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整理出来的最后一沓杂志捆好，整齐地码放在门边后，我回到客厅中，打量着大扫除过后的成果——沙发上的靠枕回到了它应在的位置，茶几上的果盘装满了散装的点心和零食，遥控器规整地放在小盒子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被分类收纳到柜子中，整个公寓看上去井井有条，连灯光也明亮了少许。

　　将拖把放回到洗手间的角落，我便走到阳台上，倚着护栏观赏起了普雷顿街道上的万圣大游行。沿街的店铺挂起了连串的小彩灯和小旗子，人们汇聚在商业街的两侧，给游行的花车留出了宽敞的通道，听说是乌尔比诺联盟的格罗夫大小姐带头组织了这场节日游行。那些参赛的选手们正穿着万圣服饰，穿行在游人之间，为了拿到大奖而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们精心设计的鬼怪形象足以以假乱真，时不时引起一阵骚乱。商家的吆喝、孩子们的欢笑声接连不断的从远处传来，把普雷顿城染成一副热闹红火的样子。不过嘛，独自一人，做些自己先前没空做的事来渡过这个难得的假期，才是更合我心意的选择。

　　门铃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这份稍显惬意的时光。奇怪，今晚有客人要来吗？似乎是没有的。通过门上的猫眼观察了一小会后，我便解除门锁，推开门并向少女打了个招呼：“万圣快乐，艾卡！你这身打扮，是去参加万圣游行了吗，玩得开心吗？”

　　似乎是对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感到吃惊，艾卡明显地愣了一下。

　　“万圣快乐，前辈，你......你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她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没有发现什么差错，又扶住自己扣在面具上的那个南瓜头。

　　“面具也没有掉下来啊......”

　　艾卡小声地嘀咕着，被面具遮掩着的脸正在微微发烫。

　　“在我的朋友里，只有艾卡才会戴着面具，再风风火火地跑到这里吧。”

　　“我平时也不怎么戴面具嘛......只有参加剪刀手的行动时才戴的，今天则是因为游行才戴上的......”

　　“开玩笑的，我其实是通过气质和姿态来认人，艾卡像颗小太阳一样，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先进屋吧，今天还是挺冷的，在外面吹风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嗯......”

　　我是能操控火焰的超弦体，一点也不怕冷！这样的想法在艾卡的心里划过，却没有说出口。

　　关上门，艾卡将自己的小皮鞋脱下放在鞋架上，换上一双拖鞋，跟着我走到客厅里。

　　“前辈刚才是在搞大扫除吗？今天晚上的大游行很热闹，路上全是卖小吃的小摊和成群的游客，但是你却窝在家里，要和我一起去街上逛逛吗？”艾卡歪着头，或许是在游行中玩得很开心，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

　　“前段时间比较忙，最近才空闲下来，我不太喜欢挤到人堆里，就待在家里顺便搞搞卫生了，一个人独自待着，做些喜欢的事消磨时间。就像艾卡在忙完兼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吉他弹上几首曲子，再分享给自己的朋友们，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吧。”

　　“欸......但是我的吉他还是有点拿不出手，上次阿米听完还哭了，虽然我知道不是阿米的错，是我自己弹得很难听，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

　　艾卡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低下头盯着地砖，但，我那时在一旁听到的乐声，却是生涩而富有感情的曲子，虽然米雪儿多多少少是想起了她的父亲才落泪的，但艾卡可不知道这些。

　　我把手按在她的肩头上，艾卡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我的视线。

　　“在练习好了之后可以偷偷地弹给我听，当你对自己的技术足够自信了，再去找米雪儿，让她对你刮目相看吧。”

　　“我觉得，艾卡演奏出的曲子，其中蕴含的感情可不比其他人差。”

　　“——嗯，谢谢前辈了......”

　　艾卡别开了头，不过情绪显然比刚才高涨了不少。

　　我提前准备了一些礼物，本来是想明天再送给朋友们的，既然艾卡来了，就先送她一份惊喜吧。

　　“艾卡，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好，我在街上逛了很久，刚好可以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

　　不一会儿，我提着一个礼盒从杂物间走出来，把它放在茶几上，艾卡似乎在我离开的时间里把南瓜头和面具摘掉了，她好奇地凑上前来，扫了眼礼盒后，疑惑地看向我。

　　“前辈，这个精致的礼盒......是特意给我准备吗？”

　　艾卡的语气中带着些犹疑，她看到了盒子上“联动限定款”的标识，香奈美的q版头像被印刷在右上角，那是她最最喜欢的偶像大人。

　　“前几天才摆上货架的，路过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之前艾卡不是总说想去艾顿城看香奈美的演唱会吗，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就顺手买了一盒。”

　　“这样啊......”

　　艾卡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又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要是我没有跑到前辈家里，这个盒子是不是，就要留给某个'特殊'的人了？”

　　我把礼盒往艾卡那边推了推，右手盖在她为游行特意染出的白发上，轻轻地抚摸着。

　　“就算艾卡今天没有过来，明天它也会送到你的家里的，难得的偶像限定款，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才拿到的，不喜欢吗？”

　　“如果艾卡不想要，那我就把礼盒就送给别人算了。”

　　我做出一副要把礼盒拿走的姿态，艾卡果然上了当，一把把礼盒揽到她的怀里。

　　“不行！既然礼物到我的手里了，那就是艾卡的东西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前辈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艾卡气鼓鼓地瞪着我，像只发怒的河豚一样。在注意到我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后，便意识到我在故意地挑逗她。

　　“前辈又把我当笨蛋在欺负了，坏家伙！”

　　“因为艾卡偶尔也会变得呆呆的，我觉得捉弄一下会很有意思，艾卡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尽量不这么做。”

