，海报后面……你藏得算是挺用心的，但可惜，我全都看到了。”

桐言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他的声音一下子哑住，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芙芙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轻轻笑了一声：“怎么？不承认吗？要不要芙芙回去数数，到底有多少条？”

桐言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一瞬，接着又松开。半晌，他抬起头，表情恢复如常，声音低而冷：“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啊。”芙芙歪着头，“只是觉得很可爱。”

“……”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课堂上——”

“闭嘴。”

桐言的脸彻底黑了，狠狠瞪了芙芙一眼，转身就走。但他的耳朵，却悄悄红到了脖子根。

3’ 判断题

体育课上，男生们在操场上分组打排球。桐言和芙芙被分到了一组。阳光炙热，球场上的气氛却比天气还要热烈。桐言一向身体素质不错，拦网、扣球都干脆利落，而芙芙个子不高，干脆在后排专注接球和传球。

随着比赛的推进，场上的对抗也越来越激烈。对面一个猛扣，桐言纵身一跃，试图拦网。然而，他在空中的那一刻没注意到——自己宽松的校服短裤，被旁边一个试图救球的同学的手臂不小心勾住了一角。

等他落地时，腰间一股异样的凉意袭来。

桐言下意识低头，瞬间僵住了。

校服短裤被扯下一点，露出了里面那一抹不该出现的红色——印着闪电麦昆图案的拉拉裤，甚至边角还有一丝丝可爱的花纹。

更要命的是，芙芙正站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抹红色看。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桐言猛地把裤子拽回原位，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脸上却维持着镇定。他侧过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假装继续看球场上的局势。然而，他余光瞥到芙芙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极度不安。

比赛继续，但桐言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对劲了。芙芙在场上跑动的时候，时不时往他这边看，甚至趁着某次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哎呀，真可爱。”

桐言的脚步一顿，耳朵一下子红透了。

“闭嘴。”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然而，芙芙只是笑了笑，像是发现了某个天大的秘密，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言，你是故意让芙芙看到的吧？”

“……神经。”桐言咬牙，装作没听见，继续盯着比赛。但他知道，这件事，芙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这一天，桐言在房间里刚换完衣服，准备躺床上休息，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言，芙芙进来了哦。”

话音未落，门就被轻轻推开了。潘灵芙探头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塑料袋，笑得意味深长。

桐言警惕地坐起身：“……你又想干嘛？”

“送你个小礼物~”芙芙晃了晃袋子，故意拉长了语调。

桐言瞥了一眼，那袋子是超市的，里面鼓鼓囊囊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本能告诉他肯定没好事。

“不要。”他直接拒绝。

“可是……”芙芙凑近两步，坐到桐言床边，一脸无辜地歪着头，“这是芙芙专门去买的哦，记住了你的腰围尺寸，和你的一模一样。”

说完，他直接把袋子倒过来，东西哗啦啦地滚到床上——

几包全新的、带着闪电麦昆图案的拉拉裤，整整齐齐地摆在桐言眼前，颜色鲜艳，包装上还写着超大码。

桐言的脸瞬间僵住，耳朵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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