　　“也不是不喜欢啦，我也不是真的在生气......”艾卡用右手掐住我的脸，另一只手的食指尖则冒出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作为捉弄我的补偿，前辈现在要哄着我，不然，我就用火焰烧掉你的眉毛！”

　　火苗随着她食指的挥动在空中肆意飞舞着，时不时爆出一撮火星向下坠落。

　　我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态，主动坐到艾卡身边，看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自己在万圣游行时的活跃表现。

　　“我答应了老板要帮忙做宣传，每拉来一定量的客人就有一笔提成呢，所以我就主动去和人们打招呼，大家都很喜欢我，看来我准备的道具也没有白费心思嘛。”

　　“喔？是吗？”我感到有些奇怪，艾卡的面具现在放在电视柜上，虽然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平平无奇，但在游行的那种万圣氛围里，很多人是分不清那个直插在面具里的铆钉到底是一种视觉效果，还是确有其事的，艾卡确实是下了大功夫的，但游客们真的不会被吓跑吗？

　　“艾卡，你说大家都很喜欢你，那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那当然！大家都把自己准备的糖果往我的怀里丢，我都快拿不下了......”

　　艾卡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把袋口的绳子解开，一股脑的倒在茶几上，各式各样的糖果铺满了整个桌面，有些都滚落到了地上，不过那个被啃了一半的苹果糖是怎么回事？这一看就是路上买的小吃吧，都被吓到随手丢掉了......

　　艾卡也注意到了那个苹果糖，在我说出口前，她聪明的脑袋就觉察到了事情的真相。

　　“完了，我说怎么我那么卖力，超市APP给的反馈却不怎么好，这下都白干了......”

　　“笨蛋女高艾卡。”

　　我敲了一下艾卡的头，用的力度不重，她却整个人向后一仰，任由自己从沙发滑落到地上，在我把那颗苹果糖连带着周围被污染的糖果一起丢到垃圾桶时，艾卡已经完全瘫在了地上，摆成了一个“大”字。

　　“呜呜，全白干了......”

　　得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才行。

　　“艾卡，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怎么了，前辈......”艾卡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提不上一点劲。

　　“万圣节怎么不去找朋友陪你去逛逛，我记得那把吉他的钱你已经还清了吧。”

　　在过去，艾卡在与她相熟的人们的眼里总是显得十分忙碌——不是在送自家餐馆的外卖就是在普雷顿各处打杂工，而跟她关系更好一些的朋友们都知道，这都是艾卡为了偿还她脑子一热买下的那把缪斯BTR限定吉他的债务所做出的努力。不过在正式加入剪刀手之后，她得到了更稳定的收入，尽管只是一些给新人安排的琐碎活计，但开出的薪水也比那些日结的杂工更有吸引力。我还是忘不了几个月前把统计好的薪水交给艾卡时，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是不是又买了什么贵的东西了？养成赊账的习惯可不好。”我担忧地看着艾卡。

　　“才没有！”艾卡就像触电了一般从地上蹿起，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差点又打滑而一头栽到地上。

　　“把吉他的钱还清了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碰那些贵的吓人的东西了，爸爸妈妈也和我谈过了，不准乱赊账，买东西要量力而行......”

　　“我也不想再打那么多份工了......”

　　看来艾卡不会再走上打工皇帝的老路了，我也放心了不少。

　　“如果有什么实在需要的买的，但又不好意思告诉父母，你可以来问问我，或者去找明、拉薇姐她们，不要自己瞎琢磨。”

　　“嗯……本来想和米雪儿去看游行的，我连这身衣服都准备好了，但是她说临时有事，学校里的同学也早就和朋友约好了，我再加进去感觉会很麻烦，给前辈发短信前辈也没回我，自己一个人逛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帮超市老板宣传一下，多赚一点外快也是好的，虽然玩得是很开心，可惜零花钱已经算是泡汤了……”

　　我拿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里艾卡的私聊界面，果然几天前有一条短消息发了过来，但是那时候忙于工作，估计是顺手点掉了。

　　“不过啊，前辈，虽然你不太想出门，但是找上几个朋友来家里玩也不算很难，但是现在只有我和你在一起。”

　　“难道说，如果我没有跑过来，前辈就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万圣节吗？”

　　艾卡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对我发出了灵魂般的拷问。

　　我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米雪儿不知道跑哪去了，明和拉薇她们在基地里处理事务，令出外勤任务，梅瑞狄斯博士还在搞她的研究，其他人都不在普雷顿，我不就只能待在家里搞搞家务了嘛。”

　　“再说了，你这不是过来了吗？”我指了指艾卡，她的出现确实是我意料之外的，我本以为她会和朋友一起享受这场万圣游行，但事实往往不尽人意。

　　“欸，我，我吗？”艾卡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又抬头对上我真诚的眼神，她迷糊了片刻，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下意识地跑过来了……那如果是我提前过来陪前辈一起过万圣节，前辈会不会觉得……挺高兴的？”

　　“我会……很开心吗？”

　　就在我陷入沉思时，艾卡把目光里流露出的那一丝期待藏到了眼底，悄悄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大概会吧......”

　　想到那条艾卡主动发来的消息，我别过头，不想让艾卡看到我的脸，重返剪刀手，来到普雷顿之后，我已经回归到了过去一个人的生活，但对我来说，唯有艾卡和米雪儿是例外。

　　不知什么时候，艾卡已经贴到了我的身旁，紧紧揽住我的左臂。

　　“前辈，圣诞节的时候要和我一起过吗？”

　　“还是说，现在就想要和我一起，把这个遗憾的万圣夜变得完整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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